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宽容是哪个电视剧:我在天涯这七年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7/02 03:32:51
我在天涯这七年
作者:十年砍柴 提交日期:2009-2-26 17:23:00
  
  真快,天涯十周岁了。而我,来天涯也快七年了。
  尽管这一两年,我来天涯的次数越来越少,偶尔来转转,还是那熟悉的页面,可看不到熟悉的ID,找不到过去的感觉,只好关闭天涯的网页,去别处溜达。难道,一个人和一个网站,也有“七年之痒”?
  网上方七年,似乎世上一个世纪,已到了“闲话说玄宗”的时候了。
  我清清楚楚记得那个秋日,2002年9月9日。夜深了,窗外所有的喧嚣都沉寂下来,我在北京东三环外一栋小楼里,坐在电脑前,想了片刻,就点击了“注册”,页面提示让我输入网名,不知为什么,我想起了在雪峰山下,砍柴放牛的那段时光。从18岁离家北上读书后,对老家最深刻的记忆,就是砍柴时荆棘扎进皮肉的痛楚感,这种感觉还时不时出现在梦里。于是就在键盘上敲下“十年砍柴”四个汉字。那时候我只想这无非是种游戏,和小时后和同伴野地里扮戏那样的游戏,随便起个名字。-----没承想,“十年砍柴”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
  在此之前,我的一位同事向我极力介绍天涯网站,特别是“关天茶社”和“闲闲书话”。当时,我正碰上人生的瓶颈,年过三十,一事无成。一个以码字为生的人却要整天写自己看了都作呕的垃圾文字,作为一个男人,想有点成就,却必须在山头林立、谄媚盛行的体制内苟活、适应,然后如猫头鹰那样找到一块田鼠肉而欢欣鼓舞。这不是我所乐意的日子,上网,只是为了排遣,为了麻醉,那时我只是一只菜鸟,对网络的了解仅仅是玩游戏、聊天。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和天涯的相遇,改变了我人生的轨迹,在山重水复时,找到别样的风景。
  上天涯前一个月,我仅仅是潜水,看当时关天茶社的诸位大侠,如王怡、陈永苗、石地、莫之许等人纵论天下大事,艳羡之余,觉得自己也能凑凑热闹,于是不甘寂寞地注册。我不可能知道,这个无意间想到的网名,几年后会比身份证上的名字被更多人所知。
  七年前的天涯,是个不折不扣的熟人社区,精英气十足,尤其是“关天茶社”、“闲闲书话”等版块,一篇帖子读来,从主帖到跟帖,大长学问。无论对主帖赞成或反对,基本做到讲事实,重逻辑,有交锋而少谩骂,有激赏而少附和。看到王怡的文字,我当时惊为天人,他的表达力实在太出色了,一些别人说来晦涩的道理,他轻轻悄悄用机智风趣的几句话就讲明白了,而且文字很美。我联想到清末士林老人将梁启超称为“文妖”。
  别人的文章看得久了,我也手痒痒得不行,忍不住写了几篇贴上去,没想到得到各位的厚爱与鼓励,第一篇有影响的帖子是《农民进城命若鸡》,化用了苏东坡“乌台诗案”时在狱中所写的两句诗:“梦绕云山心似鹿,魂惊汤火命若鸡。”来形容农民工在城里被驱逐被歧视被欺负的状态,彼时孙志刚事件还没有发生,收容遣送正是最恶劣黑暗的时期。没想到这篇文章跟帖如云,直至管理员不得不锁帖。不久,孙志刚死于恶法,天下庶民为之同怒,当轴也承受了巨大的舆论压力,我为此写了篇荒诞小说《润之被查暂住证》,1918年冬龙潜于北京城的某人,和孙志刚在广州的身份完全一样,如果北洋政府也需要暂住证,也搞收容遣送,那将如何。这篇小说是我自己也比较得意的文字,俄顷满网络转载,因内容犯忌,不久就悉数被删除了。-----那时候还不叫“和谐”。
