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otch whisky 分类:外汇储备到底是不是老百姓的血汗钱

近来，关于外汇储备是不是老百姓血汗钱的讨论，颇为引人注目。先是百姓有此议论，部分专家力挺。其后，外管局以政府身份，公开声称“非也非也”。本以为一锤定音，拨乱反正，没想到政府公信力真的有问题，老百姓并不买账，反对之声一浪赛过一浪。政府方面不得不偃旗息鼓，高挂免战牌。这好比《天龙八部》里的包不同，“非也非也”说说可以，碰上乔峰，说了也是白说。

且不论答案如何，外汇储备是不是老百姓血汗钱，这问题本身，就透着些奇怪。问题的主语，一看就是个学术问题，专业问题。而问题的宾语，不仅通俗，而且很煽情。这种说学术不学术，说不学术又很学术的问题，回答起来自然难乎其难。就像秀才遇到兵，不问你厕所在哪，却问你四书五经，看你怎么回答。当然，要是那大兵就是沈从文，秀才就赶紧用血汗钱“看香茶”吧。

外汇储备是否属于老百姓，这问题老百姓很关心。在封建时代，讲究愚民政治。孔子说，“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老子说，“常使民无知无欲”。先贤们不主张给老百姓说清楚。现在是信息公开时代，老百姓总想要知情权。可是，像这种很专业的问题，要把老百姓说明白，真不容易。由此可见，中国的古圣先贤，出发点绝对不是要掠夺老百姓。民主制度采用代议制，应该也与此有关。

血汗钱一词之所以流行，肯定和汗血宝马无关。现在四十岁以上的人，都会记得歌曲《永远不能忘》里的一句歌词“流血流汗受欺压”。那是劳动价值论、剥削压迫理论盛行时代的说法。旧社会劳动人民创造价值，流血流汗，却受到剥削压迫。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有的人流血流汗，收入菲薄；有的人日进斗金，可是劳动时未必流汗，消费时可能反倒流汗。

那么，外汇储备到底是谁的呢？按照外管局的说法，“在人民银行买入外汇的时候，已经向原外汇持有人支付了相应的人民币。换句话说，外汇储备形成过程中，企业和个人不是把外汇无偿交给国家，而是卖给了国家，并获得了等值人民币。这些交易都是出于等价和自愿的原则，企业和个人的经济利益在外汇和人民币兑换时已经实现。”这话虽然没错，但只说对了半截。老百姓把外汇卖给了国家，但国家是谁的？这样看，外汇储备还是老百姓的。不过，说老百姓卖给了国家，也不准确，因为老百姓实际上是卖给了中央银行，中央银行是政府机构，但不是国家。

如果问一栋大楼是谁的，一座商场是谁的，大家都会去看一下它属于哪个公司。没有人说它不是建筑工人的，因为建筑工人已经拿到工资了；也没有人说不是水泥厂家的，因为水泥厂家已经拿到货款了。外汇储备是一种资产，说他是谁的，首先要看它在谁的资产负债表上。这本来是个简单的道理，却很少有人关注这个问题。外汇储备在中央银行资产负债表的资产方，他首先是中央银行的。中央银行是国家银行，它的资本来自财政部。中央银行就像一个普通公司一样，他的资产有一部分是股东的，另一部分是债权人的。从股东来看，财政部背后是全国的老百姓。债权人的主体部分，也是全国的老百姓。所以，外汇储备还是老百姓的。

到2011年9月末，中国人民银行的外汇储备总额折合人民币233，853.55亿元，占人民银行总资产284，912.22亿元的82%。而中国人民银行的自有资本只有219.75亿元，说明它的杠杆率很高，资产负债率高达99.923%。当然，由于中央银行的特殊性，它的资本甚至可以是负值。那么，债权人又是谁呢？商业银行和其它金融机构在中央银行存款有160，861.49亿元，是最大的债权人。现金货币有52，203.22亿元，这是老百姓的资产，是中央银行的负债。政府部门存款是35，711.77亿元，位列第三，发行债券22，451.01亿元，这是由金融机构持有的债权，列第四位。国外负债有4，671.93亿元，列第五位。表面看，其中直接属于老百姓的资产只有现金，占总资产的比重为18%，占外汇储备的比重为22.3%。从这个角度说，外汇储备好像主要不是老百姓的血汗钱。但问题不止于此。金融机构或政府部门的存款，仍然与老百姓有关。比如金融机构的准备金存款，那还是老百姓的。老百姓把钱存在银行，银行把钱存在中央银行，中央银行用钱买外汇。

