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at's in the box:教师真正的绝活——读书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6/02 22:46:41
教师真正的绝活——读书

   在很多老师和学生眼里,我大概属于那种有“绝活”的老师吧,可是我的“绝活”到底是什么,好像大家的观点并不一致。有学生叫我“吉他老师”,因为我爱弹吉他,现在还在带学生;也有学生叫我“鼓手老师”,因为他们知道我一直在乐队担任鼓手;从1998年开始,我又给学生上音乐鉴赏课,也许因为经常不拘小节,又有人叫我“艺术家老师”……弄来弄去,仿佛教育只是我的副业了,我索性自称最“不务正业”的老师。不过,私下里我一直认为,一个教师如果有绝活的话,这绝活必然是植根于自己的专业,应是教育教学的绝活。细想想,如果我真有什么绝活的话,应该是我在近十年的时间里品读《二十四史》之得吧。提起这个,就不能不说说一位对我影响深远的老教师--何瑞基老师。
  我看他就像唐弢看鲁迅
  1997年,在参加工作5年后,我调到另外一所学校,担任一个全校最难缠的班的班主任。这是一所子弟学校,因为要与市里的重点学校竞争,学校规定学生的成绩与老师的收入挂钩。如果学生成绩考得不好,老师的津贴就有可能全部被扣掉。这样的“待遇”我就遭遇过两次,每堂课的津贴为零。
  生存的困境迫使我开始关注教学,更准确地说是关注考试。也就在这时,我有了一次重要的相遇,它直接改变了我以后的职业生涯。
  何老师是我们学校一位极具传奇色彩的老师,关于他有很多传说。有人说他学历很低,只是初中毕业,却是我们学校最厉害的老师。有人说他上课从来不看课本,有些课文甚至根本不教,有时候又拿一些课外的资料甚至自己的文章当课文教学生。可是,他的课却最受学生的欢迎。有人说他功力极其深厚,课上得精彩,有时候一周只讲一个字,但是众多的知识由这一个字生发开来。大家的介绍让我对何老师充满了崇敬和好奇,心想,如果有一天我也能像他那样旁征博引挥洒自如地上课该有多好!可又有人告诉我:“何老师脾气很大,从来不参加学校的任何会议,不参加教研活动,不听任何人的课,也拒绝任何人听自己的课。据说有一次校长想走进他的教室,都被他轰出来了……”渴望拜师的我,心顿时凉了半截。
  一天在图书馆,除了图书管理员,只有我和何老师两个人。我主动向何老师打招呼,他热情地回应:“嗯,小夏老师,我刚才在看你的借书目录,看来你很喜欢看书,书的品位也不低,不错啊!”我受宠若惊,与何老师聊了起来,并趁机提出想到他家登门求教,没想到何老师爽快地答应了。那一刻我无法形容自己的高兴与激动。
  后来看《琐忆》,发觉我看何老师颇像当年唐弢看鲁迅,从听信人言觉得他古怪傲慢,到走近他才知道他的平易与真诚,经历如出一辙。
  为了期待已久的拜访,我做了充分的准备,专门买了一套4卷本庞朴主编的《中国儒学》作为见面礼。这是我工作后第一次把书作为礼物送人,原因很简单,好书很多,但是值得送好书的人却很少。
  唯一的捷径就是读书
  作为一个无水平、无资本、无成绩的“三无”老师,最迫切的愿望就是能够在短时间内迅速提高自己的教学水平,也就是提高学生的成绩,争取在学校站稳脚跟。我期望何老师能够把自己的“绝世秘笈”毫无保留地传授给我,让我一跃成为“高手”。
  我向何老师提的第一个问题是:“要把书教好,有什么捷径吗?”何老师的回答让我醍醐灌顶,又让我羞愧:“有什么捷径?唯一的捷径就是读书!”何老师告诉我,他的确是初中毕业,甚至临近退休时还只是二级教师。可我知道,全校上下从校长到学生,没有哪个不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为什么?因为我读书而他们不读!”说这话时,老先生表现出与他的年纪似乎不相称的激动。“现在是校长要求教师读书,你看有几个校长自己在读书?教师要求学生读书,又有几个教师自己在读书?可笑吧!”老先生越说越激动,“作为一个教师,身上没有点书卷气,就没有了当老师的底气,怎么能叫教师!”他告诉我,多年来他从不打麻将,很少参与应酬,业余时间都用在阅读上。
  “那您看我应该读什么书?”何老师看了我半天,一字一顿地说:“我觉得你应该看‘二十四史’。”
  我知道“二十四史”是从《史记》到《明史》的24部史书,全书共3249卷,4000万字,从第一部《史记》到最后一部《明史》,其编篡年代跨越1800余年,是世界图书史上的巨著;所记历史长达4000多年,是我国最完整、系统的编年大史。可是我一个语文老师,花这么大精力去看历史著作有用吗?我不禁疑惑。“肯定会有用。首先,任何知识都是有根的,而文史不分家,很多文学知识其实就植根于历史中;同时,语文老师看原版史书,对自己的文言文功底提高很有帮助。”何老师对我说。
