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帝国2霸权艺术攻略:山芋 | 《合肥晚报》多媒体数字报平台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6/12 09:02:34
山芋 储劲松

    第一次在星级宾馆的餐厅里见到紫山芋,根本不敢动筷子,以为是人工染色所致。及至听说这是日本人发明的名曰“阿萨姆甘薯”的山芋新品种,才半信半疑夹来一根,一尝,发现味道与普通山芋其实并无不同。物以稀为贵,况且传说紫山芋具有减少基因突变乃至防癌抗癌之类的特异功能,所以其价高出数倍。然而特异功能云云,实未敢信。

    我太熟悉山芋了,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它曾经是庄户人家填饱辘辘饥肠的主食。昔年的秋天,故乡木瓜冲的田地里通常只有三种庄稼,水稻、玉米和山芋。水稻是细粮,玉米和山芋是粗粮,勤俭的庄稼人总是搭配着吃。从我记事时起,村庄里每户人家每天的晚餐,基本上是一锅蒸山芋,外加一盆子萝卜或者青菜。如果没有山芋,当年木瓜冲肯定有许多人要饿肚子。事实上,不仅仅是木瓜冲,包括中国,包括世界上众多的国家,都应当感谢山芋,感谢印第安人。很长时间里,是印第安人发明的山芋,养活了地球上的人类。最近的《读书》杂志上,一篇学者文章更是明确指出:世界人口的快速增长,与山芋密切相关。

    木瓜冲“本土”的山芋原是红芯的,糖分足,吃起来就像糖稀,但产量不高,而且经常长成歪瓜裂枣的样子。后来,引进了一种白芯的,不仅富含淀粉,长相也堪称俊美,产量是老品种的数倍。红芯的山芋可以用来熬糖,白芯的则可以用来提炼山芋粉。山芋糖黑不溜秋的,除了焦甜,没其他滋味,在那个糖很精贵的年代却是个好东西,只是大多数人家舍不得熬。山芋粉却是家家户户必备的,做菜当饭都是好东西。尤其是用它做成的山芋卷子,方方正正,油滋滋,香喷喷,如同红烧肉,但口感肥而不腻,母亲隔段时间会做一次,给一家人杀馋。还有用山芋和鸡蛋做成的水碗,更是一方名点,不过那时只有在逢年过节时,母亲才肯奢侈一回。

    山芋有一副好德性,易栽,易管,易长,与朴实憨厚的庄稼人的品性相匹配。初夏季节,把种芋(木瓜冲人谓之“山芋娘”)往土里一埋,要不了十天半月的,就牵出长长的藤蔓。用剪子把藤蔓剪成一截截五寸长左右的小段,芊插到地里,施一点基肥,就任由其生长。其间只用翻一次藤,锄一次草,只要雨水充足,秋天必有好收成。如同怀胎十月的孕妇,只要往那地面发裂处挖,就能挖着一只只膀大腰圆愣头愣脑的果实。揣几只到口袋里,进山砍柴,下田干活,渴了可以当水果,饿了可以当午餐。

    烤山芋当然是美味。街头经常遇见烤山芋的摊点,用油桶改装的炭火烤炉,上面堆着烤得外焦里黄的山芋,一位乡下老妇人或者老爷子持着火钳在炉子里鼓捣,脸上白一块黑一块的,望上去总觉得亲切,如逢着多年未见的父老。偶尔也称一两只尝尝,是念旧的一种方式吧。但与少年时在木瓜冲用火堆烤山芋,烤炉还是太文气了一点,味道也有所逊色。

    秋末冬初,庄稼人都要烧草木灰,用作点菜种麦的肥料。祖父在世时,逢着烧草木灰,必然在傍晚的时候,把十数只大个头的山芋塞进火堆里,第二天一大早捅开取出来,塞一只到我手里。那种混合了山芋以及山间草木的气息、纯正而浓郁的特殊焦香直扑鼻孔,吃一次,一辈子都难以忘怀。

    山芋如今在城里俨然贵族化了,成了酒楼里山珍海味丛中的点缀品。在乡间,山芋的种植量也大为减少。我的父亲,木瓜冲最勤勉的庄稼人,这些年也只在两块边角地里种了几百株。上次回家,他正在收山芋,总共才四五百斤,而早先,我家山芋的收成是五六千斤。除了人吃,剩下的用来喂猪。衣食丰足了,山芋渐渐退出历史的舞台,木瓜冲许多人家早已不种了。父亲仍然种一点,大约也是怀旧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