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工业烤箱:思想库在公共外交中的角色与功能

思想库在公共外交中的角色与功能

2010-12-10 12:5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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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公共外交季刊》的约稿，撰文从公共外交的视角审视思想库，转发在此。

通过推行公共外交，思想库从一个独立于政府之外，不具有政策合法性地位的政策研究机构，成为一个对国内、国际政策具有重大影响力的权力机构。思想库可以作为政府努力的补充，也可以作为当政府官员介入不可能时的替代者。公共外交实质上是一场“思想之战”，而思想库就是公共外交“思想工厂”和“议程设定者”，并在公共外交中承担了政策理念传播平台的重要功能。明确美国思想库在公共外交中的重要地位和功能，将有助于我们廓清和加深对美国思想库的了解，从而在公共外交中更具主动性、策略性和有效性。

随着世界政治格局的不断变化、全球化的持续深入和信息技术的飞速发展，公共外交已经从政府主体和行为拓展为以政府为主导，以思想库、利益集团、媒体和普通公众为主要行动主体的外交行为，而思想库在其中凭借与官方决策的特殊关系以及自身非官方的身份，在公共外交中发挥着独特而又重要作用。本文主要以美国思想库为例，讨论思想库在公共外交中的角色和功能。

公共外交的重要通道

通过推行公共外交，思想库从一个独立于政府之外，不具有政策合法性地位的政策研究机构，成为一个对国内、国际政策具有重大影响力的权力机构。思想库或者可以作为政府努力的补充，或者可以作为当政府官员介入不可能时的替代者。

美国思想库就某些涉及双方利益的重大问题进行合作研究，有时会成为在幕后推动双边关系的“助推器”。以中美关系为例，1998年克林顿访华时，上海社会科学院、上海国际问题研究所、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研究机构等，在会前一起谈论了此次访问涉及的几个重要问题，形成备忘录，为双边关系提供政治和外交参考。之后克林顿关于台湾问题的“三不”提法，就吸取了双方思想库商讨的结论。2005年12月8日，美国副国务卿佐利克与戴秉国在华盛顿举行了第二次“中美战略对话”。会谈前，布鲁金斯学会做了大量准备工作，派研究人员到中国，与中方的研究机构进行了会谈，中美两边的智库后来分别把会谈结果向戴秉国和佐利克做了汇报，使得战略对话进行得非常成功。

除了充当“助推器”之外，美国思想库还通过组织对敏感问题的对话或者对冲突各方提供第三方调停来承担一种更加积极的第二轨道外交的角色。以朝核危机为例，在朝核危机持续10多年的过程中，以美国专家代表团访朝为代表的“二轨外交”实践，为美朝双方的交流沟通提供了新的渠道，对于缓和危机、推动朝核问题良性发展发挥了重要作用。2003年，在第一轮六方会谈之后，以思想库专家为代表的美国非官方代表团获准访问朝鲜，受朝鲜外交部邀请的专家中包括布鲁金斯学会、斯坦福大学以及其它一些思想库和大学的朝核问题学者。访问期间，美国专家代表团与朝鲜外务省官员、科学家以及军方人士不仅就核问题，而且还就经济、军事以及美朝关系等问题举行了会谈并交换了意见。在结束访朝回到美国后，代表团起草了一份政策建议报告并递交到布什政府。不论这份报告对华盛顿的决策层能产生多大程度的影响，也不论代表团的朝鲜之行能为朝核危机的最终解决提供怎样的帮助，美国专家代表团所推行的“二轨外交”至少能够成为美朝之间直接接触对话的良好开端。

除了布鲁金斯学会之外，其他更多美国思想库也把自己的权限扩展到积极参与预防性外交、冲突处理和解决争端。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从20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就在华盛顿主持召开了一系列会议，把南非重要的政治家、牧师、商人、劳工代表、学者和流亡的自由派人物，与美国国会成员和行政机构的官员聚集在一起。这些持续了8年多的聚会，帮助美国在微妙的政治转折期对南非的未来增进了了解。同样，国际战略研究中心有一项改善前南斯拉夫境内的种族关系，调和和沟通以色列宗教与世俗的分歧，推动希腊和土耳其对话为目的的计划。　

