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喜欢性格好的女生:段华:脚踏着的记忆——孙犁先生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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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踏着的记忆——孙犁先生二三事(2010-09-20 10:35:43)转载 标签:

孙犁

段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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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踏着的记忆

——孙犁先生二三事

段 

近来因写一本有关孙犁的书,翻阅他的作品集,发现先生在文中数处记录到我和他的交往,记忆中没有忘怀的情节重又泛上心头,不由得使我陷入遥远的回忆。

    1989年9月,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他的《无为集》,1990年2月18日,天津下大雪,那时候我还在南开大学。从南开大学西北村经过一个小门,就进入到天津大学了;穿过天大,从西北门出来,我到天津鞍山西道学湖里他的住宅内看望他,他就送给了我一册《无为集》,并题字“段华同志正  孙犁   一九九○年二月”。此集内收有他的芸斋小说《杨墨》。这篇小说写于1987年4月7日,在小说的最后,孙犁先生写道:“近有一青年,河南淮阳人,送我当地土产泥虎、泥蛙、泥鸟各一只。形制古朴,并有响声。惜泥虎腹部,为牛皮纸做成,不如过去之以软皮做成,更为可爱耳。然虎头鲜艳生动如故,余藏之书柜,珍视如出土文物。并因此忆及老友逸事,略记如上云。”先生所说的那个青年,就是指我。那时候我还在河南省淮阳中学,这年寒假,父母给了我150元钱,让我到北京、天津一带游玩,开阔眼界。临行前,我给孙犁先生写了信,并给他带了淮阳的土特产——民间艺术的瑰宝泥泥狗三件,作为礼物准备送给他。为了解除旅途的寂寞,我除带上几册路上爱读的书之外,还邀请了好朋友姚建与我同行。

    到了天津,我就直奔他家。那时候他还在天津多伦道216号的大杂院居住。这里本来是大军阀吴鼎昌的别墅,假山、花园、廊庑等皆备;经过岁月的洗礼,此时已经很破旧了,住了十几户人家(现如今这里已寻不到踪影,代之而起的是几栋新建的大高楼)。我和姚建直接登上了一米多高的露台,站到先生的门口,正在门内的保姆杨玉珍看见是我,立即把我们往屋里让。此时,孙犁先生从内室走了出来,等我们坐下后,他坐在一张旧桌子后破旧的藤椅上,开始和我们聊天。当我把带来的三件泥泥狗从包里拿出来,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时,他显得十分高兴,站起来拿在手里,小心翼翼地端详了半天,然后轻轻地放在桌子上,和我讲起了他少年时代在老家的庙会上看到的泥泥狗。那天他讲得很多,时间很长,我在日记本里记录了好几页。临走的时候,先生不但送给我几册书,还送给姚建一册《远道集》,并在扉页上题字“姚建同志存念  孙犁  一九八七年一月”。三个月后,他就写出了短篇小说《杨墨》,两天后,他又写了此篇小说的续篇。

    现在想来,在随后的岁月中,孙犁先生多次和我长时间交谈,并不是我多有创作才华,也许是某些方面我能引起他创作的灵感,使他能写出美妙的文章来。当然,这也许是我的自夸之辞。

    1993年12月12日,孙犁先生在致著名作家韩映山的信中说:“我写给大星的几封信,段华复制寄来,前几天在《天津日报》登载了,请转告大星知道。”大星指韩映山的大儿子韩大星,目前在篆刻方面已取得不小的成绩。事情是这样的,当时的《作家》杂志副主编孙里想刊登一些孙犁先生的文章。他最初找了一位友人,带着孙里到孙犁先生家以后,先生礼貌地接待了他们,但没有应允孙里的请求。孙后来就写信请我帮忙促成此事。此前我已和孙里有所联系。1990年,评论家曾镇南在《作家》杂志连续刊载了六篇“孙犁散文研习录”系列论文,引起孙犁先生的注意,但先生没有把这个系列文章看全,这年7月有一次我去看他,他向我打听曾镇南的情况,我一一向他做了介绍。他称赞这几篇文章写得好,很有功力:不但文字好,看法也很新颖。他说让我过几天来,他送给曾镇南两本书,并写一封信表示感谢,他同时也让我找齐这几册杂志。从他家回校后,我立即向作家杂志社写信说明情况,请他们寄来刊载曾镇南系列文章的1-6期杂志来。过了几天,作家杂志社的副主编孙里寄来了1-6期的杂志。我到孙犁先生家里给他送杂志,他说给曾镇南的两册书和信,他让他儿子孙晓达寄走了。从此之后,我就和孙里建立了联系。

