再见了，单纯（15）

261. 小学的时候，有个叫“春游”的活动很让我们向往和期待。好在班主任很重视这个活动，每年都让我们满载而归。一、二年级的时候，班主任总是在春暖花开的季节带我们去郊外看油菜田，另外顺便观察池塘里的小蝌蚪找妈妈。一方面带着我们在阳光下奔跑，一方面又让我们感受大自然的清新。春游有了满包的零食才会完满，一到目的地，几个小朋友就聚在一起迫不及待地把各自的零食拿出来摆在一起，这时候就完全成了吃零食大赛了。

262. 我们学校不远处有个宝塔公园，公园里有座塔叫“万佛塔”，传说里面刻有1万面佛像。此塔共5层，高46米，顶上是如何如何细致的构造我现在还记忆犹新，这都要归功于语文老师不止一次地布置游此塔为主题的作文作业。从小到大爬过此塔数次，从来也没有数清楚里面到底有多少面佛像。有段时间此塔成了坏孩子的打架，抽烟，谈恋爱的聚集地，我几乎不敢一个人去那里玩。

263. 还有一次班主任带我们去“永青化工厂”参观，那是一个生产日用品的化工厂，算是我们县工业化的标志。那个地方之远，浩浩荡荡的一个年级的小朋友从学校赶过去，再回来，一天就过去了。我之所以还记得那天去那里参观，是因为后来我去武校，每天晨跑都是以它为终点，远远地看到高高的楼顶上“永青”两个字，从未感到过的亲切。

264. 我们三年级的时候，老师开始放心地带我们去远一点的地方开开眼界。第一次跟全班同学一起坐车出去玩，一种完全新奇的感受，因为心情很好，晕车的症状也减轻了很多。第一次在动物园见到大象，它的四肢长期被铁链锁住，磨出一道道惊心动魄的红色伤痕，我近距离喂它火腿肠和方便面。它居然不吃方便面，但是却吃方便面的包装袋。

265. 那时候很少人有照相机，也很少人用得起胶卷，更少人懂得照相的技术。每次出去玩，班主任把他宝贝的相机带上，准备充足的胶卷。那时候的照片我现在一张都没留下，因为几乎全部我都在吃东西，因为这个原因被老妈和姐姐嘲笑很久。

266. 有时候也不一定一年只能春游一次，班主任心情好也会带我们出去玩。比如三年级的时候，语文老师听说哪里修建了很漂亮的水上公园，就带我们出去玩。但是这次是带着任务去玩的，回来之后全班同学都要写一篇作文，她从中间挑选写的不错的拿出去参加比赛。我的作文有幸被她选中，多番修改之后投了出去，最后居然获了全省小学生作文大赛二等奖，非常意外的收获。

267. 关于春游，给我留下过一次恐惧的回忆。那次春游回来，我还沉浸在兴高采烈的气氛中，从学校回到店里，老妈不在，大家也是一脸乌云。外公告诉我说，昨天晚上乡下那个爸爸被人抓到当地的派出所里毒打了一顿。老爸老妈今天得到消息就急忙去救人。那几个半夜开车去抓人的人就是老爸单位的几个同事，暴打他的原因就是他死都认定老爸没有超生，我就是他亲生女儿。

268. 我听了以后完全不知所措，外公他们把事情说得很严重，说是可能要我赶快出去躲一躲。小姑也建议说以后就住他们家里好了，现在住的地方就在老爸工作单位院子里，太显眼了。那天我没有哭，也没有很难过，只是很无助。记得那天有两架飞机飞得很低，让我第一次看清楚了飞机长什么样子，还记得那天早上已经9岁的我莫名其妙地尿床了。

269. 那天很晚爸爸妈妈才回家，回家之后也没有跟我说很多相关的事情。当然也没有必要让我转校消失，事情就这么平淡地过去了，背后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只是后来有点耳闻。当时老爸是副站长，很有希望当下一任站长。他们单位有不少家伙都在偷窥这个位置，互相人咬人，狗咬狗。乡下那个爸爸的伤势怎么样我一直没有亲眼见过，但是每次想到一些事情都会很心酸，比如这一件，还比如他唯一一次打我之后，又把我抱在怀里哄我，再比如他骑7个小时的自行车把我送到城里后独自回去的恋恋不舍……

270. 爸妈从来不会跟我和姐姐谈论家里的生意或者爸爸的工作，甚至很小的时候跟爸妈交流的时间都很少。记得有一天下午爸爸在客厅跟我和姐姐聊天，聊了整整一个下午，说很多我当时根本不理解的事情，比如很多轮船在百慕大三角出神秘消失；比如人死后跟猪死后没什么区别，世上根本没有什么鬼和神；还比如他说他老了以后，希望我跟姐姐能经常会去看他，有好的酒和茶给他留着，他每天就躺在藤椅上什么都不用再操心……

