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有误漫画:诗经 千古绝唱2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7/04 03:23:47
诗经
51 蝃蝀讽刺女子自找对象,不遵父母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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蝃蝀在东,莫之敢指。
女子有行,远父母兄弟。
朝隮于西,崇朝其雨。
女子有行,远兄弟父母。
乃如之人也,怀婚姻也。
大无信也,不知命也!
彩虹一道在东边,无人敢指和轻言。
年轻女子要出走,父母兄弟相去远。
彩虹一道在西边,大雨下了好半天。
年轻女子要出走,父母兄弟此后见。
匆匆找我情郎去,只想结成好姻缘。
女大当嫁无信条,父母做主不情愿。
1、蝃蝀(dì dōng):虹。  2、隮(jì):云。  3、崇朝:终朝,一上午。也指整天。  4、如:去,到。  5、信:贞洁信条。
这是一首对某个私奔女子的讽刺诗。《后汉书·杨赐传》唐李贤注引《韩诗序》云:“《蝃蝀》,刺奔女也。”宋朱熹《诗集传》也以为“此刺淫奔之诗”。作诗者的意图很明白,是想通过反面说教,以规范当时的礼仪制度。《毛诗序》以为“《蝃蝀》,止奔也”,则是从正面说教的角度去解说诗旨的。
开端“蝃蝀在东,莫之敢指”是起兴。蝃蝀,即彩虹,又称美人虹,其形如带,半圆,有七种颜色,是雨气被太阳返照而成。古人因缺乏自然知识,以为虹的产生是由于阴阳不和,婚姻错乱,因而将它视作淫邪之气,如刘熙云:“淫风流行,男美于女,女美于男,互相奔随之时,则此气盛。”(《释名?彩虹在东边出现,自然是一件令人忌讳的事,所以大家都“莫之敢指”。接下去引出正文:“女子有行,远父母兄弟。”有行,即出嫁。单这两句似乎看不出诗人的褒贬之意,然联系前面的起兴,诗人无疑是将淫邪的美人虹来象征这个出嫁的女子。所以前两句虽是兴,但兴中兼比,比兴合一,诗的讽意在不言中也就显露了出来。值得一提的是,“女子有行,远父母兄弟”二句亦见于《诗经》的《泉水》、《竹竿》,很可能是当时陈语,因而多引用之。
次章是首章的复叠。隮,亦指虹。陈启源云:“蝃蝀在东,暮虹也。朝隮于西,朝虹也。暮虹截雨,朝虹行雨。”(《稽古编》)所以“朝隮于西”接下便有“崇朝其雨”之句。说了暮虹,又说朝虹,这样反反覆覆,诗人就是旨在强调这个出嫁女子婚姻的错乱。
第三章点明本题。“乃如之人也,怀昏姻也”,用今天的话说就是“像这样的女人啊,破坏婚姻礼仪啊”。如此刻薄斥骂的语气,表明了诗人对私奔行为的愤愤不平。这种愤愤不平基于两点,一是“大无信也”,即私奔者只知思男女之欲,而不能自守贞信之节;二是“不知命也”,即私奔者背人道、逆天理,不知婚姻当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全诗结构看,前两章是蓄势,本章为跌出,即戴君恩所谓“一二为三章立案也”(《读诗臆评》)。第一、第二章的横断不即下,欲说又不直说,为本章蓄足了力量,故一经跌出,语意自然强烈。本章四句末尾语助词“也”字的连用,也进一步烘托出诗人对破坏婚姻制度的私奔行为的痛心疾首。
按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这个不从母命的私奔女子,其实正是一个反抗礼教制度、争取婚姻自由的勇敢女性。封建社会对婚丧喜庆有着极其严格的礼仪,如婚事就得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事人无权自主择偶。《诗经·南山》中的“取妻如之何,必告父母”、“取妻如之何,匪媒不得”,就反映了当时周代社会的婚姻规范。或许本诗的女主人公就是《诗经·鄘风·柏舟》中那个大声疾呼“之死矢靡它”的少女,在得不到父母体谅的情况下,为追求爱情的幸福,义无反顾地私奔到意中人那里自主结合。这种大胆的私奔行为无疑为封建礼教所不容,所以一些所谓的正人君子便将她视作淫妇而进行严厉的斥责。从诗中两引当时陈语“女子有行,远父母兄弟”来看,她的这种愤怒的抗争也没有得到人们的普遍同情,诗中所谓的“莫之敢指”,实际正是千夫所指。“千夫所指,无病而死。”她尽管走出了这反抗的一步,但其悲惨的结局是不难想像的。孔子说“诗可以观”,这首诗便让我们看到了封建礼教的吃人本质,诗的现实意义就在于此。
admin 2010-04-07 07:39
52 相鼠对丧失廉耻、不成体统统治阶级人物的痛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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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鼠有皮,人而无仪!
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相鼠有齿,人而无止!
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体,人而无礼,
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老鼠尚有皮,人却没威仪。
人若无威仪,为何不去死?
老鼠尚有牙,人品反低下。
人品若低下,不死还等啥?
老鼠尚有体,人却不讲礼。
人若不讲礼,不死有何益?
1、相鼠:老鼠中的一个种类,一说,相就是看。仪:礼仪。  2、止:读为“耻”。  3、俟(似sì):等待。  4、遄(传chuán):速。
这首诗古有二说:《毛诗序》以为是刺在位者无礼仪,班固《白虎通义·谏诤篇》则认为是“妻谏夫之诗”,此本《鲁诗》说。后一说虽然有何楷、魏源、陈延杰诸家的阐发,但究竟由于所申述的内容与本诗所显露的深恶痛绝的情感不吻合,故为大多数说诗者所不取,而从毛序郑笺之说。
《诗经》中写到“鼠”的有五首(《雨无正》“鼠思泣血”之鼠通癙,未计),除本诗外,其他四首都是直接把鼠作为痛斥或驱赶的对象,确实“老鼠过街,人人喊打”,自古而然。而本诗却有所不同,偏偏选中丑陋、斤、偷窃成性的老鼠与卫国“在位者”作对比,公然判定那些长着人形而寡廉鲜耻的在位者连老鼠也不如,诗人不仅痛斥,而且还要他们早早死去,以免玷污“人”这个崇高的字眼。至于所刺的“在位者”是谁,所刺何事,虽曾有过多种说法,但我以为已无法考实,翻开卫国的史册,在位者卑鄙龌龊的勾当太多,如州吁弑兄桓公自立为卫君;宣公强娶太子伋未婚妻为妇;宣公与宣姜合谋杀太子伋;惠公与兄黔牟为争位而开战;懿公好鹤淫乐奢侈;昭伯与后母宣姜乱伦……父子反目,兄弟争立,父淫子妻,子奸父妾,哪一件不是丑恶之极、无耻之尤!这些在位者确实禽兽不如,禽兽尚且恋群,而他们却是骨肉相残。本篇诗人咬牙切齿,无疑是有感而发。拙著《诗经选注》曾指出:“《相鼠》一诗就是卫国统治者丑恶行为的总概括,有强烈的现实战斗性。”
本篇三章重叠,以鼠起兴,反覆类比,意思并列,但各有侧重,第一章“无仪”,指外表;第二章“无止(耻)”,指内心;第三章“无礼”,指行为。三章诗重章互足,合起来才是一个完整的意思,这是《诗经》重章的一种类型。本诗尽情怒斥,通篇感情强烈,语言尖刻,所谓“痛呵之词,几于裂眦”(牛运震《诗志》);每章四句皆押韵,并且二、三句重复,末句又反诘进逼,“意在笔先,一波三折”(陈震《读诗识小录》,既一气贯注,又回流激荡,增强了讽刺的力量与风趣。
admin 2010-04-07 07:40
53 干旄赞美卫文公招贤纳士,复兴卫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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孑孑干旄,在浚之郊。
素丝纰之,良马四之。
彼姝者子,何以畀之?
孑孑干旟,在浚之都。
素丝组之,良马五之。
彼姝者子,何以予之?
孑孑干旌,在浚之城。
素丝祝之,良马六之。
彼姝者子,何以告之?
高高飘荡牦牛旗,仪仗来到浚城郊。
雪白丝绳镶旗边,骏马四匹向前奔。
美丽动人好姑娘,你要什么送给你?
高高飘荡鸟隼旗,仪仗来到浚城头。
雪白丝绳镶旗边,骏马五匹向前奔。
美丽动人好姑娘,你要什么赠予你?
高高飘荡羽毛旗,仪仗来到浚城里。
雪白丝绳镶旗边,骏马六匹向前奔。
美丽动人好姑娘,你要什么聘娶你?
1、孑孑(jié):高扬貌。旄(máo):古代在旗杆上用牦牛尾做装饰的旗子。  2、纰(pí):镶饰旗帜的边缘。  3、姝(shū):容貌美丽。  4、畀(bì):给予。  5、旟(yú):古代一种军旗。  6、旌(jīng):古代一种旗杆顶上用彩色羽毛做装饰的旗子  7、祝:编织。  8、告:请,求。
《干旄》一诗,古今解其主旨之说甚多,据张树波《国风集说》所载,有十三种。各家之说,可谓洋洋大观,但其中影响较大的,也不过《毛诗序》为代表的“美卫文公臣子好善说”、朱熹《诗集传》为代表的“卫大夫访贤说”和现代一些学者所持的“男恋女情诗说”三种,恰好代表了古代经学汉学、宋学两大体系和五四运动兴起后新学的观点。推敲起来,笔者认为如果从文本本身所含信息出发去理解诗旨,似乎还是“卫大夫访贤说”比较可取些。按:毛传解“四之”、“五之”、“六之”为“御四马也”、“骖马五辔”、“四马六辔”,认为“良马四之”、“良马五之”、“良马六之”是说大夫驾车建旌旄而行。对此清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说:“服马四辔皆在手,两骖马内辔纳于觖,故四马皆言六辔,经未有言五辔者。”又引孔广森语曰:“四之、五之、六之,不当以辔为解,乃谓聘贤者用马为礼。三章转益,见其多庶。《觐礼》曰:‘匹马卓上,九马随之。’《春秋左传》曰:‘王赐虢公、晋侯马三匹。“楚公子弃疾见郑子皮以马六匹。’是以马者不必成双,故或五或六矣。”这儿,他指出了毛诗说的关键性破绽。另外,马瑞辰稽考古文献,指出:“是古者聘贤招士多以弓旌车乘。此诗干旄、干旟、干旌,皆历举召贤者之所建。”(同上)由此又可见,相比较而言,“男恋女情诗说”谓本诗写一个男性贵族青年乘车赶马去见他的情人,虽从字面上也解释得通,但总觉得不如“卫大夫访贤说”那样证据较充足一些。或许,有人会像清姚际恒那样,以为“《邶风》‘静女其姝’、《郑风》‘彼姝者子’,皆称女子,今称贤者以姝,似觉未安”(《诗经通论》)。但清方玉润《诗经原始》说得好:“‘西方美人’,亦称圣王,则称贤以姝,亦无所疑。”
诗全用赋体,采用重章叠句的结构,但完全重复的句子仅“彼姝者子”一句,这似乎也突出了那位“姝者”在全诗中的重要性。持“美好善说”的毛诗说以为“姝者”是卫国好美善的大夫,持“访贤说”的朱熹则以为“姝者”是卫国的贤人,但他们都认为“之”指代的是卫大夫。毛诗说以“之”为“贤者乐告以善道”(同上)的对象,朱熹以“之”为“答其礼意之勤”(同上)的对象。笔者的看法则是“之”指代的应是上文的“彼姝者子”,若取“访贤说”,那“之”必然是指被访的贤人。“何以畀(予,告)之”,正是访贤大夫心中所想的问题:将赠送他们什么东西以示礼敬?将告诉他们哪些事需要请教?
从诗艺上说,“在浚之郊”、“在浚之都”、“在浚之城”,由远而近,“良马四之”、“良马五之”、“良马六之”由少而多,章法是很严谨的,而“何以畀之”、“何以予之”、“何以告之”用疑问句代陈述句,摇曳生姿,真觉“踌躇有神”(牛运震《诗志》),反映访贤大夫求贤若渴的心理可谓妙笔生花。
清邓翔《诗经绎参》说此诗是东汉张衡《四愁诗》“所夺胎”,因为张氏诗中有“美人赠我金错刀(金琅玕、貂襜褕、锦绣段),何以报之英琼瑶(双玉盘、明月珠、青玉案)”之句。邓氏持“好美善说”,故有此言。不过他所说的本篇诗作对后世的影响,还是很可信的。
admin 2010-04-07 07:41
54 载驰许穆夫人念故国覆亡,赋诗以言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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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驰载驱,归唁卫侯。
驱马悠悠,言至于漕。
大夫跋涉,我心则忧。
既不我嘉,不能旋反。
视尔不臧,我思不远。
既不我嘉,不能旋济?
视尔不臧,我思不閟。
陟彼阿丘,言采其蝱。
女子善怀,亦各有行。
许人尤之,众稚且狂。
我行其野,芃芃其麦。
控于大邦,谁因谁极?
大夫君子,无我有尤。
百尔所思,不如我所之。
我欲驱马走,回国吊卫侯。|驾起轻车快驰骋,回去吊唁悼卫侯。
策马路迢迢,才到漕城头。|挥鞭赶马路遥远,到达漕邑时未久。
大夫跋涉来,命返心悠悠。|许国大夫跋涉来,阻我行程令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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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怠慢我,使我难回国。|竟然不肯赞同我,哪能返身回许地。
你们很不善,让我思不断。|比起你们心不善,我怀宗国思难弃。
你们怠慢我,阻我回济水。|竟然没有赞同我,无法渡河归故里。
你们很不好,让我思难了。|比起你们心不善,我恋宗国情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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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上一高丘,贝母在山头。|登高来到那山冈,采摘贝母治忧郁。
女子爱思乡,理由各正当。|女子心柔善怀恋,各有道理有头绪。
许国人怨我,他们实轻狂。|许国众人责难我,实在狂妄又稚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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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行田野上,麦苗肥且壮。|我在田野缓缓行,垄上麦子密密遍。
我想求大国,何人能相帮?|欲赴大国去陈诉,谁能依靠谁来援?
许国众大人,不要把我怨。|许国大夫君子们,不要对我生尤怨。
思国千百遍,归国难如愿。|你们考虑上百次,不如亲自跑一遍。
1、载:犹“乃”,发语词。  2、唁(彦yàn):凡有丧事向生者吊问叫做“唁”,吊人失国也叫做“唁”。卫侯:指卫文公。  3、悠悠:长貌,形容道路之远。  4、漕(古读如愁):见《击鼓》篇。卫国故都朝歌(在今河南省淇县东北)覆灭后宋桓公将卫国的遗民安顿在这里。不远:不离。  5、大夫:指来到卫国劝说许穆夫人回国的许国诸臣。这句连下句就是说诸大夫远道来此,我不免增加了忧愁。  6、既:尽。嘉:善。既不我嘉:就是全部不以我的主张为然。许穆夫人的主张是要联合大国(特别是齐国)助卫抗狄。  7、旋反:言回转许国。以上两句是说你们即使都不同意我的主张,我也不能回去。  8、视:比。臧:善。这句连下句就是说比起你们的不高明的意见,我所考虑的难道不深远么?  9、济:止。  10、閟(bì):同“毖(bì)”,谨慎。  11、阿丘:四边高中央低的山叫做丘,有一边偏高就叫做“阿丘”。这里可能是卫国的丘名。  12、蝱(méng):“莔(méng)”的借字,今名贝母,药用植物,属百合科。  13、善怀:就是多愁易感。  14、行:道路。各有行:就是各有各的道理。  15、尤:埋怨或责备。  16、众穉且狂:众指“许人”。穉(zhì):同“稚”,训“骄”。作者指斥那些轻视女子的意见而自以为是的许国人都是骄横而且狂妄的。  17、芃芃(蓬péng):草木茂盛貌。  18、控:赴告。  19、因:亲。极(读为亟jí):就是急。对别人的灾难迫切地关心和及时地援助就叫做急人所难。这句是说谁和我卫国相亲谁就会急我卫国之难。  20、无:同“毋”。无我有尤(尤,古读如怡):就是说别以为我有什么可责备的。  21、之:往。末两句是说你们上百的主意都不如我自己的决定。
在中国文学史上,许穆夫人堪称第一位名著于册的女诗人了。《载驰》,就是她写下的一篇充满爱国激情的不朽诗章。
许穆夫人是卫宣姜的女儿,许国国君穆公的妻子,故称许穆夫人。卫懿公不理朝政,独好养鹤,甚至荒唐地让鹤“乘坐”大夫方可乘坐的轩车。公元前660年,狄人伐卫,“将战,国人受甲者皆曰:‘使鹤!鹤实有禄位,余焉能战!’”其人心之离散于此可见。狄人大败卫师于荥泽,杀卫懿公。宋桓公连夜率师将卫败亡之众五千人接过黄河,居于漕邑,立卫懿公之子戴公为君。第二年,戴公死,文公即位。他的同母姊妹许穆夫人,在祖国风雨飘摇的危亡时刻,不顾许国君臣的阻挠,毅然返卫,吊唁卫君,①并向同情卫国的大邦呼吁救援。齐桓公因此派公子无亏帅车三百乘、甲士三千人,帮助卫人防守漕邑。以后,又联合诸侯迁卫都于楚丘,使卫国得以灭而复存。《载驰》一诗,即作于许穆夫人返回漕邑吊唁卫文公期间。这首悲愤动人的爱国主义诗作,在当时就被广为传诵,并收入了诗经《鄘风》。西汉末年,刘向编《古列女传》,又专为许穆夫人立传,盛推其“慈惠而远识”。
《载驰》以“载驰载驱,归唁卫侯”发端,一开头就把读者带入了那个战祸频仍的动荡时代。载,语助词,这里可释为“又”。驰,策马急驱之意。一辆马车急驰而来,道路上尘土飞扬,焦灼加鞭的女诗人,就在一片马嘶车鸣声中上场了。她为什么行色匆匆、迫不及待?“归唁卫侯“一句点明了事情的原委:祖国遭受了祸难,她是要去吊唁自己的兄长卫文公呵!“驱马悠悠,言至于漕”,悠悠,既指道路之遥远,亦透露出女诗人心中那悲恸、忧思之深长。言,我。漕,即卫文公所居之地漕邑。车马在大道上急驰,路途竟这样漫长!终于,漕邑已隐隐在望。此刻,女诗人心中该何等激动!短短四句,不仅叙事明白,情景如画,而且迫促、跳荡,富于节奏感。读者不仅能听到马蹄翻飞、车轮滚滚之音,而且还能感受到女诗人那激动不安的脉搏和心跳。但是,事情陡然起了变化:“大夫跋涉,我心则忧”许国大夫跋山涉水,赶来传达君命,不准许穆夫人返回卫国!亡国的悲伤本已充塞女诗人的心胸,而今又遭到许国君臣的阻挠,她怎能不在悲痛之中,又生出不能压抑的忧愤呢?诗歌由此转入第二章。
既不我嘉,不能旋反。视尔不臧,我思不远。
既不我嘉,不能旋济。视尔不臧,我思不閟。
这一章是许穆夫人对于大夫阻挠的义正辞严的回答。嘉,许可。旋,回头转身之意。视,显示。臧,即藏,隐藏。閟,即闭,停止之意。许国君臣全都反对女诗人返卫,怎么办?倘若坚持返卫,则有违犯君命之罪;倘若转身回许,又置危亡中的祖国于何地?女诗人激烈地斗争着,思索着。强烈的爱国之情,使许穆夫人坚定了返卫的决心,她迅速作出了抉择:“即使你们都不赞同,我也不能回车返许!让我毫不隐瞒地告诉你们吧,我的心思是不能远离祖国的!即使你们都不赞同,我也不能回车渡河。我要明确无疑地告诉你们,我对祖国的思念是不能阻止的!”这一章在抒情中引入了人物语言,变成了面对面的回答。诗人运用排比句式,四句一顿,铺排而下,将自己内心斗争的结果,山洪爆发般地推涌而出,势不可挡。而“既不……不能”二句,在语气转折之中,更把女诗人那不屈于君命、非返卫不可的决心,表述得斩钉截铁。“视尔”、“我思”,鲜明地再现了许穆夫人与许国大夫面对面斗争的情景。
诗歌进入第三章,受阻的车马又奔驰起来,许穆夫人抛下许国大夫扬长而去。经过上述一场激烈冲突,女诗人的内心能安定吗?当然不能。“陟彼阿丘,言采其芒”二句就透露了这一点。陟,登。阿丘,偏高的山丘。蝱,即莔的假借,指贝母,据说可治郁闷之症。祖国的危亡,使女诗人焦虑;许国君臣的阻挠,则又增添了许多愤懑。她恨不能登上高高的山丘,采来贝母治疗自己的郁闷。但在急速的行车途中,许穆夫人自然不会真正实行。因此,“陟彼阿丘”两句,不过是借助于比兴,来表现诗人胸中郁塞的苦闷之沉重罢了。是不是因为她是女子,所以特别多愁善感呢?不——“女子善怀,亦各有行。许人尤之,众稺且狂”,诗人明确指出:妇女的爱动感情,是各有各的道理的。而她之所以郁愤难平,则完全是许国君臣的阻挠引起的。他们居然把自己的爱国举动视为过错而加以责备,真是一批不明大义的幼稚狂妄之徒!如果说,在第二章中,女诗人对许国大夫还只是义正辞严地剖明心迹的话,那么,在这一章,满腔的愤懑,终于使女诗人发出了激越的斥责之音。全诗的情绪由此被推向了高潮。
我行其野,芃芃其麦。控于大邦,谁因谁极。
大夫君子,无我有尤。百尔所思,不如我所之!
这是《载驰》的最后一章。车马终于进入了卫国的原野。女诗人那因为愤懑而绷得紧紧的心弦,至此渐渐松弛了下来。“我行其野”两句,以舒缓的节奏,清新的画面,传达出女诗人心情的欣喜和欢快。日夜牵挂的祖国到了,扑入眼帘的是那样绿意葱茏的麦田!深切的祖国之爱,荡漾在女诗人胸中。我们可以想见,此刻,她该是怎样热泪滚滚、不能自己呵!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心中萌发,她抹去泪水,终于决定:“我要去向大国陈述,取得它们的援助。谁亲近卫国,就到谁那里去!”这样做,岂不又要被许国君臣视为罪过?我们的女诗人大声呼告:“许国的大夫君子呵,再不要以为我有什么过错!你们一百个人所考虑的,也比不上我所选择的这一正确道路!”如此自信的话语,正表现出许穆夫人识见的深远。“大夫君子”四句,运用“呼告”手法,语言铿锵,坚定有力,具有强烈的感染力。这是一位爱国妇女发自内心的热切呼声,这是决心将自己祖国从危亡中挽救出来的不可动摇的誓言呵!许国成百的乘轩大夫,在姻亲之邦卫国遭受危难之际,只能畏首畏尾、束手坐观;而在巾帼之中,却发出了如此不同凡响的声音,真可以振聋发聩,令须眉为之侧目!难怪许穆夫人赋《载驰》,东方霸主齐桓公即遣公子无亏帅师出援卫国(见《左传·闵公二年》)。他是不是也被这位女诗人深切的爱国之情打动了呢?
为一首政治抒情诗,《载驰》写得如此动人心魄,不仅在于它抒发的感情之真挚,而且也得力于许穆夫人那高超的艺术表现技巧。诗人选取了归国吊唁这一重要题材,巧妙地将自己安排在驱马返卫途中,通过与许国大夫冲突的情景描述,来展开自己强烈感情的抒发,使这首抒情诗有了特定的场景和情节内容。许国大夫无理阻挠的矛盾冲突,虽只出现在一、二章;但是它所激起的感情波澜,却汹涌澎湃于全诗。正象一块巨石,投进了本来就不平静的河水。女诗人胸中那无可言传的悲哀、愤懑和对祖国命运的关切之情,因此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表现。而女主人公的远见卓识、与祖国共命运的爱国深情、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刚强性格,正是在与许国君臣鼠目寸光、横蛮狂妄、自私懦弱的对照之中,愈加鲜明地凸现了出来。在写法上,女诗人为适应自己在驱马返国、无端受阻和冲破阻挠、进入祖国原野时感情上的张弛、起伏,不断地改换句式。或低吟,或陈述;或慨叹,或斥责;舒缓的抒情,突而又化作热切的呼告;中间还时时交替运用散句和排句。这就使全诗象潮水一样,呈现出种种鼓涨、飞卷、澎湃、跌宕的气势,一阵又一阵地冲击着读者的心弦。读着这首诗,人们不能不与女诗人一起,为祖国的危难而焦虑,为无端受阻而愤慨,为冲破阻挠而欢欣,为确定救国之计而充满希望。
①许穆夫人究竟有没有到达漕邑?据《毛序》所说,似乎未能到达。但王先谦《诗三家义集疏》则以为她已回到漕邑。从诗中“驱马悠悠,言至于漕”看来,王说似较切合。笔者对诗义的诠释,即根据王说(《左传》所记与王说亦暗合)。
据《左传·闵公二年(前660)》记载:“冬十二月,狄人伐卫,卫懿公好鹤,鹤有乘轩者,将战,国人受甲者,皆曰‘使鹤’。……及狄人战于荥泽,卫师败绩。”当卫国被狄人占领以后,许穆夫人心急如焚,星夜兼程赶到曹邑,吊唁祖国的危亡,写下了这首《载驰》。
许穆夫人名义上是卫宣公与宣姜的女儿,事实上乃卫宣公之子公子顽与宣姜私通所生。她有两个哥哥:戴公和文公;两个姐姐:齐子和宋桓夫人。据前人考证,她约生于周庄王七年、卫惠公十年(前690)左右,卒于周惠王二十一年、卫文公四年(前656),大约活了三十四岁。年方及笄,当许穆公与齐桓公慕名向她求婚时,她便以祖国为念。汉刘向《列女传·仁智篇》云:“初,许求之,齐亦求之。懿公将与许,女因其傅母而言曰:‘……今者许小而远,齐大而近。若今之世,强者为雄。如使边境有寇戎之事,惟是四方之故,赴告大国,妾在,不犹愈乎?’……卫侯不听,而嫁之于许。”由此可见,她在择偶问题上曾考虑将来如何报效祖国。她嫁给许穆公十年左右,卫国果然被狄人所灭。不久,她的姐夫宋桓公迎接卫国的难民渡过黄河,计男女七百三十人,加上共、滕两个别邑的人民共五千人,立戴公于曹邑。戴公即位一月而死,夫人“闵卫之亡,驰驱而归,将以唁卫侯于漕邑,未至,而许之大夫有奔走跋涉而来者,夫人知其必将以不可归之义来告,……乃作此诗以自言其意”(《诗集传》)。据“我行其野,芃芃其麦”二句,诗当作于卫文公元年(前659)春暮。
许穆夫人是中国文学史上第一位女诗人,也是世界文学史上第一位女诗人。据清魏源《诗古微》考证,除本篇外尚有《泉水》、《竹竿》二诗也为其所作,其中尤以《载驰》思想性最强,它在强烈的矛盾冲突中表现了深厚的爱国主义思想。全诗分为四章,不像《桃夭》、《相鼠》等篇每章句数、字数甚至连意思也基本相似,而是每多变化,思想感情也复杂得多。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作者的叙事抒情是从现实生活出发,从现实所引起的内心矛盾出发。故诗歌的形式随着内容的发展而发展,形成不同的语言和不同的节奏。
诗的第一章,交代本事。当诗人听到卫国灭亡、卫侯逝世的凶讯后。立即快马加鞭,奔赴漕邑,向兄长的家属表示慰问。可是目的地未到,她的丈夫许穆公便派遣大夫跋山涉水,兼程而至,劝她马上停止前进。处此境地,她内心极为忧伤。这一章先刻画了诗人策马奔驰、英姿飒爽的形象,继而在许国大夫的追踪中展开了剧烈的矛盾冲突。如果我们有看过京剧《萧何月下追韩信》的经验,便不难想像此刻的情景。
现实的冲突引起内心的冲突,经过以上的铺叙,第二章便开始写诗人内心的矛盾。此时诗中出现两个主要人物:尔,指许国大夫;我,许穆夫人自指。一边是许国大夫劝她回去,一边是许穆夫人坚持赴卫,可见矛盾之激烈。朱熹《诗集传》释此章云:“言大夫既至,而果不以我归为善,则我亦不能旋反而济,以至于卫矣。虽视尔不以我为善,然我之所思终不能自已也。”按诗意理解,应有两层意思:前四句为一层,是说你既待我不友好,我就不能返回许国,比起你这般没良心来,我对宗国总是念念不忘的;后四句为第二层,是说你既待我不友好,我就不能渡过黄河到卫国,比起你这般没良心来,我的感情是不会轻易改变的。诗人正是处于这种前不能赴卫、后不能返许的境地之中,左右为难,十分矛盾。然而她的爱与憎却表现得非常清楚:她爱的是娘家,是宗国;憎的是对她不予理解又不给的许国大夫及其幕后指挥者许穆公。
第三章矛盾没有前面那么激烈,诗的节奏渐渐放慢,感情也渐渐缓和。朱熹分析此章云:“又言以其既不适卫而思终不止也,故其在涂,或升高以舒忧想之情;或采蝱以疗郁结之疾。”(《诗集传》)也就是说夫人被阻不能适卫,心头忧思重重,路上一会儿登上高山以舒解愁闷,一会儿又采摘草药贝母以治疗抑郁而成的心病。所谓“女子善怀,亦各有行”,是说她身为女子,虽多愁善感,但亦有她的做人准则——这准则就是关心生她养她的宗国。而许国人对她毫不理解,给予阻挠与责怪,这只能说明他们的愚昧、幼稚和狂妄。这一段写得委婉深沉,曲折有致,仿佛让人窥见她有一颗美好而痛苦的心灵。细细玩索,简直催人泪下。
第四章写夫人归途所思。此时夫人行迈迟迟,一路上考虑如何拯救祖国。“我行其野,芃芃其麦”,说明时值暮春,麦苗青青,长势正旺。此刻诗人“涉芃芃之麦,又自伤许国之小而力不能救,故思欲为之控告于大邦,而又未知其将何所因而何所至乎?”(《诗集传》)所谓“控于大邦”,指向齐国报告狄人灭卫的情况,请求他们出兵,但诗人又想不出用什么办法才能达到目的。此处既写了景,又写了情,情景双绘中似乎让人看到诗人缓辔行进的形象。同第一章的策马奔驰相比,显然表现了不同的节奏和不同的情绪。而这个不同完全是从生活出发的,盖初来之时因始闻卫亡的消息,所以心急如焚,快马加鞭,不暇四顾;而被许大夫阻挠之后,报国之志难酬,心情沉重,故而行动迟缓,眼看田野中的麦浪好似诗人起伏不定的心潮。诗笔至此,真要令人赞叹!
