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蜂鸟健身海上世界:老转(一个军转干部的从政之路和心路历程)——长篇连载(每天一次更新) - 安置交流 - 军...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7/04 06:29:28
老  转7 \- V8 P- k# F
作者:熊小鄂! d2 q. ?3 ?- K
[第一节:到人事局报道(1)" Q, R) I# W" ]3 E3 H5 l2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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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方华河随手带上门,勿勿下楼,骑上自行车,离开了家。6 c$ [, V' j4 {; V6 r, Q0 B
在家里休息了快三个月了,他要去人事局军转办看看,看自己的档案到军转办没有。
8点钟了,人事局办公楼的各个办公室大都锁着,还没有上班。人事局传达室门口站着一个干瘦的老头,看来是这里的门卫。他告诉方华河,整个金州市行政机关都是八点半上班,离上班的时间还早着呢!! u! c0 j6 T' d' V- \1 b
方华河一听,知道自己来早了。于是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饭呢,于是到附近一个菜场口的早点铺里坐下来。要了一碗金州最有名的特色早点“早堂面”,慢悠悠地吃了起来。2 S2 X2 f& r" o; R: t  g# E
十九年的军旅生涯,养成了方华河做什么事都雷厉风行的习惯,哪怕是吃饭。一碗面,方华河只分为三五股,挑了几筷子,便“扔”进了自已的肚子里。
不过,金州地处南方,饮食习惯也决定一碗早堂面也并不多,不像方华河老部队驻地北方地区,吃面端个碗像个盆似的。* u5 u# x1 r" v. J) o
记得当新兵时,部队开到一个离驻地三百公里一个叫段村的小村庄驻训时,住老百姓家。吃午饭时,看到房东家一个5岁的小女孩,长着一个红通通的小脸蛋,蹲在门前的石碾子上,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托举着一个接近有半个脸盆大小的大碗,里面盛着一大碗白水面,睁着大眼晴望着这群穿迷彩服的当兵的叔叔。当时,方华河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小的一个人吃那么多,开始还不相信那么小的一个肚了怎么能装得下那么多面条。只见那小女孩用筷子将碗里的面条顺正时针和反时针各划拉两下,就“呼、呼”地开始喝起来,不几下,碗里就空空无物了!从那以后,方华河便一改吃饭秀里秀气的样子,也开始大口大口地吃起东西。每次吃完后,嘴一抹,就两个字:痛快!
多年的习惯,方华河反到觉得这碗早堂面还意犹未尽,没吃好,或许说,没吃痛快!2 U) z& q: u# N8 ^; x
刚回来的几个月,一直都是在家自己煮面条吃,总是放上两包,不觉得不够吃,不想在外面吃了一回早餐,才发觉对家乡的饮食都已不习惯。: t! W7 |' p  [
主要是不习惯这种秀气。6 y- C- @( M' \" ?* I" V0 j
付过钱,方华河又随手买了一张报纸,向人事局办公楼走去。还有一十二分钟,方华河便坐在办公楼旁边的健身器上看起报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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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州的五月,天气开始慢慢热了。
每天都要看报纸、看电视是方华河养成多年的一种习惯。上次,和吴胜军、陈新宇和成伟几个要好的中学同学一起“斗地主”,玩到七点钟时,方非要去暂停半个时辰看看新闻,让几个好同学好好取笑了一番:
你幸好只混了个少校营长回来,每天只看看《新闻联播》,要是混了个中校团长,家里是不是还要订套《人民日报》啊!
人家中校团长回来,大小也要混个官当,办公室里会订啊,也用不着自己掏腰包。
同学的嘲讽归嘲讽,方华河照例还是看完了新闻联播再开始。
一张报纸从头到尾看完,方华河一看手表,正好八点半。* X& t8 k. d) z6 Z  e2 u
在办公楼大厅下面的办公示意图牌上,方华河得知军转办在三楼最东头的三个办公室。这时,办公楼里已陆续走进很多人事局上班的工作人员,大家拎着包、提着文件袋,或端着“早堂面”,走到西边的两个电梯口,乘坐电梯上下。8 I1 e" C8 F& g0 M
几步路,还坐什么电梯!方华河想都没来得及想,噔蹬就跨上三楼。到了军转门,才发现军转办的三个办公室都还未开门,他只能靠着窗户,开始等待。
正等着,走过来一个身材略胖、浓眉大眼的小伙子。他上身穿一套红色的休闲T恤,下身穿着一条藏青色的牛仔裤,很斯文,悠雅。
他也军转办三个办公室门口看了看,就拿出手机,熟练拔通一个号码。
“到了,在你办公室门口。好的。好的。”说完,就挂了电话。
或许是无聊,他看了看方华河一眼,发现了方华河下身穿的军裤,马上迎过来,热情地问道:你是来报道的吗?是问档案的事吧?我也是。
是啊,不知道档案到没有,先过来军转报个到。方华河连忙回答。看来,碰到叔伯战友了!部队把一起当过兵的称为战友,把都当过兵但没有在一起当兵的称为叔伯战友,呵,也算是战友吧,谁叫都有扛枪站岗的经历呢?
你一打电话我就啄磨你怕也是老转!方华河又说。
为什么?穿红T恤的小伙子反问。' {4 ?* t( }& l) y" S
你在电话里讲“好的、好的”,不是当兵的谁会这么说话啊!
呵呵!呵呵!两个人会意地笑起来!
你还不是?留着个板寸,穿着个军裤,典型的军人形象。穿红T恤的小伙子也笑道。接首又说,我说老兄,到地方了还是不要穿这个了,穿了那么多年,该换换了!2 F" ^( }4 ?( `) p/ N5 `# @
可我挺喜欢啊!……方华河正说着,这么时候走过来一个穿白衬良的中年人。  M# O+ C/ C* ?: T0 Z
“包主任早!”叔伯战友马上迎上去,握住了他的手。“有劳你大驾,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又道。
“索参谋大驾光临,我岂敢怠慢,这不,我跑步过来的!”说完,那个被称为包主任的中年人打开了办公室,跟穿红T恤的小伙子一起手握着手进了办公室。
原来叔伯战友姓索,可能在部队是个参谋。看来他们很熟,刚才那个电话可能就是给他打的。方华河想。方华河正准备跟进去,问问情况……
“砰!”门从里面关住了。#
人家关着门,肯定有事要谈,轻易不去要扰。在部队工作这么多年,方华河这点素质还是有的,于是,就站在那里继续等候。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门开了。
包主任陪着索参谋从里面笑容满面走出来。谢谢包主任啊,到时候请你喝酒!索参谋依然拉着包主任的手,边说边笑边住电梯口走!出门时,索参谋还对方华河挥挥手,算是打了招呼了。
一直把索参谋送进了电梯,包主任才转身回办公室。
“是包主任吧,我是……”方会河连忙迎上去,向包主任打招呼。
“你是?”包主任眯着眼,停住脚步,打量打量了方华河。0 ~8 a( V: y( ^, ^% N
“包主任您好,我是今年分配的转业干部,我姓方,我这次来呢一是想向军转办报个道,另外想问问档案……”方华河回答到。
问档案到没有是吧,没有来,没有来!包主任边说边摆摆手,走进办公室。
这样,你先回,我还有点事要外出处理,你改天再来吧!* p$ D0 z/ J) [: i
那什么时候我再来?
这是我的电话。包主任随手从桌上的记事本抽出一张小纸片,写下一串数字,递给了方华河。你有空就打个电话给我,我在办公室你就过来,怎么样?1 {, D; |3 T' K
行吧,谢谢您!方华河礼貌地双手接过小纸片,小心翼翼地装进了上衣口袋。; k6 k$ \" c: d) E* ~3 b
下了楼,方华河走到门房传达室旁,才发现自己的自行车不见了。方华河连忙到跑到门房,问刚才那个瘦老头:“老大爷,我看见的自行车了吗?”
“没看见,我在报纸呢,上哪看你的自行车去!”瘦老头可能很忙,没好气甩出这么一句话。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但是很陈旧的背心,上面还印着“金州市计划系统”、“一九八二年”等字样,正弯着身子,在分发一地的报纸杂志。. V' M8 A- X, H4 ?0 j' s: L
怪不得别人,我又没有把自行车托付给人看管,再说别人也很忙,哪能负责!
只能坐公气回去了。方华河无奈走出了人事局大门,向公交车站方向走去。
“喂,战友!”一辆银白色的别克停在方华河身旁。“到哪里去,我送你。”索参谋伸出了头,向方华何挥了挥手。# M; c, W' A! l* m" Y6 J4 Z
原来是你。不,不用,我自己坐车回去,哪能麻烦你!方华河也摆摆手。% M" z6 H8 Q' B7 c: ^6 L/ R
上来吧,直爽点!索参谋不由方华河分说,从车里钻出来,把他拉上了车。6 \! ^$ F" @2 Q9 w4 V
“到哪里?”索参谋边开车边问。
“金棉小区!”方华河回答到,他家住在金棉小区。索参谋也没多问,开车向金棉小区方向驶去。
我们是战友,可要多联系啊!两个人在车上不自觉就开始聊了起,说起了自己的部队,谈到了为什么转业,等等。
: F( D1 M7 T( F    不一会儿,金棉小区到了,方华河下了车,和索参谋相互留了手机号码,就分手道别了。; `  U7 i- p* P" K) k8 c
回到家,妻子时芳芳还未回来。想起来了,时芳芳今天上中班,要到下午三点半才能回来,看来,中午饭可以凑合一下了。
方华河把包主任和索参谋的电话号码,认认真真记在他的电话专用本上。包主任叫包红星,索参谋叫索博平。再仔细一琢磨,他们的号码都很牛:包主任尾数是“5858”,而索博平尾数是“99999”,5个9。而方华河的手机号还是转业回来重新上的一个号,号码是多少自己都记不住,经常是拔到妻子手机上,看来电显示才知道。/ h# J4 K- d5 P9 @
忙完这些,方华河又看了一会儿公务员选拔考试方面的书,到十二点钟的时候,胡乱吃了早上妻子走时留下的一点剩饭,就倒头大睡.
一觉醒来时,已是下午四点,妻子时芳芳已经回来,正在屋外的公用卫生间洗衣服。
; v/ g; S- N7 M" L/ D0 p    时芳芳在金棉三厂上班,纺织工人。每天八小时三班倒的工作,同住这个小区的人都累得一脸菜色,但她自从和方华河结婚后,却变得格外精神起来,原本暗淡的脸上也光泽了不少。同上一个班很要好的女工刘大香经常打趣她:有男人和没男人就是不一样呀!刚开始,还能把她脸说红,低着个头不敢吭声。后来,这样的话听多了也就渐渐习惯了,倒是她开始反击人家了。看见大香早上提着两个鸡蛋一根油条进厂房,她便跑过去,坏坏地朝人家一挤眼,说“怎么没有豆浆啊?”大香开始还没反映过来,说不爱喝。“怕是昨晚喝饱了吧!”时芳芳说完,自个咯咯地笑起来,直到把对方笑得明白什么意思后,尴尬得要死。其实,时芳芳还算是个蛮开朗、蛮活泼的人。 " {7 b) Y7 v4 \& W. q) F0 t* x
那时,方华河还在部队,一年才回来一回,她也每年到部队探亲一次,只见两回面。相处不过两个月的时间。有一年,方华河刚从部队回来探亲,正逢时芳芳来好事,两小口还没来得及亲热一下,方华河就接到到四川抗震救灾的命令,由于半夜没有汽车,金州也不通火车,只能连夜就打了个的士直奔部队,等到快到部队驻地时,又接到部队电话,让他直接到机场报到,刚归队四十分钟,就直接乘飞机到成都去了。那趟打士的费用,共花了2700元。后来时芳芳得知后,心疼了几天。也难怪,好家伙,这一下就花了时芳芳不多不少整整三个月的工资。而按规定,这笔费用部队是没有名目报销的。心疼归心疼,但时芳芳从来埋怨丈夫,总觉得丈夫部队上的事,就是天大的事,更何况是去灾区救灾呢!6 ~& t: Y3 R. f4 P* b, `$ S) g; k
时芳芳从外面洗完衣服拿着个空脸盆走进屋,由于穿的是一件薄沙丝的套裙,加之洗衣服时水打湿了胸口,于时,本来就很苗条的身材更回凹凸分明,曲线起伏。
方华河一时性起,抓住时芳芳的胳膊,弯腰抱起,直接扔到了床上,扑了上去。
你要干嘛?时芳芳装着极不情愿的样子,用无力的双臂推搡方华河,象征性地挣扎。“你真是流氓,昨天晚上才要了,今天又要!”时芳芳压低了声音说。
“干嘛?我要造人!”说罢,强行掀开时芳芳的裙子……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都安静了下来。8 ?" ~$ R9 P. a3 R% s6 E
时芳芳静静趴在方华河的怀里。8 [# b4 V( b1 T3 W4 s( X3 R
你说,我们这次能怀上吗?时芳芳侧过身,搬过方华河的脸庞问道。谁知道,但愿吧!方华河咬了咬嘴唇,扭过头去,望着屋顶,若有所思地说。
和时芳芳结婚三年,一切都很幸福,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时芳芳的肚子,一直没有大起来,也就是说他们最缺的就是一个孩子。开始,小俩口还以为哪一方有问题,专门到金棉医院作了一个检查,双方都正常得很。第一年,时芳芳到部队探亲时,专门把时间算了算,在自己排卵期的那几天赶到部队,当天夜晚就直奔主题,为的时确保在离队时也能再努努力,一过月的探亲假,多种上几次,增加机率。可惜,从时芳芳返乡后的正常月经来看,他们所有努力均告失败。1 P. b! t/ q9 }) V  Z, ^, E
再后来,俩口子开始怀疑是不是金棉医院的诊断有问题,专门跑到省城医院再次复查了一次,还是没有多大问题,只是方华河有轻微弱精症,但不影响正常生育。
三年了,没有小孩。方华河是急在心里,但他从来不表现出来。而时芳芳是除了本人急以外,还来自父母的压力。父母每次打电话给她,就一个话题:肚子的事。还说,姑娘啊,一个女人不能给男人生伢,男人可以随时都甩掉你的啊!时芳芳开始还应付老人一下,后来听烦了,就急:生不了怪我有什么用,要不请你们来生。说些没大没小又好气的话,把两个老人气得哟,但也没办法,气一下去又开始心疼姑娘,想着想着又忍不住给时芳芳打电话。7 U7 \  V) I* Y6 w
时芳芳的父亲是村里的民办教师,一个教了一辈子书的亦农亦教的老实人。想不到也附和着母亲说些什么生不了孩子随时可能被男人甩的话。时芳芳想着就好气,说什么也是教书的人,怎么也那么封建?但回过来一想,也不完全没道理,男人谁不想要个孩子,如果你生不了,他很有可能跟你离了再去跟别人生。人家都说,孩子是夫妻的桥梁和纽带,没有这感情再好的夫妻也说散了就散了。方华河是个好男人好丈夫,我可不想他跟别人了!想着想着,自己也经常着急,觉得自己三班倒的工作不累,不怀孕的压力好大。
时间过得很快,又过了一个月。
军转办和时芳芳的肚子都没有任何动静。8 ?, J- Z7 @) p) Y5 n( Y4 X
这天吃过早饭,时芳芳刚从厂里回来,说困得很,简单洗了一下,跟方华河招呼都没打,就倒头睡着了。剩下就只有方华河一个人在想自己工作的事。是不是要再去一趟军转办?或是先给包主任打个电话?包主任不是主动给留了个号码吗。对,先打个电话。于是,顺手拔通了包主任的号码。* p4 f  ?, a$ S. R2 ^+ i0 p
“喂,包主任吗,我今年转业的小方啊!”方华河显得很小心翼翼。3 D7 ]- X$ K  h% N( x
“有事。”话筒那边传来一个很低的声音,接着电话就挂了!
