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的翅膀女生:好心情：前南斯拉夫和前苏联的解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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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先生在选举网发表了许多文章和留言，反复强调两个观点：其一，一个社会没有达到足够富裕(即没有进入橄榄型社会或中产阶级社会)，就不能实行民主;其二，实行民主会亡国(这是刘先生在以前的一则留言中所强调的，也是笔者撰写此文的动因)。前一个观点已经被众网友批得体无完肤，后一个观点则需进一步澄清。仅以此文与刘先生商榷。

　　先厘清几个概念。

　　首先是“国家”与“政权”这两个概念。国家由三要素即领土、人民和主权构成，缺一不可，一般来说国家具有长久性，当然也有特例;政权亦称政府、朝廷，是对国家进行管理，行使权力。相对国家而言，政权一般不具长久性，更不会传至万世。改朝换代，政权更迭，乃司空见惯。正所谓，国家传承长久在，政权更替寻常事。

　　其次，是“实行民主”这个概念。实行民主有多种指标，如言论新闻自由、多党制、普选制、法治、公民社会等等。其中普选制是实行民主的核心与本质，因此本文选取推行普选作为实行民主的基本定义，即本文所谈的实行民主，基本上是指推行普选制。

　　回到正题，实行民主会亡国吗?

　　笔者认为，实行民主推行普选制不会导致一个国家的灭亡。因为实行民主不会使国家三要素中任何一个要素不复存在，只是可能会使一个国家内的政权(政府)发生更替。政权变更，国家犹存。所有的例子，包括历史上的、现实的，西方国家的、东方国家和地区的、东欧的，非洲的、中东的、拉美的等等，都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刘学伟先生举出前南斯拉夫和前苏联两个国家作为例子，认为是实行民主推行普选导致了两国的解体亡国。这个论断是否成立和正确?我认为，至关重要的，是搞清楚这两国解体的原因是什么?如果这两国是由于实行民主推行普选而解体，那么民主亡国论至少在这两国可以成立;如果两国解体是另外原因所致，与实行民主推行普选没有关系，或者关系不大，那么刘先生的观点就站不脚。

　　现在就让我们来看看这两国解体的原因或者主要原因是什么。

　　先看南斯拉夫。

　　南斯拉夫在历史上从来就没有形成过统一国家。迟至1918年12月才首次建国，在1918年以后的80多年里，三次建国，三次解体，这三次解体各有原因，但都与实行民主推行普选没有关系。

　　1918年，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废墟上，亚历山大·卡拉乔治建立了“塞尔维亚-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王国”，史称“第一南斯拉夫”。1929年实行君主立宪，改国名为“南斯拉夫”。二战中，该国分别被德、意和其他邻国占领、肢解。

　　1945年，铁托再次建国，即“第二南斯拉夫”。1980年铁托去世，随着强人政治的维系作用消失，该国各民族间的矛盾日趋尖锐和激化。

　　1991年6月，克罗地亚和斯洛维尼亚分别宣布独立，同年10月波黑和马其顿各自宣布独立。这四国都相继从南斯拉夫中脱离了出来。1992年塞尔维亚与黑山宣布组成南联盟，并被称为“第三南斯拉夫”或“小南斯拉夫”。2006年，塞尔维亚与黑山正式分裂为两个国家。2008年，塞尔维亚的自治省科索沃宣布独立。南斯拉夫彻底瓦解。

　　那么南斯拉夫解体的原因是什么?其解体是否是实行民主所致?南斯拉夫是一个国情极为复杂的联邦，其特点被概括为：一个联邦国家;二种拼音文字;三种官方语言;四个宗教;五个主体民族;六个共和国;七条边界;八个领导人;九个政府。这个建立时间不长的国家，缺乏共同的历史、政治、经济、文化、宗教基础，凝聚力极其薄弱而分离力异常强大。特别是民族宗教矛盾问题十分突出，这个被称为“民族马赛克”的国度，1945年以前就以民族关系紧张而著称于世。