最后四句,有的本子另作一章,不无道理,然依旧本,多与前四句并为一节,这样似更为合理。这四句当是承前而言,谓夫人归途中一边想向齐国求救,求救不成,又对劝阻她的许大夫心怀愤懑。此处《诗集传》释云:“大夫,即跋涉之大夫;君子,谓许国之众人也。”“大夫君子,无以我为有过,虽尔所以处此百方,然不如使我得自尽其心之为愈也。”照此解释则与首章“大夫跋涉,我心则忧”,前后呼应。字面上虽是“无我有尤”,实质上应是她对许大夫不让她适卫赴齐产生怨尤,正话反说,语气委婉,体现了《诗经》“温柔敦厚”之旨。末二句,表现了夫人的自信心,意为那些大夫君子纵有千条妙计,总不如我的救卫之策高明。“我所之”的“之”字,若作动词解,便是往卫国或齐国去一趟的意思;也有训为“思”的,就是自指夫人的想法。不管哪一种解释,都反映了许穆夫人是一个颇有主张的人,她的救国之志、爱国之心始终不渝。全诗至此戛然而止,但它却留下无穷的诗意让读者去咀嚼回味,真是语尽而意不尽,令人一唱而三叹!
admin 2010-04-08 09:14
国风·卫风
55 淇奥赞美卫武公“夙夜不怠,思闻训道”,有才有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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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僴兮,赫兮咺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
有匪君子,充耳秀莹,会弁如星。
瑟兮僴兮,赫兮咺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宽兮绰兮,猗重较兮。
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看那淇水河湾,翠竹挺立修长。
有位美貌君子,骨象牙切磋,翠玉奇石琢磨。
气宇庄重轩昂,举止威武大方。
有此英俊君子,如何能不想他!
看那淇水河湾,翠竹青青葱葱。
有位美貌君子,耳嵌美珠似银,帽缝宝石如星。
气宇庄重轩昂,举止威武大方。
有此英俊君子,如何能不想他!
看那淇水河湾,翠竹聚合竞茂。
有位美貌君子,好似金银璀璨,有如圭璧温润。
气宇旷达宏大,倚乘卿士华车。
妙语如珠活跃,十分体贴温和!
1、奥(yù):通“澳”,水流回转之处。  2、猗猗(yǐ):长而美貌。  3、匪:通“斐”。有文采貌。  4、瑟:庄重貌。僴(xiàn):宽大貌。  5、赫、咺(xuān):有威仪貌。  6、谖(xuān):忘。  7、会(kuài)、弁(biàn):会,缝合处。弁,鹿皮帽。  8、箦(zé):丛聚貌。  9、宽、绰:形容心地开阔,有宽大之怀。  10、猗(yī):倚立。重较(chóng jué):卿士所乘之车。  11、戏谑(xuè):用趣话开玩笑。
《诗经》中有许多人物的赞歌,称赞的对象也很广泛。其中重要一类被称颂的对象,是各地的良臣名将。先秦时代,正是中华民族不断凝聚走向统一的时代,人们希望和平、富裕的生活。在那样一个时代,人们自然把希望寄托在圣君贤相、能臣良将身上。赞美他们,实际上是表达一种生活的向往。《淇奥》便是这样一首诗。据《毛诗序》说:“《淇奥》,美武公之德也。有文章,又能听其规谏,以礼自防,故能入相于周,美而作是诗也。”这个武公,是卫国的武和,生于西周末年,曾经担任过周平王(前770—前720年)的卿士。史传记载,武和晚年九十多岁了,还是谨慎廉洁从政,宽容别人的批评,接受别人的劝谏,因此很受人们的尊敬,人们作了这首《淇奥)来赞美他。
从诗本身而言,只是一曲形象的赞歌,时间、地点、人物的指涉性不强,因此可以说,诗中形象并非实指,而是周王朝时代一个品德高尚的士大夫,具有泛指意蕴。全诗分三章,反覆吟咏。但在内容上,并不按诗章分派,而是融汇赞美内容于三章之中。这是因为诗歌本身比较短小,不能长篇铺叙,无法按称颂对象的各个方面一一分述,只能混涵概括,点到为止。同时,三章内容基本一致,就起了反覆歌颂的作用,使听者印象更加深刻。
那么,《淇奥》反覆吟颂的是士大夫的哪些方面的优秀之处呢?首先是外貌。这位官员相貌堂堂,仪表庄重,身材高大,衣服也整齐华美。“会弁如星”、“充耳琇莹”,连冠服上的装饰品也是精美的。外貌的描写,对于塑造一个高雅君子形象,是很重要的。这是给读者的第一印象。其次是才能。“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文章学问很好。实际上,这是赞美这位君子的行政处事的能力。因为卿大夫从政,公文的起草制定,是主要工作内容。至于“猗重较兮”、“善戏谑兮”,突出君子的外事交际能力。春秋时诸侯国很多,能对应诸侯,不失国体,对每个士大夫都是个考验。看来,诗歌从撰写文章与交际谈吐两方面,表达了这君子处理内政和处理外事的杰出能力,突出了良臣的形象。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方面,是歌颂了这位君子的品德高尚。“如圭如璧,宽兮绰兮”,意志坚定,忠贞纯厚,心胸宽广,平易近人,的确是一位贤人。正因为他是个贤人,从政就是个良臣,再加上外貌装饰的庄重华贵,更加使人尊敬了。所以,第一、第二两章结束两句,都是直接的歌颂:“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从内心世界到外貌装饰,从内政公文到外事交涉,这位士大夫都是当时典型的贤人良臣,获得人们的称颂,是必然的了。此诗就是这样从三个方面,从外到内,突出了君子的形象。诗中一些句子,如“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善戏谑兮,不为虐兮”成为日后人们称许某种品德或性格的词语,可见《淇奥》一诗影响之深远了。
admin 2010-04-08 09:15
56 考槃一位隐士隐居山间,自得其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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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槃在涧,硕人之宽。
独寐寤言,永矢弗谖。
考槃在阿,硕人之薖。
独寐寤歌,永矢弗过。
考槃在陆,硕人之轴。
独寐寤宿,永矢弗告。
自得其乐在山涧,大德君子胸襟宽。
独自睡醒独自言,发誓永远记心间。
自得其乐山腰中,大德君子宽心胸。
独自睡醒独自歌,发誓不和人过从。
自得其乐高原上,大德君子自来往。
独自睡醒独自躺,发誓永远不张扬。
1、考:扣,敲。槃:同“盘”。  2、硕(shuò)人:身材高大的人。  3、寐:睡。寤(wù):醒。  4、矢:发誓。  5、薖(kē):美貌。  6、弗过:过,过去。弗过,即不要忘记。  7、轴:作栋此,盘桓,彷徨之意。
这是一首隐士的赞歌。题目的解释,自来都包涵赞美的意思。毛传说:“考,成;槃,乐。”朱熹《诗集传》引陈傅良的说明:“考,扣也;槃,名。盖扣之以节歌,如鼓盆拊缶之为乐也。”黄燻《诗解》说:“考槃者,犹考击其乐以自乐也。”总之,题目定下一个愉悦赞美的感情调子,使读者在接受上有了感受的提示和理解的引导。
全诗分三章,变化不大,意思连贯。无论这位隐士生活在水湄山间,无论他的言辞行动,都显示畅快自由的样子。诗反覆吟咏这些言行形象,用复沓的方式,加深读者的感受。
诗集中描写两个内容。一是隐士形象。“硕人”一词,本身就带有身体高大与思想高尚双重含义。全诗反覆强调“硕人之宽”、“硕人之薖”、“硕人之轴”,突出“宽”、“薖”、“轴”,实际上表示隐士的生活是自由舒畅的,心胸是宽广高尚的。他远离浊世,又使浊世景仰。因此,这个隐士虽然隐居山间水际,但仍然是受人们敬重仰羡的社会人。《诗序》说,这首诗是讽刺卫庄公的,因为卫庄公“不能继先王之业,使贤者退而穷处”。看来,隐士是贤者,处身于穷乡僻壤,倒是对的。至于是否直接讽刺卫庄公不用贤人,就诗本身来说,并没有明显的昭示。所以,硕人是隐士,是贤者,是有高尚思想宽广胸襟的伟人,诗内诗外,都得到表现。诗歌反覆吟咏,给人印象就深刻了。诗中描写的另一个内容,是隐居的环境。“考槃在涧”、“考槃在阿”、“考槃在陆”,无论在水涧、山丘、高原,都是人群生活较少的地方。隐士之所以叫做隐,当然并不仅仅在于远离社会生活。虽说前人有“大隐于朝,中隐于市,小隐于山”的说法,在朝廷、市井之中做隐士不是不可以;不过,一般说来,隐士大多数指远离人群集中活动的范围,到山林、水际、海岛等较荒僻地方去生活的一批人。也可以说是自愿从社会中自我放逐者。诗歌采用了正面烘托的手法,把隐居的环境写得幽静雅致。山涧、山丘、黄土高坡,都不涉一笔荒芜、凄凉、冷落,反而成为一个符合隐士所居的幽雅环境。那么,贤良的隐士在幽雅的环境中,就如鱼得水,散步、歌唱、游赏,自得其乐,舒畅自由。于是,隐居之乐也永远不能忘却,更不想离去了。贤人、幽境、愉悦三者相结合,强烈地表达出硕人的隐居,是一种高尚而快乐的行为,是应该受到社会尊重赞美的。
诗歌每章一韵,使四言一句,四句一章的格式,在整齐中见出变化。特别是可歌的《诗经》,在吟唱中音韵的变化,就使歌声抑扬有序,载着作者的赞美之情,充盈空间,不绝于耳了。
admin 2010-04-08 09:16
57 硕人赞美卫庄公夫人庄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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硕人其颀,衣锦褧衣。
齐侯之子,卫侯之妻。
东宫之妹,邢侯之姨,谭公维私。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领如蝤蛴,齿如瓠犀,
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硕人敖敖,说于农郊。
四牡有骄,朱幩镳镳。
翟茀以朝。大夫夙退,无使君劳。
河水洋洋,北流活活。
施罛濊濊,鳣鲔发发。
葭菼揭揭,庶姜孽孽,庶士有朅。
女子高挑又俏丽,锦锦织成新嫁衣。
她是齐侯娇女儿,今为卫侯美艳妻。
齐国太子亲妹子,邢侯子女称小姨,谭公就是她妹婿。
指如柔荑细纤纤,雪白皮肤油脂凝。
颈如蝤蛴白生生,齿似瓠瓜子儿扁。
丰满前额弯眉毛,浅笑盈盈酒靥俏,黑白分明眼波妙。
女子高挑又美貌,停车卸马在城郊。
四匹宝马昂首立,朱红马饰风中飘,山鸡羽车就要到。
今日大夫早退朝,莫使女君太操劳。
黄河之水浪滔滔,北流之水哗哗响。
撒下鱼网声濊濊,鳣鲔游来似钻网,葭葭芦荻高又壮。
陪嫁侄女皆盛妆,随行大夫气势壮。
1、硕:大。硕人:指卫庄公夫人庄姜。颀(祈qí):长貌。其颀:《玉篇》引作“颀颀”。古代男女以硕大颀长为美。  2、褧(炯jiǒng)衣:女子嫁时在途中所穿的外衣,用枲(洗xǐ)麻之类的材料制成。这句是说在锦衣上加褧衣。第一个“衣”字是动词。  3、齐侯:指齐庄公。子:女儿。  4、卫侯:指卫庄公。  5、东宫:指齐国太子(名得臣)。东宫是太子所住的宫。这句是说庄姜和得臣同母,表明她是嫡出。  6、邢:国名,在今河北省邢台县。姨:妻的姊妹。  7、谭:国名,在今山东省历城县东南。维:犹“其”。女子称谓姊妹的丈夫为“私”。  8、柔荑(yí):荑是初生的茅,已见《静女》篇注。嫩茅去皮后洁白细软,所以用来比女子的手。  9、凝脂:凝冻着的脂油,既白且滑。  10、领:颈。蝤蛴(囚齐qiú qí):天牛之幼虫,其色白身长。  11、瓠(壶hù):葫芦类。犀(xī):瓠中的子叫做“犀”,因其洁白整齐,所以用来形容齿的美。  12、螓(秦qín):虫名,似蝉而小,额宽广而方正。蛾眉:蚕蛾的眉(即触角),细长而曲。人的眉毛以长为美,所以用蛾眉作比。  13、倩:酒靥之美。口颊含笑的样子。  14、盼:黑白分明。  15、敖敖:高貌。  16、说(税shuì):停息。农郊:近郊。  17、四牡:驾车的四匹牡马。骄:壮貌。  18、朱幩(坟fén):马口铁上用红绸缠缚做装饰。镳镳(标biāo):盛多貌。  19、翟茀(dí fú):山鸡羽饰车。女子所乘的车前后都要遮蔽起来,那遮蔽在车后的东西叫做“茀”,“翟茀”是茀上用雉羽做装饰。朝:是说与卫君相会。  20、“大夫”二句是说今日群臣早退,免使卫君劳于政事。  21、河:指黄河。洋洋:水盛大貌。黄河在卫之西齐之东,庄姜从齐到卫,必须渡河。  22、活活(括kuò):水流声。  23、施罛(孤gā):撒鱼网。濊濊(豁huò):拟声词,撒网入水之声。  24、鳣(zhān):黄鱼。鲔(wěi):鳝鱼。发发(拨bō):鱼碰网时尾动貌。诗意似以水和鱼喻庄姜的随从之盛。《蔽苟》篇云:“敝苟在梁,其鱼唯唯。其子归止,其从如水。”与此相似。  25、葭(加jiā):芦。菼(毯tǎn):荻。揭揭:高举貌。这里写芦荻的高长似与“庶姜”“庶士”的高长作联想。  26、庶姜:指随嫁的众女。孽孽(niè):高长貌。  27、庶士:指齐国护送庄姜的诸臣。朅(洁jié,一读怯qiè):武壮高大貌。
阅罢《硕人》,这幅妙绝千古的“美人图”,留给人们最鲜活的印象,无疑是那倩丽的巧笑,流盼的美目——即“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不错,《硕人》通篇用了铺张手法,不厌其烦地吟唱了有关“硕人”的方方面面,如第一章主要说她的出身——她的三亲六戚,父兄夫婿,皆是当时各诸侯国有权有势的头面人物,她无疑是一位门第高华的贵夫人。第三、四章主要写婚礼的隆重和盛大,特别是第四章,七句之中,竟连续六句用了叠字。那洋洋洒洒的黄河之水,浩浩荡荡北流入海;那撒网入水的哗哗声,那鱼尾击水的唰唰声,以及河岸绵绵密密、茂茂盛盛的芦苇荻草,这些壮美鲜丽的自然景象,都意在引出“庶姜孽孽,庶士有朅”——那人数众多声势浩大的陪嫁队伍,那些男傧女侣,他们像庄姜本人一样,皆清一色地修长俊美。上述所有这一切,从华贵的身世到隆重的仪仗,从人事场面到自然景观,无不或明或暗、或隐或显、或直接或间接地衬托着庄姜的天生丽质。而直接描写她的美貌者,除开头“硕人其颀,衣锦褧衣”的扫描外,主要是在第二章。这里也用了铺叙手法,以七个生动形象的比喻,犹如电影的特写镜头,犹如纤微毕至的工笔画,细致地刻画了她艳丽绝伦的肖像——柔软的纤手,鲜洁的肤色,修美的脖颈,匀整洁白的牙齿,直到丰满的额角和修宛的眉毛,真是毫发无缺憾的人间尤物!但这些工细的描绘,其艺术效果,显然都不及“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八字。
清人姚际恒极为推赏此诗,称言“千古颂美人者,无出其右,是为绝唱”(《诗经通论》)。方玉润同意其“绝唱”之说,并指出这幅“美人图”真正美的所在:“千古颂美人者,无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二语”(《诗经原始》)。孙联奎《诗品臆说》也拈出此二语,并揭示出其所以写得好的奥窍:“《卫风》之咏硕人也,曰‘手如柔荑’云云,犹是以物比物,未见其神。至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则传神写照,正在阿堵,直把个绝世美人,活活地请出来,在书本上滉漾。千载而下,犹亲见其笑貌。”在他看来,“手如柔荑”等等的比拟譬况,诗人尽管使出了混身解数,却只是刻画出美人之“形”,而“巧笑”、“美目”寥寥八字,却传达出美人之“神”。我们还可以补充说,“手如柔荑”等句是静态,“巧笑”二句则是动态。在审美艺术鉴赏中,“神”高于“形”,“动”优于“静”。形的描写、静态的描写当然也必不可少,它们是神之美、动态之美的基础。如果没有这些基础,那么其搔首弄姿也许会成为令人生厌的东施效颦。但更重要的毕竟还是富有生命力的神之美、动态之美。形美悦人目,神美动人心。一味静止地写形很可能流为刻板、呆板、死板,犹如纸花,了无生气,动态地写神则可以使人物鲜活起来,气韵生动,性灵毕现,似乎从纸面上走出来,走进你的心灵,摇动你的心旌。在生活中,一位体态、五官都无可挑剔的丽人固然会给你留下较深的印象,但那似乎漫不经心的嫣然一笑、含情一瞥却更能使你久久难忘。假如你是一位多情的年青人,这一笑一盼甚至会进入你的梦乡,惹起你多少纯真无邪的爱的幻梦!在本诗中,“巧笑”、“美目”二句确是“一篇之警策”,“倩”、“盼”二字尤富表现力。古人释“倩”为“好口辅”,释“盼”为“动目也”。“口辅”指嘴角两边,“动目”指眼珠的流转。读者可以凭借自己的生活经验,想像出那楚楚动人的笑靥和顾盼生辉的秋波,是怎样的千娇百媚,令人销魂摄魄。几千年过去了,诗中所炫夸的高贵门第已成为既陈刍狗,“柔荑”、“凝脂”等比喻也不再动人,“活活”、“濊濊”等形容词更不复运用,而“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却仍然亮丽生动,光景常新,仍然能够激活人们美的联想和想像。
“传神写照,正在阿堵”,这原是六朝画家所总结出的创作经验,它也适用于其他艺术创造活动。此“阿堵”即眼睛。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表现人物莫过于表现眼睛。不过“眼睛”应作宽泛的理解,它可以泛指一切与人的内心世界、人的灵性精神息息相关的东西,比如本诗中倩丽的“巧笑”。达·芬奇的名画《蒙娜丽莎》,不是也以“永恒的微笑”获得永恒的魅力吗?总之,任何艺术创作都要善于捕捉与表现关键所在。一个“关键”胜过一打非“关键”。岂不闻:“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诗三百”是中国古代最早的成熟的诗篇,这是它们的幸运,因为它们所表现的任何内容,它们用以表现内容的任何艺术手法,都具有开创性的意义,这首《硕人》也成为题咏美人文学作品的“千古之祖”。我们在汉乐府《陌上桑》、《孔雀东南飞》以及曹植《洛神赋》中,都可以看到“她”的芳踪。白居易《长恨歌)“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名句,也总不免令人想起“她”的倩影。
admin 2010-04-08 09:17
58 氓错误的爱情,不幸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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氓之蚩蚩,抱布贸丝。
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送子涉淇,至于顿丘。
匪我愆期,子无良媒。
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
不见复关,泣涕涟涟。
既见复关,载笑载言。
尔卜尔筮,体无咎言。
以尔车来,以我贿迁。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
于嗟鸠兮!无食桑葚。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
自我徂尔,三岁食贫。
淇水汤汤,渐车帷裳。
女也不爽,士贰其行。
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三岁为妇,靡室劳矣。
夙兴夜寐,靡有朝矣。
言既遂矣,至于暴矣。
兄弟不知,咥其笑矣。
静言思之,躬自悼矣。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
淇则有岸,隰则有泮。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
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那汉子满脸笑嘻嘻,抱着布匹来换丝。
换丝哪儿是真换丝,悄悄儿求我成好事。
那天送你过淇水,送到顿丘才转回。
不是我约期又改悔,只怨你不曾请好媒。
我求你别生我的气,重定了秋天好日期。
到时候城上来等待,盼望你回到关门来。
左盼右盼不见你的影,不由得泪珠滚过腮。
一等再等到底见你来,眼泪不干就把笑口开。
只为你求神问过卦,卦辞儿偏偏还不坏。
我让你打发车儿来,把我的嫁妆一齐带。
桑树叶儿不曾落,又绿又嫩真新鲜。
斑鸠儿啊,见着桑椹千万别嘴馋!
姑娘们啊!见着男人不要和他缠!
男子们寻欢,说甩马上甩;
女人沾不上,摆也摆不开。
桑树叶儿离了枝,干黄憔悴真可怜。
打我嫁到你家去,三年挨穷没怨言。
一条淇河莽洋洋的水,车儿过河湿了半截帷。
做媳妇的哪有半点错,男子汉口是又心非。
十个男人九个行不正,朝三暮四哪儿有个准。
三年媳妇说短也不短,一家活儿一个人来担,
起早睡迟辛苦千千万,朝朝日日数也数不完。
一家生活渐渐兜得转,把我折腾越来越凶残。
亲弟亲哥哪晓我的事,见我回家偏是笑得欢。
前思后想泪向肚里咽,自个儿伤心不用谁来怜。
当初说过和你过到老,这样到老那才真够冤。
淇水虽宽总有它的岸,漯河虽阔也有它的边。
记得当年我小他也小,说说笑笑哪儿有愁烦,
记得当年和他许的愿,事儿过了想它也枉然。
回头日子我也不妄想,撒手拉倒好赖都承当!
1、氓(méng):民,男子之代称。蚩蚩(chī):同“嗤嗤”,戏笑貌。  2、贸:交易。抱布贸丝是以物易物。  3、即:就。谋:古音mī。匪:读为“非”。“匪来”二句是说那人并非真来买丝,是找我商量事情来了。所商量的事情就是结婚。  4、淇:水名。顿丘:地名。丘:古读如“欺”。  5、愆(迁qiān)期:过期。这句是说并非我要拖过约定的婚期而不肯嫁,是因为你没有找好媒人。  6、将(枪qiāng):愿请。  7、垝(诡guǐ):和“垣(原yuán)” 同义,墙。  8、复:返。关:在往来要道所设的关卡。女望男到期来会。他来时一定要经过关门。一说“复”是关名。  9、涟涟:涕泪下流貌。她初时不见彼虻回到关门来,以为他负约不来了,因而伤心泪下。  10、卜筮(shì):烧灼龟甲的裂纹以判吉凶,叫做“卜”。用蓍(湿shī)草占卦叫做“筮”。  11、体:指龟兆和卦兆,即卜筮的结果。无咎言:就是无凶卦。  12、贿:财物,指妆奁(lián)。以上四句是说你从卜筮看一看吉凶吧,只要卜筮的结果好,你就打发车子来迎娶,并将嫁妆搬去。  13、沃若:犹“沃然”,润泽貌。以上二句以桑的茂盛时期比自己恋爱满足,生活美好的时期。  14、耽(担dān):沉溺,贪乐太甚。  15、说:读为“脱”,解脱。  16、陨(允yǔn):黄貌。其黄而陨:犹《裳裳者华》篇的“芸其黄矣”,芸也是黄色。  17、徂(cú)尔:嫁给你。徂,往。  18、食贫:过贫穷的生活。  19、汤汤:水盛貌。  20、渐:浸湿。帷裳:车旁的布幔。以上两句是说被弃逐后渡淇水而归。  21、爽:差错。  22、贰:“貣(特tè)”的误字。“貣”就是“忒(特tè)”,和“爽”同义。以上两句是说女方没有过失而男方行为不对。  23、罔极:没有定准,变化无常。  24、二三其德:言行为前后不一致。  25、靡:无。靡室劳矣:言所有的家庭劳作一身担负无余。  26、兴:起。这句连下句就是说起早睡迟,朝朝如此,不能计算了。  27、“言”字无义。既遂:就是《谷风》篇“既生既育”的意思,言生活既已过得顺心。  28、咥(戏xì):笑貌。以上两句是说兄弟还不晓得我的遭遇,见面时喜笑如常。  29、“及尔”二句言当初曾相约和你一同过到老,现在偕老之说徒然使我怨恨罢了。  30、隰(xí):当作“湿”,水名,就是漯河,黄河的支流,流经卫国境内。泮(畔pàn):水边。以上二句承上文,以水流必有畔岸喻凡事都有边际。言外之意,如果和这样的男人偕老,那就苦海无边了。  31、总角:男女未成年时结发成两角,称总角。宴:乐。  32、宴宴(yàn):和悦貌。  33、旦旦:明。  34、反:即“返”字。不思其反:言不想那样的生活再回来。  35、反是不思:是重复上句的意思,变换句法为的是和下句叶韵。  36、哉(古读如兹zī):末句等于说撇开算了罢!
这是一首弃妇自诉婚姻悲剧的长诗。诗中的女主人公以无比沉痛的口气,回忆了恋爱生活的甜蜜,以及婚后被丈夫虐待和遗弃的痛苦,读之感人心弦,催人泪下。然而自汉代以来,学者多以此诗为“刺淫奔”之作,宋朱熹甚至说:“此淫妇为人所弃,而自叙其事以道其悔恨之意也。”并进一步引申说:“士君子立身一败,而万事瓦裂者,何以异此?可不戒哉!”(《诗集传》)这是从封建礼教出发,要求妇女以至读书人树立封建的节烈观,今天固不足取。还是清人方玉润比较公正,他在《诗经原始》中说此诗“为弃妇而作也”,并以之与《古诗为焦仲卿妻作》(即《孔雀东南飞》)相比,认为“此女始终总为情误”,此说可谓切中肯綮。
中国文学史上较少长篇叙事诗,在《孔雀东南飞》之前近千年能出现这样自诉婚姻悲剧的长诗,确是一个可喜的现象。诗中虽以抒情为主,所叙的故事也还不够完整细致,但它已将女主人公的遭遇、命运,比较真实地反映出来,抒情叙事融为一体,时而夹以慨叹式的议论。就这些方面说,这首诗已初步具备中国式的叙事诗的某些特征。这些特征或多或少地影响到其后二千余年的叙事诗,在《孔雀东南飞》、《长恨歌》直到近代姚燮的《双鸩篇》中似乎都可以看到它的影子。
全诗六章,每章十句,但并不像《诗经》其他各篇采用复沓的形式,而是依照人物命运发展的顺序,自然地加以抒写。它以赋为主,兼用比兴。赋以叙事,兴以抒情,比在于加强叙事和抒情的色彩。开头一、二章,《诗集传》云:“赋也。”具体描写男子向女主人公求婚以至结婚的过程。那是在一次集市上,一个男子以买丝为名,向女主人公吐露爱情,一会儿嬉皮笑脸,一会儿又发脾气,可谓软硬兼施。可是这位单纯的女子看不透他的本质,说是必须有人来说媒,最后将婚期订在秋天。从此以后,女子朝思暮想,“乘彼垝垣,以望复关”,望不到男子所住的复关,便泪流不止;既见复关,就像见到所恋之人,不禁眉开眼笑。她还打卦占卜,预测婚事的吉凶。及至男方派车前来迎娶,她就带着全部的财物,嫁了过去。这两章叙事真切,历历可见,而诗人作为一个纯情少女的自我形象,也刻画得栩栩如生。方玉润评这一段云:“不见则忧,既见则喜,夫情之所不容已者,女殆痴于情者耳。”(同上)一个“痴”字。点出了此女钟情之深。
《诗集传》谓第三章“比而兴也”,第四章“兴也”,也就是说这两章以抒情为主,诗中皆以桑树起兴,从诗人的年轻貌美写到体衰色减,同时揭示了男子对她从热爱到厌弃的经过。“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以桑叶之润泽有光,比喻女子的容颜亮丽。“桑之落矣,其黄而陨”,以桑叶的枯黄飘落,比喻女子的憔悴和被弃。“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则以“戒鸠无食桑葚以兴下句戒女无与士耽也”(《诗集传》)。桑葚是甜的,鸠多食则易致醉;爱情是美好的,人多迷恋则易上当受骗。男人沉溺于爱情犹可解脱。女子一旦堕入爱河,则无法挣离。这是多么沉痛的语言!从桑叶青青到桑叶黄落,不仅显示了女子年龄的由盛到衰,而且暗示了时光的推移。“自我徂尔,三岁食贫”,一般以为女子嫁过去三年,但另有一种解释:“三岁,多年。按‘三’是虚数,言其多,不是实指三年。”(程俊英《诗经译注》)实际上是说女子嫁过去好几年,夫妻关系渐渐不和,终至破裂。女子不得已又坐着车子,渡过淇水,回到娘家。她反覆考虑,自己并无一点差错,而是那个男子“二三其德”。在这里女子以反省的口气回顾了婚后的生活,找寻被遗弃的原因,结果得到了一条教训:在以男子为中心的社会里,只有痴心女子负心汉!