想不到,连一句话也没说完,就被挂断了电话。第二天,方华河左想右想还是觉得应该去一趟军转办。于是,立马把衣服穿周正了,大步出门。
赶到军转办的时候,正好看见包主任办公室的门开着,见包主任正在和一个约五十岁的人在谈话。见了方华河,包主任先是一怔,接着马上恢复面部表情,自然地向他招了招手,说:小方,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军转办的查主任,一把手查主任。包主任还着重强调了后面一句。; K% m. s: W. m! d
查主任,您好!方华河正准备把手举起敬个礼,突然意识到自己已转业,不再是现役军人,没穿军装,连忙把手在额头处划了个圈,又放了下来,接着使劲握住了查主任的手。  k6 A; R. S  @, o* X
“是今年刚转的吧?”查主任轻声问道,言语很和蔼。- S/ C: M- y' t0 h. ^
“是的。”
“什么职务转业?”查主任像是向方华河,又把头转过去,像是在问包主任。“副营吧?”未等方华河回答,包主任抢着回答,并顺手给查主任递过去了今年金州市接收转业干部的花名册。
“不错,在部队还立过二等功?不错,小伙子。”当查主任翻看到花名册上方华河一栏中备注栏里有二等功记载时,顿时笑眯眯表扬起方华河来。
“什么原因立的二等功啊?”查主任接着问。
“汶川地震中抗震救灾立的。”方华河是个很内敛的人,很低调地回答。% U  g/ N/ b; D! o$ q7 b
“对于在抗洪抢险、抗震救灾中有立功表现的,我们要重点考虑和安排,上面也专门下发了文件的。”查主任说完,又回过头,对包主任吩咐到:“包主任,请你认真查看他们的档案,把这类情况要梳理一下,到时候按政策该加分的要加分,该照顾的要照顾。”# {& K' n- q2 j/ `
说完,和方华河握了个手,就回自己隔壁办公室了。同时,还告诉方华河:不要急,安置会还没开,安心复习吧,今年是金州军转干部安置改革的第一年,要考试的,安心回去复习吧,一切消息等军转办通知。' Z& J4 c" W3 s
等查主任走了后,包主任很冷淡对方华河说,不是叫你来之前打个电话吗?怎么直接来了?
"我,我是看一直没消息,就直接过来了。"方华河马上解释道。
好了,刚才查主任也告诉你基本情况了,回去安心复习吧!包主任起身给自己的茶杯续了续水,又坐到宽大的老板椅上,边看报纸边说,头也不抬。
听说二等功可以挑单位啊?是不是能照顾转业干部的意愿?方华河走到包主任办公桌追问。
“听说?挑单位?那要是你想挑个市长干干呢?”包主任轻篾地笑了笑,仍然不抬头。- q  G1 B; b& w. c9 w5 e! H/ C4 s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说照顾转业干部的意愿,并不是指职务!方华河连忙解释。
那是以前,现在只能在你的考试成绩基础上加分,具体加多少分,我们金州第一年实行考试制度,政策还没出台。包主任抬起台,喝了口水,望着方华河还是笑了笑。
有时候啊,二等以上军功是有用,有时候啊,它又没多大用,要看怎么说怎么用啦!包主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方华河说的,反正说了一句些似是而非的话。回去吧,回去吧,有消息我会通知你。包主任说完这些话,再也不理方华河,仍旧捧着茶杯埋下头,看自个的报纸去了。
回家路上,方华河还在回想查主任和包主任的话。查主任说,对有军功特别是具有抗洪抢险和抗震救灾军功的要重点作意向性照顾,而包主任呢,又说方华河的二等功有时有用,有时又没用,那到底二等功在转业安置过程中起不起得到作用呢?
想不明白。5 p! d0 p3 r/ k8 t
到了家,看见时芳芳正捧着个西瓜,用勺子边挖西瓜吃边看电视,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看见方华河回来,把西瓜朝方华河一递,问,吃不吃?  N" r; g1 f: F5 W8 o3 l
不吃!方华河哪有心情吃西瓜,还在想军转办两位主任话的意思。打开电脑,直接登陆一个叫军转论坛的网站,上网去了。* H' D" U4 l; K/ S, h
时芳芳是一个很简单的女孩。老公转业不转业,安置个什么样的工作,她从来不过多问,也知道自己不了什么问忙。她每天就是过着上班干活、下班休息看电视,月假回老家看父母的简单生活,这些,在她看来都很美好,很幸福。不像在部队探亲时,一帮子随军家属在一块,整天就议论,谁谁的老公正营几年啦,谁谁的老公可能调进机关当副营职干事啦,又是谁谁的老公的老婊的什么亲戚马上要从军机关下来当旅领导啦,等等,整个一群干部科长。
时芳芳从来不掺合,也不议论。这些都与她无关,她关心的总是早上七点半前老公出操回来把豆浆磨好,晚上九点半要准时收看韩国裴勇俊出演的电视剧,而且时常为里面的情节看得泪流不止。有时,方华河加班回来看见了,莫名其妙,刚开始还以为是不是不小心欺负她了,或者是她想什么伤心事了!6 C+ n3 n. k1 f1 W7 C: c9 T- a
在军转论坛上,方华河专门搜索了军转们对二等功在安置中的作用,发现说作用大的还是少数。看到这,不禁又灰心起来。说实在的,方华河的这个二等功也真是立得不简单。
汶川地震前,方华河还在旅司令部当参谋,回家休假时把他从副连职参谋调整到连队当代理连长,还没正式报道就遇上地震,直接到机场上任了。刚到连队时,除了能叫得上几个连队干部和一个文书的名字,连队其它同志都还不熟悉。全连半百号人对这个新来的连长都看着呢?怎么才能树立连长这个基层主官的威信,方华河在归队的路上就想好了,就三个字:带头干。
抢救被埋人员,方华河总是钻到废墟的最深处;每次掩埋遇难人员遗体,方华河总是等大家收工了,自己还背着个药桶给大家消毒后才换下沾满汗水和污秽的衣服;晚上睡觉前,方华河还要一个一个检查战士们腿上胳膊上的伤口,直到看到每个战士都擦了药处理好了才肯放心回自己帐篷。进入灾区第三天,上级通知,灾区草乡村等地集聚着数千名亟等救治的伤员和群众,要求方华河所在营火速开进,进行救援。而从驻地通住草乡村近60公里的道路,被群众称之为“死亡之谷”,随时都有山石滚落。关键时刻,方华河接过“党员突击队”的队旗,带领本连两名战士,走在部队的的最前面,机智无畏地向前挺进,并随时向后方大部队报告消息,最后确保了整个部队的安全快速通过。从草乡村回来,营党委第一时间给方华河连同另外两名战士请功。方华河得知后,又连夜向旅党委写了申请,要求将功让给那些最辛苦最危险的战士。当然,这一请求没得到批准,但是军区报纸挖掘到他这一高风亮节的事迹后,连续五天头版连续报道了他的事迹。在部队,方华河也算是个英雄人物了。
没想到,这些军功,到地方竟然没什么价值了。不过,当初在抗震救灾的突出表现确实是出于一种职业精神,他也从来没想过获取什么,得到什么。
算俅,只当没有这个功。方华河关掉电脑,又拉过时芳芳,开始疯狂地整起来。
还是造人要紧,工作反正是组织上会安排的,想要娃娃可得靠自己努力!方华河边动作边安慰自己。
等待,再等待。有时候,时间就像一个蹒跚的老人费力向前走着。( c+ v4 w4 n# J# P2 d# l- {
以前回家休假时,总觉得时间过得好快。每次探亲期满离家时,都觉得拿着休假报告离队的日子就在昨天,反复经历着回家的渴望和离家的惆怅。
记得当兵后第一次休假,是在报考军校结束后。那时他还在伏牛山里的一个步兵团当兵,接到军务股的休假通知后,尽管已是晚饭时间,他连饭都来不急吃,就收拾行李,直奔火车站。他要赶晚上一趟到家乡省城的火车,争取在第二天中午前到家。按照规定,批假的当天是不计算假期的,如果能将这一天利用上,总觉得的来回路途不占用自己的假期,是一个占了多大便宜的事!当然,不是明方华河喜欢占便宜,只是,相对三年的离家,十七天的假期太珍贵了。& `* Z2 d) y/ q9 K
那时,回到家的感觉真是幸福啊!特别是在家乡积口镇下车后,路过就读三年的积口中学,想起了三年的学生生活,看到自己熟悉校舍,甚至看到街头曾经厌烦的拉客的摩托车司机,街心十字路口副食店那家的哇哇乱叫的傻子,都是那么的亲切,那么的可爱。他们身上,他们的话语中,都有着一股迷人的味道。# d. v0 i- ~- M- `; n/ w+ H' ~
是的,那是故乡的味道。
回家的十七天时间里,他原本想好好睡个觉,但是怪得很,每天都是和亲朋好友左邻右舍拉家常,讲部队的趣事到深夜,但是不到天亮,就早早就起来。不是睡不着,是舍不得睡,觉得睡早床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每天很早就会醒来,计划着今天到这家看看,明天到那家走走。年老的要去看望,有恩于他的要去表示谢意,尽管没有买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但是,去看看、去聊聊也是一种情感表达啊!# F9 ]. i! H+ i5 R( G
第一次探亲如此,因为离家太久。可是后来依然如此,每次回家还是很激动,因为换了工作单位,因为上了军校,因为当了干部,因为找了媳妇……有太多的原因,或是为自己找了太多理由,让每一次的回家都有着种种憧憬。4 y0 n- j; K" s- x7 G" x
可是如今,不再有紧张的军营生活,不再有号声、哨声、口令声,可是心情依然难以平静,还是隐隐有一种心慌,一种说不出的烦躁和不安。" g+ U  T: E2 A3 i0 ^
难道是为了一个工作吗?方华河,你真的很在意安排一个别人看来很风光很重要的工作吗?方华河不停在脑海里问自己。% m! J" y$ x5 @" W" G: f7 u
思绪,有时候说不清也道不明,很乱。& _# D# @- X! v5 n: |/ Q
对于自己理想职业,方华河是有自己的想法的:警察。
警察这个职业代表着社会的公平与正义,有时候又代表着血腥与暴力。
在部队时,有一次看新闻。看到一个,看到一个男子在街上不知什么原因,拿着一把理发剪劫持了一名青年女,对闻讯赶来的警察对持了四小时,后来因口渴找警察要水喝。警方安排一名女警察着便装上前送水,在劫犯伸手接饮料瓶的当口,抓住时机,将其当场击毙。看过这则歌颂警察机智勇敢的新闻后,方华河却怎么都觉得心里不滋味,他想,要是我是警察,也许不会这么简单处理这次劫持事件。原因很简单:女警是用手机将劫犯击毙的,当兵的人当然知道,**是所有**中稳定性最差的,稍有偏差就会将人质误伤,同时一旦失手,也会直接激怒劫犯,将人质推上危险的境地。对于这个劫犯,在警察团团围住期间,已弄清了他的身份,一个理发师,并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惯犯,所持凶器也不过是一把其谋生用的理发剪,是什么原因导致他犯下如此匪夷所思的错误?这些,都应当进行反复思考,事前充分演练,攻心为上,应先以谈判为主,不到万不得已,不应击毙。只有到人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才能指令早就瞄准多时的狙击手果断击发,一枪毙敌。太简单了,太简单了,方华河为警方的处理感到不可理——很失望。) F8 `" \7 y6 W5 S3 ?  }# ^3 a
老子以后转业当警察。
在部队干一辈子,从方华河自身的情况来看,不太现实。自那时起,方华河就为自己想好了转业后的职业,坚定了自己的从业方向。警察与军人两种职业,本来也是一对栾生兄弟。二者之间,有着太多的共同点和相似之处:首先,主要劳动工具都是**;其次,工作方式也大致相同,都是值班巡逻;第三,工作的目标也基本一致,都是以暴力制止暴力,以武力制服或抑止武力,而且都是一种代表着正义的暴力和武力。如果说方华河想当警察是源于工作性质的相似,还有感情上的原因:从警是军旅生涯的延续。5 @! U( R" h7 ^  S9 `
如果不是因为部队精简整编,大规模转业,以方华河的年龄和职务,以及他在部队的优秀表现,常规一般是不会安排到文华河转业的。加之,方华河本人也不愿意离开部队。但是,世上有很多事是不会以你个人意志为转移的。, Q+ F7 t; E: l; [* j$ D' h: D
十三年的绿**怀,犹如一对多年的老夫老妻,不是说割舍就割舍得下的。方华河是舍不得脱下这身军装的。不过,要是能再穿上警察的制服,也算是没脱掉这身橄榄绿吧。
以前,穿着这身军装的时候不觉得多珍贵,有时候自己也时常和战友熟人在一起,相互说些这样的话:“今天上街坐公交车,没办法,一身“黄皮”在身,站了一路回来,让了三次座。”“黄皮”——就是对军装的形容,当然没有恶意。但有时候还是会觉得穿着黄皮,给生活带来了麻烦:和时芳芳谈恋爱时,不敢牵手,怕影响军队的形象;同战友在酒店小聚时,不敢喝酒,同样也是怕影响军人形象。“黄皮”就是一道紧箍咒,随时约束着自己,要求着自己。
有时候,方华河又挺感谢这身“黄皮”的,因为黄皮代表的是一种尊严,一种正气,同时也给人以胆量、豪气。有一次,时芳芳来队探亲,陪她上街。在公共汽车上,他拉着时芳芳坐在最前面。车子在一站路口刚启动不久,就听见一位大爷惊呼:“包,我的包,我的包不见了!”紧接着就看见一个青年男子从人群中从后向前挤来。方华河一眼就瞥见这个青年男子形迹可疑:还不算冷,他竟然还穿着个长袖衬衫。方华河连忙从司机旁的坐位上一个箭步跳到前门口,拦在那个青年男子的前面。
“停车、停车,我要下车”,青年男子狂妄地叫道。
“嘎——”的一声,司机连忙踩了个急刹车。! v( T& R; V/ O) ]! z
“下车,往哪里下车?”方华河怒喝一声,同时转过身,对司机说:“你不能开门,你敢开门你就是同伙!”