　　1945年后，在铁托执政时期，南斯拉夫的民族矛盾曾有一定程度的缓解，没有出现公开的大规模冲突。这种状况出现的外部原因，是当时南所处的国际环境非常严峻，既因奉行社会主义而被西方资本主义阵营排斥，又被东方的社会主义阵营开除(1948年南斯拉夫与苏联关系恶化，被共产党和工人党情报局清除，两大阵营的强力挤压，使得铁托不得不与与尼赫鲁一起开创和并长期领导了著名的不结盟运动。这是题外话)。外部高压使得内部争斗被迫有所收敛;内部原因则是铁托实行铁腕治理，强力打击极端民族主义，同时又比较注意民族平等，实行抑强扶弱的民族政策，并取得了一定成效。1980年铁托去世后，人亡政息的悲剧上演。随着强人政治制约作用的骤然消失，南国内的民族矛盾很快呈现出表面化、全面化和尖锐化的态势，并在90年代达到顶峰。各民族间的旧仇新恨，致使各族的民族主义情绪都在急剧膨胀，其中大塞尔维亚主义更是膨胀到了令人瞠目的地步。各种迫害、仇杀、冲突层出不穷，甚至出现了大屠杀、种族灭绝、数十万人的种族驱赶等等严重的人道主义灾难。这些灾难的制造者如波黑领导人的卡拉季奇、南联盟总统米洛舍维奇等人，后来被联合国海牙国际法庭以“种族灭绝罪”和“反人类罪”判刑入狱。这些人的暴行显然不是民主不民主的问题，甚至比威权、专制还要走得更远。在民族矛盾激化、种族屠杀肆虐的情况下，这个国家本来就微弱的凝聚力和维系力丧失殆尽，雪崩般的瓦解势不可挡。

　　总的来说，南斯拉夫解体有远因、中因和近因三个方面。远因是历史上民族宗教矛盾复杂，这个拼凑而成的国家立国基础不牢;中因是南斯拉夫建立后，只是一个松散的民族联合体，建国时间太短，使得各民族缺乏有效的整合，亦无充足的时间实现融合，还没有来得及熔铸成为一个真正的生命共同体——国家;近因即直接原因，是80年代后各种民族主义恶性膨胀，引发了各族间激烈的冲突和杀戮。远、中、近三因归一，就是南斯拉夫亡国的决定性原因：民族矛盾及其激化。

　　综上可见，那种认为南斯拉夫的亡国，是由于实行民主推行普选的观点是根本站不住脚的。

　　再看苏联。

　　苏联解体的直接原因是苏共的下台，是政权更迭引起了国家的瓦解。那么，苏共政权下台的原因何在?对于这个问题，国内外的相关研究可谓广泛而深入，主流的看法是：执政党苏共的专制与腐败;严重僵化的官僚体制和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对社会活力的禁锢，对个人创造力的扼杀;与美国的全球争霸和长期巨额投入的军备竞赛，耗尽了国力;经济的畸形和失败使民众基本生活品长期十分匮乏，民众辛勤劳作而回报甚少，在为一个遥不可及的理想拼死拼活，现实生活却衣食俱忧;人权遭到严重践踏，国民连起码的权利、自由甚至人身保障都没有，整天生活在恐惧与战栗中;再加上民族、宗教等等问题的叠加，使这个政权人心丧尽，当其垮台之时，没有人挺身而出为保卫它呼号、战斗和流血，甚至连零星的抗议游行都没有发生。相反，绝大部分苏联人都以平静和庆幸的心态目送它的消逝。

　　中国国内有人对于苏共垮台和苏联解体痛心疾首，但这只是一种囿于意识形态的偏见。实际上，中国是苏联解体的最大受益者。中国北部的军事强邻一夜间消失，长期以来对中国国家安全最大最直接的威胁不复存在。中苏敌对变为中俄合作。两国边界也由军事对峙的前沿，变成了边贸繁荣的和平边界。因此，如果从国家利益出发，中国同样应为苏联的解体感到庆幸。

　　一些论者把苏共下台和苏联解体归结于外因，认为是西方的颠覆与和平演变搞垮了苏联。不可否认，西方确实希望和努力使苏联完蛋，但外因只是事物变化的条件，决定性因素还在内部。苏联与西方的敌对是互相的，双方都想搞垮对方，事实上，苏联也一直致力于搞垮和埋葬西方资本主义，但西方(包括美国)并没有被苏联搞垮和演变成功。唯一的解释就是：西方国家不存在被苏联搞垮和演变的内部条件。

　　还有论者把苏联政权的垮台归咎于戈尔巴乔夫的个人因素。但个人对历史进程的作用同样不是决定性的，无论是正面作用还是反面作用都是如此。戈尔巴乔夫执政时，主要的举措是提出了新思维，并付诸实践。具体表现在三个方面：在外交上，缓和与西方、中国的关系，减少对东欧、越南等国的控制和支持，这自然不会导致苏共的下台;在内政上，进行经济改革，但其深度和广度都没有超过中国与东欧进行的经济改革;在政治上倡导“公开性”，是戈氏被一些人最为诟病之处，但仅仅将政治运作与国家治理的过程公开一下就导致政权垮台、国家解体，则说明这个政权也太脆弱了，这个国家也太不堪一击了。西方国家、东方国家(包括中日韩印等)在公开性上都比苏联要深入广泛的多，也没见那个国家解体了。可见苏联的亡国与戈尔巴乔夫的新思维二者关系并不大。