诗之五章用赋的手法叙述被弃前后的处境,前六句承上章“自我徂尔,三岁食贫”,补叙多年为妇的苦楚,她起早睡晚,辛勤劳作,一旦日子好过一些,丈夫便变得暴戾残酷。这个“暴”字可使人想像到丈夫的狰狞面目,以及女主人公被虐待的情景。后四句写她回到娘家以后受到兄弟们的冷笑。《诗集传》释此段云:“盖淫奔从人,不为兄弟所齿,故其见弃而归,亦不为兄弟所恤,理固有必然者,亦何所归咎哉,但自痛悼而已。”说女主人公“淫奔”,固不足取;但其他的话可以帮助我们理解她当时所受到的精神压力和由此而产生的内心矛盾。
第六章赋兼比兴,在抒情中叙事,当初他们相恋时,有说有笑;男子则“信誓旦旦”,表示白头偕老。可是他还未老时就产生怨恨,而且无法挽回。这里用了两个比喻:浩浩汤汤的淇水,总有堤岸;广阔连绵的沼泽,也有边际。言外之意,我的痛苦为什么竟没有到头的时候?《诗集传》指出“此则兴也”,其实它是比中有兴。诗人运用这两个比喻,强烈地抒发了一腔怨愤,诉说了弃妇无边无际的痛苦。为了摆脱这些痛苦,她下决心与那男子割断感情上的联系:“反是不思,亦已焉哉!”从此后不再希望他回心转意,算了,算了。然而她果真能做到吗?方玉润认为:“虽然口纵言已,心岂能忘?”(《诗经原始》)是的,从这女子一贯钟情的性格来看,她对男子不可能在感情上一刀两断,这就是我们今天常说的悲剧性格。
这首诗所写的婚姻悲剧,反映了当时社会普遍存在的情与礼的矛盾与夫权对妇女的压迫。古礼认为女子嫁人,须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钻穴隙相窥,踰墙相从,则父母国人皆贱之”(《孟子·滕文公》下)。这位女子开始时是在集市上与一平民一见钟情、私订终身的,后来又乘垝垣相望,显然与礼有悖,终遭丈夫的休弃,兄弟的讥讽。她对爱情的热烈追求与旧礼教产生直接的冲突,因而导致了婚姻悲剧的发生。在几千年的封建社会中,这是具有典型意义的。
如上所述,这首诗所写的故事虽不够细腻完整,但已讲清了基本事实,展示了主人公的命运,有人认为它已具有戏剧因素,不为无见。戏剧的主要因素是在矛盾冲突中刻画主要人物的性格,这一点本诗业已具备。尤为可贵的是在展示女主人公悲剧命运的同时,诗人以浓墨重彩,描写了深挚而复杂的感情,或喜或悲,或爱或恨,从而塑造出这是一个有血有肉、有鲜明个性的悲剧人物形象。
此诗充分运用了赋比兴交替使用的手法,时时注意情与景的结合,它首先让我们窥见古代集市贸易的一个侧面,以后又让我们感受到古代嫁娶的简单礼俗。特别是将一条淇水作为背景贯穿全诗,显示了构思的严密与巧妙。如“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写相恋时的依依不舍;“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写被弃后再涉淇水返回娘家的情景;“淇则有岸,隰则有泮”,则以生活中所经历的印象最深的场景兴起内心的感情。同是一条淇水,随着主人公前后处境的不同,表现了悲喜不同的心境,真是情以物迁,情与景会,妙极妙极!
admin 2010-04-08 09:18
59 竹竿卫国妇女远嫁别国,不能回故乡探望,心中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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籊籊竹竿,以钓于淇。
岂不尔思?远莫致之。
泉源在左,淇水在右。
女子有行,远兄弟父母。
淇水在右,泉源在左。
巧笑之瑳,佩玉之傩。
淇水滺滺,桧楫松舟。
驾言出游,以写我忧。
竹竿细长尖又尖,拿它垂钓淇水边。
心中哪能不想你,只因路远难回转。
泉水清清在左边,淇河滚滚奔右方。
女子无奈出了嫁,父母兄弟隔天涯。
淇河滚滚在右方,泉水清清流左边。
嫣然一笑玉齿露,身着佩玉风姿柔。
淇水潺潺水悠悠,桧木作浆松作舟。
驾着小船水中游,泻我心中重重忧。
1、籊籊(tì):竹长而锐。  2、远(yuàn):远离。  3、瑳(cuō):以玉形容齿白光洁。  4、傩(nuó):通“娜”。  5、滺滺(yōu):河水流淌的样子。
卫国的淇水,是青年男女游乐的地方。悠悠的淇水水波,秀丽的两岸风光,伴随着这些青年渡过无忧无虑的青少年时代。因此,每当他们远离故乡,回首往事,思亲怀乡的时候,淇水很自然地浮现在脑际。淇水、家乡、亲人、亲情,都融化在一起,激起心中感情的波涛。这首诗,正是带着这种感情的波涛而写就的。关于诗的主旨,《毛诗序》说:“《竹竿》,卫女思归也。”写的是一位远嫁的卫国女儿,思念家乡的情怀。至于作者,魏源在《诗古微》中考证,以为“亦许穆夫人作”。这位许穆夫人是卫公子顽的女儿,嫁在许国。后来许穆夫人的兄长戴公掌权时,卫国被狄人攻陷,卫国灭亡。许穆夫人既不能回卫国吊唁,便写了《载驰》一诗,表达自己的心情。从诗意来看,《竹竿》并没有痛心吊唁的沉重,只有思乡怀归的忧思,不像亡国之音。魏源说《竹竿》是许穆夫人所作,并没有实证,只是一种推测,而且并不可靠。
现在看来,把《竹竿》看作一位远嫁的卫国姑娘思念家乡的歌声,比较恰当。至于姑娘的身份,不必细究,可以作为一种共名来理解。
全诗分四章。诗的内容都是远嫁女儿脑海中的形象活动。细究起来,前后各两章,各成一层意思。开头两章,是远嫁姑娘的回忆,都是关于婚前家乡与亲人的事。首章回忆当姑娘家时在淇水钓鱼的乐事:“籊籊竹竿,以钓于淇”,和伙伴们一起到淇水钓鱼游玩,这是多么惬意的事,又怎能忘记呢?可惜眼下身在异乡,再也不能回淇水去钓鱼了,“岂不尔思,远莫致之”。次章回忆离别父母兄弟远嫁时的情形。泉水、淇水,逐渐远去;父母兄弟,逐渐远离。离别的场面和离别的情怀,最使人难忘。远嫁的女儿回忆起这个场景,思念之情不可抑止。第一章、第二章共八句,重点在回忆,强调的是思乡怀亲之情。
第三、四两章是进一层意思:希企。眼下远嫁女儿已是人家的媳妇,故乡亲人都见不到。回忆激起的情怀,化作热情的企望:希望能有一天重归故乡。三四两章,便是想像回乡时的情景。淇水、泉水依然如故,“淇水在右,泉源在左”,与第二章两句一样,只是句子位置变化一下,实际上是用复沓的手法,表示重来旧地的意思。这时候,出嫁女已不再是姑娘家时持竹竿钓鱼那样天真了,而是“巧笑之瑳,佩玉之傩”,一副成熟少妇从容而喜悦的样子:故乡,我终于回来了!仿佛为了重新找回少女时代的感觉,这位少妇又到淇水。不过,这次不是钓鱼了,而是“桧楫松舟”,乘船游赏。不过,旧地重游,能排解远嫁多时的离愁吗?三四两章想像回乡的场景,正是远嫁归不得的少妇幻想的场景。想像得越真切越具体,现实中远离故乡不得归的思念之情就越强烈。所以,驾船游赏故乡的想像,根本不能解决思乡怀亲的愁思。
四章诗歌,分别从回忆与推想两个不同角度,写出一位远嫁外地的女子思乡怀亲的强烈感情。这种感情虽然不是大悲大痛,但却缠绵往复,深沉地蕴藉于心怀之间,像悠悠的淇水,不断地流过读者的心头。
admin 2010-04-08 09:34
60 芄兰讽刺一位贵族子弟虚有其表,实际上幼稚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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芄兰之支,童子佩觿。
虽则佩觿,能不我知。
容兮遂兮,垂带悸兮。
芄兰之叶,童子佩韘。
虽则佩韘,能不我甲。
容兮遂兮,垂带悸兮。
芄兰枝条弯又弯,男孩角锥佩腰间。
虽说角锥佩腰间,他却不愿把我恋。
悠闲自得且炫耀,长垂衣带飘飘然。
芄兰树叶飘又飘,男孩佩韘在指间。
虽说佩韘在指间,他却不愿把我恋。
悠闲自得且炫耀,长垂衣带飘飘然。
1、题解:《诗序》说是大夫刺惠公骄而无礼。郑玄笺:“惠公以幼帝即位,自谓有才能而骄慢于大臣,但习威仪,不知为政以礼。”朱熹则谓此诗难于解释,“不知所谓”。近人或疑系写妇女嫁给幼童,意在揭露此种婚姻恶俗。  2、芄(丸wán)兰:植物名。即“萝藦”,俗称“婆婆针线包”。  3、支:通“枝”。  4、觿(西xī):古时解结的用具,也用作装饰品。  5、容:闲暇自得貌。遂:通“璲(suì)”,瑞玉。此处指戴玉时炫耀的神态。  6、悸:惊惧。此指衣带抖动。  7、韘(射shè):古代射者戴在右手大拇指上用以钩弦的工具,俗称板指。  8、甲(峡xiá):同“狎”,亲昵。
本篇主旨说法很多,一谓刺诗,汉《毛诗序》说:“刺惠公也,骄而无礼,大夫刺之。”元刘玉汝《诗缵绪》说:“愚意卫人之赋此,毋亦叹卫国小学之教不讲欤?”明丰坊《诗说》说:“刺霍叔也,以童僭成人之服,比其不度德量力,而助武庚作乱。”明季本《诗说解颐》说:“世俗父兄不能教童子习幼仪,而躐等(超越级别)以骛高远也,故诗人作诗以刺之。”今人高亨《诗经今注》等则以为是刺童子早婚。一谓美惠公,近人徐绍桢《学寿堂诗说》说:“当是惠公初即位,以童子而佩成人之觽,行国君之礼,其大夫作诗美之,欲勉其进德耳。”一谓恋歌,今人朱东润《诗三百篇探故》说:“以次章‘能不我甲(狎)’之句推之,疑为女子戏所欢之词。”今取后一说。
诗人即景起兴,因为芄兰的荚实与觽都是锥形,很相像,故诗人触景生情,产生联想。这位女诗人与诗中的“童子”,可能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关系非常亲密。可是,自从“童子”佩带觽、套上韘以来,对自己的态度却冷淡了。觽本是解结的用具,男子佩觽并没有严格年龄限制,与行冠礼不同。据《礼记·内则》记载:子事父母,左佩小觽,右佩大觽。《说苑·修文篇》也说“能治烦决乱者佩觽”,故毛传谓觽是“成人之佩”,佩韘则表示“能射御”。当时,贵族男子佩觽佩韘标志着对内已有能力主家,侍奉父母;对外已有能力从政,治事习武。正因为如此,所以诗中的“童子”一旦佩觽佩韘,便觉得自己是真正男子汉了,一下子稳重老成了许多。这本来是很正常的,可是这一变化,在那多情的女诗人眼里,不过是装模作样假正经罢了,实际他还是以前那个“顽童”。最使她恼怒的是,本来他们在一起无拘无束,亲昵得很,而现在他却对自己疏远了,冷落了。因而“童子”的日常言行举止乃至垂下的腰带,无一不惹她生气,看了极不顺眼,甚而觉得这一切都是故意做给她看的。尽管他“容兮遂兮”,处处显示出一副成熟男子的模样,而她偏要口口声声唤他“童子”。“童子”的称呼,正包含着她似娇还嗔的情态,从这一嘲讽揶揄中不难察觉她“怨”中寓“爱”的绵绵情意。
全诗两章重叠,实际只有三个字不同,寥寥数语,就把“童子”态度的变化及姑娘的恼怒心理描摹出来了,清牛运震《诗志》评论说:“‘能不我知’、‘能不我甲’,讽刺之旨已自点明矣。末二句只就童子容仪咏叹一番,而讽意更自深长。诗情妙甚。”每章前四句一韵,后两句一韵,从乐歌的角度考察,后两句大约是附歌。
admin 2010-04-08 09:35
61 河广宋人侨居卫国者思乡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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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谓河广?一苇杭之。
谁谓宋远?跂予望之。
谁谓河广?曾不容刀。
谁谓宋远?曾不崇朝。
谁说黄河宽又宽,过河筏子芦苇编。
谁说宋国远又远,抬起脚跟望得见。
谁说黄河宽又宽,难容一只小小船。
谁说宋国远又远,走到宋国吃早饭。
1、杭:《楚辞·九章》王逸注引诗作“斻(航háng)”,渡过。苇可以编伐,“一苇杭之”是说用一片芦苇就可以渡过黄河了,极言渡河之不难。  2、跂(qì):同“企”,就是悬起脚跟。予:犹“而”(《大戴记·劝孝篇》“跂而望之”与此同义)。以上两句言宋国并不远,一抬脚跟就可以望见了。这也是夸张的形容法。  3、曾:犹“乃”。刀:小舟,字书作“舠”。曾不容刀:也是形容黄河之狭。  4、崇:终。从天明到早饭时叫做“终朝(召zhāo)”。这句是说从卫到宋不消终朝的时间,言其很近。
《河广》是一首动人的思乡之歌。作者是春秋时代侨居卫国的宋人。这位离开家乡、栖身异国的游子,由于某种原因,虽然日夜苦思归返家乡,但终未能如愿以偿。当时卫国都城在河南朝歌,和宋国只隔一条黄河。诗人久久伫立在河边,眺望对岸自己的家乡,唱出了这首诗,发抒胸中的哀怨。
《河广》是《诗经》中短诗之一,仅仅八句,就概括地速写了一位游子思乡的形象,和他欲归不得的迫切心情,栩栩如生。诗人到底用什么语言、艺术手法来塑造形象呢?全诗不过二章,每章四句,却有四种修辞格交错着。“谁谓河广?”“谁谓宋远?”是设问的辞格,意思说,黄河并不广,宋国并不远呀。特别是一开头就提出问题,使听者被这飘忽而来的提问所感染,从而去思考诗人的情绪为什么如此激昂。接着诗人自己回答了:“一苇杭之”、“曾不容刀”(杭,通航,渡过。刀,通舠 ,小船),黄河的河面那么狭,只用一束芦苇就可以渡过去了,它连一只小船都容不下呢!我们知道,黄河实际上还是比较广阔的,这里极言黄河的狭窄易渡,是夸张的写法,同样,“跂予望之”、“曾不崇朝”(崇,同终。终朝,从天明到吃早饭时候),也是夸张的修辞。是极力形容由卫至宋归家路途之近,踮起脚跟就能望见,不须一个早上就能到达家乡,岂不是近在咫尺吗?在短短的八句诗里,就有四句运用夸张的语言。朱熹《诗集传》说:“诗人极言河小,意谓宋近也。”他道出了本诗运用夸张语言的特色。夸张是一种言过其实的艺术手法,《文心雕龙·夸饰篇》说:“故自天地以降,豫入声貌,文辞所被,夸饰恒存。……是以言峻则嵩高极天,论狭则河不容舠;说多则子孙千亿,称少则民靡孑遗。襄陵举滔天之目,倒戈立漂杵之论。辞虽已甚,其义无害也。”刘勰把《河广》列入夸张的修辞格,并指出夸张的特点,是言过其实,完全正确。夸张是反映真实,但这种真实,是艺术上的真实,不是事实上的真实。正如李白的“白发三千丈”,杜甫的“白头搔更短”,也是艺术的真实,它们和“曾不容舠”,都无害于诗篇的思想意义,所以刘勰说“于义无害”。夸张是诗人的形象思维,在诗人主观上说,如果“辞不过其意则不畅”(汪中《述学·释三九》语),不夸大其辞,诗人就不能痛快淋漓地抒写其思乡之情。在客观上说,能使“听者快其意,惬于心”(王充《论衡·艺增篇》语)。它确实具有语语如在目前和一种诱人快意的美感。
《河广》诗人不但运用设问与夸张的语言加以渲染,而且还以排比、迭章的形式来歌唱。通过这样反复问答的节奏,就把宋国不远、家乡易达而又思归不得的内心苦闷倾诉出来了。我们今天吟诵这首诗,就象他是脱口而出,没有丝毫矫揉造作之态,好象现在顺口溜的民歌一样,通俗易懂。但又觉得它好象有一种言外之意,弦外之音:宋国既然“近而易达”,那么,他为什么不回去呢?这当然有其客观环境的阻力存在,不过这是诗人难言之隐,诗中没有明说罢了。这种“无声胜有声”的艺术魅力,是会引导读者产生各种猜想和回味的。王国维《人间词话》评宋白石道人词,无“言外之味,弦外之响”。今天我们读《河广》诗,对王氏的评语的体会,更加深切了。
旧说《河广》是宋桓夫人所作,《毛序》:“《河广》,宋襄公母归于卫,思而不止,故作是诗也。”按宋襄公母即宋桓公夫人,卫戴公、文公、齐子(嫁齐桓公)、许穆夫人(《载驰》作者)的姊妹。她被宋桓公遗弃,回到娘家卫国。《毛序》认为《河广》是宋桓夫人思子之作。陈奂《诗毛氏传疏》说:“当时卫有狄人之难,宋襄公母归在卫,见其宗国颠覆,君灭国破,忧思不已;故篇内皆叙其望宋渡河救卫,辞甚急也。未几,而宋桓公逆诸河,立戴公以处曹,则此诗之作,自在逆河以前。《河广》作而宋立戴公矣,《载驰》赋而齐立文公矣。《载驰》许诗,《河广》宋诗,而系列于《庸》、《卫》之风,以二夫人于其宗国皆有存亡继绝之思,故录之。”陈奂认为《河广》是宋桓夫人希望宋桓公渡河救卫的诗,和《毛序》稍有不同。《毛序》的说法有什么根据,不得而知。至于陈奂,虽言之凿凿,但今人多不信其说。录此作为参考。
admin 2010-04-08 09:37
62 伯兮妇人思念她的从军远征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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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兮朅兮,邦之桀兮。
伯也执殳,为王前驱。
自伯之东,首如飞蓬。
岂无膏沐?谁适为容!
其雨其雨,杲杲出日。
愿言思伯,甘心首疾。
焉得谖草?言树之背。
愿言思伯。使我心痗。
我的哥啊多英勇,在咱卫国数英雄。
我哥手上拿殳杖,为王打仗做先锋。
打从我哥东方去,我的头发乱蓬蓬。
香油香膏哪缺少,叫我为谁来美容!
好像天天盼下雨,天天太阳像火盆。
一心只把哥来想,头痛难忍又何妨?
哪儿去找忘忧草?为我移到北堂栽。
一心只把哥来想,病到心头化不开。
1、伯:或是男子的表子。女子也可以叫她的爱人为“伯”、“叔”。“朅(怯qiè)”:见《硕人》篇注。  2、桀(杰jié):本义是特立貌,引申为英杰。  3、殳(殊shū):兵名,杖类,长一丈二尺,用竹制成。  4、前驱:在前导引。  5、蓬:草名。蓬草一干分枝以数十记,枝上生稚枝,密排细叶。枝后往往在近根处折断,遇风就被卷起飞旋,所以叫“飞蓬”。这句是以飞蓬比头发散乱。  6、膏沐:指润发的油。  7、適(迪dí):悦。谁適为容:言修饰容貌为了取悦谁呢?  8、杲杲(搞gǎo):明貌。以上两句言盼望下雨时心想:下雨吧!下雨吧!而太阳偏又出现,比喻盼望丈夫回家而丈夫偏不回来。  9、愿言:犹“愿然”,沉思貌。  10、疾:犹“痛”。甘心首疾:言虽头痛也是心甘情愿的。  11、谖(宣xuān):忘。谖草:是假想的令人善忘之草。后人因为“谖”和“萱”同音,便称萱草为忘忧草。  12、树:动词,种植。背:古文和“北”同字。这里“背”指北堂,或称后庭,就是后房的北阶下。以上二句是说世上哪有谖草让我种在北堂呢?也就是说要想忘了心上的事是不可能的。  13、痗(妹mèi,又音悔huǐ):病,忧伤。
战争会破坏很多东西,而它首先破坏的是军人自身的家庭生活。军人尚未走到战场,他们的妻子已经被抛置在孤独与恐惧中了。她们的怀念不是一般的怀念,那永远是充满不安和忧虑的。等待出征的丈夫回来,几乎成为她们生活中唯一有意义的内容。
然而战争又总是不可避免的。不管一场正在进行的战争其必要性如何、能否被评判为“正义”,从事这场战争的群体和它的领导者,总是要勉励群体中的成员为之付出最大的努力、最大的牺牲。国家给军人以荣誉,使他们认为自己付出的努力和牺牲是值得的;这荣誉也会影响他们的家人——尤其是妻子,使她们认为家庭生活的破坏以及自身的痛苦都是有价值有意义的。因此,写妻子怀念从军的丈夫的诗篇,通常会包含两方面的内容:为丈夫而骄傲——这骄傲来自国家、来自群体的奖勉;思念丈夫并为之担忧——这种情绪来自个人的内心。
《伯兮》就是典型的这种诗篇。
诗一开篇,我们看到一个女子用自豪的口吻在描述她的丈夫。“伯”本是兄弟间排行的第一位,也就是老大,这里转用为妻子对丈夫的称呼(所以我们译作“大哥”),口气中带着亲切感。——现代的歌谣还常见这种情形。这位丈夫为什么是值得骄傲的呢?一则他长得英武伟岸,是一国中的豪杰,同时也因为他非常勇敢,充当了君王的先锋(由此看“伯”身份,当是贵族阶层中的武士)。而骄傲的来源,主要恐怕是在后一点上。假如“伯”虽然长得高大英武,在战争发生时却畏缩不前,妻子就没什么可以公然夸耀的了。——其实,一般人所知道的光荣,也就是社会所认定的光荣,个人在这方面是没有多少独立判断的能力的。
转入第二章,写自从丈夫出征,妻子在家就不再打扮自己了,任由头发——女性身体最富装饰性的部分——零乱得像一蓬草。这后来成为中国古代情诗最典型的表达方法,如“自君之出矣,明镜暗不治”(徐幹《室思》),“终日恹恹倦梳裹”(柳永《定风波》),“起来慵自梳头”(李清照《凤凰台上忆吹箫》)等等,不胜枚举。这是以对女性的美丽的暂时性的毁坏,表明她对异性的封闭,也即表明她对丈夫的忠贞。不过,作为军人的妻子,这种举动还有进一步的意味。在古代,妇女是不能上战场的,因此妻子对从军的丈夫的忠贞,实也是间接表现了对于国家的忠贞——这就不仅是个人行为,也是群体——国家的要求。试想,假定一个军人在前方冒着生命危险打仗,他的妻子却在后方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走东家串西家,哪怕并无不轨之举,他能够安心吗?这不仅对于家庭是危险的,对于国家也有极大的不利。所以,社会尤其需要鼓励军人的妻子对其丈夫表现彻底的忠贞。此诗不管是出于什么人之手(它可能是一位妇女的自述,也可能是他人的拟写),这样写才是符合上述要求的。后来杜甫的《新婚别》写一位新娘对从军的丈夫表示“罗襦不复施”,还要“当君洗红妆”,好让他安心上战场,与本篇可谓一脉相承。
然而,尽管诗中的女主人公算得上“深明大义”,她对自己的丈夫能“为王前驱”很感骄傲,但久久的盼待一次次落空仍然给她带来巨大的痛苦。对于古代妇女来说,生活的全部内容、幸福的唯一来源就是家庭;家庭被破坏了,她们的人生也就被彻底破坏了。而等待从军的丈夫,这与一般的别离相思是不同的——其背后有很深的忧惧。潘岳《寡妇赋》用本诗为典故,有云:“彼诗人之攸叹兮,徒愿言而心疼……荣华晔其始茂兮,良人忽已指背。”正是揭示了诗中未从正面写出,而又确实隐藏在字面之下的恐怕丈夫最终不能归来的忧惧。知道这一点,我们才能真正理解第三、四两章所描写的女主人公的期待、失望与难以排遣的痛苦。她甚至希望自己能够“忘忧”,因为这“忧”已经使她不堪负担了。
诗必须有真实的感情,否则不能打动人;但诗人的感情也并非可以尽情抒发的,它常常受到社会观念的制约。拿《伯兮》来说,如果一味写那位妻子为丈夫的报效国家而自豪,那会让人觉得不自然——至少是不近人情;反过来,如果一味写妻子对丈夫的盼待,乃至发展到对战争的厌恶(这在事实上绝非不可能),却又不符合当时社会的要求。所以最后它成为我们读到的这个样子:对亲人的强烈感情经过责任感的梳理而变得柔婉,有很深的痛苦与哀愁,但并没有激烈的怨愤。由于本诗所涉及的那种社会背景在中国历史上是长期存在的,所以它的感情表现也就成为后世同类型诗歌的典范。
关于本篇的题旨,《毛诗序》解释为:“刺时也。言君子行役,为王前驱,过时而不反(同“返”)焉。”意思就是:理想的政治不应该使国人行役无度,以至破坏了他们的家庭生活。实际所谓“刺”在诗中并无根据,不过作者所表达的儒家政治理想,却是符合诗中女主人公的愿望的。
admin 2010-04-08 09:38
63 有狐妻子怀念在外的丈夫,担心他无衣无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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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狐绥绥,在彼淇梁。
心之忧矣,之子无裳。
有狐绥绥,在彼淇厉。
心之忧矣,之子无带。
有狐绥绥,在彼淇侧。
心之忧矣,之子无服。
狐狸结对成双行,徘徊在那淇水边。
心中忧虑无法解,我夫没有下裙穿。
狐狸结对成双行,徘徊在那淇水岸。
心中忧虑无法解,我夫没有宽腰带。
狐狸结对成双行,徘徊在那淇水畔。
心中忧虑无法解,我夫没有衣服穿。
1、绥绥:雌雄相随貌。  2、厉:河水深及腰部,可以涉过之处。
《毛诗序》云:“《有狐》,刺时也。卫之男女失时,丧其妃耦焉。古者国有凶荒,则杀(减)礼而多婚,会男女之无夫家者,所以育人民也。”孔疏解曰:“以时君不教民随时杀礼为婚,而丧失其妃耦,不得早为室家,故刺之。以古者国有凶荒,则减杀其礼,随时而多婚,会男女之无夫家者,使为夫妇,所以蕃育人民,刺今不然。”毛说的理论根据是《周礼·地官司徒》中的《大司徒》、《媒氏》。《大司徒》列有遇灾荒时的十二条政策,其中第十条便是“多婚”,也就是让失去配偶的男女结合,以增长人口。《毛诗序》认为此诗就是刺卫国君主没有实行这一政策,使无夫无妻的男女不能结合。毛说指出此诗与男女婚姻有关,自不误,但谓之为刺诗,则穿凿不通,为今人所不取。其他各家之说,尚有“悯伤孤贫说”、“齐桓公思恤卫说”、“忧念征夫无衣说”、“伤逃散之卫遗民说”,等等。笔者以为《卫风·有狐》是一首言情之诗。卫国经过动乱,人民遭受灾难,流离走徙,不少人失去配偶。有位年青寡妇,在路途中遇到一位鳏夫,对其产生爱意,很想嫁给他,但没有直接表白求爱之意,只在内心中有强烈的活动。故诗人托为此妇之言,以有狐在踽踽独行,思得匹偶,表白此妇对其所爱慕之人的爱心。狐为妖媚之兽,诗人称此妇为“狐”,看来此妇也颇有风姿,诗人以诗揭露其心事,比之为狐、以物喻人。别饶风致。诗三章,皆用比意。
首章言“有狐绥绥,在彼淇梁”,梁为石不沾水之处,在梁则可以穿好下裳,所以这多情的寡妇,以有狐求偶,对其所怜惜的鳏夫,表白自我的爱心说:“我心里所忧愁的,是那人还无以为裳,若是他娶了我他就可以不愁没有衣裳了。”次章言“有狐绥绥,在彼淇厉”,“厉”为深水可涉之处。《邶风·匏有苦叶》诗云:“深则厉,浅则揭”,涉过深水。需要有衣带束衣。此妇担心的,是心上所爱慕的那人还没有衣带。她想:“若是我嫁给他,我可以替他结成衣带他就不愁涉过深水时没有衣带了。”三章言此狐“在彼淇侧”,既然已在淇侧,可见已经渡过淇水,可以穿好衣服了。可是她担心那个人,还无以为服,她心想:“若是我和他结为婚姻,那么,那人就不愁没有衣服了。”
这三章诗充分而细致地表露了这位年青寡妇的真挚爱心,即事抒怀,不作内心的掩蔽,大胆吐露真情,自是难得的佳作。在旧时代,遭逢丧乱,怨女旷夫,在各自失去配偶之后,想重建家庭,享受室家之爱,这是人生起码的要求,自然是无可非议的。这首《有狐》诗,表白了寡妇有心求偶之情,在《国风》中是一首独特的爱情诗。至于此妇所爱慕的对方,是否已经觉察到她的爱心,以及如何作相应的表态,那是另外的事了。
admin 2010-04-08 09:39
64 木瓜情人赠答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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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她送我木瓜,我拿佩玉来报答。
不是来报答,表示永远爱着她。
她送我鲜桃,我拿佩玉来还报。
不是来还报,表示和她长相好。
她送我李子,我拿佩玉做回礼。
不是做回礼,表示和她好到底。
1、木瓜:植物名,落叶灌木,又称“楙(茂mào)”,果实椭圆。  2、琼:赤玉,又是美玉的通称。琚(居jū):佩玉名。“琼琚”和下二章的“琼瑶”、“琼玖”都是泛指佩玉而言。  3、好:爱。  4、木桃:就是桃子,下章的“木李”也就是李子,为了和上章“木瓜”一律,所以加上“木”字。  5、瑶:美石,也就是次等的玉。  6、玖(久jiǔ):黑色的次等玉。
《诗经·大雅·抑》有“投我以桃,报之以李”之句,后世“投桃报李”便成了,成语,比喻相互赠答,礼尚往来。比较起来,《卫风·木瓜》这一篇虽然也有从“投之以木瓜(桃、李),报之以琼琚(瑶、玖)”生发出的成语“投木报琼”(如托名宋尤袤《全唐诗话》就有“投木报琼,义将安在”的记载),但“投木报琼”的使用频率却根本没法与“投桃报李”相提并论。可是倘若据此便认为《抑》的传诵程度也比《木瓜》要高,那就大错而特错了,稍微作一下调查,便会知道这首《木瓜》是现今传诵最广的《诗经》名篇之一。
对于这么一首知名度很高而语句并不复杂的先秦古诗,古往今来解析其主旨的说法居然也有七种之多(据张树波《国风集说》统计),实在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按,成于汉代的《毛诗序》云:“《木瓜》,美齐桓公也。卫国有狄人之败,出处于漕,齐桓公救而封之,遗之车马物焉。卫人思之,欲厚报之,而作是诗也。”这一说法在宋代有严粲(《诗缉》)等人,在清代有魏源(《诗古微》)等人。与毛说大致同时的三家诗,据陈乔枞《鲁诗遗说考》考证,鲁诗“以此篇为臣下思报礼而作”,王先谦《诗三家义集疏》意见与之相同。从宋代朱熹起,“男女相互赠答说”开始流行,《诗集传》云:“言人有赠我以微物,我当报之以重宝,而犹未足以为报也,但欲其长以为好而不忘耳。疑亦男女相赠答之词,如《静女》之类。”这体现了宋代《诗》学废序派的革新疑古精神。但这一说法受到清代《诗》学独立思考派的重要代表之一姚际恒的批驳,《诗经通论》云:“以(之)为朋友相赠答亦奚不可,何必定是男女耶!”现代学者一般从朱熹之说,而且更明确指出此诗是爱情诗。平心而论,由于诗的文本语义很简单,就使得对其主题的探寻反而可以有较大的自由度,正如一个概念的内涵越小它的外延越大,因此,轻易肯定否定某一家之说是不甚可取的。有鉴于此,笔者倾向于在较宽泛的意义上理解本诗,将其视为一首通过赠答表达深厚情意的诗作。
《木瓜》一诗,从章句结构上看,很有特色。首先,其中没有《诗经》中最典型的句式——四字句。这不是没法用四字句(如用四字句,变成“投我木瓜(桃,李),报以琼琚(瑶、玖);匪以为报,永以为好”,一样可以),而是作者有意无意地用这种句式造成一种跌宕有致的韵味,在歌唱时易于取得声情并茂的效果。其次,语句具有极高的重叠复沓程度。不要说每章的后两句一模一样,就是前两句也仅一字之差,并且“琼琚”、“琼瑶”、“琼玖”语虽略异义实全同,而“木瓜”、“木桃”、“木李”据李时珍《本草纲目》考证也是同一属的植物.其间的差异大致也就像橘、柑、橙之间的差异那样并不大。这样,我们不妨说三章基本重复,而如此高的重复程度在整部《诗经》中也并不很多,格式看起来就像唐代据王维诗谱写的《阳关三叠》乐歌似的,——自然这是《诗经》的音乐与文学双重性决定的。
你赠给我果子,我回赠你美玉,与“投桃报李”不同,回报的东西价值要比受赠的东西大得多,这体现了一种人类的高尚情感(包括爱情,也包括友情)。这种情感重的是心心相印,是精神上的契合,因而回赠的东西及其价值的高低在此实际上也只具有象征性的意义,表现的是对他人对自己的情意的珍视,所以说“匪报也”。“投我以木瓜(桃、李),报之以琼琚(瑶、玖)”,其深层语义当是:虽汝投我之物为木瓜(桃、李),而汝之情实贵逾琼琚(瑶、玖);我以琼琚(瑶、玖)相报,亦难尽我心中对汝之感激。清牛运震《诗志》评此数语云:“惠有大于木瓜者,却以木瓜为言,是降一格衬托法;琼瑶足以报矣,却说匪报,是进一层翻剥法。”他的话并非没有道理,但显然将木瓜、琼瑶之类已基本抽象化的物品看得太实,其他解此诗者似也有此病。实际上,作者胸襟之高朗开阔,已无衡量厚薄轻重之心横亘其间,他想要表达的就是:珍重、理解他人的情意便是最高尚的情意。从这一点上说,后来汉代张衡《四愁诗》“美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英琼瑶”,尽管说的是“投金报玉”。其意义实也与“投木报琼”无异。
admin 2010-04-08 09:40
国风·王风
65 黍离周室东迁后故都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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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黍离离,彼稷之苗。
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知我者, 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
行迈靡靡,中心如醉。
知我者, 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
行迈靡靡,中心如噎。
知我者, 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黍子齐齐整整,高粱一片新苗。
步儿慢慢腾腾,心儿晃晃摇摇。
了解我的人啊,都说我心烦恼,
不知我的人啊,却问我把谁找?