“当兵的,你敢同爷们玩?”青年男子拿出割包用的刀片,恶狠狠地说。. U) F+ i" S- ^- k# k" R
“老子就是要陪你练练,过来!”方华河直挺着身子,无所畏惧,眼晴直直盯住青年男子,还朝他打了一个让他进攻的手势。* p1 X' N" \  @
青年男子对方华河对恃了几秒,始终不敢上前。/ ^0 |  D% U5 f! a* R
“你不来,老子来!”方华河冲上前去,对着青年男子的下裆处就是狠狠一脚,青年男身子住后一仰,想抓车门的立柱没抓住,一下就坐到在地上。0 H% h4 O& M! y( f* {8 p& n/ c+ A
……
事后,时芳芳对方华河崇拜得不得了。那两天都一直接着方华河问,我说那个家伙比你还高,手里还有刀片,你怎么敢跟他打?方华河笑了笑,他有刀片,我有这个。说完,朝身上的军装指了指。接着又说,我的这身“黄皮”,首先在心理上就震慑住了他,因为他知道,跟当兵的玩这个,能玩得赢吗?时芳芳听方华河这么一说,再看了看他身上的军装,又用手摸了一摸,仿佛确信这身黄皮有那么不可思议的神力。
后来,时芳芳回到厂里后,在工厂休息期间,反复向那些女友们介绍了她男人的英雄壮举:一身绿军装,满腔热血和正气,威武的身材打得扒手屁滚尿流满地找牙。听得那些女工特别是还未恋爱的女工两眼放光,把时芳芳团团围住,甚至顾不得害羞,央求着她,叫你老公也帮我们介绍一个当兵吧?这时,时芳芳会很骄傲地站起来说,行,待我下回到部队,在他们排队集合时,我一个个瞧一遍,为你们每人都挑个英俊的。边说时还边打手势,用右手在空中一划,最后捏成一个空拳放到那些个听得痴迷的女工面前,手一松,问,怎么样?要是你们不满意啊,这样,要不你随我去部队,你站在营区大门口,出来一个你瞅一个,瞅到合适的,就领回家!说完,哈哈大笑,笑得很夸张的样子。一群年轻的女工感觉被戏弄了,马上回过神来,纷纷骄嗔地怪她:你自己幸福了,就不管我们了。2 e) o2 U, a; M0 _% G
这身军装,确实给予了方华河和时芳芳俩口子很多东西。对于时芳芳来说,牵着身着军装的方华河的手,在厂区里出入,有一种嫁给军官的荣耀,是分外的满足;而带给方华河的是一种安全,一种温暖,一种依靠,一种有着强大集体和组织作靠山的那种厚实的感觉。十三年军旅,无论方华河在哪里,是当战士、当学员、当干部,还是在步兵团、军事院校、摩步旅,方华河始终都觉得自己很强大,很自立,迈出的每一步都很自信,很踏实,始终感觉自己背靠着的不是一个团级师级的军事群体,而是整个军队、是整个国家。当后的人对地方上的人说起自己的单位,哪怕自己工作在一个小小的边防哨所,都是说我们部队如何如何,我们军队怎样怎样,地方上的人见到了军人喜欢问,我们国家的航母什么时候造,空军的F16战斗机性能如何,哪怕这个军人只是基层连队的炊事员。. D* j5 N5 [0 B7 q# O' x
军队,给予全军每一个指战员都有一种宽阔的归属感。这种感觉,正是方华河所喜欢的,也是一种称之为情愫的东西。0 c' s  N# o+ m9 @; b8 q8 b
如今,转业了。这身军装仍然属于你,但是军人的责任、使命、荣誉不再与你有关。想到这,方华河就有些伤感。转业后,部队不少人将一些旧军装或送人剪成小孩子尿片,或送给乡下亲戚干农活,总之,穿不上了也就不再要了。方华河却不是这样,回家的第一天就是把他所有的军装大到棉被大衣小到87米黄色内裤全部刷洗干净,凉晒好后整整齐齐叠放在柜子里。
他是如此珍视它们。也许,他是想极力挽留住一段时光。& t+ \* N4 X. O* e% }  E
刚回来的那段时间,每天早上六点钟,方华河的生物钟就自动开启。他咕碌一下就翻身下床,然后在床头边摸索,还以为在部队,要出早操,在寻找外腰带。
床头哪有外腰带呢,外腰被自己放在柜子里精心保存着。有时候,时芳芳没上夜班,发现他的习惯动作后,就给他买了个闹钟,把时间定在八点钟,但不管用,第二天,生物钟依然准时叫醒他,只不过,渐渐没了惯性反映,不再跳下床找外腰带了。醒了的方华河,就双手枕着头,想心事,想部队的那些事。还有,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做还在部队工作的梦,梦见那些熟悉的人和事,梦见曾经的追求、没有实现的理想,还在梦中奋斗着,努力着……; x& ^8 G7 ]8 q3 h
有时候,方华河甚至怀疑,自己现在转业是不是在梦中,究竟现在在梦中还是刚才在做梦?其实心里,方华河是隐约期望现在是梦里的!- t) {; n! w2 E& f
有时候,梦里梦外想不明白了,方华河就会起身,到金棉小区外的长江大堤边走走,转转。3 Z" o6 c) h2 C/ P: \5 H3 y
起来早的时候,大堤边的内环道上还没有什么人,只有三三两两开着三轮车驶过的菜农和金棉下夜班的工人。0 G( L% U8 `& t1 _1 v/ |$ M4 k  X
都是早行人。
方华河有时会站在长江大堤上,眺望着长江上住来的船只,听着那一声声的汽笛声。
十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早晨,他和一百名万安县的老乡背着被包迈着整齐的步伐从对岸的万安码头出发,坐上轮船,向着部队的驻地开去,向着希望驶去,开始了他人生的第一次长途漫行。十三年后,在外漂泊了一大圈后,又重新回到了起点,站在了曾经出发的地方。3 X- J2 E( F9 u3 z
人生的道路,有时真的不可捉摸!
每一个人从出生,求学、就业、结婚、生子,直至走到人生的终点,看似每一步都很重要,很关键。其实,这一切都是由一些很偶然的因素组成,机缘来的时候不能预感,去的时候不能预料,一切都在冥冥之中。
有时候,一次偶然会改变自己的一生。方华河走上从军的道路便是如此。! r& L5 `0 b1 W; q- y
那一年,方华河十七岁。秋天。高中读了两年的方华河最终由于家庭经济状况的窘迫,决定外出打工,挣钱养家。
那一早,方华河和同学孙广涛、李本云三人约好了到广东去做防水建筑工。之前,同学中还有一个叫蒋圣军的已经在那里做防水工做了一年多了,据说操作简单,收入还可以,只要出工,每天挣个四五十块不成问题。蒋圣军来信告诉他们,只要来他负责联系位置直接上工。外出做农民工,基本成了农村半大小伙子辍学后的普遍选择。如今,已没有年轻人愿意在家里跟着老人们干农活了。在家守着一亩三分地只能过日子,收入不高,全凭天气吃饭。再者,外出打拼几年略混出个名堂的都穿得花里胡哨地“衣锦”还乡,确实也打动了年轻人的心——谁不想趁年轻出去闯荡,给自己多找找机会呢!
方华河不光要给自己找机会,更重要的是要给两个弟弟挣点学费。自己不念书了,但是弟弟们一定要上,要考上大学,出人头地。
三人事先约好了的,那天上午十点钟在镇里的汽车站碰头了,一起赶到县城坐下午两点的车到广州。方华河按约定时间到车站时,孙广涛和李本云早就到了,拎着包坐在车站前的水泥台子上等他。9 S0 `8 v7 B8 i+ D, P! L! ]
方华河是第一次出那么远的门,很兴奋。三个人有说有笑地等客车一到,还不等上面的人下来,李本云就快速跳上车,从窗口伸出头来,招呼方华河,让他把行李从窗口递进来。方华河正在车门边递行李的时候,从车上走下来一个解放军同志,操着很好听的普通话,客气问他:“小同志,请问毛家村怎么走?”方华河连忙回答:“哦,毛家,是我们村,我知道。”详细地向那个解放军同志介绍起来。但是,不知道是那位解放军听不懂他的话,还是确实乡村小路难以表述清楚,解放军同志弄了半天,也没搞明白。
这时,一个摩的司机冲到他们两人中间,大声朝解放军同志嚷道:“当兵的,你要去哪里,我送你。”“毛家村啊,还蛮远,不好走,这样吧,五十块,算是送送亲人解放军!”( S1 {8 ]: e" W- T- _8 {  a# N
方华河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三四里路,收人家五十块,太黑了吧!连忙拉了拉解放军同志,说,“别听他的,不远,路不好走是真的,但也不要那么多钱。”
“小子,你管那么事干嘛!”摩的司机见方华河这样说,将摩托车一下子横到了方华河的前面,使劲催了催油门,凶狠狠地说。又说:“我说五十块就五十块,不信你们问其他摩的,是不是,我不载你他们也不会载你。”说罢,朝着围又上来上来的另外四五辆摩的司机问道:“是不是?是不是?”
显然,这是一个在当地这群摩的司机队伍中较为厉害的角色。李本云跑过来,拉起方华河就要走,说:“还在搞个么子,快上车,快上车!”那位解放军同志看见这个形势,对方华河很礼貌地说:“谢谢小同志,你先走吧!”方华河一方面对解放军同志有着与生俱来的好感,另外,年轻气盛,最看不得别人敲诈勒索,说:同志,我给你带路,到毛家三四里路,走过去也只要半个小时就到了!说罢,冲上客车,提过自己的行李,对孙广涛李本云说,你们先走,蒋圣军的地址我有,我过几天到了广州再云找你们。也不顾两人在后面嚷嚷,下了车,拉着那位解放军同志的手就向毛家方向走去。
在路上,解放军同志告诉他,他姓余,是部队到本地来接兵的连长,此次是去毛家村,目的就是对今年秋季征兵预征对象家庭走访。走访的对象是本村的方华胜。方华胜?方华河想:“这家伙也要去当兵!”说起来,方华胜还是方华河的族兄,是村支书方大卯的独生儿子。虽说是一个村里的人,但是方华胜依靠老子是村支书,平日喜欢颐指气使,而且好吃懒做,不怎么把方华河家一放在眼里,方华河三兄弟也看不顺眼他,不愿与方华胜过多往来。! M* b1 W" g% e3 n- d2 {) _
余连长听说他认识方华胜,很意外,也很兴致地问他方华胜人品等基本情况,方华河不便实说,毕竟都是一个村子里一块长大的弟兄,只是得含含糊糊地说,还可以,你自个到村子里调查吧!后来,余连长还问了方华河的姓名。& _4 r  a$ A5 D. t9 P3 \6 o% T
到了毛家村,很快,余连长就调查得差不多了,心中有了数。走的时候,方大卯拉过余连长,非要留余连长吃饭,余连长拗不过,加上确实也到了吃饭时间,就同意了。" [9 C* Y" N3 z$ S( T1 A; w
饭是在方大卯家吃的,当村支书的,条件也确实不错,做饭都用上煤气灶了。不一会儿,方华胜的妈妈就端上满满一桌子菜,看来,不光是条件好,想必还是有准备的。
就在推杯换盏酒酣耳热之际,满脸通红不胜酒力的余连长突然问方支书:“你们村那个方华河怎么样?”方支书没多想,随口就答到:“伢是个好伢,就是爸爸死得早,妈妈又改嫁了,基本上是靠亲戚和乡亲们在扯帮扶,拉扯大不容易啊!”突然,他猛地回过神来,反问余连长:“您认识他?”余连长点点头,说:“没什么?随便问问。来继续喝酒。”% S/ G7 e- c* d
一瓶本地土酒“积口玉液”,加上村里的会计,三个人把它干光了。村会计基本上像是支书家的人,从方华河踏进门就开始里里外外地张罗。一会儿递根烟,一会儿往余连长杯子里续续水,喝酒的时候不停给余连长敬酒,同时大吹特吹支书儿子方华胜,那可是百里挑一的好小伙子,什么机智、勇敢,包括小伙子长得一表人才等等,好话说了一箩筐。倒是方华胜本人不知是老子有交待呢还是第一次见部队的首长紧张,酒桌上还算是老实,没多讲一句话,只是本份地坐在一边给他们三人倒酒,递纸巾——也就是那种质地很差的卫生纸。
走的时候,等余连长去小解的时候,会计悄悄将一个写了方华胜名字的信封放进了余连长的提包里。6 N( r, w' S6 f0 r1 \
离开方支书家的时候,余连长执意谢绝了方支书一家人及村会计的好意相送。走出不远,打听到了方华河家,找到正在解除行李铺床板的方华河。
当兵的人就是直爽,说明了两个来意:一是耽误了方华河外出打工,表示谢意;二是看上了方华河,问他愿不愿意参军入伍,虽然已错过体检时间,但这些他都可以去协调。方华河是一百个愿意。
就这样,人生的道路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在余连长的招呼下,方华河几乎没有遇到任何周折,参军了。临新兵起运的前几天,余连长还把方华河叫到自己在县城住的宾馆里,递给他一个信封,里面装的一千块钱,叫他把家里安顿好,什么都没多说。最后,一向斯文的余连长拍拍他的肩,甩出一句粗话:他妈的,好好干。* x4 P' x- u$ k3 x
方华河第一次被深深地震动了,人家去参个军都是兴师动众,到处求人找关系,请客送礼,忙得团团转,有时候找门路还找不上。而他,什么关系也不用,什么人都不找,就顺利参军了。还有,余连长还送他给钱。望着余连长,方华河不知说什么才好,眼睛有点湿。) |  Q( n4 a" a+ I
“不要紧,这钱不用我自己掏腰包”,余连长笑了笑。笑的时候嘴角向上翘了一翘。那动作,真有神。: D4 G  r  a5 |4 D
“他妈的,好好干!”这句话六个字从此成了方华河人生拼博奋斗的动力和源泉。在以后漫长的日子里,每当遇到挫折和困难时,脑海里就会想起余连长的这句话。1 G$ z3 y0 }1 a  ]' s
他妈的,好好干!
方华河大概三四时就没有了父亲。具体多少岁父亲不在的,他自己也不记得。对于父亲,在方华河心里,只是一个传说,没有太清晰的映象。听爷爷讲,父亲在一次和邻里吵架后,回家后就吞农药自尽了,走的十分的突然和决绝。不久,母亲也远走他乡,改嫁他人,只留下他和两个弟弟方华江、方华海。从小,三兄弟就是跟着爷爷生活,上学的费用和穿的衣服都二伯三伯和姑父几位长辈亲戚东家凑西家给的。. T) F2 P! G4 [$ V# Z  O
在众多的亲戚中,姑父,应该说是文华河生命中最值得感恩和尊敬的人了。几位本家的伯伯不过是经常接济经常帮着拉扯。只有姑父,为他们三兄弟所做的一切,算得上是抚育了。每年春秋两季开学前,姑父都会从自己教书有限的工资里,拿出钱为他们三兄弟交报名费,主动找学校领导说明兄弟三人的特殊情况,其它费用能免则免,能减刚减减。逢年过节的时候,姑父还会亲自上门,将三兄弟接到自己家里,和自己的女儿一样对待,购置新衣,开开心心过个节。2 V* ^2 v9 w. U5 _, m( w7 d( R
这一切,方华河是没齿难忘的。
方华河第一参加军校招生考试,名落孙山。第二年,通过又一年的努力复习,分数下来,刚够提档线涉险过关。但是,就在团干部股整理上线考生档案时,方华河的档案出现了问题:入伍时的两张原始表格——政审表与体检表年龄不相符,政审表是对的,体检表却大填报一岁——可能是当初参加入伍体检时,负责体检工作人员随便给他填的,当时谁也没有再意这些,只要是合格的就可以了,哪想得到会带来如今这些麻烦。按照规定,档案原始材料有误,直接影响投档。对于档案出了问题的事,方华河本人并不知情。% g+ D7 }+ J* X& P0 b
那天下午,知道自己分数上线的方华河还沉浸在即将上军校当军官的喜悦当中,以前的余连长现在的组织股余股长一个电话把他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说明了他的档案情况后。听余股长这么一说,方华河一身冷汗。连忙问:“那,那怎么办?”“是不是就会被刷下来?”语无伦次。
“你不要着急,叫你来就是商量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余股长示意他,要沉住气。
“这样,你现在就出发,马上回老家,把这张体检表按政审表上的年龄搞一致,换一张新的回来。”余股长果断地说。“还有,假我已经帮你请好了,你们连长、营长我都打过招呼,找了一个调你去去师部出公差的理由。”. j4 E5 ~" W; S" Q
“记住,只有三天的时间!”余股长说。走的时候还叮嘱方华河,不要对任何人无关人员说档案的事,悄悄去,悄悄回。% V2 `1 e6 q1 Z$ J5 b8 s
其实,余股长一直在关注方华河考军校的事,作为自己亲自挑来的兵,能考上军校,也有一种成就感。干部股郑干事和余股长是老乡,平时在一起吃饭喝酒就经常听到余股长讲起方华河。方华河考试分数一下来,第一个通知的就是余股长。整理档案时,发现了问题,第一个告诉的也是余股长。
“怎么办?”如方华河一样,余股长刚开始也如同当头一棒。如果只是因为当时工作人员不负责任的随手一笔,让方华河这么一个优秀的农家子弟失去上军校的机会,那是多么的可惜啊!往年也常有因档案问题退档的事发生,但方华河不同。方华河的情况余股长太了解了,上不上得了军校对方华河的人生太不一样了,非常关键。上得了,就意味着方华河当军官,今后要当排长连长营长团长甚至更大的官;上不了军校,就意味着今年底要复员回家,还是要回到毛家村,过着日出而作日息而落的耕种生活。说农村生活无污染、空气新鲜那是城里人酒足饭饱后的矫情话,其实,对于农村孩子来说,哪个不想跳农门,哪个不想摆脱农村生活呢?方华胜的爸方大卯支书现在还不是在经常联系余连长,继续拉拢感情,想明年底为方华胜转志愿兵呢!