公共外交的思想工厂

从某种意义上说，一个国家公共外交推行的成败与否取决于其所传递的思想和价值观，取决于其采取的传播策略，公共外交实质上是一场“思想之战”，而思想库就是公共外交的“思想工厂”和“议程设定者”。在美国公共外交政策的不断演变和调整历程中，无论是冷战时期美国政府对公共外交的大力倚重，克林顿政府硬实力与公共外交的双重使用，911之后小布什政府对公共外交的改革，还是奥巴马政府上台之后推行的“巧实力”外交政策，几乎每一项政策的出台、实施和改革都与思想库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911事件发生后，如何打赢一场观念与心灵之战，成为了小布什政府首要考虑的问题，而这场战争的关键就是公共外交。为此，以布鲁金斯学会、美国企业研究所、对外关系委员会、传统基金会、美国和平研究所、国际战略研究中心等为首的著名思想库通过各种形式展开对公共外交的研究，为美国政府如何有效开展公共外交，打赢这场思想之战提出了很多具体的政策建议和方案。2001年10月，布鲁金斯学会在其制作的第一份重塑国家安全战略中，就从政府、公众的角度都提出了反击恐怖组织的大方向和具体建议。2001年11月，也就是911事件发生之后不到3个月，卡耐基国际和平基金会召开了以“赢得心灵和观念：信息时代的宣传和公共外交”为主题的研讨会。2002年5月布鲁金斯学会成立了萨班中东研究中心，其目的之一就是研究如何在中东地区传递美国政策和价值观。美国企业研究所在2003—2004年连续召开了8次有关公共外交的研讨会，传统基金会则在2003—2004年连续召集顶尖学者，以“如何恢复美国在海外的声音”为题，对改革美国的公共外交进行研讨。美国国会研究部2005年10月曾向国会提交一份题为《公共外交：对过去建议的评估》的报告，对911以来由美国主要思想库所提交的有关公共外交政策的具有代表性的29份报告作了总结性评估，这些报告被美国国务院认为“可信度高、包含有价值的建议”，“每份报告都提出了针对当前公共外交政策的改革建议和反思”。

奥巴马政府执政后，实施柔性“巧实力”外交战略，并在美国总体外交政策和对外战略中赋予公共外交前所未有的重要地位。巧实力外交政策及其奉行的公共外交理念也是直接来源于美国思想库的政策建议。

2004年，美国和平研究所学者苏珊娜·诺塞尔在《外交》杂志上首次提出“巧实力”思想，强调美国外交应摒弃保守主义的“单边主义”战略，重视综合运用软实力与硬实力。2006年，约瑟夫·奈在《外交政策》杂志上发表题为《重新思考软实力》一文，提出美国必须变革其外交战略，要将美国的“硬实力”(经济实力和军事实力)与“软实力”（社会政治制度、意识形态和价值观等)巧妙结合起来形成“巧实力”。同年，美国国际战略研究中心发起成立了“巧实力委员会”，由小布什政府副国务卿阿米蒂奇和约瑟夫·奈共同担任主席。该委员会由20多名国会议员、前政府官员、退役将军和商界精英以及学者共同组成，横跨民主、共和两党，研究重点之一是如何更好地推行公共外交，重塑美国形象。“巧实力委员会”于2007年11月发表了名为《一个更灵巧、更安全的美国》的报告。该报告建议美国政府在对外战略上应从五个方面进行改进，其中非常重要的一个方面就是推进公共外交。与此同时，兰德公司、布鲁金斯学会、对外关系委员会、美国全球接触中心等思想库也把“巧实力”和公共外交作为美国外交的战略方向，“巧实力”外交逐渐成为美国思想库研究界的共识。2009年1月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在参议院提名听证会上表示，美国政府将推行“巧实力”外交政策，有效维护美国利益和国际地位。2010年5月，奥巴马总统公布其任内第一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巧实力”思想在其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政策理念的传播平台

对于美国思想库而言，维护国家利益，影响公共舆论和政策制定是其核心目标，美国思想库不但花费巨资致力于通过各种传播媒介和策略影响国内政策和舆论，还对国外公众进行政策理念的传播，在公共外交中承担了政策理念传播平台的重要功能。