高高在上苍天,怎能让我这样?
黍子排成了队,高粱长出了穗。
步儿慢慢腾腾,心里好像酒醉。
了解我的人啊,都说我心烦恼,
不知我的人啊,却问我把谁找?
高高在上苍天,怎能让我这样?
黍子整整齐齐,高粱长足了米。
步儿慢慢腾腾,心里像噎着气。
了解我的人啊,都说我心烦恼,
不知我的人啊,却问我把谁找?
高高在上苍天,怎能让我这样?
1、黍:小米。离离:行列貌。  2、稷:高粱。头两句是说黍稷离离成行,正在长苗的时候。“离离”和“苗”虽然分在两句实际是兼写黍稷。下二章仿此。  3、迈:行远。行迈:等于说“行行”。靡靡:脚步缓慢的样子。  4、中心:就是心中。摇摇:又作“愮愮”,是心忧不能自主的感觉。  5、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这两句说,了解我的人见我在这里徘徊,晓得我心里忧愁,不了解我的人还当我在寻找什么呢。  6、悠悠:犹“遥遥”。  7、此:指苍天。人:即“仁”(人、仁古字通),问苍天何仁,等于说“昊天不惠”。  8、第二、三章的头两句是说黍稷成穗结实。从抽苗到结实要经过六七个月。不过苗、穗、实等字的变换也可能是为了分章换韵,不必呆看作写时序的变迁。  9、噎(椰yē):气逆不能呼吸。
诗序曰:“闵宗周也。周大夫行役至于宗周,过故宗庙宫室,尽为禾黍,闵周之颠覆,彷徨不忍去,而作是诗也。”
毛传:“彼,彼宗庙宫室。迈,行也。靡靡,犹迟迟也。摇摇,忧无所想。”钱澄之曰:“毛云靡靡犹迟迟也,盖意懒而足不前之貌。”李塨曰:“离离,散垂之貌。稷即今之小米也。黍秀,即散垂,稷则苗穗挺直,实乃垂而不散,故黍但见其离离,而稷则见其苗、其穗、其实也。”焦琳曰:“摇摇者,神魂之无主也;如醉者,意绪之俱迷也;如噎者,愤气之填满胸臆也。”沈青崖曰:“述其所见,既非托物,因所见而行为之靡靡,心为之摇摇,亦是实写其忧,而非由于黍稷引起,直是赋体,不兼有兴。”邓翔日:“章首二句咏物,后六句写情,惟三、四句自肖形神,觉此时此身茫无着落处,深心国事,尚有斯人。”
关于《黍离》,似乎不必再说太多的话,停留在诗人心弦上的哀伤早已作为一个象征而成为永恒的悲怆。牛运震曰:“此诗纯以意胜,其沉痛处不当于文词求之。后人诗如‘山川满目泪霑衣,六朝如梦鸟空啼’之类,徒伤代谢而已,固无此怀古深情也。‘谓我何求’四字,说尽人世浅薄,一‘求’字误人,直到君国之义漠不相关,可惧哉。谢叠山先生云:文武成康之宗庙尽为禾黍,而能为悯周之诗者一行役大夫外无人也。吾读《书》至《文侯之命》,观所以训诫文侯者,惟自保其邦而已。王室之盛衰,故都之兴废,悉置不言,吾于《黍离》之诗,重有感也夫。按此数语委婉尽致,而出自叠山先生,尤足发此诗幽情。”所引谢氏语,出自谢枋得所著《诗传注疏》。论《黍离》一节原很长,引者乃撮述其要。谢氏于宋亡之后,以死拒绝元朝的征聘,可算全了名节的忠烈之士,其读《黍离》,自当别有怀抱,不仅仅为诗而发也。如牛氏所论,后世的怀古诗,多半指点江山,月旦古人,作局外人言,虽然不乏兴废存亡之慨,却很少有切肤的伤痛。《黍离》之悲,则是把整个儿的自己放在一叶痛史里边,故戴君恩曰:“反复重说,不是咏叹,须会无限深情。”以一个孤独的个人来哀悼沉重的历史,他不能为这个历史负责任,他本来也不在“佛时仔肩”之列,而却明明把丧亡的哀恸全部来担负。“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与其说是以天下为己忧者的悲哀,不如说,更是“不知”者的悲哀。
关于黍稷,范处义曰:“稷之苗、稷之穗、稷之实,非必谓前后所见,盖其忧思既乱于中,谓我所见宗周故都尽为禾黍,岂真黍邪,抑稷之苗、稷之穗、稷之实邪。既不能辨其为黍为稷,岂复计其成之蚤晚,为苗、为穗、为实哉。”但也有另一种意见,李樗曰:“箕子闵商之歌曰‘麦秀渐渐兮,禾黍油油’,既曰麦秀,又曰禾黍,则亦与此同意。彼稷之苗,彼稷之穗,彼稷之实,以见尽为禾黍之意。”两说各有理据,不妨并存。
“悠悠苍天”,毛传:“悠悠,远意。苍天以体言之,尊而君之则称皇天,元气广大则称吴天,仁覆闵下则称曼天,自上降鉴则称上天,据远视之苍苍然,则称苍天。”说本《尔雅》。初看似是赘文,细绎则不然。且读《周颂·敬之》:“天维显思,命不易哉。无曰高高在上,陟降厥士,日监在兹。”是天去人也近。而《黍离》之天,则不同于皇天,吴天,曼天,上天,是再没有《敬之》时代的监临与护佑,而悠悠也,苍苍也,去人也远。可知与“悠悠苍天”对应的乃国之败亡,却并不仅仅是“远而无可告诉”的迷惘,下接“此何人哉”,揭出人天两造,既是无所归咎,又是有所归咎,所谓“通篇不指一实事实地实人,而故国沦废之况,触目伤心之感与夫败国基祸之恨,一一于言表托出”,是也。
admin 2010-04-08 09:41
66 君子于役丈夫久役,妻子在家怀念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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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于役,不知其期。
曷至哉? 鸡栖于埘。
日之夕矣,羊牛下来。
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
君子于役,不日不月。
曷其有佸?鸡栖于桀。
日之夕矣,羊牛下括。
君子于役,苟无饥渴?
丈夫当兵去远方,谁知还有几年当。
哪天哪月回家乡?鸡儿上窠,
西山落太阳,羊儿牛儿下了冈。
丈夫当兵去远方,要不想怎么能不想!
丈夫当兵去得远,多少月呀多少天。
几时团来几时圆?鸡儿上窠,
太阳落了山,羊儿牛儿进了栏。
丈夫当兵去得远,但愿他粗茶淡饭不为难。
1、君子:妻对夫的称谓。于:往。役:指遣戍远地。  2、曷至哉:言何时归来。  3、埘(时shí):凿墙做成的鸡窠叫做“埘”。  4、来:古读如“厘”。  5、不日不月:不可以日月计算。这是“不知其期”的另一种说法。  6、有:读为“又”。佸(活huó):会。“又佸”就是再会。  7、桀(杰jié):“榤”的省借,鸡栖息的横木。  8、括:与“佸”字变义同。牛羊下来而群聚一处叫做“下括”。  9、苟:且。且无饥渴是希望他无饥渴而又不敢确信。
这是一首写妻子怀念远出服役的丈夫的诗。所谓“君子于役”的“役”,不知其确指,大多数情况下,应是指去边地戍防。又“君子”在当时统指贵族阶层的人物,但诗中“君子”的家中养着鸡和牛羊之类,地位又不会很高,大概他只是一位武士。说起“贵族”,给现在读者的感觉好像是很了不得的。其实先秦时代生产水平低下,下层贵族的生活,并不比后世普通农民好到哪里去。就是在本世纪三四十年代,西南少族民族中的小贵族,实际生活情况还不如江南一带的农民。
这是一首很朴素的诗。两章相重,只有很少的变化。每章开头,是女主人公用简单挠镅运党龅哪谛亩雷浴I钥勺⒁獾氖恰安恢淦凇闭庖痪?第二章的“不日不月”也是同样意思,有不少人将它解释为时间漫长,是不确切的)。等待亲人归来,最令人心烦的就是这种归期不定的情形,好像每天都有希望,结果每天都是失望。如果只是外出时间长但归期是确定的,反而不是这样烦人。正是在这样的心理中,女主人公带着叹息地问出了“曷至哉”——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这下面的一节有一种天然的妙趣。诗中不再正面写妻子思念丈夫的哀愁乃至愤怨,而是淡淡地描绘出一幅乡村晚景的画面:在夕阳余晖下,鸡儿归了窠,牛羊从村落外的山坡上缓缓地走下来。这里的笔触好像完全是不用力的,甚至连一个形容词都没有,不像后代的文人辞章总是想刻画得深入、警醒,恐怕读者不注意。然而这画面却很感动人,因为它是有情绪的。我们好像能看到那凝视着鸡儿、牛儿、羊儿,凝视着村落外蜿蜒沿伸、通向远方的道路的妇人,是她在感动我们。这之后再接上“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我们分明地感受到女主人公的愁思浓重了许多。倘试把中间“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三句抽掉,将最后两句直接接继在“曷至哉”之后,感觉会完全不同。这里有抒情表达的节奏问题——节奏太快,没有起伏,抒情效果出不来;同时,这画面本身有其特别的情味。
熟悉农村生活的人经常看到这样的晚景。农作的日子是辛劳的,但到了黄昏来临之际,一切即归于平和、安谧和恬美。牛羊家禽回到圈栏,炊烟袅袅地升起,灯火温暖地跳动起来,农人和他的妻儿们聊着闲散的话题……。黄昏,在大地上出现白天未有的温顺,农人以生命珍爱着的东西向他们身边归聚,这便是古老的农耕社会中最平常也是最富于生活情趣的时刻。可是在这诗里,那位妻子的丈夫却犹在远方,她的生活的缺损在这一刻也就显得最为强烈了,所以她如此怅惘地期待着。
这诗的两章几乎完全是重复的,这是歌谣最常用的手段——以重叠的章句来推进抒情的感动。但第二章的末句也是全诗的末句,却是完全变化了的。它把妻子的盼待转变为对丈夫的牵挂和祝愿:不归来也就罢了,但愿他在外不要忍饥受渴吧。这也是最平常的话,但其中包含的感情却又是那样善良和深挚。
这是古老的歌谣,它以不加修饰的语言直接地触动了人心中最易感的地方。它的天然之妙,在后世已是难以重复的了。
admin 2010-04-08 09:43
67 君子阳阳舞师招呼他的朋友共同歌舞游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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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阳阳, 左执簧,
右招我由房,其乐只且!
君子陶陶, 左执翿,
右招我由敖,其乐只且!
君子得意喜洋洋,左手拿着大笙簧,
右手招我去游逛,尽情歌舞真欢畅!
君子得意乐陶陶,左手拿着野鸡毛,
右手招我去游遨,尽情歌舞真逍遥!
1、阳阳:通“洋洋”。  2、由:从,入。  3、只且(居jū):语助词。  4、陶陶:快乐貌。  5、翿(道dào):羽旄制成的舞具。  6、敖:游嬉。
关于此诗题旨,历来争论不一。《毛诗序》说:“《君子阳阳》,闵周也。君子遭乱,相招为禄仕,全身远害而已。”说乐官遭乱,相招下属归隐,据诗中“招”字为说。朱熹《诗集传》认为“盖其夫既归,不以行役为劳,而安于贫贱以自乐,其家人又识其意而深叹美之。”说征夫归家与妻子自乐,据诗中“房”字为说。从诗文本身来看,是描写舞师与乐工共同歌舞的场面。执簧、执翿与《邶风·简兮》中伶官执籥、秉翟相似。说明东周王室衰微,苟安洛阳,仍有专职的乐工和歌舞伎以供统治者享乐。
诗共三章,摄取了两组歌舞的画面,一是奏“由房”、一是舞“由敖”。“由房”可能是“由庚”、“由仪”一类的笙乐,属房中之乐。胡承珙《毛诗后笺》:“由房者,房中,对庙朝言之。人君燕息时所奏之乐,非庙朝之乐,故曰房中。”而“敖”可能即骜夏,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敖,疑当读为骜夏之骜,《周官·钟师》:奏九夏,其九为骜夏。”今天,我们已不知两舞曲的内容,但从君子(舞师)“阳阳”、“陶陶”等神情上看,当是两支欢快的舞乐。“其乐只且”恰恰说明其乐之甚。“只”,韩诗作“旨”;《诗三家义集疏》:“旨本训美,乐旨,犹言乐之美者,意为乐甚。”
诗的格调流美。所演奏的是房中宴乐,乐曲比较轻快,而演奏者本人也自得其乐,《程子遗书):“阳阳,自得。陶陶,自乐之状。皆不任忧责,全身自乐而已。”想见舞师与乐工是乐在其中。诗人为乐工,故诗中“我”在描写歌舞场面时也就比较轻快,牛运震《诗志)评曰:“读之有逸宕不群之概。”这与《王风》其他篇章那种苍凉的风格迥然不同。
admin 2010-04-08 09:43
68 扬之水戍卒怨恨,希望早日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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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之水, 不流束薪。
彼其之子,不与我戍申。
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
扬之水, 不流束楚。
彼其之子,不与我戍甫。
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
扬之水, 不流束蒲。
彼其之子,不与我戍许。
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
悠悠河水向东流,一捆柴草漂不走。
想起那个意中人,不能同把申地守。
日思夜想无时休,啥时回家能自由?
悠悠河水流向东,一捆黄荆漂不动。
想起那个意中人,我守甫地不相逢。
日思夜想情难控,啥时我能回家中?
悠悠河水流不已,一捆蒲草漂不起。
想起那个意中人,不能同我守许地。
日思夜想愁无比,啥时我能回故里?
1、扬:水流激扬貌。  2、彼其之子:那个人,指妻子。  3、戍(shù):屯丘以守。  4、申:古国名,《毛传》:“申,姜姓之国,平王之舅。”在今河南唐河县。  5、甫:古国名,即吕,在今河南南阳县。  6、许:古国名,在今河南许昌市。  7、予:我。
《扬之水》是一首戍边战士思念家中妻子的诗歌。据《毛诗序》说:“《扬之水》,刺平王也。不抚其民而远屯戍于母家,周人怨思焉。”春秋时代,周朝平王(前770—前720年在位)还是比较混乱的时代。主要是周天子的权威削弱了,诸侯国的力量强大了。周平王的母亲是申国人,申国又常受楚国的侵扰。周平王为了母亲故国的安全,就从周朝抽调部分军队,到申国战略要地屯垦驻守,防止楚国侵扰。这些周朝士兵远离故乡,去守卫并非自己诸侯国的土地,心中的不满凄苦,当然有所流露,形成诗歌,就是《扬之水》。申国、甫国和许国的国君,都是姜姓。周平王母亲是申国姜姓公主,与甫、许两个诸侯国也是亲戚关系。所以,虽然周平王没有派士兵去戍守甫、许两国,但诗歌也牵连及之:反正是姜姓王太后娘家的人!
《扬之水》是以远戍战士的口吻来写的。全诗三章,各章基本相同。不同的是:“束薪”、“束楚”和“束蒲”;“戍申”、“戍甫”和“戍许”。薪、楚、蒲都是农家日常燃烧的柴草;申、甫、许是三个姜姓的诸侯小国。因此,全诗实际上把一个相同的内容,反覆吟诵三次,用重复强调的手法,突出远戍战士思家情怀。每章头两句“扬之水,不流束薪(楚、蒲)”,用流动的河水与不动的柴草对比,先让人视觉上有特殊印象:那河沟的水哗哗地流动,仿佛岁月一天天过去,不再回来;那一捆捆的柴草又大又沉,小小的河水根本飘浮不起,冲流不动,仿佛战士思家的沉重心绪,永不改变。有了这两句自然物象的起兴,很自然引出三、四两句“彼其之子,不与我戍申(甫、许)”,守着家园的妻子,当然无法与远戍的士兵一起。如果说,士兵如远离泉源的河水,越流越远;那么,妻子如坚定不移的柴草,不飘不流。如果说,日月如流水不断流失,思家情怀就如沉重的柴草,不动不移。分离的日子越久,远戍的时间越长,思念妻子也越强烈。终于,士兵喊出了自己心里的话:“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在家的亲人平安吗?何年何月我才能回家相聚呢?夫妻之情,故园之思,远戍之苦,不平之鸣,都融化在这两句问话之中,而士兵回家的渴望,强烈地震撼读者。
在诗歌句式上,采用不齐整的句式,有三言、四言、五言、六言几种,这说明诗歌带有鲜明的口语化的倾向。口语化句子,正好比较朴实,比较真切地表达出下层人民出身的士兵的口吻,令人读之感到亲切诚朴。实际上,除了个别词语带有历史痕迹,在语义上需要诠解之外,这首口语化的诗歌,千载之下读之,仍是极易使人感动的。
admin 2010-04-08 09:44
69 中谷有蓷荒年饥馑,妻子被丈夫遗弃,走投无路,只有悲叹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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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谷有蓷,其干矣。
有女仳离,慨其矣。
慨其矣,遇人之艰难矣。
中谷有蓷,其修矣。
有女仳离,条其歗矣。
条其歗矣,遇人之不淑矣。
中谷有蓷,其湿矣。
有女仳离,啜其泣矣。
啜其泣矣,何嗟及矣。
益母草生山谷间,天旱不雨渐枯干。
有个女子遭离弃,唉声长叹心里烦。
唉声长叹心里烦,嫁个男人太艰难。
山谷里生益母草,天旱不雨渐枯槁。
有个女子遭离弃,唉声长叹心烦恼。
唉声长叹心烦恼,嫁个男人太不好。
益母草生山谷里,天旱不雨渐枯死。
有个女子遭离弃,愁苦无诉暗抽泣。
愁苦无诉暗抽泣,纵然悲叹来不及。
1、蓷(腿tuǐ):益母草。  2、暵(汉hàn):晒干。  3、仳(劈pǐ)离:别离。  4、嘅(慨kǎi):叹。  5、脩(修xiū):干枯。  6、条:长。歗(xiào):号。  7、不淑:无用。  8、湿(读为qī):借字。将要干,未全干。
《中谷有蓷》是历来争论最少的《诗经》篇章,从《毛诗序》到现代学者,绝大多数论者都同意:这是一首被离弃妇女自哀自悼的怨歌。只是《毛诗序》以为是“夫妇日以衰薄,凶年饥馑,室家相弃尔”,今人如余冠英、程俊英等也以为是荒年中一位弃妇的哀叹之诗。但诗中似乎看不出荒年的意思,益母草干枯不过是起兴而已。全诗三章,每章的意思都差不多,反覆吟咏,突出主题:女子遇人不淑,最终痛苦、悲伤、愤怒。妇女在战国时代被男子遗弃的情况,说明男权主义在那个时代已经成为社会伦理观念的主流。女子择偶不慎,嫁了个忘恩绝情的丈夫,最终被抛弃,落得个自怨自艾的下场。可见中国妇女地位的低微,已经有两千年以上的历史了。
诗歌每节开头,都用山谷中的益母草起兴。益母草是中草药,据李时珍《本草纲目》,益母草对妇女有明目益神的功效,现代也常用益母草作妇女病治疗调养之用。显然,益母草有益于妇女养生育子。诗歌用益母草起兴,作用有二:一是这种植物与妇女关系密切,提起益母草,可以使人联想到妇女的婚恋、生育、家庭、夫妻,由草及人,充分发挥诗歌联想作用;二是益母草已经干枯了,益母草晒干,可入药,但妇女被抛弃,入药的益母草又有何意义呢?促进夫妻感情和有益于生儿育女的药草,与被离弃的妇女摆在一块,对比强烈,给人的感觉是这位妇女命运真太悲惨。因此,“中谷有蓷”一句,无疑是起了隐喻作用、感情引导作用和启发联想作用。
每章最后一句,都是妇女自身觉悟的感叹。被薄幸丈夫抛弃,她不仅仅是一昧怨天尤人,而是痛定思痛,得出了“遇人之艰难”、“遇人之不淑”和“何嗟及矣”的结论。这是对自己过去生活的小结,也是对今后生活的警诫。吟唱出来,当然是对更多已婚未婚妇女的提醒和劝告。在这位被抛弃的妇女身上,仍然保留着妇女自重自觉的品格,这正是她灵魂中清醒而坚强的一面,启迪着人们。
admin 2010-04-08 09:45
70 兔爰小民在徭役重压之下的痛苦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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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兔爰爰,雉离于罗。
我生之初,尚无位;
我生之后,逢此百罹。
尚寐无吪。
有兔爰爰,雉离于罦。
我生之初,尚无造;
我生之后,逢此百忧。
尚寐无觉。
有兔爰爰,雉离于罿。
我生之初,尚无庸;
我生之后,逢此百凶。
尚寐无聪。
兔子行动不着急,野鸡落进罗网里。
当初父母生我时,没有战争无劳役。
偏偏在我出生后,百种忧患都遇齐。
但愿长眠身不起!
兔子行动不慌忙,野鸡不幸落进网。
当初父母生我时,没有事故没灾殃。
偏偏在我出生后,百种忧患都碰上。
但愿长眠眼不张!
兔子行动多悠闲,野鸡落网遭了难。
当初父母生我时,没有劳役无忧患。
偏偏在我出生后,凶险齐生不得安。
但愿长眠听不见!
1、爰爰:犹“缓缓”,宽纵貌。  2、离:遭,也就是著。罗:网。这里将兔比享受着自由的人,雉比自由被剥夺的人。  3、无为(古读如讹é):指无劳役。“为”和“徭役”的“徭”古同字。  4、罹(古读如罗luō):忧。“百罹”是说多种忧患。  5、尚:犹“庶几”,表希望的意思。吪(俄é):动。这句是说但求长眠不醒,也就是不愿再活着的意思。下二章末句意同。  6、罦(孚fú):附设机轮的网,又叫做覆车网。  7、造:营造。“无造”也就是说没有劳役。  8、罿(童tóng,又读冲chōng):捕鸟网名。  9、庸:劳。  10、聪:闻。
这是一首伤时感事的诗。《毛诗序》说:“《兔爰》,闵周也。桓王失信,诸侯背叛,构怨连祸,王师伤败,君子不乐其生焉。”这是依《左传》立说,有史实根据,因此《毛诗序》说此诗主题不误。但意谓作于桓王时,与诗中所写有出入。崔述《读风偶识》说:“其人当生于宣王之末年,王室未骚,是以谓之‘无为’。既而幽王昏暴,戎狄侵陵,平王播迁,室家飘荡,是以谓之‘逢此百罹’。故朱子云:‘为此诗者盖犹及见西周之盛。’(见朱熹《诗集传》)可谓得其旨矣。若以为在桓王之时,则其人当生于平王之世,仳离迁徙之余,岂得反谓之为‘无为’?而诸侯之不朝,亦不始于桓王,惟郑于桓王世始不朝耳。其于王室初无所大加损,岂得遂谓之为‘百罹’、‘百凶’也哉?窃谓此三篇者(按:指《中谷有蓷》、《葛藟》及本篇)皆迁洛者所作。”
诗共三章,各章首二句都以兔、雉作比。兔性狡猾,用来比喻小人;雉性耿介,用以比喻君子。罗、罦、罿,都是捕鸟兽的网,既可以捕雉,也可以捉兔。但诗中只说网雉纵兔,意在指小人可以逍遥自在,而君子无故遭难。通过这一形象而贴切的比喻,揭示出当时社会的黑暗。
各章中间四句,是以“我生之初”与“我生之后”作对比,表现出对过去的怀恋和对现在的厌恶:在过去,没有徭役(“无为”),没有劳役(“无造”),没有兵役(“无庸”),我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而现在,遇到各种灾凶(“百罹”“百忧”“百凶”),让人烦忧。从这一对比中可以体会出时代变迁中人民的深重苦难。这一句式后来在传为东汉蔡琰所作的著名长篇骚体诗《胡笳十八拍》中被沿用,“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那悲怆的诗句,无疑脱胎于《兔爰》一诗。
各章最后一句,诗人发出沉重的哀叹:生活在这样的年代里,不如长睡不醒。愤慨之情溢于言表。方玉润说:“‘无吪’、‘无觉’、‘无聪’者,亦不过不欲言、不欲见、不欲闻已耳”(《诗经原始》),这也是《毛诗序》中所点出的君子“不乐其生”的主题。
全诗三章风格悲凉,反覆吟唱诗人的忧思,也正是《王风》中的黍离之悲,属乱世之音、亡国之音,方玉润评云:“词意凄怆,声情激越,(三国魏)阮步兵(籍)专学此种。”
admin 2010-04-08 09:46
71 葛藟个流浪者埋怨得不到别人的同情和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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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葛藟,在河之浒。
终远兄弟,谓他人父。
谓他人父,亦莫我顾!
绵绵葛爰,在河之藟。
终远兄弟,谓他人母。
谓他人母,亦莫我有!
绵绵葛藟,在河之漘。
终远兄弟,谓他人昆。
谓他人昆,亦莫我闻!
连绵不断野葡萄,蔓延生长在河滨。
远离兄弟别亲人,却把他人叫父亲。
就把他人叫父亲,无人对我肯关心。
连绵不断野葡萄,蔓延生长在河傍。
远离兄弟别亲人,却把他人叫亲娘。
就把他人叫亲娘,无人亲我无人帮。
连绵不断野葡萄,蔓延生长在岸边。
远离兄弟别亲人,对着他人把哥喊。
对着他人把哥喊,无人过问无人怜。
1、葛藟(蕾lěi):野生藤蔓。  2、浒:水边。  3、涘(饲sì):水边。与“漘(纯chún)” 意同。  4、有:通“友”,友爱。  5、昆:兄。
旧说以为此诗乃东周初年姬姓贵族所作,旨在讥刺平王弃宗族而不顾。《毛诗序》:“《葛藟》,刺平王也。周室道衰,弃其九族焉。”毛氏说诗多牵强附会,常把表现人之常情的诗作拉扯到政教、美刺上去。宋人说诗较为通达,朱熹《诗集传》云:“世衰民散,有去其乡里家族,而流离失所者,作此诗以自叹。”得其旨矣。
诗凡三章,章六句。首章“緜緜”二句写眼前景物。诗人流落到黄河边上,见到河边葛藤茂盛,绵绵不断,不禁触景伤情,联系到自己远离兄弟、飘泊异乡的身世,感到人不如物。他流落他乡,六亲无靠,生活无着,不得不乞求于人,甚至覥颜“谓他人父”。处境之艰难,地位之卑下,可见一斑。但是即便如此,也未博得人家的一丝怜悯。“谓他人父,亦莫我顾”,直书其事,包含许多屈辱,许多痛楚,正如朱熹所叹:“则其穷也甚矣!”(同上)第二、第三章诗意略同首章,仅二、四、五、六句句尾更换一字,丰富了诗的内涵,反覆咏叹中稍有变化。此诗两句表达一层意思,六句有三层意思,两层转折。由绵绵不绝的葛藟对照兄弟的离散,是一折,由“谓他人父”、“谓他人母”、“谓他人昆”而竟不获怜悯,又是一折。每一转折,均含无限酸楚。诗人直抒情事,语句简质,却很感人,表现了飘零的凄苦和世情的冷漠。牛运震《诗志》评曰:“乞儿声,孤儿泪,不可多读。”方玉润《诗经原始》评曰:“沉痛语,不忍卒读。”都对诗中表现出的流离之苦深为致慨,相信这也是每一位读此诗者的共同感受。
admin 2010-04-08 09:46
72 采葛怀念的人正在采葛采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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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姑娘采葛在山上,一日不见心里慌,就像相隔三月长。
姑娘采蒿在山丘,一日不见心里忧,就像相隔已三秋。
姑娘采艾在山间,一日不见心不安,就像相隔已三年。
1、萧:植物名,即香蒿。萧有香气,古人采它供祭祀。  2、三秋:通常以一秋为一年。谷熟为秋,谷类多一年一熟。古人说“今秋”“来秋”就是近年来年。在这首诗里“三秋”该长于“三月”,短于“三岁”,义同“三季”,就是九个月。又有以“三秋”专指秋季三月的,那是后代的用法。  3、艾:即香艾,菊科植物。烧艾叶可以灸病。
本篇由于只是表现一种急切的相思情绪而没有具体内容,所以旧说随意性很大,如《毛诗序》以为是“惧谗”,所谓“一日不见于君,忧惧于谗矣”;朱熹《诗集传》则斥为“淫奔”之诗,说“采葛所以为絺綌,盖淫奔者托以行也。故因以指其人,而言思念之深,未久而似久也”;吴懋清《毛诗复古录》则以为采葛(萧、艾)比喻平时蓄养人才,“临时方获其用,若求之太急……一日则如三月之久”;牟庭《诗切》又说是“刺人娶妻……而徒溺其色,一日不见,则思之如三月之久”;姚际恒、方玉润、吴闿生却一致认为是怀友忆远之诗,方氏申述云:“夫良友情亲如夫妇,一朝远别,不胜相思,此正交情深厚处,故有三月、三秋、三岁之感也!”(《诗经原始》)近人则多主恋歌说。就诗论诗,视为怀念情人之作为妥。闻一多指出“皆女子事,此所怀者女,则怀之者男”(《风诗类钞》)。译文取闻说作男词。
热恋中情人无不希望朝夕厮守,耳鬓相磨,分离对他们是极大的痛苦,所谓“乐哉新相知,忧哉生别离”,即使是短暂的分别,在他或她的感觉中也似乎时光很漫长,以至于难以忍耐。本诗三章正是抓住这一人人都能理解的最普通而又最折磨人的情感,反覆吟诵,重叠中只换了几个字,就把怀念情人愈来愈强烈的情感生动地展现出来了,仿佛能触摸到诗人激烈跳动的脉搏,听到他那发自心底的呼唤。全诗既没有卿卿我我一类爱的呓语,更无具体的爱的内容叙述,只是直露地表白自己思念的情绪,然而却能拨动千古之下读者的心弦,并将这一情感浓缩为“一日三秋”的成语,审美价值永不消退,至今仍活在人们口头。其艺术感染力的奥妙在哪里?拙作《风诗含蓄美论析》曾剖析本诗“妙在语言悖理”,意思说:从科学时间概念衡量,三个月、三个季节、三个年头怎能与“一日”等同呢?当是悖理的,然而从诗抒情看却是合理的艺术夸张,合理在热恋中情人对时间的心理体验,一日之别,逐渐在他或她的心理上延长为三月、三秋、三岁,这种对自然时间的心理错觉,真实地映照出他们如胶似漆、难分难舍的恋情。这一悖理的“心理时间”由于融进了他们无以复加的恋情,所以看似痴语、疯话,却能妙达离人心曲,唤起不同时代读者的情感共鸣。
admin 2010-04-08 09:47
73 大车少女热恋情人而有所顾虑,并表明自己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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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车槛槛,毳衣如菼。
岂不尔思?畏子不敢。
大车啍啍,毳衣如璊,
岂不尔思?畏子不奔。
谷则异室,死则同穴。
谓予不信,有如皎日。
大车槛槛行驶急,身着青白绣毛衣。
难道我不想念你,怕你不愿有顾忌。
大车驶过响啍啍,身穿毛衣色如璊。
难道我不把你想,怕你不敢来私奔。
活着分离不同房,但求死后同穴葬。
倘说我话无凭证,上天有此红太阳!