上军校,对于很多干部子弟来讲没什么大不了,有的还不愿意当那么多年兵,受不了这个磨,三年兵当完,恨不得早快点飞回家。当然,照样有工作,照样在地方当干部。听连队战友讲,前几年,连队有一个城市兵,在部队吊哩巴叽的,从来不好好当兵,三年时间一到,就迫不及待地复员了。谁知,过了不到两年,他打来电话给连长炫耀,连长,俺现在又当兵了,现在和你一个级别,连级干部,两颗星。原来,他复员后被安排到老家县武装部工作,那时候县武装部还没收归,属地方编制。刚上班没多久,正赶上县武装部收归军队,他在收归前通过当县政府办公室主任的老子帮助动作,突击转了干,接着又收到军队编制,也就正式成了连级军官,还授了中尉军衔。
出生不能决定一个人的一生,但是,含着金钥匙出生,你的奋斗起点就比别人高,反之就比别人低。记是连队有一个排长这么说过:“我们农村出来的这辈子能在城里有一套房子就心满意足了!”可是有多少人出生就有房子,有的还不只是一套房子,有别墅、有汽车。这个世上,哪有平等,一个人一生的奋斗目标,对于另外一个人来说,从娘胎里就带出来了。上军校,对像方华河这样的农村孩子来说,就意味着以后住楼房、娶城里媳妇、坐办公室,从此风不吹雨不晒,彻底改变他的命运。听说方华河档案有问题,余股长能不急吗?1 Z1 B3 R( E/ ^8 L' s7 f1 k2 Q
两位老乡密谋,此事先不报告,暗暗安排方华河回家另外换张合格的体检表回来,神不知鬼不觉。
再说文华河,拿着旧体检表,二话不说就往家里赶,到了家,也没什么社会关系,直接上姑父家找姑父来商量。多年来,对姑父,方华河已有一种对父亲的感觉。姑父是自己最可以依赖的长辈。姑父是一个乡镇教师,也没有多少可用的社会资源。听方华河说明了情况,也只能干着急。难题有两个:一是体检表。原有的体检表不能再用,必须先找张空白的,可空白的上哪里找呢?二是体检表上的政审专用章,找谁能重新给盖一个呢?两叔侄在家里商量了半夜,也没形成个意见。能拉得上关系前前后后都在脑海中来回搜索了几十遍,也没找出个合适的人选。天快亮时,束手无策的姑父下了一个决定:造假。先去县上找家小印刷厂,按这个旧体检表的格式排版做一张新的出来,然后再去街头上找个刻章的,也依葫芦画瓢刻一个。
“造假!”姑父两个字一说出口,方华河心里怦怦跳,那可是犯法的事啊!; X, N9 Y6 _3 |7 W- H
没办法了,只能这样办了!姑父也很无奈。谁叫我们家没关系呢,只能走这条捷径了。
该不会被发现吧,那就完了。方华河长这么大从没干过一点出格的事,更别提这可能触犯法律的事了。
“没事,这件事你姑父我来搞。”姑父见方华河犹豫,怕他心理负担重,主动说。
对于造假,方华河怎么都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挺憋屈!本来体检表是证明一个人身体情况的表格,就因上面一个年龄的错误书写,就是不合格,就要换一张。现在没有关系,找不到人帮忙,只能通过造假。世界上的很多事,就这样,在有权有势的人那里,能将假的变成真的,不正常的正常化;而在老百姓这里,真的也变成了假的,正常的东西却不正常。
第二天,叔侄俩吃过早饭,就要往县城赶。正在这时,余股长来电话了,告诉方华河,他担心方华河办这件事有难度,想着接兵时和武装部的人还有点老交情,于是专门给县人武部军事科的涂科长联系过并说好了,换表的事和重新盖章的事都直接去找他,他答应帮助搞好。
谢天谢地。本来就不想造假的方华河长长舒了一口气,和姑父一道马不停蹄赶到县人武部。到了县人武部,没见到涂科长,听门卫说他下乡去了,要晚饭后才能回来。方华河和姑父两人只好在武装部门口等。等到晚饭过后,二人琢磨涂科长应该回来了吧,于是到门卫一问,才得知趁叔侄俩去对面餐馆吃面的那会儿,涂科长回来了。好说歹说,门卫才让方华河叔侄俩进了人武部大院。打听了半天,才敲开了涂科长的家门,开门的可能是涂科长的家属,只说了句他加班去了,就关上了门。俩人摸到了武装部办公楼下,却发现漆黑一片,根本没人。晚上谁还班呢?不在家,那又到哪里去了呢?俩人没办法,只能在院子里瞎转游。
两人像无头的苍蝇,转了两个小时,终于搞清楚了涂科长的下落:涂科长在家属楼旁边的饭堂包厢里打麻将。透过玻璃,方华河看到涂科长正在里面打得起劲。屋子里云天雾海,洗牌声、拍桌子声此起彼伏。对涂科长方华河还是有点映象的,高高的个子,浓眉大眼,特别是眉心有一颗很大的痣。方华河当兵走的那年,他还只是个参谋,负责为他们填表发服装。记得映像很深的是,当时方华河赶到武装部领服装时,是最后一个,发的东西很多,方华河一时有些手忙脚乱,不知怎么收拾才好。涂科长走过来,帮方华河简单打了打背包,还问了句:余连长是你什么人?你是不是在部队有什么关系啊!当时方华河啥也不懂,胡乱应答了一下,好在涂科长也没多问,就这么过去了。所以,方华河一直记得武装部有个眉心有痣的参谋,姓涂。此时,涂科长正在打牌,贸然敲门闯进去肯定不妥。于是,两人就站在外面等起来,心想他们总有散场的时候。
等啊等,快转钟的时候终于等到了涂科长。他是出来方便的。瞅见涂科长一出门,方华河就迎面上去,拦住了他,向他说明了来意。好在之前余股长打过电话,涂科长心中有这个事件,迟疑了一下,也就答应了,让他们明天一上班就到办公室来。' ]1 H8 T9 l3 b4 J6 o
第二天一大早,刚上班,方华河两叔侄就侯在了涂科长的办公室门口。涂科长上午都很忙,让他们两人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稍等。可这一稍等,就等了两三个小时,其间方华河小声凑上前去问了两次,看能不能先把表给他们一张。涂科长指了指手中的文件,说真的很忙,让他们再稍等片刻。说完,就不停地在看文件,打电话,始终没有给方华河他们拿张新表的意思。方华河的姑父实在忍不住了,说拉住方华河说,伢儿,你出来。到了门外,姑父说:“是不是给涂科长表示表示,看来不表示,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方华河也怕夜长梦多,点了点头。俩人准备了五佰块钱,再次来到涂科长的办公室,走到涂科长身旁,姑父将钱塞进了涂科长办公桌左边的抽屉,小声说了句,麻烦了!涂科长当作什么也没看见,不一会儿,就放下文件夹,从隔壁的仓库里拿了两张空白体检表,递给方华河说:“给你们两张,认真填哪,千万不要再填错了。”方华河想,那张错误的体检表说不定还是当时你不负责随手给我填错的呢,搞得像是我自己填的!当然,话是不敢这么说的。看来五百块钱还是起了作用,涂科长还告诉他们,体检表你们自己去找人民医院医务科的罗主任,他是近年来征兵体检的总检,请他去找各科医生重新填好,体检合格章也在那里,盖好章就行了。其实,表格上面各科医生手填的内容都不重要,只要照他们的内容划个瓢就行了,关键是那个县市区体检意见栏上的“县征兵领导小组体检专用章”,一定要盖上,盖上它,整张表格才能生效。末了,涂科长又当着他们的面,给罗主任打了个电话。从两个人谈话的语气或部分内容来看,对方答应得很爽快。
见到事情如此顺利,叔侄两人千恩万谢地道别了涂科长。- u! ~, |! K& M
拐弯未角,好不容易又找到了罗主任办公室,已经下班了。叔侄俩吃了中午饭,早早就等在罗主任办公室门口,生怕错过了。罗主任下午上班到是很准时。二点半一到,罗主任就到了办公室。方华何两人说明来意,拿出了旧表让罗主任过目,并表示当初确实体检是全部合格的,只是工作人员把他的年龄写错了。旧的体检表上面还有罗主任签下的“陆勤人员合格”几个大字,龙飞凤舞,并署上了罗运生的大名。罗主任从包里取出一个样式精美折叠式眼睛,戴在头上,拿过了方华河恭恭敬敬递过不的旧表,仔细审似了半天,详细看了看,翻了又翻。过了好一会儿,他摘下眼睛框,平静地望着眼巴巴地望着他的两叔侄,冷漠地吐出了三个字:不能换。
“为什么?”方华河顿时心里一沉,急切地问道。
“啷个不能换?”方华河的姑父也急了,连忙从门边冲到了罗主作的办公桌前,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拿过旧表,指着表上罗主任的签名,“以前您是签过字了的!”说刚落音,可能意识到自己刚才言语对有罗主任有点不敬,急忙低下声来,说:“刚才人武部的涂科长跟您打过招呼了的,这事啊,还要请您帮帮忙。”罗主任看都懒得看方华河叔侄俩,闭着眼,靠着真皮沙发椅的靠背,一言不发。方华河俩叔侄面面相觑,不知道罗主任卖的什么关子,显得有点不知所措。/ G" [. o: B& i
过了半响,罗主任才从沙发上起来,拿起手中的水杯,走到饮水机前,续了续水,放到嘴边轻轻吹了吹,浅浅地泯了一小口水,接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然后对方华河说:“你的旧表完全合格没假,但是,换表这种事情,不行,因为没有先例!”又说:“如果都像你这样来换表,哪体检表、征兵体检工作哪来严肃性!武装部涂科长说能换,那你们找他去办好了。刚才他是给我打过了电话的,我并没有答应,我只是同意把东西拿过来看看!”
“那怎么办?是不是就换不成了!”方华河问道。* ~7 v. B; Z8 E$ M, M+ _5 o
“是的!”罗主任说。
叔侄俩人急了,围着罗主任,好话说了一箩筐,但是,罗主任就是不松口。快到下班时,罗主任终于说这样一句话:这事如果非要办,必须报县征兵领导小组同意。算是有了一点松动。& B) E2 h6 t: Y9 p% i
晚上,依然在昨天晚上落脚的小旅社休息。叔侄俩人犯了愁:怎么办?要县征兵领导小组同意,县征兵领导小组在哪里?谁负责?俩人脑子里对这个没有一点概念。' G2 F% _* k+ A/ @; O
第二天清早,俩人决定还是去找涂科长。
涂科长知道罗主任不肯办的意见后,也没有什么办法。罗主任不愿办,从道理上也说得过去,毕竟,换档案里的原始的表格,是违反规定的啊!涂科长望着方华河的姑父,又说,您说是不是?你们与他非亲非故,他凭什么要为你们担这份责任呢?说完,看似很随意地眨了眨眼。
从涂科长最后的话语和眼神中,两人算是明白了其中那意味深长的东西。, f2 z! y4 p5 n. C) a9 a
妈的,罗主任死死揽住个章把子,就是想要点东西!两人出了武装部大门,开始盘算着给罗主任买点什么东西来。从家里出来,还是姑父带了一千块钱,除去给涂科长的五百块钱,加上这两天的开支,只剩下四百块钱了,另外方华河手上还有一二百块钱,算作是回毛家村的路费和今晚的食宿费。所以,给罗主任买东西的钱只能控制在四百块钱以下。直接拿钱给罗主任,是不是少了点?多少有点拿不出手。还是买东西,礼轻礼重都是个情意,可遮挡住钱少的尴尬。# v8 c. w, c8 D- O  ^- Z
在一家烟酒店,两人买了两条芙蓉王,每条二百一十五无,四百钱不够,但买一条又拿不出手。方化河叔侄俩很快统一了思想,还是送两条,方华河又掏出三十元,只能苦自己了。5 @  k- @. c1 x: O: `; W; [- ?& o
收好了烟,又找店主要了一个黑色的塑料带,将烟包好,向人民医院走去。
方华河想,今天是余股长交代的三天假期的最后一天,今天必须把章盖好,否刚就前功尽弃了。: @9 R$ _+ l6 i! Z+ m7 n- Z
又返回到罗主任的办公室,罗主任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只见罗主任正在给别人递给他的一张表格盖章。盖完章,罗主任就将印章随手放进左边半开着的抽屉,并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巾,将手上残留的一点红色印油使劲擦了擦,爽朗而干脆地说,好了!。来人道了声谢,就退出门去。罗主任接着追了出去,送那人至楼道里,抓住那人的手,握了握,说:“告诉晏局,他交办的事尽管放心好了,有机会一定好好喝两盅!”再次握过手后,才折回自己办公室里。9 [- y6 m" B- I4 ^
方华河和姑父两人站在门口,着意瞟了刚才那人手上的表格,不禁愣了一下,原来那人手里拿的也是应征青年入伍体检表,和方华河手里的一模一样。看来,现在快到了考军校和预提士官选拔的时间,换表的情况还是不少。, w. O* b! ~7 F
方华河顾不得多想,走进办公室,朝已经仰坐在办公椅上的罗主任问声好。姑父及时将包着两条芙蓉王的黑色塑料带送到了罗主任办公室接待来客的长条沙发上。
“征兵领导小组同意了吗?”罗主任瞟了瞟那个黑色的塑料带,问道。: b8 L+ ^3 S0 C; Z/ o
“征兵领导小组是哪个?”方华河姑父没想到罗主任看见了东西还问这个问题,一点准备也没有,当时就懵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罗主任说:“征兵领导小组组长是县里的常务县长,周县长,只要他同意,我这里就给你换。”
方华河姑父说:“罗主任,请你高抬贵手,我们都是乡角落里的人,哪里认得什么周县长,只能请您帮帮忙。”说完,又怕罗主任没看到长条沙发上的两条烟,又跑过去,拿过来,往罗主任办公桌下面塞。
罗主任是多聪明的人,根据外形就判断无非两条烟,心里本来就嫌东西份量轻,看方华河姑父还好像怕人不知道似的塞来塞去,分外恼火,声音不大但很严肃地说:“干什么,干什么,什么叫我高抬贵手,好像是我拦着你们卡着你们似的,难道我就是为了要你们一点东西?拿走拿走!”又说:“你们这样做,把我看成什么人了?”说完,急不耐烦地将黑色塑料带往方华河姑父怀里塞。
方华河姑父哪里敢接,又扯过来往罗主任办公桌上放。两人推来推去,塑料带撕开了,其中一条烟掉在了地上。方华河姑父怕罗主任办公室外过往还有人,影响不好,赶紧将烟捡起来,重新用塑料袋将两条烟包裹好,又开始央求罗主任来:“罗主任,您老人家行行好,伢儿考上军校不容易,如果因为这点问题上不成,那就太冤了!您看,这样好不好,叫伢儿过来给您磕个头,永生都不能忘您的大恩大德!”说完,拉过方华河,要方华河给罗主任磕头。- f. [* q3 R1 q/ E6 C5 C
罗主任一听,连忙摆摆手,连声说“那可不行,我担当不起,磕头我也不敢给你换表,盖这个章,我负不起这个责任。”又说,“我还是那句话,只要周县长同意,我才能办。”
方华河没等罗主任说完话,用力甩开姑父拉他的手,说了句“我不给他磕头,这个军校,我不上了!”说完,倔犟地扭过头,走出了罗主任的办公室。
“这孩子,真不懂事,罗主任您不要生他的气啊,莫跟他一般见识,我去把他拉回来!”方华河姑父连忙给罗主任赔不是,边说连并将烟扔在罗主任办公桌上,追了出来找方华河。7 N- ~( v6 v* Z0 E
“你们的东西,还有你们的东西拿走!”罗主任看见方华河姑父出去,连忙也喊着追着要出来。到了门口,罗主任声音猛地下降了许多,见方华河姑父已跑远,只能提着东西转回办公室。) i' u9 _, P, T
在医院的一楼,姑父找到了方华河。两人什么也没说,慢慢走回了旅社。两人心情都很沉重,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方华河晚上的火车票都早就订好了,无论办不办得成,今晚都得返回部队。这是纪律,部队铁的纪律,无论余股长交不交待,方华河都知道,九点的火车,那是一分一秒都不敢耽搁的。( S8 h1 a# R2 w" N9 @4 @
到了吃饭的时候,姑父到外面买了两个锅块,递了一个给方华河,让他吃。4 J7 H3 [; _$ Y: S; o. d1 ^
“不吃。”方华河低着头,不看姑父。
姑父打小就知道方华河的脾气,也不想责怪他,知道这伢儿从小就有一颗非常敏感的自尊心。想了想,叹了口气。自己抓起锅块,独自吃起来。
“叔,换不成算了,我不上军校了,难道非要上军校不可?我今年复员回家,在家种地不照样成!要不,我出去打工,就只当没有当考过军校,没当过兵。”方华河突然抬起头,望着正大口嚼锅块的姑父,愤恨地说。
“叔!”方华河又说:“打工也能挣钱,我同学有广州做防水,听说每个月也能挣个千把块呢!”5 q6 q% C% x5 x% W, _- o
方华河姑父仍只顾吃自己的锅块,不吭气。5 z0 b$ l; b- E" A
“叔,我同学说广州现在有很多发财的活可干……反正,我就不上这个军校了!”方华河还在说。! T1 ^# z6 p" `9 D0 c# F4 T
“放你的狗屁!”姑父突然一声怒吼。“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好不容易考上了,因为这么屁大点问题你就放弃?”从未在方华河面前发过火生过气姑父气得满脸涨得通红,拿着的半个锅块的手直颤抖!3 k5 P) }: w, }
“把表给我,我还是去找街上刻章的刻个假的,出了事我担着,与你没关系,你在家里等着就行了。”说完,方华河的姑父夺过那张旧表,出了门。
方华河望着姑父出了门,眼里都襟满了泪水。方华河何偿不想上军校,只是,这个残酷的现实让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他,他的姑父办任何一点小事都举步维艰,寸步难行。什么原则,什么纪律,都是狗屁。那个罗主任口口声声有规定,要县里周县长同意,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方华河叔侄俩哪里去找得上周县长?有纪律,为什么今天上午又跟别人办了,难道那个人也找过了周县长吗?