在面向国外公众的政策理念传播中，美国思想库通常采用的方式就是组织学术交流项目、国际会议，鼓励学者接受国外媒体访问、发表文章，在国外直接设立研究机构或者与国外研究机构进行项目合作等。关于国际学术交流项目，布鲁金斯学会东北亚中心的访问学者项目非常值得一提。东北亚研究中心是布鲁金斯外交政策项目下属的一个研究中心，现任负责人是著名“中国通”卜睿哲。这个访问学者项目创建于1998年，自1998年至2009年，每年从中国大陆、香港、台湾、日本、韩国、蒙古邀请一位访问学者到布鲁金斯进行访问研究，为他们提供为期8个月的，每个人大约4万美金的研究经费，并且安排他们参加各种会议活动，与政府官员直接交谈，访问纽约、西雅图等城市，以加强他们对美国政治的了解。被邀请的访问学者不限于学术领域，也可以是政府官员、媒体从业者和企业界人士。这个项目为东北亚地区的学者提供了一个了解、参与美国政治的机会，最重要的是在东北亚各国的精英群体中建立了一个布鲁金斯学会的政策影响网络，通过影响这些舆论精英，影响其所在国家的政策和舆论。

为了进一步扩大思想库的国际影响力，近些年来，美国各大思想库纷纷在国外直接设立研究中心，其运作模式借鉴跨国公司海外分支机构的方式，力图使得美国思想库的政策研究本土化。2006年，布鲁金斯学会在中国设立了研究中心，直接雇佣中国学者开展工作，并向学会的华盛顿总部负责，“致力于构建一个国际化的研究交流平台，为中国的改革发展提供有影响的政策研究。”五年多来，布鲁金斯学会在中国设立的研究中心举办了大量公开学术活动，汇聚了众多中国学界、政界、商界精英，在中国的金融改革、税制改革、企业改革、能源与环境、医疗改革问题上提供了大量政策建议。毫无疑问，对于布鲁金斯学会而言，无论是东北亚研究中心的交流项目还是在中国设立的研究中心，都承担着公共外交中政策理念传播平台的角色。

除了面对舆论精英开展的学术交流和政策影响外，美国思想库非常注重大众传媒的力量，鼓励学者们接受世界各国传媒的访问、在国外媒体发表文章。在各种媒介中，美国思想库充分意识到网络媒体在公共外交方面的巨大力量和便利性。目前，几乎所有的美国思想库都有自己的网站，每一个网站都是思想库全方位展示自己的平台。实力雄厚的思想库都会花费巨资用于网络的设计、维护和更新。像布鲁金斯学会、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国际战略研究中心、对外关系委员会、传统基金会、兰德公司这些思想库的网站，都是非常方便的了解美国公共政策的窗口。在网络上，受众既可以阅读思想库的政策报告、购买书籍，也可以收听、收看思想库举办的会议以及思想库学者在各大电子媒体上接受访问的录音或者录像。在美国思想库的众多网站中，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和布鲁金斯学会在公共外交方面应该说是走在最前列的。早在2004年，卡内基基金会就推出了中文网，旨在向中国的“政策制定者和学者广泛介绍来自卡内基基金会的著作、杂志、活动及其他信息资源，以增进中美之间国际政治和公共政策领域的学术交流及相互了解。”网络用户只要在网站上进行极为简单的邮件注册就可以免费定期收到《卡内基中国透视》电子月刊。《卡内基中国透视》利用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的人力与信息资源，向中国政策制定者和学者介绍美国政策界对当前中国和国际问题的看法，提供客观而深入的分析与思考。布鲁金斯学会在2008年就酝酿推出中文网站和其他几种语言的网站。2009年其中文网正式推出，其主要目的也是提升布鲁金斯学会在中国地区的品牌知名度和政策影响力。从公共外交的角度而言，网络媒体将会成为美国思想库全球战略中越来越倚重的传播媒介。

随着全球化进程的加速和深化，随着中国逐渐成为世界政治、经济舞台上的重要因素，公共外交作为一个国家“软实力”构建的重要途径被赋予了更为重要的意义。明确美国思想库在公共外交中的重要地位和功能，将有助于中国政府廓清和加深对美国思想库的了解，从而在公共外交中更具主动性、策略性和有效性。中国不但可以通过影响美国思想库，进而影响美国政府对华政策和美国社会舆论对中国的印象，还可以在与美国思想库的交流中为其提供正确、及时的信息，从而使这些思想库做出有利于中国国家利益的决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