1、槛槛:车行声。  2、毳(翠cuì)衣:古代冕服。如菼(坦tǎn):如菼之绿。菼,初生之荻。  3、啍啍(吞tūn):车行重缓貌。  4、璊(门mén):赤玉。  5、榖:生长。  6、噭(佼jiǎo):同“皎”。明亮。
《毛诗序》说这首诗是“刺周大夫”,说他不敢信守诺言。这种说法不确,因为全诗并没有更多的社会背景描述。我们细味全诗,很自然地发现,这是一首爱情诗。诗的意思简明直截:一位赶大车的小伙子和一位姑娘相恋,他要求她私奔(大概姑娘家里有人不同意),她却有点犹疑。于是,小伙子指天发誓,一定要和姑娘结合,生不能同床,死也要同穴。爱情的强烈、坚定、至死不渝,大概总可以感动姑娘了。
这首诗把环境气氛与主人公心情结合起来,相互烘托促进,是一个特色。第一章写小伙子赶着盖有青色车篷的大车奔驰,在隆隆的车声里,小伙子心潮澎湃:“岂不尔思,畏子不敢。”姑娘,你到底敢不敢与我相爱相恋呢?小伙子的冲动,与姑娘的犹疑,制造了恋爱中的痛苦。第二章以沉重的车轮声,衬托小伙子内心的苦恼。这时候,小伙子终于明白了:姑娘的犹疑是因为她家里不同意这段恋情。因此,摆在面前的是:姑娘敢不敢、能不能不经父母许可就和小伙子私奔,结成夫妻。这是姑娘的终身大事,不能不慎重考虑。因为一旦遇人不淑,又背叛了父母,那么自己的前途就十分悲惨了。第二章既回溯了第一章姑娘犹疑的原因,又提出私奔有无后顾之忧的考虑。诗歌是由小伙子口中唱出来的,表示小伙子已经明白姑娘的处境和心思了。于是,自然地引出第三章:小伙子指天发誓,永远忠于爱情,即使生不能同床,死后也要同穴。古人指天发誓是十分慎重的行为,这是自然崇拜与祖先崇拜时代极为庄严的仪式。因为他们相信,违反了诺言要受到天谴的。小伙子慎重的发誓,从意蕴而言,已是圆满地解释了姑娘的疑虑,使姑娘放心大胆地投向恋人的怀抱。从情节而言,诗歌却不再描述其最后结局了。人们可以从诗意延续中推想:这一对恋人,一定高高兴兴地驾着大车,奔向相爱相伴的幸福生活了。
这首诗,将环境气氛与人物心情相结合相衬托,把故事按情节发展而安排诗章,以心理推想取代完整故事结局,都有特色。千年之下,读者感受到的,主要仍然是那两颗充满忠贞爱情的年青的心。
admin 2010-04-08 09:48
74 丘中有麻一位女子盼望情人来会,担心有人把他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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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中有麻,彼留子嗟。
彼留子嗟,将其来施。
丘中有麦,彼留子国。
彼留子国,将其来食。
丘中有李,彼留之子。
彼留之子,贻我佩玖。
山丘上面有大麻,谁把子嗟来留下?
谁把子嗟来留下,愿他相会来我家。
小麦生长在山丘,谁人把那子国留?
谁人把那子国留,快来饮食情意投。
山丘上面长有李,谁人留下小伙子?
谁人留下小伙子,赠我佩玉黑宝石。
1、留:古“刘”字。子嗟:《集传》:“子嗟,男子之字也。”   2、将:请。施施:徐行貌。  3、子国:《集传》:“子国,亦男子字也。”   4、来食:《集传》:“来食,就我而食也。”闻一多《诗经通义》:“古谓性的行为曰食。”   5、之子:《集传》:“之子,并指前二人也。”   6、贻(移yí):赠。  7、玖:比玉稍次的黑色美石。
《诗经》中许多作品,解释的岐义很多。特别是有些冬烘头脑的老儒生,总不敢正视这些民歌反映的人民群众最真实最纯朴的思想感情,而强行把许多男女情歌贴上了社会政治的标签,仿佛诗中男女爱情活动都是政治斗争似的。《毛诗序》阐述《丘中有麻》的主旨时说:“庄王不明,贤人放逐,国人思之,而作是诗。”把这首诗解释为思贤之作。倒是理学家朱熹眼光比较敏锐,他在《诗集传》中力排众议,肯定《丘中有麻》是“女子盼望与所私者相会”的情诗。闻一多先生在《风诗类钞》中从民俗学角度解释“贻我佩玖”这句时,一语点睛,说:“合欢以后,男赠女以佩玉,反映了这一诗歌的原始性。”《丘中有麻》分明是一首情诗,我们还其本来面目,就能感受到二千多年前黄土高原上那对青年男女的柔情蜜意。
在《诗经》时代,男女之间的情爱关系,比较宽松自由。特别是农村男女青年自由交往,野外幽会,相当普遍。这并不是后来儒家君子所指斥的淫乱,而是青年男女择偶的一种正常方式。这和我国有些少数民族,近几十年来还保存着的对歌择偶、赛马择偶一样,带有原始民族婚配的形式。《丘中有麻》正是这种原始择偶婚配形式的反映。诗歌是以一个姑娘的口吻写出来的,诗中提到的事件,恰恰是姑娘与情郎激情幽会的地点:“丘中有麻”、“丘中有麦”、“丘中有李”,那一蓬蓬高与肩齐的大麻地,那一片片密密的麦田垅间,那一棵棵绿荫浓郁的李子树下,都是姑娘与情郎情爱激发的地方。所以,当姑娘回味这种强烈的情爱行为时,总也忘不了那个神奇的地方。我们特别注意到,诗的一、二章,都有“彼留子”的明确指涉。而一章的“将其来施施”,二章的“将其来食”,更明确地写出,姑娘与情郎的幽会不仅仅是一次。而是多次。他们在大麻地里、小麦垅头、李子树下,演出过一次次激情的戏剧,付出了整个身心。他们的情爱是真实的,也是牢固的。他们并没有追求一次性的疯狂,而是让纯真的爱掀起一层又一层的热浪,永久地持续。三章的最后,写到“彼留之子,贻我佩玖”,用物质的形式(佩玉),把非物质的关系(情爱)确定下来,以玉的坚贞纯洁牢固,表示两人的爱情的永恒。可以想像,接着下去,姑娘将与情郎共偕连理,成家育子,延续生命。一个新的家庭,将延续那一段热烈纯真的爱情。这就是姑娘在歌唱爱情时寄托的热望。
这首诗情绪热烈大胆,敢于把与情郎幽会的地点一一唱出,既显示姑娘的纯朴天真,又表达俩人的情深意绵。敢爱,敢于歌唱爱,这本身就是可敬的;而这一点,也正是后代理学先生们所不能正视的。
admin 2010-04-09 09:09
国风·郑风
75 缁衣郑武公爱贤,贤者朝服破旧,武公重做新衣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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缁衣之宜兮,敝予又改为兮。
适子之馆兮。还予授子之粲兮。
缁衣之好兮,敝予又改造兮。
适子之馆兮,还予授子之粲兮。
缁衣之席兮,敝予又改作兮。
适子之馆兮,还予授子之粲兮。
黑色官服真合适,破了我再来缝制。
你到馆舍去办事,回来我送你新衣。
黑色官服真美好,破了我再来制造。
你到馆舍去办事,回来我送你新袍。
黑色官服宽又长,破了我再制新装。
你到馆舍去办事,回来送你新衣裳。
1、缁(兹zī)衣:黑衣。《传疏》:“朝服以缁布为衣,故谓之缁衣。”   2、敝:破旧。予:而。  3、馆:馆舍。  4、粲:闻一多《风诗类钞》:“粲,新也,谓新衣。”5、席:宽大。《毛传》:“席,大也。”
《缁衣》为郑风的第一首。这首诗,尽管在现在大学的教科书中根本不提,在各种《诗经》选本中也不见踪影,可在古代典籍中却不时提到。《礼记》中就有“好贤如《缁衣》”和“于《缁衣》见好贤之至”的记载(转引自《诗集传》)。郑国开国之君桓公为周幽王时的司徒,他的儿子武公则为周平王时的司徒。因此,唐代司马贞在《史记索隐》的《郑世家》“述赞”中说:“厉王之子。得封于郑。代职司徒,《缁衣》在咏。”宋代的朱熹在《诗集传》中说:“旧说,郑桓公、武公,相继为周司徒,善于其职,周人爱之,故作是诗。”他似乎是赞成这一“旧说”的。而清代的姚际恒、方玉润则以为这是“美武公好贤之诗”(《诗经原始》)。当代学者高亨先生也同意此说。他说:“郑国某一统治贵族遇有贤士来归,则为他安排馆舍,供给衣食,并亲自去看他。这首诗就是叙写此事”(《诗经今注》)。至于郑国统治者是真“好贤”,还是政治手腕,论者也是有不同看法的。如王夫之就认为:“《缁衣》之诗,王子友(桓公)之工其术以歆天下者也。”(《诗广传》)意思是,所谓“好贤”,乃是巩固其统治地位的权术耳。
其实,我们仔细玩味这首诗,会充分感受到诗中有一种温馨的亲情洋溢其间,因此,与其说这是一首描写国君与臣下关系的诗,还不如说这是一首写家庭亲情的诗更为确切。当代不少学者认为,这是一首赠衣诗。诗中“予”的身份,看来像是穿缁衣的人之妻妾。孔颖达《毛诗正义》说:“卿士旦朝于王,服皮弁,不服缁衣。退适治事之馆,释皮弁而服(缁衣),以听其所朝之政也。”说明古代卿大夫到官署理事(古称私朝),要穿上黑色朝服。诗中所咏的黑色朝服看来是抒情主人公亲手缝制的,所以她极口称赞丈夫穿上朝服是如何的合体,如何的称身,称颂之词无以复加。她又一而再,再而三地表示,如果这件朝服破旧了,我将再为你做新的。还再三叮嘱,你去官署办完公事回来,我就给你试穿刚做好的新衣,真是一往而情深。表面上看来,诗中写的只是普普通通的赠衣,而骨子里却唱出了一位妻子深深挚爱自己丈夫的心声。我们不必因为诗的主人公是卿大夫的妻妾,而说赠衣给丈夫仅仅是为了博得丈夫的宠爱。
全诗共三章,直叙其事,属赋体。采用的是《诗经》中常见的复沓联章形式。诗中形容缁衣之合身,虽用了三个形容词:“宜”、“好”、“蓆”,实际上都是一个意思,无非是说,好得不能再好;准备为丈夫改制新的朝衣,也用了三个动词:“改为”、“改造”、“改作”,实际上也都是一个意思,只是变换语气而已。每章的最后两句都是相同的。全诗用的是夫妻之间日常所说的话语,一唱而三叹,把抒情主人公对丈夫无微不至的体贴之情刻画得淋漓尽致。
admin 2010-04-09 09:10
76 将仲子女劝男越墙来家,怕父兄知道,又怕别人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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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仲子兮,无逾我里,无折我树杞。
岂敢爱之?畏我父母。
仲可怀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
将仲子兮,无逾我墙,无折我树桑。
岂敢爱之?畏我诸兄。
仲可怀也,诸兄之言亦可畏也。
将仲子兮,无逾我园,无折我树檀。
岂敢爱之?畏人之多言。
仲可怀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二哥听我言,越墙我家来,杞树莫压断。
压断杞树岂足惜,就怕爹妈把我怨。
心把二哥念,又怕爹妈怨,害怕心不安。
二哥听我讲,翻过我家墙,勿断墙边桑。
压断桑树岂足惜,就怕哥哥言语伤。
心把二哥想,只要怕张扬,害怕心发慌。
二哥听我言,绕过我家园,莫压园中檀。
压断檀树岂足惜,就怕旁人多闲言。
心把二哥念,旁人多闲言,害怕心发颤。
1、将(枪qiāng):请。见《卫风·氓》篇。仲子:男子的表字。  2、里:五家为邻,五邻为里。里外有墙。“逾里”言越过里墙。  3、无(勿wù):不要。  4、折:《毛传》:“折,言伤害也。”5、树杞:就是杞树,就是柜柳。逾墙就不免攀缘墙边的树,树枝攀折了留下痕迹,逾墙的事也就瞒不了人。所以请仲子勿折杞也就是请他勿逾里的意思。下二章仿此。  6、爱:犹“吝惜”。之:指树杞。  7、母:古音“米mǐ”。  8、兄:古音xuāng.   9、种果木菜蔬的地方有围墙者为“园”。“逾园”就是逾墙。  10、檀:树名。(劝学网小雅译)
先秦时代的男女交往,大约经历了防范相对宽松,到逐渐森严的变化过程。
《周礼·地官·媒氏》称:“中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可知在周代,还为男女青年的恋爱、婚配,保留了特定季令的选择自由。但一过“中春”,再要私相交往,则要被斥为“淫奔”的。到了春秋、战国之际,男女之防就严格多了。《孟子·滕文公下》说:“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钻穴隙相窥,逾墙相从,则父母、国人皆贱之。”连“钻穴隙”偷看那么一下,都要遭人贱骂,可见社会舆论已何其严厉。
《将仲子》所表现的,便正是一位青年女子在这种舆论压迫下的畏惧、矛盾心理。(《毛诗序》认为此诗是“刺庄公”之作,郑樵《诗辨妄》认为此诗是“淫奔之诗”,今人多不取此二说。)且看首章,开口即是突兀而发的呼告之语:“将仲子兮,无踰我里,无折我树杞!”这呼告初听令你摸不着头脑,细细品味又不免莞尔而笑:诗行中不分明透露着,有一对青年男女正要私下相会?热恋中的男子(仲子)大约有点情急,竞提出了要翻墙过园前来相会的方案。这可把女子吓坏了,须知“钻穴隙相窥,逾墙相从”,是要遭父母、国人轻贱和斥骂的;她想:“倘若心上人也如此鲁莽,可教我把脸儿往哪里搁?”于是便有了开章那三句的突发呼告。这呼告是温婉的,一个“将”(愿)字,正传达着女子心间的几多情意;但它又是坚决的,那两个“无”(不要)字,简直没有商量的余地。如果你读得再深入些,当还能想见女主人公此刻因惶急而变得苍白的面容,还有“仲子”那因被拒绝而失望的神情。
这失望无疑也为女主人公感觉到了,诗中由此跳出了一节绝妙的内心表白:“岂敢爱之?畏我父母。仲可怀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前一句反问问得蹊跷,正显出了女主人公的细心处,她唯恐“无折我树杞”的求告,会被心上人误会,故又赶紧声明:“岂敢爱之?畏我父母。”——我不是吝惜杞树,我只是怕我父母知道;因此虽然爱着你,却不能让你翻墙折杞前来,我实在是迫不得已啊。这番对心上人作解释的自白,一个“畏”字,吐露着她对父母的斥责,竟是怎样的胆战心惊!这样一来,仲子岂非完全绝望?也不。“仲可怀也”三句表明,可怜的女主人公在担心之余,毕竟又给了心上人以温言软语的安慰:“我实在是天天想着你呀,只是父母的斥骂,也实在让我害怕呀……”话语絮絮、口角传情,似乎是安慰,又似乎是求助,活脱脱画出了热恋中少女那既痴情、又担忧的情态。
第二、三两章初看只是对首章的重复,其实却是情意抒写上的层层递进。从女主人公呼告的“无踰我里”,到“无踰我墙”、“无踰我园”,可推测她那热恋中的“仲子”,已怎样不顾一切地翻墙逾园、越来越近。但男子可以鲁莽行动,女子却受不了为人轻贱的闲话。所以女主人公的畏惧也随之扩展,由“畏我父母”至于“畏我诸兄”,最后“畏”到左邻右舍的“人之多言”。使你觉得,那似乎是一张无形的大网,从家庭一直布向社会,谁也无法挣得脱它。这就是不准青年男女恋爱、私会的礼法之网,它经了“父母”、“诸兄”、和“人之多言”的重重围裹,已变得多么森严和可怕。由此品味女主人公的呼告之语,也难怪一次比一次显得急切和焦灼了——她实在孤立无助,难于面对这众口嚣嚣的舆论压力呵!
全诗纯为内心独白式的情语构成。但由于女主人公的抒情,联系着自家住处的里园墙树展开,并用了向对方呼告、劝慰的口吻,使诗境带有了絮絮对语的独特韵致。字面上只见女主人公的告求和疑惧,诗行中却历历可见“仲子”的神情音容:那试图逾墙来会的鲁莽,那被劝止引发的不快,以及唯恐惊动父母、兄弟、邻居的犹豫,连同女主人公既爱又怕的情态,俱可于诗中得之。我国古代诗论,特别推重诗的“情中景”、“景中情”,《将仲子》所创造的,正是这种情中见景的高妙诗境。
admin 2010-04-09 09:11
77 叔于田赞美一位青年猎手仁爱、英俊而勇武,无人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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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于田, 巷无居人。
岂无居人?不如叔也。洵美且仁。
叔于狩, 巷无饮酒。
岂无饮酒?不如叔也。洵美且好。
叔适野, 巷无服马。
岂无服马?不如叔也。洵美且武。
三哥打猎出了门,巷里空空没有人。
难道真的没有人?不如三哥为人好,真是英俊又仁慈。
三哥出门去猎兽,巷里没有人饮酒。
难道真没人饮酒?不如三哥本事优,真是英俊好猎手。
三哥打猎到郊野,巷里没人驾车马。
难道真的无人驾?不如三哥本事大,真是威武又潇洒。
1、叔:男子。崔述《读风偶识》:“仲与叔,皆男子之字。”   2、田:打猎。《毛传》:“田,取禽也。巷,里涂也。”   3、洵:确实。  4、狩:《毛传》:“冬猎曰狩。”《通释》:“狩又为田猎之通称。于狩,犹于田也。”   5、服:驾驭。  6、武:《集疏》:“武者,谓有武容。”
本诗的主旨,古今因对“叔”一词特指与否的不同理解,而明显地分为两派。一派认为“叔”是特指郑庄公之弟太叔段。《毛诗序》云:“《叔于田》,刺庄公也。叔处于京,缮甲治兵,以出于田,国人说而归之。”欧阳修《诗本义》云:“诗人言大叔得众,国人爱之。”虽两者有“刺郑庄公说”与“赞美叔段说”的不同,但对本诗“悦”、“爱”叔段的内容并无歧解。另一派认为“叔”非特指。今人陈子展《诗经直解》说:“《叔于田》,赞美猎人之歌”,程俊英《诗经译注》说:“这是一首赞美猎人的歌”,以为“叔”指青年猎手;袁梅《诗经译注》则承朱熹《诗集传》“蛞纱艘嗝窦淠信嗨抵室病敝敌饔啵担骸罢庵桓瑁硐至伺佣园苏娲康陌健!币晕笆濉敝改行郧槿恕?/P>
据《左传·隐公元年》记载,太叔段勇而有才干,并深得其母武姜的宠爱,被封于京地后,整顿武备,举兵进攻郑庄公,最终失败外逃。若诗中之“叔”为太叔段,则此诗当为其拥护者所作,但按验文本,并无明证。至于说诗中含“刺”,更属无稽之谈。因此今人多不取《毛诗序》之说,实为顺理成章之事。笔者以为,从文本本身看,“赞美猎人说”应是最站得住脚的,虽然本事不可考,但惟其不受具体人事限制,兴发感动力才不需激发便具有超越时空的动量。
在《诗经》三百篇中,《叔于田》并不是很引人注目的篇章,但若论其艺术成就,此诗当可与那些最优秀之作相颉颃。诗分三章,纯用赋法,但流畅谐美中有起伏转折,人物形象呼之欲出,则与假比兴曲笔描写者异曲同工,难分轩轾。它的成功之处,除了运用《诗经》中常见的章段复沓的布局外,还在于运用设问自答、对比夸张的艺术手法。
章段复沓,是《诗经》中最重要的结构特点,它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原始口传文化社会中祭仪表演时的应和歌唱。复沓的作用可类比于押韵,是潜在的心理和声,它反覆地再现主旋律,唤起听众或读者的认知和体会。《叔于田》三章句式结构全同,与其他类似结构的《诗经》篇章一样,有一种回环往复的音响效果,同时也因为复沓而加深了听众或读者对主人公“叔”的印象。而这种复沓是有变化的复沓,各章各句替换几个字,既保持韵律感,又深化了主题。实际上,拿现代音乐术语来解说,此诗正是一首分节歌,而“不如叔也”一句则是唯一的一句副歌歌词。
章句复沓,自然算不上是《叔于田》一诗的专利,但设问自答、对比夸张则显然是其独具个性的特色。各章第二句“巷无居人”、“巷无饮酒”、“巷无服马”,第三句“岂无居人”、“岂无饮酒”、“岂无服马”,第四句“不如叔也”,第五句“洵美且仁”、“洵美且好”、“洵美且武”,相互间有这样的逻辑关系:第二句否定,第三句反诘,第四句作答,第五句述因,通过自问自答,将“洵美……”、“不如……”、“巷无……”(真的既英俊又……,人们都不如他,因此巷里没有人……)这样的正常顺序作一转换,顿觉奇峰突起,余味曲包。陈震《读诗识小录》评道:“平说安能警策,突翻突折,簸弄尽致,文笔最奇。”吴闿生《诗义会通》也说:“案,故撰奇句而自解释之,文章家之逸致也。”对此妙笔都青眼有加。这一设问自答的手法,实际上源出周人对商人占卜贞问的甲骨刻辞的着意摹仿。在甲骨卜辞中,因求问神灵需将正反两种结果都记刻于龟甲上,请决于神判,便产生了此类句法的滥觞。此诗中,一正一反,直陈与疑问并举,主要就在于以“突奇峭快”(陈震语)的笔墨引出下文“不如叔也”,这一结论。而“巷无居人”、“巷无饮酒”、“巷无服马”的夸张描写,则将众人“不如叔也”的平庸与“叔”“洵美且仁”(“且好”、“且武”)的超卓两者间的反差强调到极致。而通过居里、喝酒、骑马这样的生活细节来表现“叔”的美好形象,无疑也很有人情味,有较强的煽情作用。诗的末句在“不如叔也”一句已将主要内容交代完毕之后逸出一笔,不仅使主题更为充实,也使对“叔”的夸张描写显得有据可信。
总之,此诗虽非《诗经》中名篇,但其审美价值自不容轻视。钱钟书《管锥编》指出:唐韩愈《送温处士赴河阳军序》“伯乐一过冀北之野而马群遂空,非无马也,无良马也”数句,句法正出自本诗,其对后世的影响由此可见一斑。
admin 2010-04-09 09:12
78 大叔于田赞美一个贵族勇猛善猎,精于射箭和御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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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于田,乘乘马。
执辔如组,两骖如舞。
叔在薮, 火烈具举。
袒裼暴虎,献于公所。
将叔勿狃,戒其伤女。
大叔于田,乘乘黄。
两服上襄,两骖雁行。
叔在薮, 火烈具扬。
叔善射忌,又良御忌。
抑罄控忌,抑纵送忌。
大叔于田,乘乘鸨。
两服齐首,两骖如手。
叔在薮, 火烈具阜。
叔马慢忌,叔发罕忌,
抑释掤忌,抑鬯弓忌。
叔到围场去打猎,四匹马儿拉车跑。
一把缰绳像丝组,两匹骖马像舞蹈。
叔在湖边草地,几处猎火齐烧。
赤膊空拳捉虎,捉虎献给公爵。
不要常常这样,防它将你伤着!