一时间,方华河觉得委屈不已。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这是方华河成年后第一次流泪,在新兵连那样紧张艰苦的训练里,腿上刮掉巴掌大的一块皮,方华河没有流泪;在部队长途拉四百五十里的拉练中,脚磨出鸡蛋大的水泡裆磨出严重湿症,方华河没有流泪。想到姑父四十才出头的人,就已是满头花发,这两天和他一起鞋板都磨穿,到处低三下四,委屈求人……泪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收住泪水。方华河想了又想,姑父去刻章毕竟是违法的事,不能干,决定还是再去求求罗主任,并暗自下决心,哪怕真给他磕头也要干——为了上军校,为了这个家,也为了姑父对自己的期待。
到罗主任办公室,已是下午三四点的时候了。如果从在现在到下班这一两个小时的时间里不能盖上那个要命的章,可真完了。
罗主任见了方华河,很厌恶地说:“怎么又来了?真的不能办,你们不用来了。对了,还有你们的东西,我放在下面的门房了,你们拿走吧!”
方华河强忍住心中的委屈,央求着罗主任,好说歹说了半天。只是,罗主任却始终不为所动。. F4 u1 ~- Q, @& ~# U- i( v
方华河没折了,只能退回到沙发上,坐着等。想靠慢慢磨来打动罗主任。8 W. l5 r, ^+ @) L( k  f$ i
机会来了。快下班时,罗主任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可能是医院领导叫他到领导办公室拿个什么东西。罗主任放下电话,就五步并做三步,急勿勿上楼了。
空空的办公室就方华河一个人。0 ~' j+ |3 L6 w5 C# E4 I* _- l
偷盖印章。方华河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事不宜迟,来不急多想,方华河马上跑到罗主任办公桌前,从半掩着的左边抽届里拿出印章,飞快往手里那张新的体检表上戳了一下,迅速将印章放回了原处。
方华河将表格折好,装入口袋,急冲冲就往办公室外走。刚走出罗主任办公室的门,就迎面碰上了返回的罗主任。罗主任见了他,摆摆手,说:“不用等了,我不会给你办的。”
方华河心里正为自己机智而感到高兴,想到自己再也不用求他了,也不客气地回了罗主任一句:“不办就不办,有什么了不起!”
说完,也顾不上罗主任的表情,转身溜进了电梯。在电梯里,方华河突然发现自己当时盖的时候来不急看印章内容,该不会盖错吧,是不是征兵体检专用章哦?方华河连忙掏出表格,把表格上的印章仔细看了两遍,还好,没错!方华河这才将刚才腾地悬起来的心放下来!+ B# A5 @: [# Z
这样违不违法啊!拿着盖了章的表,方华河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尽管这种做法好像有些不妥,但是,毕竟印章是真印章,自己当初体检全部合格也是真的,自己又没有造假。转念一想,方华河又释然了。到了门房,方华河又拿走了自己的两条烟。) Y) v  r6 O& {$ [( e1 q4 g. n7 T
见到姑父,方华河把整个盖章的过程向他进行了说明。姑父正在为没有刻成章犯愁。原来,方华河姑父找了两家刻字店,人家一看刻公章都要求拿证明,证明当然是没有的,方华河姑父只好又找。找了县城几条主要的街,都没有找到刻章的。最后,在一个地摊找到了一个承诺可以不要介绍信,按印稿刻章的人,但是要一百块钱。方华河姑父也没有办法,只能一咬牙就同意了,在交了五十元定金后,等了足足两个时辰也没看见那个人来,被骗了。现在,看到方华河把章都盖好,也高兴得不知所措。乐着乐着,也乐出了眼泪。# p, K$ _5 w9 J/ M
“伢儿,今后你算是我们整个大家庭走出的第一个当干部的,第一个真正吃国家粮的人了!”姑父激动地说。
“伢儿,你算是保住墩子了!”姑你又欢喜地说。“墩子”是万安本地土话,就是自己有了一个铁饭碗,有了一个终生的依靠。
姑父欢喜得说这些话,说着说着,还抹了抹眼泪。7 s% g3 H; [- [: s% b) s" r+ [
俩人随便吃了点东西,方华河就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按时坐晚上的火车归队。为了节省晚上的住宿费,姑父也决定赶从县城回积口镇的最后一班车。两人又到上午买烟的商店将烟退了,但只退得了三百三十块钱,每条烟一天凭白无故的赊了五十块钱。也行,反正没指望还能回来的。心里高兴,也不心疼那一百块钱了,倒是好像捡了三百三十块钱的便宜似的。
临了,姑父又交待方华河好多,要他舍得用钱,现在办上军校的大事不要太节约,钱不够回去后他马上再给他汇,等等。% J9 L5 x+ y" @: f
出门前,方华河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姑父面前。“叔,我谢谢你您!”望着一脸拉塌胡子的姑父,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c0 r3 Z8 i, f8 C- u4 o( |
“快!快起来!”姑父连忙拉起方华河,说:“你现在是国家的人了,哪能随便给人下跪!快起来!”
泪水,再一次从方华河的脸上滑落。
又过去了两周,军转办那边还是没有任何消息。时芳芳从来不过问他的事,那天也破天慌地说:“我看呐,还是要去找找人!”又说:“转业是大事,我们就这个屁大点的车间,谁想换个班还要找值机长呢!平时不经常给她买点早,她也是不那么好说话的。”这个道理方华河不是不懂,只是此时漫无方向。方华河说:“我认识谁?谁又认识我?”方华河不是没想过去找人,但是确实转业到金州市,算是举目无亲,两眼一抹黑。时芳芳的金棉三厂属说现在已改制,属于私人企业,但由于以前属于市轻工局,现在还划归市轻工协会直协调指导,所以方华河的转业方向就归口到市直。市里面安排,又能找谁能帮得上忙呢?时芳芳说:“你好歹也是个营级干部,未必就没有个同学啊战友啊之类的,在这块地方混?”嘿,不说还真想不到,在妻子的提醒下,方华河突然想起一个人:潘小军。潘小军是他的同年战友,当了三年兵就复员了,家里找了找关系,现在在市卫生局吴局长开车。方华河想,以前在部队关系尚可,只是最近几年没怎么联系了,也不知道人家现在愿不愿意搭理咱?再说,他也不过跟领导开开车,能帮我什么忙?还是跟卫生局长开车,我又不想到卫生局去!时芳芳说:“不管有用没用,先联系哈再说,不行拉倒,你又不丢个什么。”时芳芳说得也有道理。方华河决定还是有必要和潘小军联系联系。
电话拨过去,潘小军很意外。此时,他正坐在市金州饭店的大厅里等领导,正无聊得发慌!吴局长今天在金州宾馆参加向省里医改工作组的汇报会,一天都难得离开金州宾馆。按这种情况,领导司机一般都会把车开回单位,等到下班时再到宾馆去接,防止司机出私车。但潘小军是一把手司机,局办公室也不愿意得罪他,无论领导开多长时间会,都听之任之。有时,领导不带车到外地开会一个星期,潘小军就把车开起到外逛,也没有人愿意讲一讲。如今,得罪人的事谁肯干?# u4 ~2 {( a' d& R4 @: f
听说方华河转业回来了,又说有事想请他帮忙,潘小军马上约他见面。地点就在金州宾馆大厅里。方华河要自己坐车过来,潘小军还是不同意,说自己反正没事,到金棉小区来接他。* u  e& H% q; f8 k
在金棉小区,方华河上了潘小军的丰田皇冠。看着车里真皮沙发,桃木装饰,一尘不染,阵阵芳香,还有好听的轻音乐,方华河不仅感叹:“好小子,还是你们享福啊!我们部队旅长也坐不到这么高级的轿车,还是个猎豹越野车。”战友终归是战友,哪怕十年二十年不见,只要在一起,那种因时间接长的距离很快就消除了,说话还是那样仗得住。潘小军说:“你们部队领导有部队的乐趣。”又说:“我们卫生局,有个从部队转业的调研员,经常跟我们讲,以前在海防独立团当团长时候,出门拉警报鸣警笛威风得很!”方华河问:“现在呢?坐什么车?”潘小军说:“现在那就比不得以前了,出个门车是有但不是专车,需要我们局办公室派车保障。”方华河问:“调研员是个什么职务,比副局长高吗?”潘小军说:“调研员说级别吧,属于正县级,比副局长级别高,但它呢又不是一个领导职务,只能属于级别。刚开始我们这位调研员转业回来的时候,想干副局长干不上,市委组织部拿的方案只能安排个工会主席,虽说也是局班子成员,但是比副局长差得远了,关键是工会主席只能管管谁家生老病死的慰问,年终安排干部职工搞搞活动,没实权。我们这位调研员就死活不干,后来部队还来人专门到市里领导那里做工作,摆成绩讲贡献,但副局长还是没当上,最后市里来了个折中的办法,不降他的级,还是安排正县,但是调研员。好歹我们这位老转心里也平衡了,毕竟局里面除了局长,在职的就他一个正县,权是没权,但面子上好听些。”文华河想,原来为转业找工作苦恼的不只是他们这些年轻的小干部,团长政委这些中高级干部也有犯愁的时候啊!一路上,潘小军算是为他扫了扫对地方行政级别的盲。7 j& N, b' I- i% A8 C5 o3 M+ G
因为潘小军也担心领导开会中途出场要车,所以,和方华河只能把车停在金州宾馆的楼下,坐在车里聊天。听了方华河转业基本情况的介绍,潘小军斩钉截铁地告诉他:“如果想进公安当警察,必须把两个难题攻克。最主要是在公安机关找到能说话算数的领导,同意接收你。另外,军转办的工作也要做好,如果公安机关同意接收你,到时候做计划,他们把你往公安局一靠就行了。”方华河说:“我在部队转业时填安置意向时,已经填了公安局。”潘小军说:“填归填,最得要还是你自己要做工作。”又说:“先到军转办去,把自己的意向向他们表明,把他们当人。然后,再侧面打听一下今年军转干部的总人数,有公安意向的多少人,而省里分配我们金州进公安的名额,只有把这些情况摸清楚了,才知道难度,好确定进攻力度。”潘小军把“进攻”两个字说得很重,有意让方华河自己感受。9 S; ~. X& a- m* }# R$ u
回家后,方华河把潘小军的话对时芳芳讲了。时芳芳说:“我说联系一下战友有好处吧,你看,人家要不是跟你提个醒指条路,你现在还在家憨等呢!”关键是找军转办的人,找公安局的人,可自己无职无权,小老百姓一个,祖宗八代没一个当官的,能找得到谁说话呢?