　　总之，把苏联解体归之于外因和戈尔巴乔夫个人因素都没有说服力，也是站不住脚的。

　　苏共下台和苏联解体虽有关联，却是处于不同层面的两个问题。苏共下台(即苏联政权变更)是由于其民心丧尽所致，并引起了苏联解体(即国家灭亡)。可以说苏联解体是由苏共下台引发的，但苏联这个庞大帝国解体的根本原因却隐藏在历史的深处，需要从更广阔的背景上去认识和把握。

　　从宏观的历史角度来看，苏联解体具有必然性。作为国家，苏联继承自沙皇俄国，而沙俄是通过持续的军事扩张，征服了许多民族和国家，占领了大量领土，建立起了一个版图辽阔的大帝国，全盛时面积达2250多万平方公里(包括侵占中国的150万平方公里。另外，俄于在1867年10月将阿拉斯的151.9万平方公里领土以72万美元的代价卖给了美国，但那时一桩基于自愿的商业行为，此处不论)。到了苏联时期，这种扩张与侵占依然在继续，1919年后陆续吞并了独立的希瓦汗国、布哈拉埃米尔国、波兰东部、立陶宛、爱沙尼亚、拉脱维亚、以及罗马尼亚和芬兰的一部分领土，1944年侵占中国的唐努乌梁海地区，1945年占领日本北方四岛，1979年入侵阿富汗并一度占领该国部分地区等等。沙俄时代的不断扩张，加之苏联时期的继续扩张，最终形成了一个地跨欧亚两大洲的巨型帝国。

　　可与这个巨型帝国相媲美的，历史上只有罗马帝国、亚历山大帝国和成吉思汗建立的蒙古帝国。这种大帝国的兴亡，存在着共同的客观规律。这四大帝国的共同之处是：其一，都是军事征服与侵占的产物。其二，都地跨两大洲或三大洲(罗马帝国地跨欧亚非三洲)，疆域十分广阔，境内差别也十分巨大。其三，帝国的维系都依靠暴力、镇压和强制。实际上只是一个暂时的军事联合体。其四，境内都存在大量被征服民族和被征服国家。由于没有共同的政治、经济、文化基础，帝国的凝聚力十分微弱。相反，在帝国境内却存在众多被征服民族对征服者不断滋长的仇视、敌对和分离情绪，一旦帝国的军事控制能力下降，暴力维系的强度松弛，被征服被压迫民族的反抗就会烽烟四起，并以各种形式挣脱被强加的锁链，实现民族的独立与拯救。庞大的帝国便必然会很快土崩瓦解。沙俄(及苏联)帝国与其他三大帝国一样，都经历了这样一个强聚与分崩的历史过程，并走向了同样的历史结局，都体现了同样的历史逻辑，也都验证了同样的历史必然性。

　　沙皇俄国不仅用武力征服了众多民族，还依靠强制、压迫和镇压维持着对各族的统治，当时的俄国就被列宁斥之为“民族的监狱”。到了苏联时期，这座监狱的情况不仅没有改善，反而变得更糟。苏联是一个以民族为特征的联邦制国家，1926年第一次人口统计共有195个民族，是世界上民族关系最为复杂的国家之一。长期以来，民族分离的动力和隐患就一直挥之不去。上世纪20年代到40年代，随着大俄罗斯主义的急剧膨胀，斯大林实行严酷的民族政策，限制各民族的文化发展，随意划分少数民族居住区的界限，特别是实施了一项被称为“苏维埃斧头大规模建构民族工程”，对许多民族进行种族清洗和强迫迁徙，规模之大为世界历史所罕见。例如，对境内的波兰人、芬兰人、爱沙尼亚人、立陶宛人、拉脱维亚人和伏尔加德意志人进行了部分驱离;把卡拉恰伊人、卡尔梅克人、车臣人、印古什人、巴尔克人、鞑靼人、梅斯赫特突厥人、赫姆辛人等民族自治州或自治区撤销，所有这些民族的人全部都被流放或强迫迁徙，离开故土到了陌生之地。在1937年把居住在远东的35万朝鲜族人迁往中亚。从1928年开始把在其欧洲部分的许多犹太人远迁到中国的黑龙江对岸，并在那里建立了犹太自治州，而在此之前，此地连一个犹太人都没有……

　　在这种民族压迫、镇压和强迁的政策下，苏联的民族矛盾尖锐，民族反抗频仍，民族分离情绪不断积累和强化，为这个国家后来的崩溃准备了充分的条件。最后，在苏联政权更迭之际，以不同民族为主体形成的各个国家，乘机纷纷宣布独立，并组成了名义上的独立国家联合体(独联体)，苏联宣告瓦解，苏联帝国最终灭亡。

　　纵观苏联的兴亡，可以看出，苏联政权的更替与实行民主推行普选关系不大，而苏联这个国家解体的根本原因更不是实行民主推行了普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