叔到围场去打猎,四马拉车毛色黄。
中央两马领前奔,两旁马儿像雁行。
叔在湖边草地,一片猎火高扬。
叔是射箭神手,赶车他又高强。
一会勒马不进,一会马蹄奔放。
叔到围场去打猎,四匹花马来拉车。
中央两马头并头,两旁马似左右手。
叔在湖边草地,猎火高高烧起。
马蹄越跑越闲,箭杆越飞越稀。
箭筩盖儿打开,弓儿装进袋里。
1、叔:一个男子的表字。田:打猎。  2、乘乘马:四马叫做乘(shèng)。上“乘”字是动词,就是驾。  3、执辔如组:见《邶风·简兮》篇。  4、两骖(参cān):四马驾车,外边的两匹马叫骖。如舞:是说行列不乱。  5、薮(叟sǒu):低地,多草木,禽兽聚居之处。郑国有大薮名圃田。“在薮”言已到田猎的所在。  6、烈:“迾”的借字。就是遮。猎时放火烧草,遮断群兽逃散的路叫做“火烈”。具举:齐起。火烈具举:是说几方面同时举火。  7、袒裼(tǎn xī):脱去衣服露出肉体。暴虎:空手与虎搏斗。  8、狃(纽niǔ):习惯以为常的意思。  9、汝:指叔。诗人警告叔别常干这种冒险的事。  10、乘黄:四匹黄马。  11、服:驾车的马在中央夹辕者。上:犹“前”。襄(骧xiāng):驾。两服上襄:是说中央的两马在骖马之前并驾。  12、两骖雁行:两骖马比服马稍后,像飞雁的行列。  13、扬:起。  14、忌:语助词。下同。  15、抑:发语词。下同。罄控:双声连绵词,就是控止马不让它前进。  16、纵送:叠韵连绵词,就是放纵马使它奔驰。以上两句承“良御”。  17、鸨(保bǎo):黑白杂毛的马,又叫做驳。  18、如手:言两骖在旁稍后,像人的两只手,和上章“雁行”意思相同。  19、阜:盛。  20、发:发箭。罕:稀。  21、掤(冰bīng):箭筒的盖。释掤:言解开箭筒的盖,准备将箭收起。  22、鬯:读为“韔”(畅chàng),弓囊。鬯弓:言将弓放进囊中。
此诗主题,《毛序》谓“刺庄公也”,认为“叔”即庄公之弟共叔段,孔颖达疏云:“叔负才恃众,必为乱阶,而公不知禁,故刺之。”刘沅《诗经恒解》以为叔段武勇善射,“庄公不能善教之以成其材,又不能善用之以全其才,而使陷于恶,诗人流连咏叹,惜叔实刺公也”。吴懋清《毛诗复古录》又云:“叔段长于射御,力能暴虎,为国人所叹赏,宣扬传颂。”今人则多认为是赞美猎手之作。
诗的抒情主人公可能是一个女子。她赞美的大约是自己的恋人,一位青年猎手。古人以伯、仲、叔、季作排行,叔本指老三。《郑风·萚兮》有“叔兮伯兮,倡(唱)予和女”之句,《郑风·将仲子》中提到“仲子”,则当时郑国女子对恋人也可称“伯”、“仲”、“叔”,大约相当于今日民歌中的“大哥”、“二哥”、“三哥”之类。诗中说这位青年打死虎之后“献于公所”,可知他是随从郑伯去打猎的,然指实为共叔段,似乎并没有什么理由。
第一章“叔于田”直截了当点出要写叔的什么事。“乘乘马”表现出其随公畋猎时的气势。三、四句则描绘他驾车的姿态。驾车之马有四匹,四匹马的缰绳总收一起拿在手中,如绶带或织带时的经线,两面的骖马同服马谐调一致,像在舞蹈一样整齐。其得心应手的情况,就像马完全在按驾车人的意识行动。把叔驾车的动作写得同图画、音乐、舞蹈一样,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正像《淮南子·览冥》说的王良造父驾车的情形,“上车摄辔,马为整齐而敛谐,投足调均,劳逸若一,心怡气和,体便轻毕,安劳若进,驰骛若灭,左右若鞭,周旋若环”。然而在本诗中只用了八个字。下面“叔在薮,火烈具举”,将叔放在一个十分壮观的背景之中。周围大火熊熊燃烧,猛虎被堵在深草之地,唯叔在其中与虎较量。叔脱去了上衣,火光照亮了他的脸和身,也照亮了将要拼死的困兽。其紧张的情况,同斗兽场中惊心动魂的搏斗一样。结果呢?“襢裼暴虎,献于公所。”叔不但打死了猛虎,而且扛起来献到了君王面前,像没有事一样。一个英雄勇士的形象活生生显示了出来。这十五个字的描写,可与《三国演义》中“温酒斩华雄”那一段精彩的叙述相媲美。诗人夸赞叔,为他而自豪,又替他担心,希望他不要掉以轻心,这个感情,是复杂的。
第二章写叔继续打猎的情形,说叔“善射”、“良御”,特别用了“磬控”一词,刻画最为传神。“控”即在马行进中骑手忽然将它勒住不使前进,这时马便会头朝后,前腿抬起;人则弯曲腰身如上古时的石磬。第三章写打猎结束时从容收了弓箭,以其在空手打虎和追射之后的悠闲之态,显示了他的英雄风度。全诗有张有弛,如一首乐曲,在高潮之后又是一段舒缓的抒情,成抑扬之势,最有情致。清姚际恒《诗经通论》评曰:“描摹工艳,铺张亦复淋漓尽致,便为《长杨》、《羽猎》之祖。”认为此诗实为汉扬雄《长杨赋》、《羽猎赋》等专写畋猎的辞赋的滥觞,他的意见有没有道理呢?读者自可善加评判。
admin 2010-04-09 09:13
79 清人郑国将军高克,统军无方,虽战马强壮,武精良,而嬉戏散漫,无所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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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人在彭,驷介旁旁。
二矛重英,河上乎翱翔。
清人在消,驷介麃麃。
二矛重乔,河上乎逍遥。
清人在轴,驷介陶陶。
左旋右抽,中军作好。
清人彭地来驻防,四马披甲真健壮。
两矛上饰两层缨,逍遥自在黄河旁。
清人驻防来到消,四马披甲气势豪。
两矛缀上野鸡毛,黄河岸上好逍遥。
清人驻守在轴地,四马披甲奔跑急。
左手挥旗右抽刀,将军练武好神气。
1、清:郑国城邑。在今河南中牟县西南。彭:河上地名。  2、驷:驾车的四马。介:甲。旁旁:同“彭彭”。强壮貌。  3、英:即“缨”。  4、消:河上地名。  5、麃麃(标biāo):英武貌。  6、乔:同“英”。  7、轴:河上地名。  8、陶陶(道dào):驱驰貌。  9、左旋右抽:《通释》:“左旋右抽,谓将之左右手也。旋车曰旋,旌旗之指麾亦曰旋。”《集传》:“抽,拔刀也。”10、中军:《郑笺》:“中军,谓将也。”作好:武艺高超。
《清人》为《郑风》的第五首。在郑风二十一篇诗中,唯独这首《清人》是确切有本事可考的。据《春秋·鲁闵公二年(前660年)》记载:“冬,十有二月,狄入卫,郑弃其师。”《左传》云:“郑人恶高克,使帅师次于河上,久而弗召,师溃而归,高克奔陈。郑人为之赋《清人》。”鲁闵公二年,即郑文公十三年。那一年,狄人侵入卫国。卫国在黄河以北,郑国在黄河以南,郑文公怕狄人渡过黄河侵入郑国,就派他所讨厌的大臣高克带领清邑的士兵到河上去防御狄人。时间久了,郑文公也不把高克的军队召回,而是任其在驻地无所事事,整天游逛。最后军队溃散而归,高克也逃到陈国去了。又据《毛诗序》,诗作者为郑公子素。
我们了解了这首诗的背景,那么,就能深刻体会作者写这首诗的本意了。春秋时期,大小诸侯国之间战争频仍,攻伐兼并不绝于史。广大人民对那些诸侯争霸的不义之战是深恶痛绝的。而对举国上下齐心协力奋起抗击外敌的正义战争,广大人民总是予以热情的歌颂。在防御外敌的时候,如果有人消极不抵抗甚至投降,那将受到千夫所指。在作者眼中,高克带领的部队,战马披甲,不可谓不雄壮;战车插矛,不可谓不威武。可是清邑的士兵怎么样呢,他们不是在为抵御敌人随时可能的入侵而认真备战,却在河上逍遥游逛,耍弄刀枪;身为将帅的高克也闲来无事,只是以练武来消磨时光而已。毫无疑问,这是一首辛辣的讽刺诗。讽刺的对象是高克,而最终是深深斥责郑文公的昏庸。
为什么说讽刺的矛头最终是对准郑文公的呢?古代有一位论者分析得很有道理:“人君擅一国之名宠,生杀予夺,唯我所制耳。使高克不臣之罪已著,按而诛之可也。情状未明,黜而退之可也。爱惜其才,以礼驭之亦可也。乌可假以兵权,委诸竟上(边境),坐视其离散而莫之恤乎!《春秋》书曰:‘郑弃其师。’其责之深矣!”(朱熹《诗集传》引胡氏语)方玉润也说:“唯郑文公恶高克,而使之拥兵在外,此召乱之本也。幸而师散将逃,国得无恙;使其反戈相向,何以御之?”(《诗经原始》)总之,在抵御外敌之时,郑文公因讨厌高克反而派他带领清邑士兵去河边驻防的决策是完全错误的。
全诗共三章,写清邑士兵在黄河边上的彭地、消地、轴地驻防时的种种表现。表面上是在称颂他们,说他们的披甲战马如何强壮,奔驰起来又如何威风;战车上装饰着漂亮的矛,是如何的壮盛;军中的武士也好,主帅也好,武艺又是如何高强。而实际上他们却是在河上闲散游逛。每章的最后一句如画龙点睛,用“翱翔”、“逍遥”、“作好”等词来揭出本相,其讽刺的手法是较为含蓄的。从诗的章法上说,三个章节的结构和用词变化都不甚大,只有第三章与前两章不同处较多。作者采用反覆咏叹的手法,以加强对读者的印象,从而达到其讽刺的效果。
admin 2010-04-09 09:14
80 羔裘郑国一位大夫,勇武、正直而有节操,是国家杰出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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羔裘如濡,洵直且侯。
彼其之子,舍命不渝。
羔裘豹饰,孔武有力。
彼其之子,邦之司直。
羔裘晏兮,三英粲兮。
彼其之子,邦之彦兮。
身穿羔裘润如膏,行为正直品德好。
他是那样一个人,舍身忘命守善道。
羔裘袖口豹皮镶,非常勇武有力量。
他是那样一个人,国家司直好名望。
羔皮袍子美无比,三行缨饰多艳丽。
他是那样一个人,国家俊贤数第一。
1、羔裘:《集传》:“羔裘,大夫服也。如濡:润泽也。洵,信。直,顺。侯,美也。”   2、舍:《郑笺》:“舍,犹处也。是子处命不变,谓死守善道、见危授命之军。”   3、渝:变。  4、豹饰:《毛传》:“豹饰,缘以豹皮也。”   5、司直:负责察人过失的官吏。闻一多《风诗类钞》:“司直,主正人过失之官。”   6、晏(燕yàn):鲜盛貌。  7、三英:羔裘上的三行缨饰。  8、粲:色彩艳丽。  9、彦:美士。《毛传》:“彦,士之美称。”
《羔裘》是《郑风》的第六首。关于这首诗,《毛诗序》说:“《羔裘》,刺朝也。言古之君子,以风其朝焉。”意思是赞古喻今,以赞美古代君子来讽喻现在的官员。朱熹《诗集传》认为是郑人“美其大夫之辞”,即赞扬郑国名臣子皮、子产的。对于这两种意见,至今也没有统一的说法。
笔者同意此诗为讽刺现实之作。清代朱鹤龄、陈启源等人都有比较令人信服的分析。大致说来,主要有那么两条理由:一、在《诗经》中凡称到“彼其之子”的诗,都是讽刺诗,如《王风·扬之水》、《魏风·汾沮洳》、《唐风·椒聊》、《曹风·候人》等,因此,《郑风·羔裘》也不例外;二、《诗经》中所收的诗止于陈灵公时代,而子皮、子产等人生活的时代比陈灵公时代要晚五、六十年。再说,在昭公十六年,郑六卿饯韩宣子时,子产曾赋《郑风·羔裘》,如果说这是一首人家赞美他的诗,他怎么可能在客人面前用这首诗来夸耀自己呢?所以,朱熹在《辩说》中的立论有附会之处,是站不住脚的。
羔裘是古代卿大夫上朝时穿的官服。《诗经》中通过描写羔裘来刻画官员形象的诗有好几首,如《召南·羔羊》、《唐风·羔裘》、《桧风·羔裘》等,命意都不一样。《郑风》中的这首诗,作者在诗中具体而微地描写了羊皮袍子的皮毛质地是如何的润泽光滑,袍子上的豹皮装饰是如何的鲜艳漂亮,其目的是通过对羊皮袍子的仔细形容,和对其中寓意的深刻揭示,借以赞美穿羊皮袍子的官员有正直美好能舍命为公的气节,有威武勇毅能正义的品格。总而言之,这位官员才德出众,不愧是国家的贤俊。在作者看来,古代的卿大夫确实是这么回事;但是,一联系郑国当时的现实,满朝穿着漂亮官服的是些什么人呢?一句话,君不像君,臣不像臣,可以说,都不称其服!这样,作者赞古讽今的作诗命意就凸现出来了。
这首诗,从表现手法说,属赋体。作者以衣喻人,从羊羔皮制的朝服的质地、装饰,联想到穿朝服的官员的品德、才能,极其自然,也极为高明。因为衣裳总是人穿的,从衣裳联想到人品,再自然不过了。至于一个人的品质、德性要说得很生动、形象,就不那么容易,而本诗作者的聪明之处,也在这里。他用看得见的衣服的外表,来比喻看不见、感得到的较为抽象的品行德性,手法是极为高明的。比如,从皮袍子上的豹皮装饰,联想到穿这件衣服的人的威武有力就十分贴切,,极为形象。但作为一首讽刺诗来说,有些过于含蓄,以至千百年来聚讼不已。
admin 2010-04-09 09:15
81 遵大路一位女子哀求情人不要遗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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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大路兮,掺执子袪。
无我恶兮,不蓵故也!
遵大路兮,掺执子之手兮。
无我魗兮,不蓵好也!
沿着大路走向前,拉住你的袖口边。
千万不要讨厌我,旧情不能一时断!
沿着大路走忙忙,拉住你的手不放。
千万不要嫌我丑,旧好不能一时忘!
1、遵:同“循”,沿着。  2、掺(闪shǎn):握。袪(区qū):衣袖。  3、寁(捷jié,又读攒zǎn):速,速绝。故:故人,女子自谓。  4、魗(丑chǒu):可恶。  5、好:旧好。《集传》:“好,情好也。”
本篇主旨很难坐实,《毛诗序》谓“思君子也”,此君子泛指有治国才能的贤人;何楷《诗经世本古义》则指实为“周公卿欲留郑庄公也”。朱熹《诗集传》斥此为“淫妇”诗,他说:“淫妇为人所弃,故于其去也,揽其祛而留之曰:子无恶我不留,故旧不可以遽绝也。”戴君恩《读诗臆评》以为是妻子送别丈夫之诗。姚际恒《诗经通论》又说是“故旧于道左(旁)言情,相和之辞”。今人多主“弃妇”说,当是从朱熹说引出。考各家说法,对照原诗,似乎都有些道理,然而又不完全贴切,相比之下,我以为郝懿行《诗问》“留夫”一说稍近诗意,他说:“民间夫妇反目,夫怒欲去,妇惧而挽之。”今姑从之但不指实为夫妇。
本篇无首无尾,诗人只是选择男子离家出走,女子拽着男子衣袖,拉紧他的手,苦苦哀求他留下的一个小镜头,以第二人称呼告的语气反覆哭诉。全诗只有两章八句,既没有点明男子离家出走的原因,也没有交代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然而诗人描绘的这幅平常而习见的画面,却是活灵活现的,给人留下的印象难以磨灭。我们读着读着,仿佛在眼底浮现出一对男女在大路上追逐,女的追上男的,在路边拉扯纠缠的生动情景,在耳际还似乎传来女子悲怆的哭诉声,她呼唤着男子,不断重复地说着:“不要嫌恶丢弃我!”“多年相爱不能说断就断!”除此,她已经没有别的话要说,仿佛自己的一切辛酸、痛苦、挣扎、希望都凝聚在这两句话中了。她多么渴望在自己的哀求下,他能回心转意,两人重归于好,相亲相爱过日子。这是女主人公唯一祈求,也是好心读者的共同心愿。但是,诗至此却戛然而止,不了了之,留下了一大片画面空白,容我们读者根据自己的生活经验与审美情趣去创造,去丰富,可能有多种不同的设想,绘出不同结果的精彩画面。所以本诗这幅片断性的画面尽管是一目了然的,但却是极具有包孕性的。清陈震《读诗识小录》评曰:“上二句有风萧水寒之气,下二句见倾心吐胆之情,音曼而悲,此《离骚》之开山也”,牛运震《诗志》评曰:“恩怨缠绵,意态中千回百折”,“相送还成泣,只三四语抵过江淹一篇《别赋》”,都对其艺术特色评价很高。
原诗纯为赋体,二章四句,每句皆押韵。第二章首句“路”,王引之《经义述闻》说:“当作道,与手、魗、好为韵,凡《诗》次章全变首章之韵,则第一句先变韵。”今译文从其说,作四句押韵处理,正文则不改。
admin 2010-04-09 09:16
82 女曰鸡鸣夫妇关于鸡叫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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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曰鸡鸣,士曰昧旦。
子兴视夜,明星有烂。
将翱将翔,弋凫与雁。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
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
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
女说:“耳听鸡叫唤。”男说:“天才亮一半。”
“你且下床看看天,启明星儿光闪闪。”
“干起来啊起来干,射野鸭儿也射雁。”
“射鸭射雁准能着,和你煮雁做美肴。
有了美肴好下酒,祝福我俩同到老。
你弹琴来我鼓瑟,多么安静多美好。”
“晓得你对我真关怀,送给你杂佩答你爱。
晓得你对我体贴细,送给你杂佩表谢意。
晓得你爱我是真情,送给你杂佩表同心。”
1、昧旦:犹“昧爽”,天将明未明的时候。  2、兴:起。视夜:观察夜色。  3、明星:即金星。早晨金星出现在东方,称为启明星或明星。有烂:犹“烂烂”,明亮。天将明的时候众星隐蔽,独启明星显得更亮。  4、翱翔:本是鸟飞之貌,这是指人的动作,犹“遨游”或“徜徉”。比喻人自由自在地行走。  5、弋(义yì):同“鸢(冤yuān)”。用生丝做绳,系在箭上来射鸟叫做“弋”。凫(符fú):野鸭。  6、加:古读如“歌”。加之:射中它。  7、与:犹“为”。宜(古读如俄):做肴。宜之:言将凫雁加以烹调,做成肴。本章的“言”字都是语助词。  8、御:侍。在御:犹言“在侧”。  9、静好:安静和乐,指琴瑟之音。《常棣》篇云:“妻子好合,如鼓瑟琴”,这里说琴瑟静好也是借琴瑟喻夫妇。第二章都是妻对夫所说的话。  10、来:和顺。和下文的“顺”、“好”意义相同。  11、杂佩:古人所带的佩饰,每一佩上有玉、有石、有珠、有珩(横héng)、璜、琚(居jū)、瑀(雨yǔ)冲牙,形状和材料都不属一类,所以叫做“杂佩”。  12、问:赠送。
这首赋体诗恰似一幕生活小剧。诗人通过士女对话,展示了三个情意融融的特写镜头。这对青年夫妇和谐的家庭生活和诚笃而热烈的感情,令人羡慕,令人赞叹。
第一个镜头:鸡鸣晨催。起先,妻子的晨催,并不令丈夫十分惬意。公鸡初鸣,勤勉的妻子便起床准备开始一天的劳作,并告诉丈夫“鸡已打鸣”。“女曰鸡鸣”,妻子催得委婉,委婉的言辞含蕴不少爱怜之意;“士曰昧旦”,丈夫回得直白,直决的回答显露出明显的不快之意。他似乎确实很想睡,怕妻子连声再催,便辩解地补充说道:不信你推窗看看天上,满天明星还闪着亮光。妻子是执拗的,她想到丈夫是家庭生活的支柱,便提高嗓音提醒丈夫担负的生活职责:宿巢的鸟雀将要满天飞翔了,整理好你的弓箭该去芦苇荡了。口气是坚决的,话语却仍是柔顺的。钱钟书说:“‘子兴视夜’二句皆士答女之言;女谓鸡已叫旦,士谓尚未曙,命女观明星在天便知”(《管锥编》第一册)。此说符合生活实情;而士女的往覆对答,也使第一个镜头更富情趣。就女催起而士贪睡这一情境而言,《齐风·鸡鸣》与此仿佛,但人物的语气和行动与此不同。《鸡鸣》中女子的口气疾急决然,连声催促,警夫早起,莫误公事;男的却一再推脱搪塞,淹恋枕衾而纹丝不动。本篇女子的催声中饱含温柔缱绻之情,男的听到再催后显然作出了令妻子满意的积极反应。首章与次章之间的空白,可理解为对男子的举动作了暗场处理,这样就自然地进入下面的情节。
第二个镜头:女子祈愿。妻子对丈夫的反应是满意的,而当他整好装束,迎着晨光出门打猎时,她反而对自己的性急产生了愧疚,便半是致歉半是慰解,面对丈夫发出了一连串的祈愿:一愿丈夫打猎箭箭能射中野鸭大雁;二愿日常生活天天能有美酒好菜;三愿妻主内来夫主外,家庭和睦,白首永相爱。丈夫能有如此勤勉贤惠、体贴温情的妻子,怎能不充满幸福感和满足感?因此,下面紧接着出现一个激情热烈的赠佩表爱的场面,就在情理之中而不得不然的了。其实,诗人唱到这个琴瑟和谐的场面也为之激动,他情不自禁地在旁边感叹道:“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恰似女的弹琴,男的鼓瑟,夫妇和美谐调,生活多么美好。诗歌具有跳跃性,此篇的章节和诗句间的跳跃性更大。因而也给接受者留下了更为广宽的想像再创造的空间。关于这两句,张尔歧《蒿菴闲话》说:“此诗人凝想点缀之词,若作女子口中语,觉少味,盖诗人一面叙述,一面点缀,大类后世弦索曲子。”此解颇具创意,诗境也更饶情致,实为明通之言。
第三个镜头:男子赠佩。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琚。丈夫这一赠佩表爱的热烈举动,既出于诗人的艺术想像,也是诗歌情境的逻辑必然。深深感到妻子对自己的“来之”、“顺之”与“好之”,便解下杂佩“赠之”、“问之”与“报之”。一唱之不足而三叹之,易词申意而长言之。在急管繁弦之中洋溢着恩酣爱畅之情。至此,这幕情意融融的生活小剧也达到了艺术的高潮。末章六句构成三组叠句,每组叠句易词而申意,把这位猎手对妻子粗犷热烈的感情表现得淋漓酣畅。
王质《诗总闻》说:“大率此诗妇人为主辞,故‘子兴视夜’以下皆妇人之词。”此说影响直至清代,故清人论“对答体”诗,大多追溯至《孔雀东南飞》而不及《诗经》。其实,《女曰鸡鸣》是首极富情趣的对话体诗,对话由短而长,节奏由慢而快,情感由平静而热烈,人物个性也由隐约而鲜明。
此篇的诗旨,至此也可以不辨自明了。《毛诗序》谓“刺不说德也;陈古义以刺今,不说德而好色也”,过于穿凿。朱熹《诗集传》以为“此诗人述贤夫妇相警戒之词”,则似有顾头不顾尾之嫌。闻一多《风诗类钞》曰:“《女曰鸡鸣》,乐新婚也。”也有难概全篇之感。统观全篇,实是赞美青年夫妇和睦的生活、诚笃的感情和美好的人生心愿的诗作。
admin 2010-04-09 09:17
83 有女同车一位贵族青年赞美情人容貌漂亮而品德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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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女同车,颜如舜华。
将翱将翔,佩玉琼琚。
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有女同行,颜如舜英。
将翱将翔,佩玉将将。
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姑娘与我同车逛,脸如木槿花一样。
步履轻盈像飞翔,美玉佩带在身上。
那位姜家大姑娘,真是漂亮又大方。
姑娘与我同路逛,脸如木槿花一样。
步履轻盈像飞翔,身上佩玉响叮当。
那位姜家大姑娘,品德高尚不能忘。
1、同车:男女同车归,喻女子出嫁。  2、舜华:木槿花。《集传》:“舜,木槿也。”   3、翱翔:鸟在空中回旋地飞,比喻女子步履轻盈。  4、孟姜:姜氏长女。  5、都:优美貌。《集传》:“都,闲雅也。”   6、英:《毛传》:“英犹华也。”   7、将将(枪qiāng):即“锵锵”,金石之声。
此诗主旨,《毛诗序》以为是刺郑国的太子忽不婚于齐,说:“太子忽尝有功于齐,齐侯请妻之;齐女贤而不娶,卒以无大国之助,至于见逐,故国人刺之。”朱熹《诗集传》以为是“淫奔之诗”。依《毛序》的观点,“有女”之女与“彼美”之女应是两个人,清钱澄之《田间诗学》说前一人为太子忽所娶陈女,后一人为齐侯之女。从诗中叙陈女只言其色,叙齐女则兼言其德,木槿花又花期不长几点来看,这种观点是可以成立的。依朱熹的观点,则无法解释“同车”、“佩玉将将”这样的“威仪盛饰,昭彰耳目”(赵文哲《媕雅堂别集》)。本文认为这是一对贵族青年的恋歌,诗中以男子的语气,赞美了女子容貌的美丽和品德的美好。
时当夏秋之际,木槿花盛开,诗中的男女一同出外游览。他们一会儿赶着车子,在乡间道路上飞快地奔驰;一会儿又下车行走,健步如飞。诗中洋溢着欢乐的情绪,明快的节奏,读之让人心旷神怡。
中国有句古话:“情人眼里出西施。”在诗人看来,他的女友真是“细看诸处好”,美不可言。这位女子姓姜,在家里排行第一,用今天的话说,就是姜家的大姑娘。她的面颊像木槿花一样又红又白;她走起路来像鸟儿飞翔一样,十分轻盈;她身上还佩带着珍贵的环佩,行动起来,环佩轻摇,发出悦耳的响声。她不但外貌美丽,而且品德高尚,风度娴雅。总之,诗人以无比的热情,从容颜、行动、穿戴以及内在品质诸方面,描写了这位少女的形象,同《诗经》中写平民的恋爱迥然有别。这也可以说是本诗的主要特色。
全诗分为二章,每章六句,字数、句数完全相等,意思也大致一样,唯有所押的韵不同。第一章“舜华”之“华”,朱熹《诗集传》谓“叶芳无反”,用反切的方法说明这个“华”字音“夫”,因此与以下的“琚”、“都”属于一个韵部。《说文通训定声》将“华”字归入“豫部”,与《诗集传》相同,可证。第二章的“行”字,《诗集传》注云:“叶户郎反”,即音杭(hánɡ) ;“英”字“叶於良反”,即音央(yānɡ),皆与以下的“将”、“忘”属于一个韵部。从首章“六鱼”韵到次章“七阳”韵的转换,也反映了诗中情绪的变化,它更为欢快和昂扬了。
此诗二章,自宋范处义《诗补传》以下皆以之为赋体。也就是说它是用叙事或铺陈的方法进行描写的,但必须指出,作者在叙写时是饱含感情的。这一点在朗读时便自然而然地感受得到。本诗对于美女的描写,摹形传神,对后世影响很大,清姚际恒《诗经通论》指出宋玉《神女赋》“婉若游龙乘云翔”、曹植《洛神赋》“翩若惊鸿”、“若将飞而未翔”等句显然都是滥觞于此。
admin 2010-04-09 09:17
84 山有扶苏女子对爱人的俏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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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山有乔松,隰有游龙,
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高山上面有大树,荷花长在低洼地。
不见子都美男子,见个狂妄笨东西。
高山上面有青松,荭草长在洼地中。
不见子充美男子,见个狡猾小顽童。
1、扶苏:又作“枎苏”,就是枎木。枝叶四布的大树。一说扶苏即朴掓,朴掓是小木。这里应与下章“乔松”相称,似非小木。  2、子都:和下章的“子充”都是古代美男子名。《毛传》:“子都,世之美好者也。”   3、狂且(疽jū):狂者。《通释》:“……狂且,谓狂行拙钝之人。”   4、游龙:“龙”一作“茏”,草名,又名“荭”,红草。《集传》:“游,枝叶放纵貌。龙,红草也。”   5、子充:《集传》:“子充,犹子都也。”   6、狡童:“狡”是“狡猾多诈”的意思。本诗用来与“狂且”为一类,而与子都、子充相对,是骂辞。
《山有扶苏》为《郑风》的第十首。这首诗写一位女子在与情人欢会时,怀着无限惊喜的心情对自己恋人的俏骂。就是这样一首明白易懂的情歌,却因历代说诗者的刻意求深而蒙上重重烟雾,仿佛诗中真有什么深意似的。《毛诗序》说,“刺忽也。所美非美然。”郑玄笺说:“言忽所美之人实非美人”,“扶胥之木生于山,喻忽置不正之人于上位也。荷花生于隰下,喻忽置有美德者于下位。此言其用臣颠倒,失其所也。”以为是讥刺郑昭公忽的,这种解说完全是曲解了诗意。今人陈子展《诗经直解》以为“疑是巧妻恨拙夫之歌谣。‘不见子都,乃见狂且’,犹云‘燕婉之求,得此戚施’也”。高亨《诗经今注》以为这诗写“一个姑娘到野外去,没见到自己的恋人,却遇着一个恶少来调戏她。”二说似乎都较牵强。程俊英《诗经译注》说:“这是写一位女子找不到如意对象而发牢骚的诗。”有一定道理。而宋儒朱熹则认为《山有扶苏》是“淫女戏其所私者。”此说倒比较接近诗旨。所谓“戏”,即俏骂之意。至于称诗中女主人公为“淫女”,完全出于道学家的偏见,因为在他看来,《郑风》中的所有恋爱诗都是“淫奔之诗”。今人袁梅《诗经译注》“这是一位女子与爱人欢会时,向对方唱出的戏谑嘲笑的短歌”之类的说法,即脱胎于朱熹之说,但扬弃了朱说的糟粕。
关于诗中所写的情景,我们不妨作这样的想像:在一个山清水秀的野外僻处,一对恋人约定在此幽会。姑娘早早就来了,可是左等右等却不见心上人来。最后,姗姗来迟的爱人总算见着了,姑娘心里当然很高兴,可嘴里却骂骂咧咧地说:我等的人是子都那样的美男子,可不是你这样的狂妄之徒啊!我等的人是子充那样的良人,可不是你这样的狡狯少年啊!处于热恋中的古代青年男女在欢会中的愉悦的心情,可以用各种形式表现,诗中所描写的那种俏骂,不更表示他们的亲密无间吗?小儿女的情态在诗中确实被刻画得入木三分。
至于诗中“山有扶苏,隰有荷华”和“山有桥松,隰有游龙”这四句,读者大可不必当真,以为是恋人约会环境的真实写照。在《诗经》中,“山有……,隰有……”是常用的起兴句式。如《简兮》中有“山有榛,隰有苓”;《山有枢》中有“山有枢,隰有榆”、“山有漆,隰有栗”等。清代的方玉润在《诗经原始》中说得好:“诗非兴会不能作。或因物以起兴,或因时而感兴,皆兴也。”姚际恒在《诗经通论)中也说:“兴者,但借物以起兴,不必与正意相关也。”本诗中的起兴就属于这种性质。当然,无论是高山上长的扶苏树、松树,还是水洼里盛开的荷花、红蓼,这些美好的形象,从烘托诗的意境的角度看,还是很有作用的。
admin 2010-04-09 09:18
85 萚兮女子要求爱人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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萚兮萚兮,风其吹女。
叔兮伯兮,倡予和女。
萚兮萚兮,风其漂女。
叔兮伯兮,倡予要女。
树叶落地叶叶黄,风儿吹你萧萧响。
我的哥哥好情郎,你来领歌我和唱。
树叶落地叶叶黄,风儿飘你飞四方。
我的哥哥好情郎,你来领歌我伴唱。
1、萚(拓tuò):草木落下的皮或叶。  2、吹:古读如“磋(错cuò)”。女:同“汝”,指萚.此章和下章头两句以风吹萚叶起兴。人在歌舞欢乐的时候常有飘飘欲起的感觉,所以和风萚联想。  3、女子呼爱人为伯或叔或叔伯。“叔兮伯兮”语气像对两人,实际是对一人说话。  4、倡:带头唱歌。女(汝)指叔伯。  5、漂:或作“飘”,吹动。  6、要(yào):会合。指唱歌的人以声音相会和,也就是和。
有一年秋末,笔者在北京郊外的香山住了几日。满山红叶已经衰残,但当着正面的日照,犹然显出浓烈的色泽。山脚的草地上孤立着一株高大的古银杏,则是满树黄叶,好像染过似的。山风吹过,听到一片簌簌轻响;而当风吹得猛烈的时候,就见银杏叶如成千成万的黄蝶离树飞舞,然后纷纷地飘落在草地上,铺作薄薄的一层。伫立于秋日的风景中,想起《诗经》中的这首《萚兮》,心里写下一句“落叶飘飞正是古人唱歌的时节”。
在《诗经》305篇中,《萚兮》该是最短小的之一,它的文辞极为简单。诗人看见枯叶被风吹落,心中自然而然涌发出伤感的情绪;这情绪到底因何而生呢?却也难以明说——或者说出来也没有多大意思,无非是岁月流逝不再,繁华光景倏忽便已憔悴之类。他只是想有人与他一起唱歌,让心中的伤感随着歌声流出。“叔兮伯兮”,恐怕也并无实指之人,不过是对于可能有的亲近者的呼唤罢了。
但这种单纯的歌谣,虽然古老,却又是常新的。从《萚兮》之后,像楚辞《九歌·湘夫人》的“嫋嫋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像唐人王勃《山中》的“长江悲已滞,万里念将归;况属高风晚,山山黄叶飞”,直到现代徐志摩的《落叶小唱》,不知有多少相似的表述。因为在《萚兮》中,已经关联着人生最基本的两种情绪:对于岁月的留恋,以及在寂寞中对于亲友之情的渴望。这是人人都会有的情绪,每个人只是用不同的形式和语言来表述它。
在我看来,《萚兮》因为单纯,而又有特别令人感动的地方。在“萚兮萚兮,风其吹(漂)女”之后,诗人不再说下去,让人觉着从落叶中看到的生命的流失,根本就是无奈的事情,不说也罢。而后“叔兮伯兮,倡予和(要)女”,又让人觉着人生的寂寞归根结蒂还是无从排遣。难道真的就有人应着你的呼唤唱出心心相印的歌来?难道寂寞真的会让人相互走近?呼唤也只是呼唤而已吧。如此想来,这种古老的歌子,浸着很深的悲凉。
儒者说诗,常有奇怪的谈论。《毛诗序》说:“《萚兮》,刺忽(郑昭公忽)也。君弱臣强,不倡而和也。”这已是牵强附会,于诗无证。朱熹《诗集传》更谓:“此淫女之词。”实在诗中主人公性别为男为女,本无从辨别,“淫”字更不知从何说起。想要做圣贤的人,到处看见淫邪,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admin 2010-04-09 09:19
86 狡童女子失态,寝食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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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
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
彼狡童兮,不与我食兮。
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
那个漂亮小伙子,不肯和我来说话。
一切都是因为你,使我饭也吃不下。
那个漂亮小伙子,不肯和我来吃饭。
一切都是因为你,使我觉也睡不安。
1、狡童:即姣童,俊美的少年。《正义》:“言彼姣好之幼童也。”   2、维:因为。  3、息:《集传》:“息,安也。”
法国女作家斯达尔夫人说:爱情对于男子只是生活中的一段插曲,而对于女人则是生命的全部。确实,一个姑娘生活中最艰巨的任务就是反覆证实小伙子的爱情是执着专一,永恒不变的。因而,恋爱中的姑娘永远没有精神的安宁。对方一个异常的表情,会激起她心中的波澜;对方一个失爱的举动,更会使她痛苦无比,寝食难安。
《狡童》中的这位姑娘就是如此,或许是一次口角,或许是一个误会,小伙子两个失爱的举动,她竟为之寝食不安,直言痛呼。
首先,诗的两章通过循序渐进的结构方式,有层次地表现了这对恋人之间已经出现的疏离过程。第一章曰:“不与我言”,第二章承之曰:“不与我食”,这不是同时并举,而是逐步发展。所谓“不与我言”,并非道途相遇,掉头不顾,而当理解为共食之时,不瞅不睬;所谓“不与我食”,是指始而为共食之时,不瞅不睬,继而至分而居之,不与共食。爱情的小舟,遇到了急风狂浪,正面临倾覆的危险。与此相应,姑娘失恋的痛苦也随之步步加深。共食不睬,虽一日三餐不宁而长夜同寝尚安;而分居离食,就食不甘味更寝不安席了。毋怪这位姑娘要直言呼告,痛诉怨恨了。
其次,诗篇通过直言痛呼的人物语言,刻画了一个初遭失恋而情感缠绵,对恋人仍一往情深的少女形象。《诗经》中刻划了许多遭遇情变的女子形象,情变程度有别,痛苦感受不同。《中谷有蓷》中是位饱尝辛酸的弃妇,听她的怨诉,似闻重压之下,受伤的心灵在呻吟;《柏舟)中少女的爱情遭到母亲的反对,听她的哭诉,可感到哀怨中混和着绝望的呐喊;《狡童》中的这位少女只是初遭失恋,听她的呼告,能感觉在怨恨与焦虑中,仍对恋人充满了渴望与深情。“狡童”的“狡”,一说通“佼”,亦即强壮俊美之意;如此理解,“彼狡童兮”,亦即“那个强壮漂亮的小伙子啊……”。这就是骂中有爱,恨中带恋了。所谓“若忿,若憾,若谑,若真,情之至也”(陈继揆《读风臆补》)。而两章的后两句“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则由前两句第三人称的“彼”,转变为第二人称的直面式的呼告了,从而把对“狡童”的恋慕期待之情表现得缠绵难割。这位少女不同于《褰裳》中那位开朗泼辣女子的柔弱缠绵的个性,也由此得到了鲜明的表现。钱钟书指出:《狡童》与《褰裳》、《东门之墠》及《子衿》等对不同女子爱情心理的刻划,“已开后世小说言情之心理描绘矣”(《管锥编》第一册)。诗文小说,打通合观,实独创之见,会心之言。
古老的《诗经》,传达的是古今相通之情,只因语言简奥,才使初读者有艰深难解之感。《狡童》则不然,不仅少女的感情哀伤动人,少女的呼告也是明白如话,句句入耳。此诗的主旨,应是无须争辩的了。可是,汉代经生却以之为刺诗,《毛诗序》云:“刺忽也,不能与贤人共事,权臣擅命也。”郑笺云:“权臣擅命,祭仲专也。”谓郑昭公忽不能与贤人共图国事,致使祭仲擅权,危害国家,故诗人作此刺之。后人多从其说。一首直抒胸臆之诗,千百年来就这样久遭曲解。俱往矣,穿凿附会之说!“诗必取足于己,空诸依傍而词意相宣,庶几斐然成章;……尽舍诗中所言而别求诗外之物,不屑眉睫之间而上穷碧落、下及黄泉,以冀弋获,此可以考史,可以说教,然而非谈艺之当务也”(《管锥编》第一册)。钱先生对“《诗》作诗读”之旨作了淋漓透辟的发挥,读《狡童》然,读一切古诗均然。
admin 2010-04-09 09:20
87 褰裳女子戏谑情人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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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惠思我,褰裳涉溱。
子不我思,岂无他人?