想来想去,还是去找军转办查主任。查主任是军转办一把手,在这个位置上干了二十多年,据说,潘小军常听单位老转讲,说他人很正直,在全市军转干部中口啤很好。但是,现在这种社会风去,去也不能空手去,买点什么东西为好?现金,送一万人家不会要,送一千又拿不出手;烟酒,现在谁还在乎?领导干部家里多的是了,不好处理;服饰用品吧,人家的喜好、尺度大小都不掌握,要是送了人家不穿,自己到头来还不是白费心思?方华河和时芳芳商量了一下,确定了礼物选择的三条原则:一是不能送钱,二是不能太贵,三是不能太显现。送礼的事,两人都很陌生,正在冥思苦想时,电视里播出一对恋人准备结婚的钻戒广告,特别还打上一句非常动人的广告词:“钻石桓久远,一颗永流传。”方华河突然大叫一声:“有了!”时芳芳也在看这个广告,笑着说:“什么有了,莫非你还有钱给人家送钻戒?便宜的听说都要大几千块!”方华河说:“钻戒我送不起,我送黄金的行不行。”黄金戒指,这也蛮符合两人定的原则,于是,就一起来到了附近商场的周生生珠宝专柜。
这里还是俩人还是结婚时,方化河进来为时芳芳挑过一个金吊坠,平时经过得多,进来得少。周生生珠宝是国际知名品牌,柜台装璜得金碧辉煌流光溢彩。* N. L3 Y- \: Y7 t! T
千挑万选,最后选中了一款带“寿”字的戒指,重8.9克,共二千零二十块钱。开始,两人选的是一款8克的,戒面上是一个“福”字,时芳芳觉得福字好听,送这个戒指到人家,福也就到嘛!但定价是一千玖佰染多块。方华河开始同意,后来一想,钱都花了一千九,还再乎几十块钱,这几十块一加,超过二千,人家怎么都说是两千块的东西,虽然只有几十块钱的差距,但心里感觉份量就是不一样。看了看,还是决定加五十块钱,款带“寿”字的戒指。时芳芳说:“人家查主任也不是太老,买个带”寿“字的是不是把人家看老了?”方华河听了,开始也觉得有道理,心里也有点犹豫。但马上又为对方找了个去处:“不见得自己戴嘛,他可以送父母啊!”至于,他们的送礼对象——查主任父母或岳父母还健在不健在,就不去考虑了。
回来坐在公共汽车上,时芳芳情绪低落,一言不发。方华河知道她怎么了。就安慰她说:“知道欠你的,结婚也没舍得给你买戒指,现在好不容易买了一个还是给别人买的,我真不是个男人!”时芳芳听男人说这些话,心马上就软了,连忙用胳膊撞了一下他的胸,低声说:“少说点。”然后朝周围拥挤的人群警惕地看了看。方华河明白她的意思,是指车上小偷多,不要暴露了目标,于是不再说话。
方华河兜里揣着那东西,心里揣揣不安地来到查主任办公室。查主任对方华河有点映象,知道他是为转业的事来的,还没容得他多说,就把他领到包主任办公室,对方华河说:“你向包主任了解情况吧。”说完,就转身出去了。包主任见查主任和方华河进来,连忙站起身来,向两人打招呼,笑容可掬地问方华河,说:“小方,来,坐下说话!”等查主任走了以后,方华河问道:“包主任,今天来我主要是想向查主任和您报告,我对自己的转业有一个意愿,想去公安部门。”等查主任一走,包主任刚才的热情马上淡了下来,不紧不慢地说:“只怕不行,今年去公安的指标很少,现在想去的人多。”方华河说:“不是听说现在没有关系的人才进公安部门吗?”包主任说:“你听谁说的,在我们这里,进公安仍然是军转干部的首选。”又说,转业军官不愿进公安机关那是在沿海和发达城市,在我们内陆地区,就是前几年公安大批进人的时候,大部分老转还是很热衷于当警察的。
方华河说的是实话,前几年公安部门出台了人民警察录用规定,像以前那样老子当警察儿子也穿警服的事嘎然而止,不在从内部子女中顶班,很多那些公安系统的公子哥儿们都被拦在了公安机关的大门外,每年大批警察退休后出现了一个警力不足的高峰期,按警察录用的政策,只能从政法大学学生和转业军官中录用,造成了前几年大量军转干部涌入公安机关的现象,以前进公安要到处求人找关系,那几年是谁不找关系谁进公安。在方华河的映象中,进公安应该是很简单的事,但包主任这么一说,估计形势又发生了变化,方华河的心情马上暗淡下来。
正说的时候,那个叔伯战友索博平也来了,很巧。索博平一进来,就顺手递一个纸档案袋自然地放在包主任的办公柜里,然后朝包主任笑了笑。包主任也朝索博平笑了笑,并不说话。接着,包主任起身用一次性塑料杯子倒了两怀茶,分别递给索博平和方华河。方华河一看包主任亲自给自己倒水,连忙接过来,道声谢谢。当然,他也知道,如果不是索博平来,包主任是不会给自己倒水的,方华河的这杯水还是占了索参谋的光的。不过,毕竟人家亲自给倒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是到这里来求人家的。索博平左手夹住包,右手敲着桌子,对包主任说:“今天中午,我来安排,我们哥俩好好聚一聚,怎么样?”包主任连忙说:“看,看,这哪能成,今天我来做东,就在楼下的人事宾馆,哪能每次是你破费。今天是到我们军转办来了,我们军转办虽然穷点,但是吃顿饭还是没有问题的。”又说:“今天你别跟我争啊!”说完,就拿起电话,要通了人事宾馆餐厅的号码,订了个位置。打完电话,又说:“索参谋稍等啊,我去请请查主任。”就跑到隔壁查主任办公室里了。方华河心想,这个包主任先定位置再跟查主任请示,看来很得势,在军转办应该属于说得上话的人,要不就是查主任很放权。看来,包主任是个不能得罪的人!
这时,索博平也想起旁边还有个方华河,和方华河聊起来。方华河问:“老索,你转业的意向到哪里?”尽管索参谋比方华河要小,但是方华河还是很客气地喊他老索。索博平说:“税务局。不过,也只是个想法而已,不知能不能去成。”方华河说:“税务局,那可是个人人羡慕的好单位,你们驻军单位就是有优势,定的起点都比我们老野高。税务局,怕是我们想都不敢想!”方华河知道索博平是金州军分区转业的,在金州当地人熟地熟。早就听说,军分区机关一年转业也就个把两个人,人家司令或政委还是地方党委常委,能不安排好吗?有时候,军分区干部转业安置好坏不仅仅是转业干部个人的事,还上升到军分区首长是否有面子的高度。索博平反问:“你呢,准备到哪里?”方华河苦笑道:“我,你知道的,哪有你们近水楼台先得月,还不是分到哪算哪!”索博平又问:“你的意向呢?”方华河本来是不想太早对人说起自己的想法的,怕到时候去不成丢人,但看得出索博平是个直爽人,加之他又不是去公安部门也不形成竞争,就告诉他了。正说着,包主任又回到了办公室,对索博平说:“查主任答应中午也参加。”索博平说:“那真不好意思,让两位大主任破费,下次我再恭恭敬敬接两位领导。”包主任看到方华河还没走,马上又说:“小方也一起啊!”方华河一听,哪能吃人家的饭,但也一时不知道如何推让,只是连忙说:“算了,我就不去了,不去了!”包主任说:“刚才查主任说了,今天来的军转干部都留下,不让走,一起坐坐。”这时,索博平也批评:“就是,那么生套干嘛?现在转业的时候,军转办就是我们的娘家,你说娘家的饭不吃,吃谁的?”方华河不禁佩服索博平,这小子,真会说话,八面玲珑,看来自己跟人家比,还有很多要学的地方!这时又猛地想起,身上揣的那枚戒指还没机会出手呢,这下正好有机会了。
酒桌上,东家除了查主任、包主任,人事局马科长赵科长,还有军转办另外一个年轻人小时。被请方有索博平、方华河,以及快下班时来的两个老转。共9个人,桌子不大,坐齐了不松不挤正好。# p6 J+ ~8 b2 I7 H4 g3 X3 ^$ r
菜还没有上,大家散坐在包间里边说话边等。查主任和人事局两科长小声交谈着局里的事。包主任呢,拉过索博平,不知悄悄讲些什么,很亲热,声音时高时低,有时索博平讲到某个内容时,包主任不住点头,朝索博平诡秘地笑笑。说实在话,方华河对这个包主任并没有多大好感,也看不得他神神秘秘的样子,不想听他们讲话,就和另外两个老转聊起来。瘦高个子老转叫毛家权,大约三十四五岁的样子,年龄不大,却一幅饱经风霜的样子,在部队当营教导员,从西藏军区某边防团转业,万安人,和方华河是老乡。另外一个就是金州城区人,老焦,南海舰队的,肥胖身材,是个技师,专业几级方华河没听明白,快四十岁了。两个人边说话,眼睛边朝包主任和索博平瞟,问文华河:“那小子也是转业干部?”方华河说:“是啊,金州军分区转业的。”老毛说:“怪不得,头发那么长,牛皮哄哄的!”老焦也说:“本地驻军就是占优势,起码人熟,不像我们,来了像个要饭的。”说完,还是流露出很羡慕的眼神。又问方华河:“你呢?哪里回来的?”方华河一指毛家权:“和这位老哥一样,老野。老野最遭业,起得比鸡早,睡得比小姐晚,还工资低,待遇差,不要说和军分区人武部比了,比你们海军也差远了!”老焦说:“哪里哪里,我们海军也苦,一出海两三个月,整天除了工作就是睡觉,舰上连个女人都看不到,一群水和尚,白天没吊事,晚上吊没事。”说完,又嘿嘿地笑了笑。这时,老毛也插话:“老野还不是一样,你们是水和尚,我们就是旱道士,白天兵看兵,晚上数星星。”大家都小声说笑着。说着说着,餐厅服务员就把火锅端上来了。) o7 M: J7 c1 h& B% v1 e
金州这个地方很怪,不是四川和重庆,但火锅是逢桌席都要上的,冬天吃,夏天也吃,一年四季吃。这时,趁其它菜还未上齐,小时就连忙开酒瓶倒酒。酒是金州本地特产:金桥酒。金桥酒分为三年、五年、九年、十二年、十五年、五十年等不同档次。价格也是天壤之别,三年的酒才十几块,五十年的要好几千块呢!小时上的金桥酒是从他们办公室里搬来的,整整一箱六瓶,十五年,市场单价也就二百五十八元。
小时开酒的当口,主客也就纷纷落座了。查主任是东家,当仁不让坐在正中间主人的位置。包主任在一边招呼大家上座,一边把马科长赵科长往查主任身边推。马科长和赵科长连忙躲开闪到到一边,表示今天是陪客是吃“贴饭”的,只能坐到中间,不敢住上坐。包主任和马科长赵科长一个级别,又都是人事局中层干部,太熟悉不过了,原本也没真心实意请两位科长往上坐,看两位科长主动往后让,就拉起索博平坐到了查主任身边。这里面,索博平年龄最小,也不能不谦让谦让,任凭包主任怎么劝,就是不肯落坐。查主任见状,把手放在左边的椅子上,点了点,开玩笑说:“小索,包主任叫你坐你就坐,要服从我们军转办的安排哟!”见查主任如此说话,索博平也就不再推让,坐到了查主任身边。索博平落了坐,大家继续推让了一番,便坐下了:赵科长马科长和方华河依次坐在了查主任右边,左边索博平后依次坐的是包主任毛家权老焦,和查主任正对着坐的是小时,也就是上菜和买单的位置。
从查主任和索博平开始,小时和另外一个餐厅服务员给客人向两边依次到酒。小时往索博平的高脚杯里倒了一半,索博平就连忙用手把杯子盖住,说:“下午要上班,中午只能搞半杯。”包主任说:“你们税务局又不是公安局,又没搞个五条禁令,没事没事!”说着,从服务员手里夺过酒瓶,将索博平的杯子里倒得满满的。包主话这么说,把方华河和在坐的几个老转搞迷糊了,现在才六月份,市里安置工作会都没开,怎么索博平就已经去税务局上班了?小时给方华河倒酒时,方华河连忙站起来,满脸赔笑说:“查主任,各位领导,我从来不喝酒的。”并将杯子倒扣过来。小时站在方华河旁边,不知道该倒不该倒,左右为难,把脸转回去,望着查主任和包主任,等他们的意见。包主任说:“喝,怎么不会喝,在部队当了连长的,哪有不会喝酒的。”又叫小时:“倒酒!倒满!”: S% g1 r* {3 g# {- o
方华河见小时要强行倒酒,把酒杯拿在手上,放在背后,再次解释:“领导,我真的不会喝,见谅见谅!”包主任见状,走下位来,对小时说:“把酒瓶给我,我亲自给我们的二等功臣倒酒,看今天喝了会出什么事!”说着,把酒瓶已抓在手上,抢过方华河手上的酒杯,就开始倒起来。方华河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让包主任先倒了再说。毛家权看来酒量很大,在服务员给他倒酒的时候,没有丝毫的阻拦状,反倒是用右手中指按不停点击酒杯旁边的桌面,意思是只管加。老焦尽管没有过多的表示自己不能喝,但是从随身带的包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指着瓶子子对大家说,胃炎,在吃药。索博平见老焦掏药瓶,马上笑着说:“焦哥怎么啦?胃炎?没事的,我的“麻袋”还不是有问题!”金州人在酒桌在喜欢把自己的肚子啊胃啊之类的,粗俗地比喻为“麻袋”,形象。老焦说:“医生有交待,酒尽量不喝,久而久之蛮危险。”包主任接过话头:“你听医生的,你每天饭都不要吃了,什么东西都不卫生,都危害身体。”听到桌上的这些话,马科长对旁边的赵科长说:“也是。前几天我听到一个故事,说有一个人生病了到医院里去看,医生问他你有什么不良嗜好,抽烟吗?他摇摇头;医生问,喝酒呢,他摆摆手;医生问,熬夜打麻将呢,他还是说我什么也不干。医生说,行了你可以走了,他一脸糊涂,问医生我没病?医生说,病是有但没有必要治,你什么也不干,活在这世界上干什么,治好了又有什么意义?”声音虽然很小是对赵科长说的,但是大家笑了。于是,小时和服务员倒酒也明显加快了速度。最后,客套来客套去,最终每人都斟上了满满一杯。同时,按金州本地的规矩,服务员又在每人面前放了一个三钱大小的酒杯,自已动手,用自己面前高脚杯的酒将小杯加满。
见酒已倒好,包主任端起小酒杯,站起来敬大家:“今天,我们军转办请几个老转吃个便饭,有幸请到马科长赵科长两位领导作陪,不胜荣幸,大家把第一杯干完!”说完,一仰头,带头将一本酒喝了下去。大家都跟着起身,把小酒杯拿起,也喝了下去。方华河并没有喝,只是用把小酒杯放在嘴边做了做样子,又跟着大家的节奏放回到桌上。大家正要将小杯加满,索博平却说:“稍等等,我来检查一遍,看谁的酒杯收拾干净!”看到方华河的酒杯基本没动,大声说:“老方,你朗个搞的,干完干完!”方华河说:“我确实是喝不了,你们酒量大,我们几个老转你和老毛做代表吧!”索博平说:“老方,话不可以这么说,不是我们酒量大,今天是什么情况,是查主任和人事局的各位领导接我们,那是看得起我们老转啊,我们能不拼出命去吗?你以为我们能喝,还不是要向领导们表决心嘛,酒风就是作风,回到地方也不能失去部队的优良作风,是不是?”边说边面朝老毛和老焦,问道:“是不是?”方华河想,会喝酒就能搞工作?那些酒坛子我看也个个都搞工作的料,而且一喝就醉,一醉就睡的居多。但话不能当面说出来,只能继续赔不是,说:“那就有劳博平兄弟了,你的作风过硬我们都知道,我们学习学习!”说完,把酒杯朝他举了举,算是道了个歉,好像他为他们几个老转做了多大一个贡献似的。这时候,一向不怎么不说话的查主任说话了:“算了,小方不能搞,就随意吧!”同时意示服务员,来点酸奶之类的饮料。方华河对查主任亲自发话放过他感激不尽,桌上没其它人喝饮料,哪敢再要饮料,连忙摆手说:“我就喝茶水,我就喝茶水!”自己起身,在服务台倒了半杯茶水。
酒桌上开始推觥觚交错。从他们边喝边敬的说词中,方化河渐渐听出了点名堂。原来,查主任比那些科长们高一级,是副县级干部,但是一直没有进人事局党委班子。而索博平虽然不是金州本地人,但是找了个副市长的千金,自然转业就留在金州发展了。孙市长当常务副市长以前是市税务局长,地税国税分家后调到市政府当秘书长,后来又提升为副市长、常务副市长。为了巴结孙市长,地税局段局长得知索博平转业的消息后,找到孙市长,表示地税局办公室干部队伍老化,差个年轻干部,希望孙市长能把爱婿放到他那里,改善一下干部队伍的结构。孙市长对税务系统有感情,正有此意,但不便明说,只说这是军转办的事,他不愿过多干涉。段局长在孙市长手下干过局办公室主任,算得上是孙市肚里的蛔虫,马上明白了老领导的意图,立刻安排分管人事副局长到军转办协调,今年想进一个三十岁左右,本地驻军转业的连职干部。把各种条件一框,只剩下索博平了,分明是为他量身制定的要求嘛!其实查主任包主任也不傻,听话听音,尽管当时不知道索博平是什么来头,既然人家地税局主动要,连忙把他提出来,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现在很多事情都是如此,本来是私下的路子,但不能私下办,非得走正常程序,还美名其日经得起历史的检验。这样一操作,别人明知道这层关系都不好说闲话了:孙市长从来没说将女婿安排到地税局,而地税局也是人事局推荐的,属于正常接受军转干部。人事局协调好了,段局长还量不放心,或者更多是怕孙市长不放心,以局办公室急于缺人直接就将索博平先到税务局来帮忙了,而且每月还有不少于工资数额的补助。* Y$ m. @* Y4 w- }; \/ G7 ^* z