中央银行是一个特殊的机构，与普通银行不同。对商业银行来说，老百姓把钱存到银行，银行发放贷款，这贷款资产就是银行股东和存款人共有的，挣得的收入股东可以分得股息，存款人可以分得利息。但是，老百姓持有的中央银行发行的现金，是没有任何利息支付的。老百姓间接持有的商业银行在中央银行存款，现在的利息水平已经大大降低。中央银行由此而获得的收入，就是铸币税。就是说，中央银行之所以能够持有外汇而获得收入，一个重要原因是向老百姓征收了铸币税。

当然，即使中央银行不持有外汇储备，老百姓也必须被征收铸币税。那结果只不过是中央银行资产负债表的资产方，外汇储备会变为再贷款或者国债而已。有货币发行就有铸币税。中投公司的例子可以很好的解释这一点。当年中投公司成立，财政部发放2000亿美金等值特别国债，经过农业银行转卖给中央银行。于是，中央银行的资产负债表上，外汇储备减少2千亿美元，国债增加了2千亿美元。

对于老百姓来说，被征收铸币税是必然的。经济中没有货币不行。但是，因为外汇储备的原因，中央银行投放大量基础货币，使得商业银行流动性充裕，中央银行不得不经常提高法定存款准备率。现在的大型银行法定存款准备率已经达到21.5%。准备金过多，商业银行被征收过多的准备税（铸币税），老百姓的付出也更多。当然，由于中国目前仍然对准备金支付利息，这方面的损失，与零利息准备金的情况大大不同。

虽然无论如何，老百姓都会被征收铸币税，但征税后老百姓的所得会大大不同。铸币税要上交国家财政，最后还会变成老百姓的钱。如果中央银行是投资于国债和再贷款，中央银行挣了钱上交财政，这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而如果中央银行投资于外汇，又发生损失，那就是取之于国民，用之于外民了。

至于有人说外汇储备导致货币超发和通货膨胀，使老百姓蒙受损失，则不大站得住脚。目前的通货膨胀，是因为2009年后为了启动经济发放天量信贷，与外汇储备无关。外汇储备造成的是基础货币投放，而不是货币的投放。中央银行现在还能通过提高准备率，发行央票等手段对冲。

那么，热钱是不是老百姓的钱呢？热钱的所有者如果把热钱换成中央银行负债，那人家还间接持有热钱。热钱流出，还要换外汇储备。但是，热钱所有者可能是外国人，不是中央银行的所有者，所以热钱的资本增值和热钱所有者无关。热钱换成人民币，也要被征收铸币税。但外国人被征收铸币税后，是没有资格享受中央银行投资收益的。相反，中国的老百姓作为最终所有者，因此而与这部分热钱的收益（没准是负的）和风险相关。

说到这里，无论从存量和流量角度讲，外汇储备的确都是老百姓的钱。但是，说他是血汗钱似乎不合适。血汗钱一般特指劳动要素收入，外汇储备投资收益实际上是老百姓的资本投资收益。所谓血汗，都是劳动人民流的。所谓投资，传统观念上都是资本家干的。现在的社会，国家是人民的，老百姓作为国家所有者，享有外汇投资收益。所以，外汇储备是老百姓的钱，中央银行代表国家进行外汇储备投资的收益，也归老百姓所有。

既然外汇储备都是老百姓的钱，那么，我们可以把它全部或部分分掉吗？随便分肯定不行。首先，对应债权的部分是不能分的。外汇储备的主体是由中央银行的负债形成的。可以说，这本来就是老百姓的。要分，只能再分配。比如让一部分现金作废，分掉对应的外汇储备。但这种分法，不是正常分法，而类似于抢劫了。正因为外汇储备是老百姓的钱，它已经在老百姓那里基本分割完毕。那么，股权可以分吗？理论上应该可以分一部分，就像当年俄罗斯国有产权私有化一样。中央银行股权的价值，取决于未来时期现金流的贴现，主要就是外汇储备投资收益的贴现。现在看，这种收益很不理想，大家又很担心。而且，属于投资者的应该是税后收益，铸币税是横竖要留给国家的。所以，由于未来现金流不佳，风险较大，中央银行的股权即使分，也未必值钱。更重要的是，中央银行是政府的银行，也是政府机关，它是不能随便私有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