  接下来,就是网络上交际的通行步骤,先是通过短信互相认识,qq上聊天,彼此熟悉了,然后再相邀网下见面。
  我第一次主动拜访网友似乎是2003年的年初,非典已经开始流行,但庙堂上依然有人在说“北京是安全的”,城市大多数居民也就懵然不觉危险正在迫近。我在一个春寒料峭的傍晚,去找从福建刚来北京的陈永苗,那时他供职于中法网,我记得在北三环附近一个火锅店请他吃了顿鱼头火锅。
  首次参加天涯的网友聚会,是2003年的6月。北京城的人刚从“非典”惊魂中走出来,觉得到户外走走,是件多美好的事情。我猜非典刚结束那阵,这类聚会成风。那次好像有秋风、杨支柱、莫之许、张大军、五岳散人、陈永苗,老图、扎热夫妇、吉四六好像也在。晚上去大排挡吃烧烤,两个大胖子五岳散人和老图把我夹在中间,使我不得开心颜。第二次在一个咖啡馆,听于建嵘先生讲湖南农民有组织对抗基层政权的调查,说的是我故乡的事,听起来是那样的熟悉。参加的人和第一次差不多,多了漂亮的绿尘妹妹和她的男友徐大明白,还有我的同行清风花影妹妹。清风尽一个记者的职责,为讲座作记录。清风花影当时尚小姑独处,而今儿子会叫妈妈好几年了。绿尘两人后来去了国外,不知道现在何处。
  从那以后,与天涯网友见面聚会成为我生活中很重要的活动了,在和这类同道朋友交往中,渐渐忘却了所在那个官媒中人事的龌龊、环境的沉闷。
   网友聚会期间发生了许多有趣的故事,记得有一次在《中国日报》旁边的一家饭馆吃饭,告知陈永苗地点,可总等不来,电话打通,他说他到了,正在喝酒,我连忙出去,看到隔壁的包厢里,陈永苗正端起酒杯向人频频举杯,硬没有发现坐中全是陌生面孔,那些人估计喝多了,竟然也和不速之客相互敬酒。
  我迄今为止,所有的朋友中,现在常来往的,除了以前所在三个东家的少数同事外,几乎全部因天涯而认识。记得天涯的资深网友三七似乎说过这样一段话:三十岁时结识的朋友,是真正志趣相同的朋友,是可以玩一辈子的朋友。
  2003年冬天,关天网友两周一次讲座已经搬到三味书屋了,那次好像是贺卫方老师主讲,贺老师头发还未变得灰白,其风度、口才、学识吸引了一大帮人从四九城赶来,将会场及外面的过道挤得满满当当。晚饭时见到了老乡石扉客,还有刚刚被莫之许从广州邀请到北京来的舞雩。石扉客以调查被人暗杀的直性子老师李尚平案而闻名网络,实乃开了公民记者的先河。李尚平案至今仍是一个谜,而石扉客已当了多年的专业记者了,纸媒、电视,再到纸媒一个轮回,从资深助教熬成了资深新闻民工,后来他所关注的事件,多半类似于李尚平这类案件。莫之许和舞雩是乐山老乡,由于舍弟在乐山娶妻生子,我见过一些乐山人,多半如莫之许,以及后来结识的宋石男,大多皮肤白皙犹如乐山有名的西坝豆腐。而舞雩,皮肤黝黑,脸型消瘦,一双眼睛透出精气与灵气。北京是他的福地,他在这座城市打拼几年,有了工作、妻子、房子、儿子。
  天涯在北京的网友,可能是全国人数最多的一群,那几年,也最喜聚会。关天茶社的聚会,每次都是吵声震天,吵着吵着甚至伤了感情。当时每次聚会最喜抬杠的两人:老图和一支手握刀,我已许久不曾联系了。一些外地网友来京,必定会“拜码头”。我记忆中“拜码头”态度最谦逊的是闲情偶尔寄。他的《一个伪知识分子的警察生涯》在天涯杂谈连载,火得一塌糊涂,刚投身书业的七五女士南下武汉,希望出版这本书,但小闲早已和其他出版社签了合同。书虽然没给七五,但情谊结下了。小闲2003年考进人大的刑法学博士,秋季开学时,在七五和猛追七五的老盾引荐下,在五道口一个大排挡,小闲装出一脸憨厚纯洁,向北京的大哥大姐敬酒。现在小闲更胖了,和他最高法院法官的身份十分相称。老盾和七五已结缡有年,筑爱巢于北京。