刚才,索博平所说的下午要去上班就是这么回事。方华河走到查主任身边给他茶水的时候,只听见包主任正在给索博平小敬酒,压低了声音:“查主任明年要退了,这个退休前进局班子事,还望博平在令尊面前美言美言。”索博平微微笑了笑,说:“那是自然。”
索博平的岳父孙振清不但官居副市长,还是常务,分管财政、税务、金融和人事等多个部门。在座的渐渐听出了门道,特别是知晓了索博平和市里权倾一时的孙振清副市长的关系后,整个酒桌的形势就掉了个头,围着查主任敬酒变成围着索博平敬酒。) [+ l, |$ p8 I/ O  ^
尽管整个桌上索博平年龄最小,但是大家在索博平面前都是相当的谦虚,不住恭维索博平一表人材,年轻有为,前途无量。说着说着,又自然提到了孙市长。包主任说,孙市长非常平易近人,每次见到他都会主动叫他小包,如果孙市长是步行的话还会和他握握手。听得马科长赵科长羡慕不已,听他的口气和孙市长那么熟悉,什么时候和孙市长攀上了?于是,抓紧机会,赶紧向索博平轮番敬酒。马科长端着一杯酒,也不急着喝,就拉着索博平的手说:“索科长啊,索老弟啊,有空就到我们人事局做客啊!”好不容易等马科长的酒敬完,赵科长又插上去,挽着索博平的腰,说“博平,按理说呢我年龄比你大二十来岁,但是呢今天酒桌上没大小,我就是你的哥,听哥的,有什么事不方便惊动孙市长的,需要跑腿的,只管吩咐你哥我!”包主任一见马科长赵科长围住了索博平,心里很不高兴,这桌酒还是我张罗的,怎么他们倒借花献佛起来了?也不好生硬打断他们,于是上去对赵科长说,老赵,我提个议你看如何?这样,我们局里三个人共同给我们德高望重的查主任敬个酒,如何?赵科长只能暂时放下索博平,连忙高声叫好,应该应该!三个人在包主任的带领下,就开始敬起酒来。这时,老焦也跑过去,要给索博平敬酒。索博平做了个制止的手势,说:“不急!这样,我看我们几个老转也要一起给我们尊敬的查主任敬酒,你们说怎么样?”索博平这么一提议,老焦只好停了下了,和毛家权方华河三人连声附合,好!之后又是共同给包主任敬,共同给人事局的老位科长敬,等等。' i# G/ O' f( M0 p
敬来敬去,也不知道找了多个个理由敬了多少个回合,反正六瓶酒天一半地一半喝一半倒一半,全部搞光了。方华河始终都没有喝酒,和小时算是桌上两个较为清醒的人。方华河看到老焦也坐在索博平的身边,不停敬酒,想:刚才上桌时还有胃病的,真是很怪,碰到个市长女婿病就好了,一杯接一杯灌得最凶就数他,看来人不能光看表面现象,喝酒本来是一门饮食习惯,现在却成了一种交际手段,什么时候该喝什么时候不该喝,什么时候什么人值得喝,什么时候什么人不值得却喝都是有准备的。或许,在老焦看来,索博平有个当市长的岳父,这酒就该喝了!: Q# y' z3 J5 F( c
再看包主任,说是请索博平在他丈人面前帮查主任美言,其实更多是为了自己,如果查主任进了班子就有可能成为专职党组成员,那军转办主任的位置就有很大可能是自己的。如果利用索博平这层关系,和孙市长挂上钩,那就再好不过了。别听他刚才酒桌上说什么孙市长主动和他打招呼还握手,狗屁,在政府院子里市领导心情好见了保安都要微笑点点头,哪里真是认识你,只怕你是哪个部门哪个单位他都不记得。说白了,这叫放风。说把市长女婿拿出来,大吹自己和市长关系熟,无非就是想让赵科长马科长等人知道,如果查主任的位置空出来,不要和老子争,老子有靠山,想往军转办这边拱那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不过,也怪不得大家势利。马科长赵科长都是五十岁出头的人了,都还只是一个正科级的科长,哪个不想一辈子能混县级干部搞搞?不说别的,就是老婆孩子那里都没办法差啊!怎么混,靠工作?大家整天都是一样的在做事,怎么能分出个差别,有的工作要天天打打杀杀,有的工作要整天写写画画,没法量化。就是能量化,好不容易空出个位置,上面那些个给领导“提包”的年轻小哥哥们又以学历、年轻政策需要等理由给“空降”来了,真是年年望,年年失望啊!如果能抓住市领导特别是分管的市领导这根线,说不定能走点捷径呢?有了希望,谁会淡然处之,哪个不想试试!说到底,不是人势利,都是在这个圈子里,各人找各人的生路罢了。
散席的时候,个个都喝得不少。小时跟大家打了个招呼,去吧台接帐去了。赵科长马科长因为隔得近,说回办公室眯一会,双双走了。老毛彻底搞多了,说话都打哆嗦,就在酒店大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头靠着旁边的扶手睡着了。包主任拉着索博平的手,不知道还在说什么,看见查主任从卫生间回来,连忙叫住方华河,吩咐道:“小方,你辛苦一下,负责把查主任送回家!”方华河正在找机会单独接近查主任,一听很高兴,连忙答应:“好的,包主任您放心,我今天保证把查主任送到。”于上,跑上前去搀扶着查主任往外走,走到酒店大门口时,发现毛家权还歪躺在沙发上,连忙问包主任:“包主任,老毛怎么办?”包主任转过身,厌恶地瞟了一眼不省人事的老毛说:“怎么喝那多!”又看了还围在他和索博平旁边的老焦,说:“老焦,那只能辛苦你罗,老毛这个样子,你还要留下来,看着点。”老焦一听包主任想支开他,但也没办法,只好点点头答应下来。索博平没有开车,包主任打了辆车要和他两人去“活动活动。两人刚上车,老焦从大厅里跑了出来,追上他们,从车窗里伸进头来,要索博平的手机号。当然,也要了包主任的号。看来,老焦想抓住一切有用的关系和资源。再说方华河,将查主任扶着走了一会儿,就到了查主任的家。家里没人,查主任自己掏出钥匙开了门,进去就一屁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开始看起电视来。
方华河进去帮他倒了杯热水,准备离开查主任的家。给查主任在茶几上拿杯子的时候,方华河顺手把进门就捏在手上的那个戒指放在了上面。查主任正在用摇控器调台,没有注意到方华河的小动作。看查主任似乎还好,方华河就要打个招呼离开。正要走,查主任突然问了句:“小方,有意向单位吗?”终于听到查主任讲到了正题,方华河很高兴,连忙回答:“还没有,个人想去公安部门。”查主任听了,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方华河见查主任不再说话,就告辞了。
回到家,时芳芳也在家,正坐在沙发上边吃葡萄边看电视。今天把东西送出去了,话也说到了,查主任头也点了,方华河觉得事情就有了希望。心里一高兴,就坐在时芳芳旁边,想动手动脚。时芳芳一见方华河这个阵势,身子连忙往左边一闪,说:“干什么?想非礼我,门都没有!”方华河大声嚷嚷:“怎么啦,难道我想做点正经事都不行?”说完,又扑了上来。时芳芳抓起一颗葡萄,塞到方华河嘴里,边笑边说:“我警告你啊,三个月之内,你要老实点!”方华河连忙停下来,急切问道:“是不是有了?”时芳芳骄傲地说:“也许吧!”方华河说:“什么叫也许,快说,是还是不是?”时芳芳甜蜜而大声地说:“是!”声音拖得老长。方华河一听,高兴捧住时芳芳的脸,使劲地亲,亲了又亲。过一好一会儿,才仔细端详时芳芳,非常郑重而严肃地看着她说:“从今天起,你就给我好好在家里休息,哪里也不能去,听到了吗?”时芳芳说:“我还要上班呢,我不上班谁养我。”方华河说:“还上什么班,明天我去帮你请假,老实给我在家呆着。”时芳芳说:“哪能这么骄贵,休产假还没到时间,看同厂的人一般都是到了七八个月的时间才开始,有的为了能在产后多休一点时间,直到产前才开始休呢?我才怀上,立刻就休假,以后怎么办,总不能旷工吧?旷工的工资是一分钱没有的。”说来说去,时芳芳还是舍不得这么点工资。也难怪,方华河在部队虽然工资不算低,但是方华河一直贴补方华江方华海两兄弟,两个人也没存什么钱。好在时芳芳家里还没要方华河小两口操什么心,倒是反过来经常补贴他俩,家里刚好能过个日子,如果想在金州这个房价日趋上繁上涨的小城市买套七八十平米的房子,哪怕是搞个首付,不精打细算不行啊!现在方华河两人还住在时芳芳厂里分的宿舍里,除了一间十几平米的房间,其他如卫生间、厨房都是在一个长走廊里,公用的。! }' e. ?* x1 D" _) z1 [7 L
三年前分这个房间的时候,也不是分给时芳芳一个人的,和同厂另一个女工赵红月共用。第一年方华河刚回来探亲的时候,时芳芳就从集体宿舍搬出来,到厂里分的两人间住。时芳芳房子虽然分了很久,但一直没有过来住,都是赵红月和他老公林志强两人住。四个人两男两女,同居一室,别提有多别扭。每到晚上,两对男女各自睡在自己床上,中间只隔了个布帘子,一边有点动劲那边都听得清清楚楚。方华河开始死不愿意,但毕竟在外面住旅社又确实贵了点,住不起,去找房租住吧,人家都是三个月起租的,方华河在家只休一个月假,当然不合算。后来,看到整个厂区只要拿了结婚证的夫妻都是这么住,也就慢慢适应了。- t9 J/ ^& x: x" o% u
第一个晚上,另外一方觉得都是结婚了的人,没什么太多顾虑,半夜的时候喘气声、床吱吱声大得吓人,把方华河和时芳芳弄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方华河是军人,总觉得要注意点自己的形象,不敢和时芳芳亲密接触,但隔壁那声音搅得两人都难以入睡,特别是时芳芳,将方华河越抱越紧,搞得方华河刺激得受不了,只能翻身下床到外面的卫生间方便一下,顺便在走廊里站一会儿,冷静冷静。第二天,等赵红月和林志强不在家的时候,方华河就笑着说:“林志强就是瘾大,搞得床都要跨了。”时芳芳说:“你是不是羡慕他啊,你们当兵的啊,就是脸皮薄,一身黄皮把你们套得那事都不敢做!”第一次到部队控亲时,那时连队还没有家属房,一般都住在连队干部房里,和兵舍挨在一块,晚上方华河不到后半夜不敢回房里休息,不停查哨,直到后半夜隔壁兵舍的战士们都睡着了,方华河才摸回房间,和时芳芳亲热一下,还不敢大声,稍微有点动响,方华河就紧张地停下来,等半天又动两下,时芳芳气得不行。一问方华河,他还振振有词,怕影响不好。又过了一段时间,赵红月和林志强也感觉出了有点什么,也体会了方华河小夫妻的心思。白天出门的时候,故意对时芳芳说,唉呀,今天要去志强伯家吃个饭,中午就不回来了!说完,眼睛闪了闪。时芳芳明白她的意思,究竟还是刚结婚的小媳妇,脸红得到了脖子根,都不敢看赵红月。等两人一走,方华河和时芳芳就滚在了一起,如干柴烈火。事毕,方华河从时芳芳身上爬起来,感激地说:“林志强是个好同志。”时芳芳笑道:“你呀,以前还说人家瘾大,你不大?都是结过婚的人,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时芳芳也如法刨制,说上街买个某某东西,三个小时内不会回来,让几天不见面的赵红月和林志强也如此一番。两对小夫妻默契地过了一段时间,后来林志强到广州打工去了,半年后赵月红也跟过去,厂里也没再安排别人,这间房子就归时芳芳一个人住了。
话又说方华河,等从时芳芳怀了身孕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又把到军转办的事跟时芳芳讲了,小两口别提多高兴了。这是一个好的开端,正所谓旗开得胜,好事成双。两人最后还是定下来,时芳芳还是继续上班,到了一定的月份再请产假。喜悦归喜悦,但是方华河觉得工作的事并没有搞妥,工作还是要继续做,千万不能有半点松懈。他马上联系了潘小军,想把今天去军转办的事告诉他,请他帮助分析分析。& F* @2 J, k: ^5 O& j( V' J
电话打过去,潘小军正在送局长回家的路上,不便接电话。等把局长送到家,潘小军马上就把车开到了金棉小区的宿舍楼下。
见了面,两人又坐在潘小军的车上聊天。方华河很兴奋地将那天喝酒的情况告诉了潘小军,重点复述了送查主任回家的事。潘小军说:“查主任听说是一个很廉洁的人,怎么会收你的东西?”觉得很奇怪。方华河说:“反正东西是搁他家了。”潘小军又分析,查主任收方华河的东西,理由不过三点,一是方华河立过二等功,有政策上的优势,二是进公安是军转干部的主要方向,难度不太大,三是……潘小军迟迟不肯说。方华河急了,追问:“三是什么,你别卖关子!”潘小军说:“不是卖关子,是怕你听了失望。”方华河笑了笑说:“失望?你别我想得那么脆弱好不好!”潘小军说:“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那天查主任喝多了,没看见你给他送的东西。”接着又问:“你那东西是怎么包装的?该不是什么包装也没有,就一金晃晃的戒指放在人家桌上吧?弄不好人家酒醒后是谁放那都不知道。”方华河一下愣了,那东西正是就这么赤裸裸放那儿的,又不是钞票,连个装的信封也没有套。唉呀,真的要是查主任当时没看见,醒了指不定还弄不清是谁送的呢!这么一想,心马上就悬起来了,好不容下狠心买的东西,那不白送了吗?潘小军见方华河急了,连忙安慰他:“不要紧,东西人家肯定还是知道是你的,就是收不收还要看这几天的反应,如果近期查主任不给你退回来呢,说明军转办那条线基本就通了。”方华河听潘小军这么一说,心情好多了。潘小军说:“如果你铁心想去公安部门,还有更重要的关口,那就是公安局的工作要做。”潘小军说:“公安局我连守门的保安我都不认识一个,能找谁去做工作呢?”这时,潘小军的手机响了起来,潘小军一看,是他们局长,连忙把食指放在嘴边,小声说:“嘘!我的老板。”现在单位的公车司机包括很多干部都把自己服务的领导称之为“老板”,而不叫什么局长、主任,而地方公司老板呢,喜欢把自己的企业划为若干块,自封什么工程部、人事部,喜欢称之为部长什么的,乱七八糟的,都在追求角色错位,玩点新鲜名堂。潘小军接了个电话,可能是他的老板有什么要紧的事,就匆匆告辞了。
转身上了楼,方华河把刚才的情况又向时芳芳作了汇报。时芳芳埋怨他:“你啊,看你办的什么事,那么贵重的东西,说不定打水漂了!”方华河不好多说什么。就问时芳芳:“你说潘小军要我们第二步就是去做公安局的工作,我们能找谁?”时芳芳说:“那我不知道,我一小女人,公安局门朝哪边开都不清楚。”方华河知道时芳芳和自己一样,出身农村,也没有什么显赫的权亲贵戚。又想,如果自己当初也找一个像索博平那样的豪门闺秀,哪能沦落到今天这样举目无亲的地步!当然,这个念头在脑海里只是一闪而过,马上就批评了自己,方华河,你什么东西,人家时芳芳没嫌弃你跟你还住这破宿舍楼就不错了,你还有吃软饭的念头?, V: m) d8 x; H8 z8 o$ s
