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聚全球精美另类12p:百年孤独.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7/02 19:28:06
One hundred years of solitude
读过的所有书中,感觉最特别的是《呼啸山庄》和《百年孤独》。

《呼啸山庄》尤以描写和字里行间透出的情感取胜:在大部分书对优雅、精致景色浓墨重彩的同时,它却着重表现一种荒凉、凄清甚至说有几分粗野的景观。《呼啸山庄》的艺术魅力大概来源于作者性格本身的独特之美。

至于《百年孤独》,它的奇特则在于内容构思上的别具一格。你可以说它高度淡化情节,当然也可以偏见地将它归为停留于情节表面的那类庸书。而我则坚定不移地支持某篇对它的介绍文中一个准确的词语:耐人寻味。在阅读的整个过程中始终有这么一种感觉:它的每个片断都像是在暗示着什么、隐喻着什么,让人想起一句话:真相永远隐藏在事实背后。《百年孤独》可以说是本无情节的书,因为书中无论是人物的名字还是他们的经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都处于周而复始的状态。怪不得第一代主妇乌苏拉会在某日惊呼:这些我都记得一清二楚!时间就像在打圈圈!此外,书中奥雷良诺打制小金鱼再将它们熔掉重做,还有阿玛兰塔那长得找不到头的裹尸布,我想都在隐隐指现乌苏拉那宛若惊雷的真理。

从这个角度看,《百年孤独》似乎有点宿命论的色彩。——但是很特别的宿命论。一般说来,宿命论色彩的小说大都直接或间接地表露伤感,其中的主人公(大多是女性)都比较敏感。十九世纪的范妮•勃尼与二十世纪的达芙妮•杜穆里埃是这方面的代表。以《蝴蝶梦》为例:全书都笼上了一层阴郁感伤的调子,处处在暗示雷蓓卡是女主人公命定的对手。《百年孤独》不说毫无伤感基调,至少也算是将它隐得很深。虽然布恩地亚家族成员都无一例外地陷入了注定的孤独,但很少人会因此而忧伤——于他们那是种更为复杂的艺术之美。

谈到艺术表现,我认为《百年孤独》是魔幻现实主义与意识流写法的结合。魔幻现实主义是无可置疑的,因为这书本来就是它的开山之作。书中把现实与传说融合得天衣无缝,恰到好处地制造了一种迷离遥远的感觉,同时又加深了内容中反复出现的“孤独的痂”这个意象。意识流方面争议可能大些。前几日我还专门查阅了这方面的书籍:“意识流”一词来源于一个心理学和哲学术语,即认为意识不是片断的连接,而是流动的、绵延不绝的。意识流作品突破了时间的限制,注重表现心理时空的变化,展示人微妙的主观感受和意识的自由流动。此外一个重要特征是情节松散、跳跃性大。《百年孤独》完全符合以上描述。首先,它所描绘的人的意识的确在一刻不停地运作,而且的确有种“流动感”。第二,如果细心观察就可以发现,《百年孤独》的记叙是在以人物而非时间作为顺序,往往充分表达了一个人的心理感受后才转移描写对象,细微处拿捏得十分准确,有表现力而不一语道破,耐人寻味。最后,由于《百年孤独》上面所述的特殊记叙方式,情节也变得松散、不太连贯。

——所以我认为它运用了意识流写法,不过在运用中对其作了一定的改动,即变为片段式的多个人物的意识流动。

我们读《百年孤独》,应先通读找清大致的情感方向,因为如果你不将自己陷入一个这样的氛围,就无法深切体会意识流的魅力。而后放任自己的眼球,在你钟情处停下,反复体味,再闭眼沉思,得到另一种感觉。最后你会发现你体会到的这些不同的细微情感本质上是一样的,即时光的停滞感和钝重感——这也是我心目中《百年孤独》吸引力的一个重要来源。