  从何老师家出来,我心里既激动又忐忑。以我当时数百元的月工资,是无法购买“二十四史”的,于是我买了“二十四史”光盘,在电脑上看。我给自己订的目标是每天至少看一卷。为了强制自己,我在当时使用的Windows98系统上设置了一个预定任务,每晚8点,不管我是在听音乐还是在看电视、打游戏,系统都会自动打开“二十四史”阅读系统,天天如此,从不间断。
  读了书,自然有些体会和想法。最早的时候,我记在电脑上,后来遇到电脑系统崩溃,辛辛苦苦积累的读书笔记全部化为乌有,我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于是学聪明了,我专门买来笔记本做摘抄和笔记,如今这些笔记本已残破不堪,但上面清晰地记录着我的阅读历程。
  2000年的时候,我已经读完了《史记》《汉书》《后汉书》《三国志》《晋书》《北史》,开始读《南史》。读完这几部史书的直接后果是读坏了3套光盘(每套2张光盘),这时候我才依稀觉出了这样的阅读带给我前所未有的充实感。
  光盘坏了,我设法借来一套《汉书》重读。后来,在学校图书馆一个蛛网密布的储藏室里,我居然发现了大半套中华书局版的《二十四史》,我设法将那些从来没人借过、早已满布灰尘的“宝贝”借了出来。
  在这些发黄的史册中漫游,检视前人的盛衰荣辱悲欢离合,看历史大舞台上英雄或小人的坦荡或猥琐的表演,每每让人掩卷浩叹,陷入沉思:《北史·儒林传》中马敬德被封仪同,沾沾自喜,其弟子夸耀:“孔子都没被封仪同,先生比孔子还伟大!”小人得志之态跃然纸上,令人想起当今一些学者,一旦为官则骄横跋扈之丑态;《南史》载陶渊明给儿子写信,谆谆告诫儿子善待仆役,则让人看到这个隐士的另一面:对普通人的真诚的关心;《旧唐书》载韩愈在一片佛号声中挺身而出,不顾自身安危,直斥皇帝佞佛,虽千万人,吾往矣。意气轩昂,令人钦仰……

  有人说,读书就是坐冷板凳。这个观点我只同意一部分。板凳也许是冷的,但是读书人的心却从未停止强烈的搏动,它一直是热的。
  读史让我找到语文的根
  在何老师的指导下,我从1998年开始阅读“二十四史”,随着阅读的深入,越来越深地体会到何老师当初告诉我的那句话:语文的根就扎在历史中。
  当我在2005年开始读《宋史》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以前学过的很多散乱的知识,现在凭借着历史的线被串在了一起,或者更确切地说,历史像一棵根深叶茂的大树,而所有的语文知识都能在这棵树上找到自己合适的位置。而一旦它们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就不再是孤立静止的一点,而是随着这棵大树的生长而生长,随着它的壮大而壮大。
  我的学生告诉我,他们刚上我的课时,每每惊讶于我对与课文有关的知识如数家珍,旁征博引,娓娓道来。经常一节课下来,我连书都没有翻开,但是一切了然于胸,毫厘不爽。这并非我故意炫技,真正的原因是在阅读了这么多原始史料之后,我已经将课本的知识还原到了它们在历史中各自的本来位置上,而这棵历史之树又是有机联系的,牵一发而动全身,举一反三,触类旁通,因此我的课既立足于课堂,又放飞于课外。
  长期大量的阅读,更使我对文本的理解和领悟能力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对一些课文中传统的观点有了自己的视角和看法。十多年来,我陆陆续续写下了十余万字的读史笔记,结集成书,定名为《一本不正经》,准备出版。而读史更使我在另一个爱好--诗词上,有了质的进步。2008年,我出版了第一本专著《唐诗的江山》。紧接着,又写作了十余万字的《宋词的家园》,现正准备出版。
  当学生时,读到培根的名言“读史使人明智”。十多年来,我通过自己的切身体会证实了,读史的确能使人明智,更能使人博大,使人清醒。很多朋友问我:你读了“二十四史”,那些东西你都能记住吗?我的回答是:当然不能。其实读任何书,其本质目的不见得是机械地记住某些东西,而是在书香中浸润、渐染,用何老师的话来说,就是成为一个有书卷气的教师。从这个角度来看,读书不仅是一种活动,更是一种姿态,一种生存方式。
  可是,每当有人问我:“你觉得语文教师应该读‘二十四史’吗?”我却总是回答:“不一定。”其实,不管选择了哪一条阅读之路,注定都是有遗憾的,因为好书太多,而生命太短,你集中精力读了这些,势必会遗漏那些。阅读能丰富人的知识结构,不过完美的知识结构是没有人能够拥有的。读不读“二十四史”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教师能不能安安静@@@@下来读书。
  教师的“绝活”也许有千千万万,我仍然执拗地认为:只有读书,才是教师真正的“绝活”,也只有这样的“绝活”,才是真正对教育教学、对学生有益的。                 《教师博览》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