    接到孙里的求助信后,我一面按照他的要求准备孙犁先生的照片、书影等,一面把韩大星给我的、孙犁先生致其信函,挑出来三封复制两份后,一份给了孙里,一份又寄给孙犁先生,并附信建议先生把信函先在《天津日报》刊登。那个时候大星兄正狂热治印,他把他的一些作品寄给孙犁先生看,先生看后,给大星写信,从艺术的角度谈了自己的看法。1992年6月22日的信中,孙犁谈到了“汉隶”,7月15日的信中,他就毫不避讳地谈到了自己的错误,明确地说:“‘汉隶’一说,是我弄错了,我的意思是指的较易认识的‘汉印’,信发出后,我就觉得不妥当,这证明我对此道,仍是外行。”这种不避时讳勇于承认自己错误的人,现在是越来越少了,何况这么一个可以在中国文学史上留名的大师呢?孙犁先生的可贵之处,就在这里。

    1993年11月-12月,我参加中央组织的一个活动,将近年底,才从湖南回到北京。此行程真是千辛万苦,我已在别的文章里记述过,此不赘言。万分疲惫的我回到北京,在单位看见新寄给我的《作家》杂志,那上面也刊登了我提供给他们的孙犁先生的照片等。其中有些照片,是他1993年大病以后,我给他拍摄的,他曾在给我的信中,称赞这些照片拍得好。我按捺不住高兴的心情,不顾疲劳,让单位派车,送我到天津去看望孙犁先生。这是1994年1月,临出门之前,我精心地挑了一块江西井冈山市送给我的砚台,作为礼物准备送给孙犁先生。

    大病之后的先生,削瘦了很多。我首先把带来的《作家》杂志给他看,然后才把那块砚台送给他。那块砚台很是小巧,外面用井冈山特有的翠竹枝盒盛着,很相当雅致。大病初愈的先生此时已八十余岁,虽身体虚弱精神却很好,对我问寒问暖。当我给他送砚的时候,随行的一位搞摄影的朋友立即按下了快门,把这一切固定成永恒……

    1994年3月19日,孙犁先生在《甲戌理书记·阅微草堂砚谱》中特意记述此事:“近友人赠以井冈山所制小砚,盛以竹盒,砚亦薄小”……可见他很是喜欢这块小砚台的。

    记忆如同脚踏着一样,每天都很鲜活,却都是快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孙犁先生也已经仙逝八年。当然,我送给他礼物的时候,他也都有回报——作为一个作家,他每一次送给我的礼物都是书,除了是他自己的作品集外,他还送给我别人的书——那些书几乎都是作者送给他的,他认为适合我的就送给我,各种体裁的都有,甚至连线装本、小型石印的、清代徐松的《西域水道记》也在我手里——只是我才学短浅,此书无任何出版信息,我没能考证出它的版本。

但是,刚刚从新疆伊犁回来的我,在北京初夏的阳光里,斜靠在树下的长椅上,惠风和畅,手握一卷此书,慢慢阅读,细细品味,也是一种人生的享受,在我的眼前,孙犁先生的身影也不时闪现了。

 

2010年5月7日下午,在北京天桥。

5月11

5月11                    5月11日晚,孙犁先生诞辰97年纪念日改讫(原载2010年8月8日《今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