  和关天茶社的网友聚会相比,闲闲书话网友聚会更安静文雅,有一丝我很喜欢的文人酸味。这个版块当时的老大是注注,因这个板块和认识了古清生、绿茶、小猕猴、程蝉、苏七七、胡淑芬、云在青天、夜飞雪等人,以及真正的“话霸”、每次我都要让出话语权的北方影武士(史航)。现在见史航基本上在电视里,他似乎成了职业嘉宾,从这个电视台,侃到那个电视台,永远是胖胖的身子陷在沙发里,眨巴着眼睛,妙语连珠。还有几位没见过面的才女,现在已无联系,想起她们的名字,心中有一丝温情。泉州的雍容,南京的芳杜若,深圳的雪呆子。芳杜若的散文写得真好呀,后来她怎么就不写了呢?而且也从天涯消失了。雍容的第一本书《采采女色》出版时,我自不量力地应图书商之邀,题写书名。
  出差到外地,见天涯网友也是必定的一项内容。去重庆,见到了南朵姐姐,刘支书助理和绿袄。到成都,见到了“蓉城三杰”:冉云飞(敌人韦小宝)、王怡和雷立刚,当时他们都活跃在天涯。
  我不知道是确切的哪一天,从天涯又走回现实。大概是从2003年年中开始,有都市报约我写专栏了,我完成了入网,再出网的过程。当时尚在《南都》的杨斌先生,邀请我或南下广州,或在北京记者站,我下不了告别体制的决心,谢绝了其好意。到年底,他带领一帮兄弟姐妹北上创办《新京报》。孟德死鸠在天涯里给我发短信,邀我和杨斌等人见面,我们在两广路上谭鱼头吃的火锅,我还是谢绝了和他们一起做事的邀请。现在想想,自己性格过于优柔寡断,太患得患失,丧失了几次真正做新闻的机会。《新京报》创刊后,天涯的老网友陈永苗去评论部,评论部主任孟德死鸠也是天涯老网友,吉四六去做了记者,小猕猴、绿茶去了文化版。我和五岳散人、小闲等人成为这张报纸长期的作者。天涯这张报纸的情缘真是不浅。
  2004年初,我非常仰慕的吴思先生,在天涯上看到我几篇谈《水浒》的帖子,承蒙不弃,将我引为同路人,在我和他还不认识的时候,将这些帖子推荐给出版其《血酬定律》的书商,便有了后来的《闲看水浒》。直到此时,我的“十年砍柴”ID才让原来的亲友、同事知道。许多同事、旧友原来看过我许多文章,但没有和现实中的我联系起来。
  到了2005年,中国的互联网已经完成了社会化,上网不再属于少数人的生活方式,网络社会和现实社会高度重叠。此时,天涯原有的特点也被稀释了,我和一些天涯的老网友,似乎也有了更多的去处,上天涯发贴也越来越少。
  2008年初,我被评为天涯社区“最受网友喜欢的写手”,去三亚参加天涯的年会。这也是我第一次来到天涯公司所在的海岛上,但我真的觉得几年来,这里才是我的家。碰到的网友,以及天涯的高管和新进的员工,不管以前是否见过面,几乎都熟悉,这在我那个栖身九年的报社,从来没有的感觉。在三亚的海滩上,面对湛蓝的南海,我终于动了心思:该离开那个地方了。是天涯让我有了毅然告别的资本和勇气。否则的话,离开它,我不知道明天的早餐在哪里。
  天涯十年了,尽管对它我也没有刚来时的热度,但天涯对我而言,是永远不可替代的。他是“十年砍柴”诞生并长大的地方,无论走到哪里,这里是我的出发点,是我的家园。
  东坡当年贬谪琼岛,曾作诗:“他年谁作地舆志, 海南万里真吾乡。”这两句,我亦可借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