狂童之狂也且!
子惠思我,褰裳涉洧。
子不我思,岂无他士?
狂童之狂也且!
你要是心上把我爱,你就提起衣裳蹚过溱水来。
要是你的心肠改,难道没有别人来?
你这傻小子呀,傻瓜里头数你个儿大!
你要是心上还有我,你就提起衣裳蹚过洧水河。
要是心上没有我,世上男人还不多?
你这傻小子呀,傻瓜里头数你个儿大!
1、子:女子称她的情人。惠:见爱。  2、褰(千qiān):撩起(衣裳)。褰裳:提起下裙。溱(针zhēn):水名,源出今河南省密县东北圣水峪,东南流与洧水会合。  3、不我思:即不思我。  4、狂:痴騃(挨ái)。狂童:犹言“痴儿”或“傻小子”。狂童之狂:就是说痴儿中之痴儿。且(居jū):语尾助词,在这里的作用犹“哉”。  5、洧(伪wěi):水名,源出今河南省登封县东阳城山,东流经密县到大隗(伪wěi)镇会合溱水为双泊河。  6、士:《集传》:“士,未娶者之称。”
在爱情生活中,有失去情人而悲泣自怜的弱女子,也有泼辣、旷达的奇女子。在以男子为本位的旧时代,虽然二者均避不开命运的摆弄,但后者毕竟表现出了一种独立、自强的意气,足令巾帼神旺。
《褰裳》中的主人公,就正是这样一位奇女子。她与其他女子一样,此刻大抵也正处于热恋之中。因为所恋的心上人,在溱洧之水的对岸,所以也免不了等待相会的焦躁和疑虑。不过她的吐语却爽快:“子惠思我,褰裳涉溱。”你倘要思念我,就提起衣襟渡溱来!真是快人快语,毫不拖泥带水。较之于《将仲子》那“无踰我里,无折我树杞”的瞻前顾后,显得何其泼辣和爽朗!只是女主人公的脾气也未免太急了些:心上人倘要早早晚晚念着她,就必得早早晚晚来找她,那还干得成什么事?说穿了,恐怕还是女主人公对他思念得更深些,巴不得立刻渡溱去会见心上人。但作为女子,毕竟又要矜持、宛曲些,所以说出口时,就变成了“子惠思我,褰裳涉溱”了。可见泼辣的女子也并非不矜持,爽朗之中,也毕竟还留几分含蓄在。如此把握女主人公此刻的心理,方为得之。
但她的心上人,似乎并没有及时来会,便不免引得女主人公有点伤心了。只是伤心中的吐语也毫不示弱:“子不我思,岂无他人?”你若不想我,我岂没有他人爱!这话说得也真痛快,简直就像是指着对方的鼻子,声称“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么,我就只能爱你一个?”那样快利。这态度又是很旷达的,爱情本就是男女相悦、两厢情愿的事,倘若对方不爱你,又何必强拉硬扯放不开呢?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正可为“岂无他人”四字作注。较之于《狡童》中那“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的呜咽吞声,此诗的女主人公,又显得通达和坚强多了。但倘若以为她就真的不把对方放在心上,恐怕还有几分误解,其实那不过是她所说的气话,而且还带有假设的意味,这从“狂童之狂也且”的戏谑语气,即可推知。须知女主人公心里,实在是很看重这份爱情的,但在外表,却又故意装出不在意的样子,无非是要激得心上人更疼她、爱她而已。所以她刚冷若寒霜,吐出“岂无他人”一句,即又噗哧一笑,戏谑地调侃对方“傻小子呀真傻态”了。看来,这位泼辣、爽朗的女主人公,在爱情上既颇认真,也还带着几分斤呢。唯其如此,于自矜、刚强之中,又显得可亲、可爱。
全诗只短短二章,用的是富于个性的口语描摹,故涵咏之际,只觉女主人公泼辣、爽朗的音容笑貌,如接于眉睫之间,堪称抒情小诗中的精品。虽说女主人公并未看轻爱情,倘若她真的被心上人抛弃,也未必能做到诗中所说的那样旷达;但这种建立在自信、自强上的爱情观,以及纵遭挫折也不颓丧的意气,却是颇能令溺于情者警醒,而给天下弱女子以鼓舞的。
admin 2010-04-09 09:21
88 丰女子后悔没随未婚夫同行,希望他在来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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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之丰兮,俟我乎巷兮,
悔予不送兮。
子之昌兮,俟我乎堂兮,
悔予不将兮。
衣锦褧衣,裳锦褧裳。
叔兮伯兮,驾予与行。
裳锦褧裳,衣锦褧衣。
叔兮伯兮,驾予与归。
你有丰润好面容,迎亲等我弄堂中。
后悔我家没有送。
你的体魄多健壮,迎亲等我在堂上。
后悔没有跟你往。
身穿锦缎衣和裳,麻纱罩衫披在上。
情哥哥啊美男子,驾车接我一同往。
身穿锦缎裳和衣,麻纱单衫上面披。
情哥哥啊美男子,驾车接我回家去。
1、丰:丰满。巷:门外。  2、俟(似sì):等。  3、送:送行。伴行至某处。  4、昌:强壮,有精神。  5、将:一起走。  6、第一个“衣”:动词,穿衣。下“裳”同。褧(窘jiǒng):用麻纱做的单罩衣。  7、行:指出嫁,与“归” 同义。
《丰》为郑风的第十四首。这首诗写一位女子当初由于某种原因未能与相爱的人结婚,感到非常悔恨。如今,她迫切希望男方来人驾车接她去,以便和心上人成婚。古代论者对此诗的解释,无论是说“刺乱也。昏姻之道缺,阳倡而阴不和,男行而女不随”(《毛诗序》),还是说“妇人所期之男子已俟乎巷,而妇人以有异志不从。既则悔之,而作是诗”(《诗集传》),都是指责女子有淫行。他们或误会诗旨,或出于道学家的偏见,不可能予以正确的评论,在此可以不必深论。当代有些学者分析诗中女子未能跟心爱的人结婚而悔恨,其原因可能是当男子向她求婚时,“她不理睬”、“与爱人赌气”,好像责任还是在女子身上。而陈子展先生则认为:“《丰篇》,盖男亲迎而女不得行,父母变志,女自悔恨之诗。”(《诗经直解》)这就是说,责任在女子的父母身上。我以为这种说法是有道理的。
在古代,青年男女的婚姻是不能自主的,他们的命运掌握在家长的手里。一对青年男女相爱了,对幸福生活充满了无限的憧憬。但只要父母不赞成这桩婚事,他们就无法成亲。这对男女双方来说,是多大的打击,在他们的心灵上留下了多么巨大的创伤。面对父母的阻挠,他们可能决定一起私奔,也可能是双双殉情,以示反抗。而《丰》诗中的抒情主人公却是个屈从父母意志的弱女子,她没有对抗父母的干涉。她的遭遇是不幸的,也是值得人们深深同情的。
虽然,她未能与心上人结合,但她对心上人的挚爱之情却丝毫没有被时间冲淡,反而更加深切了。在她的脑海里,爱人的容貌是那样的丰满美好,体魄是那样的健壮魁伟。想起这些,她的心中充满了无法消解的悔恨之情!当年的情景历历在目:那时候爱人在巷口、在堂上等她去成亲,幸福生活仿佛在向她招手。但却因父母的变卦,最终她没有能跟他走。如今悔恨之余,她要作最后的努力,呼唤爱人重申旧盟。她幻想自己穿上了盛装,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迫不急待地呼唤男家快来人驾车迎接她过门去成亲。这种由满腹悔恨引起的对幸福生活无限向往的强烈感情,在诗中表现得可谓淋漓尽致。
但我们应该指出,诗中抒情主人公对幸福生活的强烈向往,在现实中是一种无望的追求。她其实并没有找到越过急流险滩通向幸福彼岸的渡船。在诗中,我们充分了解她的怨恨之情是对着她父母的,但我们却无法知道她有什么办法能改变父母的态度。她只能幻想有朝一日她的心上人派人来把她迎娶过去。看来等待她的依然是无法改变的可悲命运。可以说,这首诗是对旧社会不合理婚姻制度的强烈控诉!
抒情主人公对爱人的感情是深沉的,对自己屈从于父母的意志流露出极度的悔恨,希望爱人重申旧盟心情表达得极其迫切,一句话,直抒胸臆,酣畅淋漓为本诗抒情的一大艺术特色。一、二两章中抒发的未能与爱人结合的悔恨之情,读者仿佛能听到她的叹息声;三、四两章中抒发的迫切想与爱人结合的向往之情,读者仿佛能听到她的呼唤声。诗中对人物形象的描写和人物心理的刻画,都极其成功,给人以深刻的印象。特别是抒情主人公由深深的悔恨而引起的向往幸福生活的幻觉,这种悲剧意味极浓的感情大跳跃,读者读后不能不为之动容。
admin 2010-04-09 09:21
89 东门之墠女子对不远处男子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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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门之墠,茹藘在阪。
其室则迩,其人甚远。
东门之栗,有践家室。
岂不尔思?子不我即!
东门之外有广场,茜草生在山坡上。
两家房屋虽接近,人儿却像在远方。
东门外面一株栗,有户人家好整齐。
难道我不想念你,你不找我我心急。
1、墠(善shàn):经过清除平整的土地。一作“坛”。“墠”犹“垣”,指堤。  2、茹藘(如绿rú lǜ):茜草,绛色染料。  3、阪(板bǎn):斜坡。头两句说东门外有堤,堤有阪,阪有茜草。  4、践:齐,指排列整齐。《集传》:“践,排列貌。”   5、家室:指诗中女主人公自家的居室。  6、即:接触。
对本篇的主旨古今认识较为一致,《毛诗序》虽冠上“刺乱”的字样,但也不否认写的是“男女有不待礼而相奔”的内容,郑笺更明确说此是“女欲奔男之辞”。方玉润《诗经原始》则认为是“托男女之情以写君臣朋友之义”,也没有离开“男女之情”。只有傅恒《诗义折中》看法特殊,认为写的是“思隐士”,他说:“贤人不仕而隐于圃,在东门之外除地为墠,植茜于陂,而作室其中。诗人知其贤也,故赋而叹之。以为室在东门,虽若甚迩,而其人则意致甚远,可望而不可即也。”似亦能自圆其说,故录以备考。今人则多以为是恋歌,其中又有男词、女词或男女唱答之分。今从“女词”一说,视诗中所写为女子的单相思。
本诗两章的头两句应合观,诗人点明她所热恋的男子的住处及周围环境。诗人爱屋及乌,在他的心目中这儿是多么优美、多么迷人啊!我们随着她那深情的目光,可以看到城东那块开阔的土坪,这是用人工开拓出来的,不消说,这也有着她所爱者的辛勤汗水,也许正因为这样,她才特别用了一个“墠”字。紧挨着土坪有座小山坡,沿着山坡长满了茜草,附近还有茂密成荫的粟树,她那朝思暮想的心上人的小屋就座落其中。她凝望着,痴想着……茜草的根是染大红色嫁衣最好的材料,而栗树薪也是人们嫁娶要用的东西,这一下不免触动了她敏感的神经,忍不住要和盘托出自己的心事,这就是两章诗的后两句的内心倾诉:首章诗人埋怨所恋者“其室则迩,其人甚远”。依常理,主人没有外出,则室迩人近,而此云“室迩人远”,何其反常!头句是实写,讲的是实在的空间距离长度,后句则着眼于情感体验,讲的是诗人潜意识驱动下形成的心理距离长度。从下章两句可知,造成这一心理距离长度的原因是:“岂不尔思,子不我即。”诗人是单相思,我虽想念着他,他却无情于我,故觉得咫尺天涯。从“室迩人远”的反差中,展现了诗人感情虚掷的委屈,爱情失落的痛苦,较之直说,显得有简约委婉之趣。姚际恒《诗经通论》有一段精妙分析,他说:“‘其室则迩,其人甚远’,较《论语》所引‘岂不尔思,室是远而’所胜为多。彼言‘室远’,此偏言‘室迩’,而以‘远’字属人,灵心妙手。又八字中不露一‘思’字,乃觉无非思,尤妙。‘思’字于下章始露之。‘子不我即’正释‘人远’,又以见人远非果远也。”
admin 2010-04-09 09:22
90 风雨风雨交加天色昏暗的时候,一个女子正想念她的“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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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凄凄,鸡鸣喈喈,
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
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风吹雨打冷清清,喔喔鸡儿不住声。
盼得亲人来到了,心头潮水立时平。
急风吹雨雨潇潇,听得鸡儿咯咯嚎。
盼得亲人来到了,心头百病一齐消。
一天风雨黑阴阴,为甚鸡儿叫不停。
盼得亲人来到了,喜在眉头笑在心。
1、凄凄:寒凉之意。  2、喈(接jiē):古读如“唧”。“喈喈”犹“唧唧”,鸡鸣声。  3、君子:女子对她的爱人之称,已见《君子于役》篇。  4、云:发语词。已见《卷耳》篇。胡:何。夷:平。云胡不夷:就是说还有什么不平呢?言心境由忧思起伏一变而为平静。  5、潇潇:《广韵》引作“潚潚(音修xiū)”,急骤。  6、胶:古读如“鸠”。胶胶:《广韵·五肴》引作“嘐嘐(交jiāo)”,鸡鸣声。  7、瘳(抽chōu):病愈。言原先抑郁苦闷,像患病似的,现在却霍然而愈。  8、如晦:言昏暗如夜。已:止。
这是一首风雨怀人的名作。在一个“风雨如晦,鸡鸣不已”的早晨,这位苦苦怀人的女子,“既见君子”之时,那种喜出望外之情,真可谓溢于言表。难以形容,唯一唱三叹而长歌之。三章叠咏,诗境单纯。而艺术的辩证法恰恰在于愈单纯而愈丰富。从诗艺、诗旨看,《风雨》都具有丰富的艺术意蕴。
蕴涵性的顷刻,包前启后。在情境的选择上,诗篇不写未见之前绵绵无尽的相思之苦,也不写相见之后载笑载言的欢聚之乐,而是重章渲染“既见”之时的喜出望外之情。而这一顷刻,正是最富于蕴涵性的顷刻。读者透过这位女子难以形容的望外之喜,既能想见她在“既见”之前,白日的“愿言思伯,甘心首疾”、和夜间的“耿耿不寐,如有隐忧”之情;也能想见在“既见”之后,夫妇间的“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和“维士与女,伊其相谑”的融融之乐。以少许胜多许,以顷刻蕴过程,这是构思的巧妙。
哀景写乐,倍增其情。每章首二句,都以风雨、鸡鸣起兴,这些兼有赋景意味的兴句,重笔描绘出一幅寒冷阴暗、鸡声四起的背景。当此之时,最易勾起离情别绪。赋景之句,也确成写情之语。风雨交加和夜不能寐之无聊;群鸡阵啼和怀人动荡之思;鸡守时而鸣与所期之人盼而不至,可谓契合无间,层层映衬。然而,正在这几乎绝望的凄风苦雨之时,怀人的女子竟意外地“既见”了久别的情郎;骤见之喜,欢欣之情,自可想见。而此时凄风苦雨中的群鸡乱鸣,也似成了煦风春雨时的群鸡欢唱了。这种情景反衬之法,恰如王夫之所说,“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一倍增其哀乐”(《董斋诗话》)。这一手法,确实不唯见诸《小雅·采薇》,而是《诗经》中诗人的常用之法。
炼词申意,循序有进。诗篇的结构是单纯的,三章叠咏;诗人的易词写景却是讲究的,它细腻地表现出了人的不同感受。凄凄,是女子对风雨寒凉的感觉;潇潇,则从听觉见出夜雨骤急;如夜的晦冥,又从视觉展现眼前景象。易词写景的这种微妙性,姚际恒《诗经通论》曾有精到的分析:“‘如晦’正写其明也。惟其明,故曰‘如晦’。惟其如晦,‘凄凄’、‘潇潇’时尚晦可知。”诗篇在易词申意的同时,对时态的运动和情态的发展,又有循序渐进的微妙表现。关于时态的渐进,姚氏说,“‘喈喈’为众声和,初鸣声尚微,但觉其众和耳。‘膠膠’,同声高大也。三号以后,天将晓,相续不已矣。”民间尚有“鸡鸣三遍天将明”之说;《风雨》的三章相叠,或许正是以此习惯规律为基础的。随着时态的发展,怀人女子“既见君子”时的心态也渐次有进。“云胡不夷”,以反诘句式,语气热烈,言其心情大悦;“云胡不瘳”,言积思之病,至此而愈,语气至深;末章“云胡不喜”,则喜悦之情,难以掩饰,以至大声疾呼了。天气由夜晦而至晨晦,鸡鸣由声微而至声高,情感的变化则由乍见惊疑而至确信高呼。方玉润说:“此诗人善于言情,又善于即景以抒怀,故为千秋绝调。”(《诗经原始》)实当此之谓。
象征意象,一诗多解。《风雨》的诗旨,今人或主“夫妻重逢”,或主“喜见情人”;联系诗境,前说更合情理。然而,汉代经生的“乱世思君”说,却在后世产生了积极的影响。《毛诗序》曰:“《风雨》,思君子也。乱世则思君子不改其度焉。”郑笺申发之曰:“兴者,喻君子虽居乱世,不变改其节度。……鸡不为如晦而止不鸣。”这样,“风雨”便象征乱世,“鸡鸣”便象征君子不改其度,“君子”则由“夫君”之君变成为德高节贞之君子了。这虽属附会,却也有其文本依据。因为,“君子”,在《诗经》时代,可施诸可敬、可爱、可亲之人,含义不定。因此,把赋体的白描意象理解为比体的象征意象,就可能生发“乱世思君”的联想;而把“风雨如晦”的自然之景,理解为险恶的人生处境或动荡的社会环境,也符合审美规律。故后世许多士人君子,常以虽处“风雨如晦”之境,仍要“鸡鸣不已”自励。南朝梁简文帝《幽絷题壁自序》云:“梁正士兰陵萧纲,立身行己,终始如一。风雨如晦,鸡鸣不已。”郭沫若创作于五四运动退潮期的《星空·归来》中也写道:“游子归来了,在这风雨如晦之晨,游子归来了!”从现代接受美学看,这种立足本文的审美再创造是无可非议的;而《毛序》的这一“附会”,也可以说是一种“创造性的误读”。
admin 2010-04-09 09:23
91 子衿女子在城阙等候她的情人,久等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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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青青的是你的长领襟,悠悠的是想念你的心。
纵然我不曾去找你,难道你从此断音信?
青黝黝是你的佩玉带,心悠悠是我把相思害。
纵然我不曾去找你,难道你不能自己来?
走去走来多少趟啊,在这高城望楼上啊。
一天不见哥的面,好像三个月儿那么长啊!
1、子:诗中女子指她的情人。衿(今jīn):衣领。或读为“紟(今jīn)”,即系佩玉的带子。《颜氏家训·书证》:“古者斜领下连于衿,故谓领为衿。”   2、悠悠:忧思貌。《集传》:“悠悠,思之长也。”   3、宁不:犹“何不”。嗣(似sì):《释文》引《韩诗》作“诒(贻yí)”,就是寄。音:谓信息。这两句是说,纵然我不曾去会你,难道你就这样断绝音信了吗?  4、佩:指佩玉的绶带。  5、挑达:往来貌。  6、城阙:城门两边的观楼,是男女惯常幽会的地方。闻一多《风诗类钞》:“城阙,是青年们常幽会的地方。”
由于孔子曾说过“《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论语》),经学家便将《诗经》的每首诗都套上“思无邪”的灵光圈,致使一部《诗经》竞成了儒家的道德教科书。如本篇《子衿》,《毛诗序》认为“刺学校废也,乱世则学校不修焉”。孔颖达疏进一步解释说:“郑国衰乱不修学校,学者分散,或去或留,故陈其留者恨责去者之辞,以刺学校之废也。经三章皆陈留者责去者之辞也。”可是我们在诗中实在看不出什么“学校废”的迹象。朱熹指出:“此亦淫奔之诗。”(《诗集传》)倒是看出这是男女相悦之辞,纠正了前人的曲解臆说。
这首诗写一个女子在城楼上等候她的恋人。全诗三章,采用倒叙手法。前两章以“我”的口气自述怀人。“青青子衿”,“青青子佩”,是以恋人的衣饰借代恋人。对方的衣饰给她留下这么深刻的印象,使她念念不忘,可想见其相思萦怀之情。如今因受阻不能前去赴约,只好等恋人过来相会,可望穿秋水,不见影儿,浓浓的爱意不由转化为惆怅与幽怨:纵然我没有去找你,你为何就不能捎个音信?纵然我没有去找你,你为何就不能主动前来?第三章点明地点,写她在城楼上因久候恋人不至而心烦意乱,来来回回地走个不停,觉得虽然只有一天不见面,却好像分别了三个月那么漫长。
近人吴闿生云:“旧评:前二章回环入妙,缠绵婉曲。末章变调。”(《诗义会通》)虽道出此诗章法之妙,却还未得个中三昧。全诗五十字不到,但女主人公等待恋人时的焦灼万分的情状宛然如在目前。这种艺术效果的获得,在于诗人在创作中运用了大量的心理描写。诗中表现这个女子的动作行为仅用“挑”、“达”二字,主要笔墨都用在刻划她的心理活动上,如前两章对恋人既全无音问、又不见影儿的埋怨,末章“一日不见,如三月兮”的独白。两段埋怨之辞,以“纵我”与“子宁”对举,急盼之情中不无矜持之态,令人生出无限想像,可谓字少而意多。末尾的内心独自,则通过夸张修辞技巧,造成主观时间与客观时间的反差,从而将其强烈的情绪心理形象地表现了出来,可谓因夸以成状,沿饰而得奇。心理描写手法,在后世文坛已发展得淋漓尽致,而上溯其源,本诗已开其先。所以钱钟书指出:“《子衿》云:‘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子宁不来?’薄责己而厚望于人也。已开后世小说言情心理描绘矣。”(《管锥编》)
admin 2010-04-09 09:24
92 扬之水男子叮嘱妻子或情人,不要听信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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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之水,不流束楚。
终鲜兄弟,维予与女。
无信人之言,人实诳女。
扬之水,不流束薪。
终鲜兄弟,维予二人。
无信人之言,人实不信。
悠悠河水东流去,一捆荆条漂不起。
没有哥哥没有弟,只有你我常相依。
不要轻信别人话,他们都在欺骗你。
悠悠河水东流去,不能漂起柴一捆。
没有哥哥没有弟,只有你我两个人。
不要轻信别人话,他们实在不可信。
1、扬:悠扬。楚:一种落叶小乔木,又名荆,即牡荆。束楚:同“束薪”。  2、鲜:少。《郑笺》:“鲜,寡也。”   3、予、女:《集传》:“予、女,男女自相谓也。”   4、迋(旷kuàng):同“诳”,欺骗。
此诗主题或以为“闵(悯)无臣”(《毛诗序》),或以为“淫者相谓”(朱熹《诗集传》),或以为“将与妻别,临行劝勉之词”(闻一多《风诗类钞》),或以为“兄弟相规”(刘沅《诗经恒解》),但都根据不足。细味诗情,乃是一个妇女对丈夫诉说的口气。古时男子除正妻外,可以纳妾,又因做官、经商等常离家在外,是否沾花惹草,妻子多管不着。但礼教上对妇女的贞节则看得很重。如果丈夫听到关于妻子的什么闲言碎语,是一定要管的;而如果以前夫妻感情很好,他对妻子也很喜爱,那么此时他将会感到非常苦恼。我以为这首诗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妻子对误听流言蜚语的丈夫所作的诚挚的表白。
《诗经》中的兴词有一定的暗示作用。凡“束楚”、“束薪”,都暗示夫妻关系。如《王风·扬之水》三章分别以“扬之水,不流束薪”、“不流束楚”、“不流束蒲”来起兴,表现在外服役者对妻子的怀念;《唐风·绸缪》写新婚,三章分别以“绸缪束薪”、“绸缪束刍”、“绸缪束楚”起兴;《周南·汉广》写女子出嫁二章分别以“翘翘错薪,言刈其楚”、“翘翘错薪,言刈其蒌”起兴。看来,“束楚”、“束薪”所蕴含的意义是说,男女结为夫妻,等于将二人的命运捆在了一起。所以说,《郑风·扬之水》只能是写夫妻关系的。
此诗主题同《陈风·防有鹊巢》相近。彼云:“谁侜(zhōu)予美,心焉忉忉”(谁诓骗我的美人,令我十分忧伤)。只是《防有鹊巢》所反映是家庭已受到破坏,而本诗所反映只是男子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妻子劝慰他,说明并无其事。如果将这两首诗看作是一对夫妇中的丈夫和妻子分别所作,则是很有意思的。
此诗抒情女主人公是忠贞、善良的,同丈夫有着很深的感情。她因为娘家缺少兄弟,丈夫便是她一生唯一的倚靠,她把丈夫看作自己的兄弟。在父系宗法制社会中作为一个妇女,已经是一个弱者,娘家又力量单薄,则更是弱者中的弱者。其中有的女子虽然因为美貌会引起很多人的爱慕,但她自己知道:这都不一定是可靠的终身伴侣。她是珍惜她的幸福的家庭生活的。但有些人却出于嫉妒或包藏什么祸心,而造出一些流言蜚语,使他们平静的生活出现了波澜。然而正是在这个波澜中,更真切地照出了她的纯洁的内心和真诚的情感。
此诗运用了有较确定蕴含的兴词,表现含蓄而耐人寻味。第一句作三言,第五句作五言,与整体上的四言相搭配,节奏感强,又带有口语的韵味,显得十分诚挚,有很强的感染力。
admin 2010-04-09 09:25
93 出其东门思念清秀的东门游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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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其东门,有女如云。
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缟衣綦巾,聊乐我员。
出其闉阇,有女如荼。
虽则如荼,匪我思且。
缟衣茹藘,聊可与娱。
漫步走出城东门,漂亮姑娘多如云。
虽然姑娘多如云,不是我的心上人。
只有白衣青巾女,使我快乐又相亲。
漫步走出瓮城门,美女多如白茅花。
虽然多如白茅花,不是我心所牵挂。
只有白衣红巾女,和她一起乐无涯。
1、《集疏》:“郑城西南门为溱洧二水所经,故以东门为游人所集。”   2、如云:言众多。  3、存:思念。匪我思存:言非我所思念。  4、缟(搞gǎo):未经染色的绢。缟衣:是较粗贱的衣服。綦(其qí):暗绿色。巾:佩巾,就是蔽膝。参看《召南·野有死麕》篇“帨(shuì)”字注。綦巾:是未嫁女子所服用的。  5、聊:且。员(云yún):一作“云”。语助词。以上二句是说那一位穿缟衣,佩綦巾,服饰贫陋的姑娘才是令我喜爱的。  6、闉(因yīn):曲城,又叫做“瓮城”,就是城门外的护门小城。阇(督dū):是闉的门。上章出门是出内城的门,本章出闉阇是出瓮城的门。  7、荼(徒tú):茅草的白花。如荼:亦言众多。  8、且:读为“著”,犹“存”。“思存”、“思著”和《周南·关雎》篇的“思服”同例。  9、茹藘(如绿rú lǜ):茜草,可以做绛色染料。在这里是绛色佩巾的代称。“綦巾”变为“茹藘”是因为分章换韵而改字,所指还是同一个人。  10、娱:乐。这句和上章末句意思相同。
对于这首诗的主旨,旧说颇有争议。《毛诗序》以为是“闵乱”之作,在郑之内乱中“兵革不息,男女相弃,民人思保其室家焉”;朱熹《诗集传》则称是“人见淫奔之女而作此诗。以为此女虽美且众,而非我思之所存,不如己之室家,虽贫且陋,而聊可自乐也。”清姚际恒《诗经通论》并驳二说曰:“小序谓‘闵乱’,诗绝无此意。按郑国春月,士女出游,士人见之,自言无所系思,而室家聊足娱乐也。男固贞矣,女不必淫。以‘如云’、‘如荼’之女而皆谓之淫,罪过罪过!”驳得颇为痛快。但断“缟衣綦巾”者为其妻室,却也未必。清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引《夏小正》传谓“缟衣为未嫁女所服之”。可见还是定为恋人,较为妥当。
郑之春月,也确如姚际恒所说,乃是“士女出游”、谈情说爱的美妙时令。读过《郑风·溱洧》一诗的还知道,在清波映漾的溱水、洧水之畔,更有“殷且盈”的青年男女,“秉兰”相会、笑语“相谑”,互相赠送着象征爱情的“芍药”之花。此诗所展示的,则是男女聚会于郑都东门外的一幕,那景象之动人,也决不逊色于“溱洧”水畔。“出其东门,有女如云”、“出其闉阇,有女如荼”——二章复叠,妙在均从男主人公眼中写来,表现着一种突见众多美女时的惊讶和赞叹。“如云”状貌众女之体态轻盈,在飞彩流丹中,愈显得衣饰鲜丽、缤纷照眼;“如荼”表现众女之青春美好,恰似菅茅之花盛开,愈见得笑靥灿然、生气蓬勃!面对着如许众多的美丽女子,你纵然是枯木、顽石,恐怕也不免要目注神移、怦然动心的罢?