作品留传至今并取得永恒祭坛的地位自然有一定的道理。大部分作品的原因为它们主人公具有某种精神,或它们准确地反映了某个社会,或是它们能给予某种启示。我对于最后一类作品能否被称作“作品”感到怀疑,因为“作品”一词指的是那些成就颇高的文艺精品。在这点上我得引用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洛丽塔》作者)的话来说明我那与他极相似的观点:艺术不是用来说教的。也因此,我不太爱看大思想家的文章,那诚然好,却不能被当作是文学艺术。《呼啸山庄》和《百年孤独》与以上所述三种使作品流芳的原因决不相同,因为我想使得它们得以感染我的仅是那份美感。说《呼啸山庄》主人公精神可嘉绝对是没读过原著的人在主观臆断,因为男女主人公的性格都有不同程度上的变态倾向。“准确反映社会”这个挨得上边,但实则如真要这么说那得认为《呼啸山庄》在以偏概全——它仅取了整个十九世纪英格拉很小的一角(庄园生活)作为全书的背景;“给予启示”?我倒认为《呼啸山庄》是百分百的艺术而非说教。它真正的价值应来源于对荒原呼啸景色的描写和凯瑟琳与希斯克利夫不被常情所理解的爱——而这些全都在展现作者眼中人类情感的极至,这是作者眼中高度的艺术(于我也一样)。类似的,我爱的也是《百年孤独》这种不含杂质的美感。我沉浸在阿玛兰塔对深爱的意大利人莫名其妙的拒绝:“你别傻了,我是到死也不会嫁给你的呀。”沉浸在阿玛兰塔将手放在火上直到散发出烧焦花朵的气味,然后永远缠上黑纱的那刻。我还沉浸在奥雷良诺从战场上回来时,他问:“你怎么了?”阿玛兰塔笑了笑,举起缠黑纱的手淡淡地说:“烧伤了。”二十年来所有的故事,便随这段平静的对话,安然淡化散去,还如一梦中。年华年华。

 

 


当然也沉浸在这一幕:乌苏拉突然大叫起来,阿玛兰塔以为她被蝎子蜇伤,便问:“哪里?”乌苏拉想了想,指着心口说:“这里。”


阿玛兰塔
我写过一段因一篇题为《破碎的美丽》的文章引发的感想,里面谈了两个完美破碎的女子,费雯•丽和阿玛兰塔•布恩地亚。按照原来写《不计后果的疯狂》时的想法,感想里面说费雯丽的破碎是不计后果、疯狂的。我说至于阿玛兰塔,则是一种不同的含蓄的破碎。我敢肯定这个高傲决绝的女人身上一定有种别样的魅力,否则怎么可能她相继抚养的两个男孩都爱上了她。霍塞•阿卡迪奥在罗马度过的二十几年里一刻都没有忘记过她,眼前总飘过一幅孤独苍老的画:阿玛兰塔从蒸汽弥漫的五色石浴池中起身,手上是那终年不散的黑色绷带。作者加西亚•马尔克斯在刻画这个书中我最心仪的人物时想必也倾注了不少感情,竟能写出“她身上有烧焦了的花朵的味道。”是的,她的美在于迟暮。年轻时那些疯狂追求那个意大利人的行为不过是幼稚而可笑的,只在她缠上黑纱的那刻,她才由轻狂转向孤独的沉重。

(原谅我习惯称阿玛兰塔的第一个爱人“意大利人”而非他的名字。我觉得他似乎是意大利人的一个缩影:如法国人一般浪漫充满幻想,疯狂地喜爱奢华,但是不像法国般轻浮。)

想起阿玛兰塔,总看到暮色中阳台里她果断地粲然一笑:你别天真了,我是到死也不会嫁给你的啊。总看到缝纫室里她为自己的裹尸布刺上精致的图案,宠辱不惊地等待着五年前已经预告给她的死亡。总看到意大利人在忧郁中划破手腕泡在香水中,还呢喃着给阿玛兰塔的爱恋。总看到阿玛兰塔平静地把手放到火上直到烤出焦味,才用黑色缠绕起血肉模糊的一片,作为对深爱着却誓死不嫁的意大利人永恒的默哀。——也许还以此来祭奠自己荒废在了无知中的伤逝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