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kii多少钱:知识与权力不能成为信仰的负面典范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6/12 19:32:24

陈嘉映:知识与权力不能成为信仰的负面典范

2010-12-28 11:54: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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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宾:陈嘉映,首都师范大学哲学教授。
采访人:贝佳

信仰难分进退,难辨好坏。陈嘉映说,信仰是要以当时人们的生活方式为判断依据的,是以当时的文化环境为基础的。我们如今拥有更多的自由,所以我们应当承担更多的责任。
我们已不再要求知识分子或是当权者,作为信仰的引领者。但我们要求他们,当生活方式发生变化时,不成为负面的典范。
在你找不到信仰的时候,用诚信的友情,向身边更优秀的人学习。

“生活方式的变化让传统信仰变化。”

凤凰网:人们应该需要一种信仰活着,有说法称现在中国信仰失落,您认为这种情况的原因是什么?中国人的信仰会发生怎样的转变?

陈嘉映:先说狭义上的宗教信仰。中国人在这一点上是比较独特的,其他的国家民族都有一个主要的传统的宗教,但中国没有。广义上来说,中国人的信仰系统是和中国的文化相联系的,我们传统上说信儒家。其实中国近百年来的变化大家都很清楚,从鸦片战争后,中国最近一百多年历史上几个坎,受到西方各种各样的冲击,传统的生活方式首先被瓦解了,继而传统信仰也被瓦解了。生活方式在翻天覆地的变化,信仰瓦解的就更加厉害。

西方人也在感慨信仰失落

凤凰网:您在国外很长时间,那么从全球视野,您如何看中国当今的信仰危机?也请您从个人东西方之间的游历,来谈一下对于“信仰”两个字的察与悟。

陈嘉映:西方人的生活方式也在不断的变,他们也在感慨信仰在失落,只是程度上他们不如我们厉害。再比如日本,相对而言他们现代化发展的不那么被动,所以对他们的生活方式和文化的变化就比较缓慢,信仰瓦解也就不那么厉害。与西方或我们的邻国相比,我们的信仰失落就显得格外怵目一点。变总是要变的,但变的比较缓慢,那么就是比较积极一些;变的太剧烈,就更有危害,更让人没有把握。中国可能是后一种。变化缓和,于是人们就有时间去对信仰进行重塑或修正。中国有自己的传统文明,也是非常扎实。

凤凰网:但是否正是这种“程朱理学”式的传统文明,使得现在转变非常困难?你说的“剧烈”是否是说文化和信仰跟不上经济和生活方式的变化?

陈嘉映:你说的算是一部分。确实非常困难,但西方也未见容易。一个是我们当代文明跟中国传统文化本身冲突很大,异质性高,兼容性较低。二是我们经历的比较大的意识形态的转变之间,兼容性也很小。我们所经历的转变和撞击都是异质性很高的,我们现在的信仰就相比其他的民族更加支离破碎。
人总是需要有精神上的寄托,从民族的角度上来说更是这样。这和各种人的各种各样的寄托不一样,比如有些人喜欢音乐,有些人喜欢诗歌。但信仰不能是单个人的精神寄托,它需要寄托在一个很多人相信的东西上。宗教是一个例子,它是既有的、已经存在的。如果缺乏这种集体性的寄托,或者说信仰,人们就很容易盲从。

农二代信仰迷失应更多给予信仰宽容

凤凰网:最近几年,中国内地的城市化进程非常迅猛,大量的农二代进城,他们不熟悉土地,但也不被城里人接受为“城里人”,他们在城市里经历着信仰迷失的煎熬。您认为他们应该信仰什么呢?

陈嘉映:农民工进城引发的信仰问题,其实就是生活方式的变化引起的。以前的农村虽然也经历过各种各样的破坏,但是几千年一直保持着比较稳定的生活方式,大家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当农民工进城脱离了这种生活方式,很容易感到茫然若失。这种问题很广泛:当生活形式变化之后,应该如何面对。
有人说引进基督教、信佛教,重振儒教,我认为这些都不太现实。比较现实的是在当代社会更多的给予信仰上的宽容、尊重,这比引导更重要。有了这种宽容之后,大家能更容易找到自己的信仰。他们能够更容易找到一个群体,这个群体里的其他人与自己没有利害关系,他们聚在一起不为任何功利,就是生活上的慰藉和灵魂上的调养。

知识与权力,不能成为信仰的负面典范

凤凰网:知识分子却越来越多的成为“无神论者”。虽然说信仰并非一定是宗教,但这是否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一个现状:中国缺乏信仰的引领者?