在迈出城门的刹那间,我们的主人公,无疑也被这“如云”、“如荼”的美女吸引了。那毫不掩饰的赞叹之语,正表露着这份突然涌动的不自禁之情。然而,人的感情是奇特的,“爱情”则更要微妙难猜:“虽则如云,匪我思存”、“虽则如荼,匪我思且”——在众多美女前怦然心动的主人公,真要作出内心所爱的选择时,吐语竟如此出人意料。两个“虽则……匪我……”的转折句,正以无可动摇的语气,表现着主人公的情有独钟。好奇的读者自然要打听:他那幸运的恋人而今安在?“缟衣綦巾,聊乐我员”、“缟衣茹藘,聊可与娱”二句,即带着无限的喜悦和自豪,将这位恋人推到了你的眼前。如果你还知道,“缟衣綦巾”、“缟衣茹藘”,均为“女服之贫贱者”(朱熹),恐怕在惊奇之际,更会对我们的主人公肃然起敬:原来他所情有独钟的,竟是这样一位素衣绿巾的贫贱之女!只要两心相知,何论贵贱贫富——这便是弥足珍惜的真挚爱情。主人公以断然的语气,否定了对“如云”、“如荼”美女的选择,而以喜悦和自豪的结句,独许那“缟衣茹藘”的心上人,也足见他对伊人的相爱之深!
由此回看诗章之开篇,那对东门外“如云”、“如荼”美女的赞叹,其实都只是一种渲染和反衬。当诗情逆转时,那盛妆华服的众女,便全在“缟衣綦巾”心上人的对照下黯然失色了。这是主人公至深至真的爱情所投射于诗中的最动人的光彩,在它的照耀下,贫贱之恋获得了超越任何势利的价值和美感!
admin 2010-04-09 09:26
94 野有蔓草大清早草露未干,田野间一对情人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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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野地蔓草多又长,团团露珠落叶上。
有个漂亮好姑娘,眉清目秀好模样。
不期路上碰见她,合我心愿真舒畅。
野地蔓草绿成片,露落叶上湿难干。
有个漂亮好姑娘,眉清目秀多娇艳。
不期路上碰见她,你我两人都喜欢。
1、蔓草:蔓生的草。零:落。漙(团tuán):凝聚成水珠。  2、扬:明。“清”、“扬”都是形容目的美。婉:读为“睕(晚wǎn)”,目大貌。《毛传》:“眉目之间婉然美也。”   3、邂逅(谢后xiì hòu):爱悦。亦作“不期而遇”解。遇:相逢或配合。适我愿:就是称心满意,也就是“邂逅”的意思。  4、瀼瀼(攘ráng):露珠肥大貌。  5、如:犹“而”。  6、偕臧(藏zàng):一同藏匿。《集传》:“偕臧,言各得其所欲也。”
这是多么浪漫而自由的爱情:良辰美景,邂逅丽人;一见钟情,便携手藏入芳林深处。恰如一对自由而欢乐的小鸟,一待关关相和,便双双比翼而飞。
率真的爱情,形诸牧歌的笔调,字字珠玉,如歌如画。诗分二章,重复叠咏。每章六句,两句一层;分写景、写人、抒情三个层次。而典型环境、典型人物与典型感情,可谓出之无心而天然合作。
清丽的环境和美丽的姑娘,从小伙子的视角见出,楚楚有致,格外动人。“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春晨的郊野,春草葳蕤,枝叶蔓延,绿成一片;嫩绿的春草,缀满露珠,在初日的照耀下,明澈晶莹。在这清丽、幽静的春晨郊野,“有美一人,清扬婉兮”;一位美丽的姑娘含情不语,飘然而至,那露水般晶莹的美目,顾盼流转,妩媚动人。先写景,后写人,诗中有画,画中有人,四句诗俨然一幅春郊丽人图。而在修长的蔓草、晶莹的露珠与少女的形象之间,有着微妙的隐喻,能引发丰富的联想。“清扬婉兮”的点睛之笔,表现了姑娘惊人的美丽。小伙子见到这一切,爱悦之情怎能不喷涌而出。“邂逅相遇,适我愿兮。”这里,有对姑娘的惊叹,有对不期而遇的惊喜,更有对爱神突然降临的幸福感和满足感。
第一章与第二章之间的空白,可理解为姑娘小伙相对凝视之时,此时无声胜有声的静场;次章前五句的重叠复唱,可理解为小伙子心情略为平静后,向姑娘倾诉的爱慕之意和殷殷之情。然而,在这人性纯朴的时代,又值仲春欢会之时,无需絮絮长谈,更不必繁文缛节。“邂逅相遇,与子偕臧。”只要两情相愿,便结百年之好;毋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可永结同心。
德国美学家黑格尔说:“整个灵魂究竟在哪一个特殊官上显现为灵魂?我们马上就可以回答说:在眼睛上;因为灵魂集中在眼睛里,灵魂不仅要通过眼睛去看事物,而且也要通过眼睛才被人看见”(《美学》第一卷)。其实,艺术描写的这一美学原则,二千多年前中国的民间诗人已心领神会,运用娴熟。从《硕人》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到《野有蔓草》的“清扬婉兮”、“婉如清扬”,都是通过流盼婉美的眼睛,写姑娘的美丽。在短小的抒情篇章中,只有通过传神的“点睛”之笔,才可能写活人物;而在陌生男女邂逅相遇之时,四目注视,相对而望,也是最自然的表情。因而,这里的“点睛”之笔,可以说虽着力而极自然。
这牧歌般的自由之爱,是美好心愿的诗意想像,还是先民婚恋的真实写照?《毛序》认为是前者,曰:“《野有蔓草》,思遇时也。君之泽不下流,民穷于兵革,男女失时,思不期而会焉。”所谓“思遇时”、“思不期而会”,即战乱的现实男女失时,只有借诗歌表达心愿;诗意的满足背后是现实的缺陷。明代季本认为是后者,其《诗说解颐》曰:“男子遇女子野田草露之间,乐而赋此诗也。”今人多从此说,且更明确提出这是一首情诗恋歌。从诗歌意境看,《野有蔓草》确是对先民的自由婚恋的赋颂;但是,《毛序》对此诗背景的分析,确也不能视为纯粹臆测。
不过,无论是诗意想像,还是真实写照,它都带有原始的纯朴性和直率性而不同于后世表现男女邂逅的诗作。唐代崔护的《题都城南庄》也写“邂逅相遇”;但一见钟情,却终成遗憾。“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一声叹唱,千年怅惘;封建礼教,酿成了多少人间悲剧。《野有蔓草》作为对华夏先民的圣洁自由的婚恋性爱的赞歌,将具有永恒的魅力。
admin 2010-04-09 09:27
95 溱洧男女在岸边欢乐聚会的盛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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溱与洧,方涣涣兮。
士与女,方秉蕳兮。
女曰观乎?士曰既且。
且往观乎?洧之外,洵訏且乐。
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
溱与洧,浏其清矣。
士与女,殷其盈矣。
女曰观乎?士曰既且。
且往观乎?洧之外,洵訏且乐。
维士与女,伊其将谑,赠之以勺药。
溱水洧水向东方,三月春水正上涨。
小伙姑娘来春游,手握兰草求吉祥。
姑娘说道看看去,小伙回说已经逛。
再去看看又何妨?瞧那洧水河滩外,实在宽大又舒畅。
小伙姑娘来春游,尽情嬉笑喜洋洋,互赠勺药情意长。
溱水洧水向东方,三月春水多清凉。
小伙姑娘来春游,熙熙攘攘满河傍。
姑娘说道看看去,小伙回说已经逛。
再去看看又何妨?瞧那洧水河滩外,实在宽大又舒畅。
小伙姑娘来春游,尽情嬉笑喜洋洋,互赠勺药情意长。
1、溱、洧:水名,又见《褰裳》篇。涣涣:水弥漫之貌。《集传》“涣涣,春水盛貌。”   2、士与女:泛指众游春男女。“女曰”、“士曰”的士女则有所专指。以下仿此。  3、蕳(间jiān):兰。古字同。《毛传》:“蕳,兰也。”古人所谓兰是一种香草,属菊科,和今之兰花不同。郑国风俗,每年三月上巳日男女聚在溱洧两水之上,招魂续魄,秉执兰草,祓(扶fú)除不祥。  4、观:言游观。这句是说一个女子约她的爱人道:看看热闹去吧?(“观”亦可读为“灌”,灌为洗濯,洗濯所以除不祥。)  5、既:已也。《郑笺》:“既,已也。士曰已观矣。”且:读为“徂(cú)”,往。这句是男答女:我已经去过了。  6、且往观乎:是女劝男再往之辞,“且”训“复”。  7、訏(吁xū):大。这句是说洧水之外确是宽旷而可乐。  8、伊:犹“维”,语助词。谑:调笑。  9、勺药:香草名。男女以勺药相赠是结恩情的表示。《集传》:“勺药,亦香草也。三月开花,芳色可爱。”   10、浏:清貌。《说文·水部》:“浏,流清貌。”   11、殷:众。《毛传》:“殷,众也。”   12、将:相将。《集传》:“将当作相,声之误也。”
读这首诗,千万莫要忽略了其中两个小小的导具:“蕑(兰)”与“勺药”。凭借着这两种芬芳的香草,作品完成了从风俗到爱情的转换,从自然界的春天到人生的青春的转换,也完成了从略写到详写的转换,从“全镜头”到“特写镜头”的转换。要之,兰草与芍药,是支撑起全诗结构的两个支点。
诗分二章,仅换数字,这种回环往复的叠章式,是民歌特别是“诗三百”这些古老民歌的常见形式,有一种纯朴亲切的风味,自不必言。各章皆可分为两层,前四句是一层,落脚在“蕑”;后八句为一层,落脚在“勺药”。前一层内部其实还包含一个小转换,即自然向人的转换,风景向风俗的转换。诗人以寥寥四句描绘了一幅风景画,也描绘了一幅风俗画,二者息息相关,因为古代社会风俗的形成大多与自然节气有关。原来当时“郑国之俗,三月上巳之日,此两水(溱水、洧水)之上,招魂续魄,拂除不祥”(薛汉《韩诗薛君章句》)。于是诗人唱道:“溱与洧,方涣涣兮。”“涣涣”二字十分传神,令我们想起冰化雪消,想起桃花春汛,想起春风骀荡。春天,真的已经降临到郑国大地!在这幅春意盎然的风景画中,人出现了:“士与女,方秉蕑兮”。人们经过一个冬天严寒的困扰,冰雪的封锁,从蛰伏般的生活状态中苏醒过来,到野外,到水滨,去欢迎春天的光临。而人手一束的嫩绿兰草,便是这次春游的收获,是春的象征。“招魂续魄,拂除不详”,似乎有点神秘,其实其精神内核应是对肃杀的冬气的告别,对新春万事吉祥如意的祈盼。任何虚幻的宗教意识,都生自现实生活的真切愿望。在这里,从自然到人、风景到风俗的转换,是通过“溱与洧”和“士与女”两个结构相同的句式的转换实现的。结构相同的东西可以使人产生由此及彼的对照、联想,因而这里的转换令人觉得顺理成章,毫不突然。
如果说对于成年的“士与女”,他们对新春的祈愿只是风调雨顺,万事如意,那么对于年青的“士与女”,他们的祈愿则更加上一个重要内容——爱情,因为他们不仅拥有大自然的春天,还拥有生命的春天——青春。于是作品便从风俗转向爱情,从“蕑”转向“勺药”。这首诗是以善于转折为人称道的,清人牛运震《诗志》、陈继揆《读诗臆补》皆认为它“妙于用虚字转折”。其实它的“转折之妙”,又何尝独在虚字!如上所说,前一层次的从风景向风俗的小转折,是借重两个结构相同的句式实现的。这里从风俗到爱情的大转折,则巧妙地利用了“士”、“女”的相同字面:前层的“士与女”是泛指,犹如常说的“士女如云”;后层的“士”、“女”则是特指,指人群中某一对青年男女。字面虽同,对象则异。这就使转折完成于不知不觉之间,变换实现于了无痕迹之中。诗意一经转折,诗人便一气直下,一改前面的宏观扫描,将“镜头”对准了这对青年男女,记录下他们的呢喃私语,俏皮调笑,更凸现出他们手中的芍药,这爱的信物,情的象征。总之,兰草“淡出”,芍药“淡入”,情节实现了“蒙太奇”式的转换。
于是,从溱、洧之滨踏青归来的人群,有的身佩兰草,有的手捧芍药,撒一路芬芳,播一春诗意。千载而下的我们,也分明可以听到他们的欢歌笑语。
尽管小小的郑国常常受到大国的侵扰,本国的统治者也并不清明,但对于普普通通的人民来说,这个春天的日子仍使他们感到喜悦与满足,因为他们手中有“蕑”,有“勺药”,有美好生活的憧憬与信心。
来自民间的歌手满怀爱心和激情,讴歌了这个春天的节日,记下了人们的欢娱,肯定和赞美了纯真的爱情,诗意明朗,欢快,清新,没有一丝“邪思”。后世的经学家诬之为“刺乱也”,不是太煞风景了吗?道学家咒之为“淫诗”,不是太抹煞人性了吗?
驸马6 2010-04-10 02:25
好帖子,做个记号。以便下次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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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2010-04-10 07:27
国风·齐风
96 鸡鸣丈夫留恋床第,妻怕他误了早朝,催他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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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既鸣矣,朝既盈矣。
匪鸡则鸣,苍蝇之声。
东方明矣,朝既昌矣。
匪东方则明,月出之光。
虫飞薨薨,甘与子同梦。
会且归矣,无庶予子憎。
“听见鸡叫唤啦,朝里人该满啦。”
“不是鸡儿叫,那是苍蝇闹。”
“瞅见东方亮啦,人儿该满堂啦。”
“不是东方亮,那是明月光。”
“苍蝇嗡嗡招瞌睡儿,我愿和你多躺会儿。
可是会都要散啦,别叫人骂你懒汉啦!”
1、朝:朝堂,君臣聚会的地方。既盈:言人已满。以上二句妻催促丈夫起身赴朝会,告诉他时已不早。  2、则:犹“之”。这两句是夫答妻之辞。  3、昌:盛。言人多。以上二句妻告夫。  4、此二句夫答妻。言时候还早。  5、薨薨(哄hōng):飞虫声,似即指“苍蝇之声”。  6、甘:乐。同梦:犹言“共寝”。  7、会:指朝会。且归:是说参加朝会者将散朝回家。这和“既盈”、“既昌”都是故甚其词以引起对方的紧张。  8、庶:庶几。无庶:是“庶无”的倒文。予:与。憎:言见憎于人。末章四句是妻对夫说:在这催眠的虫声中,我也愿意你和我再睡一会儿,不过人家都要散朝了,还是早些去吧,别惹得人家对你憎恶。(或以上二句属夫,下二句属妻,亦通。
本诗的主题,《毛诗序》以为是“思贤妃”,说:“(齐)哀公荒淫怠慢,故陈贤妃贞女夙夜警戒相成之道焉。”宋朱熹《诗集传》则以为是直接赞美贤妃,谓其“言古之贤妃御于君所,至于将旦之时,必告君曰:鸡既鸣矣,会朝之臣既已盈矣,欲令君早起而视朝也”,“故诗人叙其事而美之也”。而宋严粲《诗缉》以为是“刺荒淫”,清崔述《读风偶识》以为是“美勤政”,清方玉润《诗经原始》以为是“贤妇警夫早朝”。本文则认为此诗只是表现一对贵族夫妇私生活的情趣。全诗以夫妇间对话展开,构思新颖,在《诗经》中是别开生面的。姚际恒说:“愚谓此诗妙处须于句外求之。”(《诗经通论》)本来这对夫妇的对话是非常质朴显露的,谈不上有什么诗味妙语,只因为有的类似傻话、疯话,叫人会心发笑,包含着“无理见趣”之妙。古制,国君鸡鸣即起视朝,卿大夫则提前入朝侍君,《左传·宣公二年》载赵盾“盛服将朝,尚早,坐而假寐”即是。
本诗开头写妻子提醒丈夫“鸡既鸣矣,朝既盈矣”,丈夫回答“匪鸡则鸣,苍蝇之声”。想来鸡啼、苍蝇飞鸣古今不会大变,如非听觉失灵,何至二者不分!从下面二、三章妻子所云“东方明矣”、“会且归矣”,可知当是鸡鸣无疑。而丈夫把“鸡鸣”说成“苍蝇之声”,是违背生活常识的,当然“无理”。但如果我们换一角度理解,看作是丈夫梦中被妻子唤醒,听见妻子以“鸡鸣”相催促,便故意逗弄妻子说:不是鸡叫,是苍蝇声音,表现了他们夫妇间的生活情趣,不是别有滋味吗?“反常”而合乎夫妇情感生活之“道”,这正是姚氏所指出的妙在句外。下两章时间由鸡鸣至天亮,官员由已上朝至快散朝,丈夫愈拖延愈懒起,故意把天明说成“月光”,贪恋衾枕,缠绵难舍,竟还想与妻子同入梦乡,而妻子则愈催愈紧,最后一句“无庶予子憎”已微有嗔意。表现夫妇私生活,可谓“真情实境,写来活现”(姚际恒《诗经通论》)。今人钱钟书《管锥编》赞赏此诗“作男女对答之词”而“饶情致”,并说:“莎士比亚剧中写情人欢会,女曰:‘天尚未明;此夜莺啼,非云雀鸣也。’男曰:‘云雀报曙,东方云开透日矣。’女曰:‘此非晨光,乃流星耳。’可以比勘。”这可作为中西比较文学的一段佳话。
本诗句式以四言为主,杂以五言,句式错综,接近散文化。押韵亦有其特点,头两章四句皆用韵,而首句与次句韵脚同在第三字,而末尾是语助词“矣”,也算韵,王力先生称这为“富韵”。另外第一、二章首句与第三句韵脚同字。第三章则是第一、二、四句押韵,也可见本诗用韵富有变化。
admin 2010-04-10 07:28
97 还两位猎人在山间相遇,互相赞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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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之还兮,遭我乎狃之间兮。
并驱从两肩兮,揖我谓我儇兮。
子之茂兮,遭我乎狃之道兮。
并驱从两牡兮,揖我谓我好兮。
子之昌兮,遭我乎狃之阳兮。
并驱从两狼兮,揖我谓我臧兮。
你真敏捷技艺娴,与我相遇峱山间。
并驾追赶两大兽,拱手夸我多灵便。
你的身材真美好,与我相遇峱山道。
并驾追赶两雄兽,拱手夸我技艺高。
你的身材真健壮,与我相遇峱山阳。
并驾追赶两条狼,拱手夸我技艺强。
1、还(旋xuán):旋。便捷。  2、遭:相遇。峱(挠náo):山名,在今山东临缁县南。  3、从、肩:《毛传》:“从,逐也。兽三岁曰肩。”   4、揖:作揖。儇(旋xuán):灵巧。《毛传》:“儇,利也。”《传疏》:“利犹闲也,闲于驰逐也。”   5、茂:美好。《毛传》:“茂,美也。”   6、牡:雄兽。  7、昌:《郑笺》:“昌,佼好貌。”   8、阳:《集传》:“山南曰阳。”   9、《后笺》:“《陆疏》云,狼猛捷,自是难获之兽。此所以互相夸耀,以为戏乐。”   10、臧(脏zāng):善,好。
这是一首猎人相遇互相赞誉猎技高超的诗。旧说中《毛诗序》以为诗旨是刺齐哀公(周夷王时代人)迷恋打猎,致使齐国好猎成风,荒废政治,朱熹《诗集传》虽谓此诗“以便捷轻利相称誉”,但又有刺“其俗之不美”的看法。我们觉得从本诗中看不出有“刺”的意味,旧说显系比附,今不取。
本诗不用比兴,三章诗全用“赋”,以猎人自叙的口吻,真切地抒发了他猎后暗自得意的情怀。三章叠唱,意思并列,每章只换四个字,但却很重要,起到了文义互足的作用:首章互相称誉敏捷,次章互相颂扬善猎,末章互相夸赞健壮。首句开口便赞誉,起得突兀,真实地表达了诗人由衷的仰慕之情。他在峱山与猎人偶然碰面,眼见对方逐猎是那样敏捷、娴熟而有力,佩服之至,不禁脱口而出“子之还(茂、?兮”,这是发自心底的赞叹,“子”是对那位同行的敬称。次句点明他们相遇的地点在峱山南面的道路上。“遭”字表明他们并非事先约定,只是邂逅相遇罢了。正因为如此,诗人才会那样惊喜不已,十分激动。第三句说他们由相遇而合作,共同奋力追杀两只大公狼。这里诗人虽然没有告诉我们逐猎的结果如何,但是从他那异常兴奋的叙述中,可以猜想到那两只公狼已成为他们的捕获物,我们从中也似乎分享到了诗人的喜悦。最后一句是猎后合作者对诗人的称誉:“揖我谓我儇(好、臧)兮”,这里诗人特点明“揖我”这一示敬的动作,联系首句,我们知道因为诗人对他的合作者十分敬佩,所以他才为自己能得到对方的赞誉而引以自豪!吴闿生称此为“渲染法”(《诗义会通》)。
全诗句句用韵,每章一韵,押在每句末尾第二字上:首章还、间、肩、儇为韵;次章茂、道、牡、好为韵;末章昌、阳、狼、臧为韵,句尾都以“兮”字收束,组成“富韵”,加上四、六、七言并用的参差句法,造成了舒缓的音节,读起来有一唱三叹的韵味,在《诗经》中堪称佳作。方玉润《诗经原始》引章潢的话评论说:“‘子之还兮’,己誉人也;‘谓我儇兮’,人誉己也;‘并驱’,则人已皆与有能也。寥寥数语,自具分合变化之妙。猎固便捷,诗亦轻利,神乎技矣。”
admin 2010-04-10 07:29
98 著迎亲时新娘看到盛装的新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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俟我于著乎而,
充耳以素乎而,
尚之以琼华乎而。
俟我于庭乎而,
充耳以青乎而,
尚之以琼莹乎而。
俟我于堂乎而,
充耳以黄乎而,
尚之以琼英乎而。
新郎等我门屏间,  |   等我就在屏风前哟,
充耳白丝垂帽边。  |   帽垂丝带在耳边哟。
帽上宝石光闪闪。  |   加上美玉多明艳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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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郎等我在院庭,  |   等我就在庭院里哟,
帽旁充耳丝线青。  |   帽垂丝带在耳际哟。
帽上宝石亮晶晶。  |   加上美玉多华丽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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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郎等我在堂上,  |   等我就在厅堂上哟,
充耳黄丝垂帽旁。  |   帽垂丝带在耳旁哟。
帽上宝石真漂亮。  |   加上美玉多漂亮哟。
1、俟(寺sì):等。著(注zhù):古代正门内两侧屋之间。《毛传》:“俟,待也。门屏之间曰著。”   2、乎而:语气词连用。  3、充耳:古代贵族冠冕两旁悬挂的玉,下垂至耳,塞耳蔽听。  4、素:与下文“青”、“黄”皆指美玉之色。  5、尚:加在上面。《集传》:“尚,加也。”   6、琼华、琼莹、琼英:皆为美玉之名。姚际恒《诗经通论》:“琼,赤玉,贵者用之。华、莹、英,取协韵,以赞其玉之色泽也。”
本篇《毛诗序》、郑玄笺皆以为是刺诗,孔颖达疏申述云:“作《著》诗者,刺时也。所以刺之者,时不亲迎,故陈亲迎之礼以刺之也。”姚际恒不以为然,他说:“此本言亲迎,必欲反之为刺,何居?……此女子于归见婿亲迎之诗,今不可知其为何人,观充耳以琼玉,则亦贵人矣。”(《诗经通论》)姚说可取。揣摩诗意,此当是女子回想出嫁时夫婿迎亲情景的。据《仪礼·士昏礼》,新郎到女家迎亲,新娘上车后,新郎得亲自驾车,轮转三周,再交给车手驾御,而自己则另乘车先行至自家门口等候,然后按照以次将新娘引进洞房。本诗把这一古老的结婚仪式写得饶有情趣。
全诗三章九句,皆从新娘眼中所见来写,戴君恩《读诗臆评》谓其“句法奇怪”,吴闿生《诗义会通》引旧评称其“句法奇蛸”。奇峭在哪里?就在于九句诗中全不用主语,而且突如其来。这一独特的句法,恰切而传神地表现了新娘此时的心理活动。当她紧随着迎亲车辆踏进婆家大门的那一刻,其热闹的场面是可想而知的,在场的左邻右舍,亲朋好友,谁不想一睹新娘的风采,然而新娘对着这稠密涌动的人丛,似乎漠不关心,视而不见,映进她眼帘的唯有恭候在屏风前的夫婿——俟我于著,少女的靦覥,使她羞于说出“他”字,但从“俟我”二字却能品味出她对他的绵绵情意和感受到的幸福。下两句更妙在见物不见人。从新娘的心理揣测,她的注意力本来全集中在新郎身上,多么想把新郎端详一番,然而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她怎敢抬头仔细瞧呢?实际上,她只是低头用眼角瞟了一下,全没看清他的脸庞,所见到的只是他帽沿垂下的彩色的“充耳”和发光的玉瑱。这两句极普通的叙述语,放在这一特定的人物身上,在这特殊的时刻和环境中,便觉得妙趣横生、余味无穷了,给人以丰富联想和审美的愉悦。
这首诗风格与《还》相近,也是三章全用赋体,句句用韵,六言、七言交错,但每句用“乎而”双语气词收句,又与《还》每句用常见的“兮”字收句不同,使全诗音节轻缓,读来有余音袅袅的感觉。在章法上它与《诗经》中的典型篇章是那么不一样,而又别具韵味,无怪乎清代学者牛运震要称它是“别调隽体”(《诗志》)。
admin 2010-04-10 07:30
99 东方之日新婚夫妇恩爱,形影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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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之日兮,彼姝者子,在我室兮。
在我室兮,履我即兮。
东方之月兮,彼姝者子,在我闼兮。
在我闼兮,履我发兮。
东方太阳红彤彤,美丽的姑娘,就在我家内房。
就在我家内房中,悄悄伴我情意浓啊。
东方月亮白晃晃,美丽的姑娘,就在我家门旁。
就在我家内门旁,悄悄随我情意长啊。
1、东方之日:《通释》:“古人喻人颜色之美,多取譬于日月。”   2、《郑笺》:“有姝姝美好之子,来在我室。”   3、履(吕lǚ):蹑,放轻(脚步)。  4、即:通“膝”。亲近。杨树达《小学述林》卷六:“古人席地而坐,安坐则膝在身前,故行者得践坐者之膝也。”   5、闼(踏tà):内室。《毛传》:“闼,门内也。”   6、发:足,脚。
此诗《毛诗序》以为意在“刺衰”,说:“君臣失道,男女淫奔,不能以礼化也。”朱谋玮《诗故》以为意在“刺淫”,说:“旦而彼姝人室,日夕乃出,盖大夫妻出朝,而其君以无礼加之耳。”牟庭《诗切》以为意在“刺不亲迎”,说:“刺不亲迎者,言有美女光艳照人,不知何自而来,如东方初出之日也。”虽然见解不同,但大都承认诗的基本内容是关于男女情事的。本文则把它视为一首回忆与女子幽会的情诗,而不取“刺”的臆测。
两章诗首句,毛传以为“兴也”,季本《诗说解颐》以为“赋也”,严虞惇《读诗质疑》又以为“比也”;除此还有“兴而赋”、“比而赋”等不同说法。我以为这两句是含有象征意义的起兴:诗人早晨面对初升的旭日,或晚间仰望刚起的新月,都似乎有一种异样的感觉:那艳丽而热烈的朝阳,皎洁而恬静的月光,多么像他那位艳美而温柔的情人啊!她对他的追求是那样大胆热切,又充满着柔情蜜意,竟不顾一切自荐枕席,男欢女悦。因此,每当日出东方,或月上梢头,“彼姝之子”的形象总不免在他心中盘桓,情意缱绻,朦朦胧胧,仿佛她“在我室兮”。两章的二、三两句承接自然。英国浪漫主义诗人华滋华斯说得好:“诗起于经过在沉静中回味的情绪。”(转引自朱光潜《诗论》)本篇作者正是有感于朝阳、明月而沉浸在甜蜜的“回味”中,由此激起了难以压抑的爱的狂潮,竟脱口而出透露了他与她幽会的隐私:不仅说出了情人在他的卧室内,还情不自禁地描述了他们亲呢的情景——“履我即兮”、“履我发兮”。从中我们可以体会到他的叙述是带着颇为得意的幸福感的,我们能触摸到他那颗被爱情撩拨得激烈跳荡的心。正因为如此,所以十句诗中竟有六句有“我”字,自我矜喜之情溢于言表。本诗格调粗犷而不轻薄,俏皮而不油滑,体现了古代情歌质朴的本色。
这首诗以“东方之日”、“东方之月”象征女子的美貌,对后世诗文创作有明显影响,如宋玉《神女赋》形容神女之美:“其始来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其少进也,皎若明月舒其光。”又曹植《洛神赋》写洛神似见非见“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而远处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类似写法后世更多。不胜枚举。
本诗押韵有其特色,每章皆是一、三、四、五句押韵,并且都与“兮”字组成“富韵”,三句与四句又是重复的,读起来音节舒缓而绵延,有着流连咏叹的情昧。全诗八个“兮”字韵脚,《正韵》称为“联章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