271. 我上三年级之后，姐姐读初中，有不会的数学题我是不敢问姐姐，她那个时候对我这个妹妹很是讨厌，而且历来的哥哥姐姐对弟弟妹妹的学习问题都不屑一顾的。那个时候倒是经常跟老爸讨论数学题目，他也乐得教我很多甚至大学生才会学到的知识。我们经常在阳光明媚的中午，在店外面的长凳上讨论问题，俨然一副慈父乖女的美好画面。

272. 上了四年级之后，学校里的老师不知道从哪里学了一些变态的管理方式。比如，动不动就罚我们抄课文5遍或者10遍。真不知道抄课文有什么意义，刚开始我们还乖乖地抄，后来慢慢想到不同的对策来应对，一只手拿2或3支笔写，有些笨的用复写纸，有些牛人居然可以左右手各拿两支笔写，莫非是老顽童转世？

273. 老师们也渐渐学会了体罚学生，上课不认真或者学习不努力的孩子，老师就喊他们蹲马步。一个学期下来整个班级没有一个孩子没尝试过蹲马步的滋味，当着全班同学蹲马步，那真是比死还难受。后来上大学的时候经常练瑜伽，才知道蹲马步可以塑体，悔恨当初没有把握机会，多蹲蹲马步。

274. 语文老师越来越铁血，动不动就开始发狠。布置一堆一堆的作业，稍不留意就会被体罚。记得她很喜欢布置写作文，然后在课堂上抽人站起来读。有一次抽到我，我完全没有写，作业本上只写了个作文题目。实在没有办法，只有硬着头皮站起来，捧着作文本对着“读”，我很艰难地当场编出了一篇作文，直到语文老师说：嗯，坐下吧。我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下来。然后整整一节课，我都沉浸在对自己的崇拜中。

275. 语文老师虽然有时候很变态，但却是很关心我们。有时候看我们的状态不是很好，她就会停下客堂任务，让我们放松一下，给我们讲故事。或者看着还有十几分钟就要下课了，她就命令我们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她讲的那些故事几乎都是我们还未学到的课文，那些课文里所讲的道理她提前用讲故事的形式传授给我们了。

276. 数学老师也来凑热闹，搞些花样出来。学校里缺少音乐老师，他就充当我们的音乐老师，教了一个学期，终于教会了我们他最喜欢的那首《真心英雄》。每天第一节数学课都要点人站起来领唱一首歌，那时候我最喜欢的一首歌是《娃哈哈》，每次我站起来唱第一句：“我们的祖国是花园”，下面的小朋友就开始怨声载道。

277. 搬了新教学楼之后，文艺设施好了很多，至少有专门的大教室用来举办一年一度的六一儿童节晚会。有一次班主任老师请了一个女音乐老师来看我们彩排，希望她能给我们一些比较专业的指导。那个女老师穿着之暴露，整个班都在窃窃私语她那紧身的短裙和过低的领口。班主任也有点不好意思，我发现他对着这位女老师的时候居然脸红了。那个排练室不经常用，到处都是灰尘，而且也没有空调电扇，我们都能看到那个女老师的妆在晕化。班主任害羞地递给她一个扇子，这个举动我印象很深，因为我很欣赏绅士的风度，从小就很注重。

278. 我从四年级开始参加各种竞赛的，现在已经记不得到底获奖没有，只记得那些被老师或逼迫或关爱的集训的日子。一般都是在星期六或者星期天的时候，语文老师把我们三四个参赛选手带到她家里给我们免费补课。去她家真是各种欢乐，中午她做很多好吃的给我们吃，吃完之后还要监督我们午睡。那段时间我鼻炎犯了，她还操心给我滴药水。

279. 去她家的次数蛮多的，渐渐也了解了她家的情况。她老公是个当兵的，不知道是怎么牺牲的，留下三个孩子（更正一下，前文中我说是两个孩子），大儿子已经结婚，也在部队当兵，常年不在家里，那个时候他刚刚生了个儿子，我们语文老师给他们带，孩子取名“乐康”，希望他能够快乐健康；二女儿读高中，很认真刻苦，她妈妈经常在班上谈起这个懂事的女儿；三儿子跟我们一个班，是个活宝。她家有浓厚的军人气息，有种坚强的尊严感。

280. 有一次在丁老师（语文老师）家，中午睡不着，悄悄溜进她家客厅里，看到丁夏烨在悄无声息地打游戏机，黑白的电视屏幕上的俄罗斯方块以我根本看不清的速度落下来又消除掉。他本名叫夏烨，后来爸爸死了之后他妈妈给他改名丁夏烨，看着这个从小没有爸爸疼爱，却有个强势到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他们的妈，我觉得他是幸福的。丁夏烨，你娃现在在哪里？有没有好好孝敬你最最亲爱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