陈嘉映:第一,相比其他的社会群体来说,知识分子无论在哪里,“无神论”的比例都更多一些;第二,知识分子本身也并不是信仰的引领者。耶稣或者穆罕默德,都不属于知识分子的社会群体。我们希望知识分子在信仰方面能够做出别的事情,比如做一个典范,但并不是引导者。这个说法之所以在中国不太一样,在过去的中国,知识分子不仅仅代表了读书人,古时候读书就是为了做官,读书人就是官员或者将要走上仕途成为官员。
但官僚体系就是引领者吗?也并不是。实际上,由于现代社会的结构,基本上已不再要求任何阶层起到道德典范作用。比如克林顿,比如意大利总理贝卢斯科尼,他们也许政绩赫然,但丑闻缠身。从这两个例子来说,我们不在于要求官员起到信仰引领或是道德典范的作用,而是要求他们不要起到负面的典范作用。知识分子没有权,官员占有社会上最多的资源,能见度最高。我们应当关注官员的道德品质,因为他们在体制不公正中带来的危害,比任何单个因素带来的影响都要重。

凤凰网:提到官员的这种权力,今年发生了几件事。比如“李刚门”,以及“宜黄自焚案”。这都是权力信仰的一种扭曲,他们将权力看的过于强大。您如何看?

陈嘉映:与信仰、精神生活相对的,财富、权力、色情,这些是最世俗的东西。虽然世俗,却也是真实的。一方面,信仰和文化的衰落使得这些世俗的东西“赤裸裸”的站立起来了。并不是说在过去,这些世俗的方面就会少,而是可以融合在很多其他的地方,但现在这些没有了。第二点,不是我们去把权力看的太重,而是社会本身权力就太重。中国一直是官本位的国家,但是传统社会中,我们还有其他的防护的东西。举例来说,过去的皇室、官僚从来都是双重身份,他一方面是官员的既得利益者,另一方面他也是读书人,他们非常非常在意“史书会如何写”。而这些防护层如今都剥落了。
但是我们也可以看到温暖的事情。比如上海11?15大火后的十万人自发的鲜花。无论是救助一个得病的孩子,还是地震时全国的反响,社会中美好、善良的感情和正义的行为还是到处可见。我们担心的是这样的事情得不到鼓励、张扬。

凤凰网:在我身边,挣得少的人抱怨物价飞涨身价直跌,挣得多的人抱怨私有财产无保障投资无门,仿佛所有的人都对生活不满意,您如何评价现在的信仰经济化(市场化),或是信仰的政治化?

陈嘉映:现代人的实际生活本身是完全无法避免的,在社会生活面前唱什么道德高调都是毫无意义的。
我们就是要寻找一种方式,它是能够在现代经济条件社会条件下,依然能够保持心灵生活的方式。比如说我们现在享有更多的社会自由,它给了你过一个更积极进取、更健康的社会生活的条件,在这个意义上它也就更危险。因为有更多的事情需要你自己去做决定,你需要去负责。我们很难说是现代人弱或者强于前人,因为你只能按照现在的生活条件来衡量。市场化本身并不是道德沦丧衰落的原因。
作为统治阶级,一向都善于利用信仰,并给予很大的推动力。比如过去道教、佛教,北宗或者南宗的兴旺大多取决于当朝皇帝所信的是什么。虽然政治会对信仰产生影响,但今天这种影响已经弱了许多,因为我们有更多的信息接收渠道。这是一把双刃剑,信仰的政治化有其积极的一面,也有适得其反的时候。

“诚信的友情让你不再孤单。”

凤凰网:请您谈谈您自己的信仰吧。

陈嘉映:我们总是在所了解到的各种文化中汲取养料,我们是在各种文明的教化中长大的。我从我的长辈,特别是一些兄长身上,学到了很多。或许是凑巧,在我年轻的时候,一直生活在非常优秀的人旁边,他们对事情的判断和做法一直对我起到了典范作用。我认为我们的道德培养就是在身边的人的感召和影响之下。对我来说,信仰的关键词是个老词——“诚信”,一方面,诚信让你和那些你愿意从他们那里获得尊重的人相联系起来;另一方面,诚信让你和更深远的传统融合在一起,你不再是孤单单的一个人。

中国人在生活的各种因素中,“友情”是非常重的一环。有好多事情需要依赖它。在身边一定能够发现比自己更优秀的人,所谓“三人行必有吾师”。要努力、并用更多的善意和努力去和他们在一起,让自己“配的上”做更优秀的人的朋友。在友情的呵护和培养之下获得更多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