在心里骂了自己一番,就打开电脑上军转论坛了!军转论坛这个网站是专门军转干部办的,方华河自转业后没事,就经常到上面逛逛,和全国的军转干部在网上相互交流一下感情,除了能得到不少有用的信息外,最主要是消除了刚脱军装时的那种寂寞。这时,时芳芳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大叫道:“对了,我说一个关系,你看可用不用?”方华河连忙问:“谁?”时芳芳说:“听我爸说,他有一个同学在我们金州市公安局,听说还是局长呢?”方华河一听有这么重要一关系,反过来开始埋怨时芳芳说:“有这么大一根树你怎么不早说?”时芳芳说:“只是我爸一同学,跟我们家又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再说他那么大官我们哪求得上人家?”方华河来了劲,说:“快,给你爸打个电话,叫什么名字?我明天就去找找。你没听人家说嘛,现在除了血缘关系外,只有四种关系最亲。一起扛过枪的,一起同过窗的,一起嫖过娼的,一起分过赃的。”说完,两人都笑了起来。! T5 n5 P: u, {! k% p
拔通了电话,时芳芳的爸告时之安诉方华河,他那个初中同学叫高大贵,一个镇上的,现在是金州公安局的局长,没错。不过,多年没联系了。放下电话,方华河商量着怎么去找找这个高局长。时芳芳说:“你不会又要去买戒指吧?”方华河说:“东西肯定是要买的,但是以你爸和高局长的这层关系,买这个东西太俗了点,不合适。不过,空手进门也不礼貌,反正得手上得提点东西面子才过得去。”方华河又琢磨拿点什么,想来想去,决定打感情牌,买一箱时芳芳老家产的“沱镇甜酱”,既没空手,又花不了多少钱。上次方华河到时芳芳家里去,吃过了的,味道相当不错,就是没有宣传包装,在本镇之外还没有什么名气。时芳芳说:“人家这么大官,天天山珍海味,谁会要你这破酱呢!”方华河说:“那你就不懂了,现在当官的有钱人都喜欢玩回味,越是儿时的东西,越是自然的东西,越觉得好。说不定吃了我们送的这个酱,吃出了儿时的同学情谊,就顺手把我的事办了!”听方华河这么一说,时芳芳也觉得不错,关键是不用多花钱。可是回老家一趟来回要三百多公里,得花整整一天,东西只需五十元,路费要花一二百块钱,有点不值。方华河说:“得了,你在家呆着,明天我就去一趟。”
第二天,方华河真的就去搞了两坛回来。到了晚上,方华河决定直接送到高局长家里。公安局机关宿舍区在金州城区陆上公园旁建一个金盾花园,大部分机关干部都住在里面。通过金盾花园的门卫,方华河知道高局长在最里一栋三单元的三楼,看见方华河也不像坏人,手里又搬着东西,保安可能也见惯了,就放方华河进去了。按着路标,方华河抱着两坛酱,深一脚浅一脚到了高局长楼下,按了按高局长家的可视电话门铃。按了半天,也没有反应。该不是家里没人吧?方华河将东西放下来,又退后了几十米,仔细观察了一下高局长家的窗户,不对啊,家里灯开着,应该有人啊!是不是在卫生间不方便开门?又等了一会儿,方华河再次按了按。好半天,门铃连的对讲机出了一个男的声音:“哪个?”方华河连忙说:“找高局长,我是……”还没说完,对方又问:“我就是,有什么事?”方华河连忙说:“我是今年军队转业的,有一个事想专程向您汇报……。”接下来,正要介绍自己岳父这一层关系,高局长打断了他:“工作上的事,到办公室去说,我家里不接待工作上的客人。”说完,不容方华河再说,就挂断了对讲器。方华河没招了,心想现在领导都很廉洁了啊,都不让人上家里了。不过,粗暴打断他的话,方华河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看来,只能又要把两坛笨重的家伙搬回去了!方华河气喘虚虚地背着两坛酱回了家。
时芳芳上夜班去了,方华河累了一天,简单洗了一下,就睡着了。早上一觉醒来,时芳芳刚下夜班回来,看到两坛酱问:“怎么,行动失败了,我说这个东西没有份量吧,是不是人家给轰出来了?”方华河没好气地说:“哪里,人家连门都让进,要我去办公室找他!”时芳芳说:“那你就去他办公室呗。”方华河说:“去办公室简单,关键是这两坛酱,莫不成我还提到他办公室不成?”时芳芳说:“算了,我看先去去向他汇报一下基本情况,再下手也不迟。”方华河一听,也觉得有道理,就拿了自己的简历,就上公安局去了。到了公安局,打听到了高局长办公室,在四楼最东头,不过铁门紧闭。方华河正要打听高局长在办公室没有,这时铁门打开了,从里走出一个人,是个年轻的警察,见了方华河问:“找谁?”方化河递上自己的简历,说明了来意。年轻警察告诉他自己是高局长秘书,说简历就搁这儿,高局长办公室现在有其他人在谈工作,等会吧。如果高局长有空了,他会通知他的,又指了指旁边的一个空会议室,说你就在那儿等等吧。方华河就在空会议室等了起来。这一等就是一小时。潘小军的电话打过来了,说对那天临时有事急着走了很报歉,问他现在在干什么?方华河小声把情况原原本本告诉了他。潘小军问:“公安局哪个高局长,叫什么?”方华河声音更小了:“高大贵。”潘小军连忙告诉他,错了错了,公安局是有一个高局长,而且是常务副局长,不过不叫高大贵,叫高离海,根本不是本地人。% a# k! y) F# t- j" s$ z
方华河一想,坏了!搞错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走也不是,继续呆在这里也不是。
就在方华河不知所措的时候,刚才那个年轻的警察走过来,叫方华河上高局长办公室去。没办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到了这一步,方华河也只能硬着头皮,进了高局长办公室。高局长办公很宽大,面积相当于一间小型会议室,正中间放着一张桃木办公桌,背后是一排长长的书柜。办公桌两边是两条长沙发,真皮的,气派。高局长黑黑的脸,一脸严肃的样子,威严地坐在沙发上,望着走进来的方华河,马上变得和蔼可亲,对方华河说:“我刚才向看了你的简历,在部队立过二等功,还有很多文章发表,不错!不错!”又说:“你想到公安部门来工作的想法很好,我们也缺少像你这样能拿笔写东西的人。这样吧,你的简历先放我这儿,我们局党委再议议吧!”边说,边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方华河连一句话也没机会说,但听高局长的意思,对他的映象还不错,什么也不敢多说,只有连声说谢谢的份了。又看高局长看手表,知道高局长是送客的意思,自己该起身走人了。. D- M2 w2 i: M! |
从高局长办公室出来,方华河心情陡然好多了,歪打正着,老丈人的一个假公安局长同学把自己无意中逼到真公安局长办公室,真是天意啊!) A! s/ `6 C4 L- `. T1 U
出了大门,方华河第一件事就是给潘小军打了一个电话,要求再见面。现在整个金州,能够给他提供参考的就只有潘小军了。潘小军告诉他自己在安达大酒店2305房间,让方会河自己过来,他在房间里等。# S3 k7 y7 D, s
安达大酒店是金州唯一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只有达官显贵商界名流才有机会光顾此地。方华河数次经过酒店门口,每次只能远远站在外面向里瞅瞅,尽是香车宝马,极尽奢华。
2305房间就是在二十三楼。推开房间,门没锁半掩着,一股清凉顿时从里面迎面扑来,浑身清爽。房间内装潢得典雅豪华,全屋呈现中式风格分外气派。潘小军正斜躺在床上看电视,一见方华河进来,就笑问道:“怎么?送礼还送错人了?”方华河不接他的话,说:“好小子,一个人在那么高档的地方享受啊!”潘小军说:“哪里是享受,领导开会我们当司机的没事做,就只能躺在房间里看电视,有时候一看一整天又不能离开,郁闷得要死!”方华河说:“你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乘,我就巴不得整天躺在高档酒店里亨福,风不吹雨不淋,多好!”又问:“你们家不都在本地吗,为什么还在酒店里开房间睡?这一天要多少钱?”潘小军说:“这个嘛,你要看是什么人了,领导开一天的会,中午不能不休息啊,上哪休息?如果都回家岂不是时间浪费在路上,能保证领导休息好有旺盛的精力开好下午的会吗?至于多少钱,详细我也不知,可能一间房打完折千把块吧!”方华河惊讶地问:“一千块?你和你领导中午休息一两个小时要住千把块的房间?”潘小军笑着说:“领导哪能和司机同住一个房间?我们各睡各的,他在21楼,住的是二千多块的套间,怎么会和我同住标准间呢?”方华河听了,更是觉得不可思议,三千多块啊,相当于方华河一个月的工资时芳芳四个月的工资。潘小军说:“你就别大惊小怪啦,现在是什么年代了,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提高了,领导不也是人嘛,我们不也是人民群众中的一员,不是说发展的成果要人人共亨吗,嘿嘿!”潘小军跟领导时间长了,说话也学会讲一些大道理,一套一套的。潘小军看方华河还在惊叹说:“你呀,在部队呆的时间长了,都跟不上形势了,现在哪还能像我们在当兵那会,成天吃得是大锅菜,住得是硬铺板?吃个鸡还是用蜡烛炖?”当兵时,有一次星期天晚上方华河和潘小军几个老乡聚会,没啥吃的,一人凑了两块钱,花了十二块在驻地老乡家买了一只鸡打牙祭。不可能在炊事班做,大家都在想办法。还是潘小军聪明,偷偷从炊事班拿了一个小铝盆,在宿舍里架了四块红砖,就把锅架好了。也不可能在宿舍里用柴烧火,怕火光大连队干部发现挨批评,潘小军就同时点了四根蜡烛开始煮,周围再用点旧衣服遮拦住,连队干部在外面就不容易发现了。基本上八根蜡烛烧完了,鸡也炖好了。从此,全营就流传出了一个新的煮东西吃的好办法——八根蜡烛能炖一只鸡。方华河又问:“那你们单位一年花在这方面都要很多钱吧?”潘小军说:“钱不是领导考虑的问题,领导更多考虑的是政绩。只要把工作做好了,当头的都不会计较行政成本的。像我们今天开的这个全省血防工作现场会吧,放在我们金州开,说明我们金州的血防工作走到了全省的前列,做出了经验和成绩,值得全省推广,领导一高兴,还会计较这两个碎银子?市里一次就批专款八十万呢。怎么用?不都是吃饭住宿吗,印个会议资料能值要几个钱?现在实行阳光工资,平时单位领导不敢也不会干部明目张胆发福利,查得严,哪个领导都不会为给干部发点钱拿自己的政治生命开玩笑。但要安抚民心,想改善一下干部的生活怎么办?就是要通过召开会议、通过大型活动,把经费预算打宽点,再通过会议走帐,以加班啊等名义都发点。这次现场会,不光是要把会议开好开得圆满,还有一个任务就是要把八十万用完,用得上下都满意。”听了潘小军一席话,方华河算是明白了,原来会议不光是就会议本身,更多的是涉及领导的政绩、单位的接待、干部的福利很多东西,看来自己对这还真是一窍不通呢?在部队工作时,从来到哪里去学习、帮助工作,都是背包一背,全凭一张供给关系领工资、吃饭、住高低铺,哪里还需花这样的钱啊!看来地方和部队还真不一样,又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落伍了?
过了一会儿,潘小军说:“对了,还没说说你的事呢,怎么,谁介绍你找的高局长?还是个错误的信息!”方华河就把情况来龙去脉讲给潘小军听了。潘小军听了“高大贵”这个名字,觉得有点耳熟,马上翻开自己随身携带的《金州市党政领导干部通讯录》,一翻就知道了,原来高大贵是国安局副局长。国安和公安两个单位虽然都属政法系统,但在职能上就有天壤之别了:国安局不过二三十来人,主要负责国家安全,工作性质很独特,外人一般不知道,跟地方也没什么交道;公安局不算县市区,就市直一块都有二三千人,各警种都有十几类,与人民群众生产生活密切相关,权力之大之广自不必说。高大贵是个国安局副局长,到了方华河岳父嘴里就成了公安局长了,真有意思!潘小军说:“这也好理解,公安局国安局听起来本来就语音相近,再说,农村人最好的是什么?两个字:面子。如果说国安局无职无权与人无接触,有什么可显摆的?说自己是公安局长,不管是自己有意说错,还是别人听错,都可将错就错,那样一来味就大不一样了,不光是自己有面子,整个高家在家乡都高人一等。”方华河又说:“副局长就是副局长,怎么又成了局长呢?在部队,是连长喊连长,是副连长就喊副连长,清清楚楚的!”潘小军说:“那你就不懂了,现在地方上不管是排到未尾的副局长,都要喊局长,有时连局长助理、专职党委委员这些非副职领导的职位,人家都愿意恭维,嫌喊某某助理、某某委员不好听,也喊某某局长哩!”方华河说:“还是部队里干净利落,哪有那么多麻烦!”- F0 s$ t1 y! P% t$ U3 ^
闲扯了一会,快到吃饭了时间,潘小军要留方华河在宾馆里吃饭,说反正会议代表多,谁也不认识谁,混着吃。方华河说那怎么行,自已又不是会议工作人员,要被人清查出来多不好!”其实,现在社会上各类会议中的专门混吃混喝的“会虫”比比皆是,是没有人会严格清查,只不过,方华河确实是不想吃这种饭,坚持告辞回家了。
回到家,方华河把高大贵不是市公安局长而是国安局副局长的事对时芳芳讲了,时芳芳说:“幸好那天你没把两坛酱搬到人家家里去,要不尴尬死才怪!”说完,又报怨起自己的爸来:“怎么搞的,连个同学是个什么官都没搞清楚,差点点造成重大失误。”方华河说:“算了,你怨咱爸有什么用,爸一个教书先生,一个“国”字和一个“公”字本来读音相似,而且说不定是那个高大贵自己瞎吹的呗,当官的都讲虚荣好面子。”又说:“对了,你别跟爸说这事,过去就算过去了,千万别怪他老人家,否则,老人家听了也不好受的。老人么,还不是要顾忌一下他们的面子!”! L- e6 L# S' D# l% ^& w5 ?3 ~
又过了几天,时芳芳一早下夜班回来,就喊肚子有点不舒服。方华河赶紧扶着她,让她躺在床上休息休息。中午的时候,时芳芳到外面的公用厕所里蹲了一会儿,出来就对方华河说:“坏了,刚才我下面流了血。”方华河不知道流血有什么多大问题,安慰时芳芳不要紧,多休息就好。时芳芳说:“我们还是上医院检查检查吧,千万别给流了!”方华河问:“什么流了?”时芳芳说:“你傻啊,孩子啊,孩子流了啊!”方华河急了:“瞎说,哪能说流就流了,那么容易会流?”但是两人还是慌得很,决定去医院检查检查。到了医院里,医生着先听了一会儿胎心,对两口子说:“做个B超看,胎心很弱!”做完B超出来,拿着结果,两口子都懵了,胎儿已停止发育,必须尽快实施引产手术,将残存的组织从子宫内壁上清理干净。
手术做完,时芳芳虚弱了许多。毕竟引产手术,身心上会受到创伤,时芳芳妈妈专程从老家赶过来照顾她。手术过后,时芳芳经常痛哭流泪,责怪自己不小心,怎么就会流了呢?又反复思考自己到底是哪个地方不注意造成流产的,整天纠结自怀孕以来的各种细小环节。时芳芳妈妈听说流下的组织类似一团泡泡时,遗憾地说:“是个儿子!都说如果是一块块的组织就是女儿,一团团的泡泡就是儿子。”母女俩都后悔没有注意,白白丢了一个孙子儿子。方华河虽然也觉得很自责,没有好好照顾好妻子,同时更多的时心疼时芳芳的身体,千方百计买些有营养的菜来给她补身体。整天协助岳母端菜到水,侍候老婆,转业空虚的日子反倒充实了许多。
进入七月份,金州的天气陡然变得酷暑难耐。方华河他们住的是筒子楼,特别是卫生间,很不习惯。时芳芳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岳母住了一段时间,就回老家了,家,又回到两个人的世界。1 x+ w' i& F7 G: W2 L$ O2 Z2 c
前段时间,方华河因为忙于照顾时芳芳,好久没有上网了。整个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就是一台笔记本电脑,还是转业时从一个战友手上买的二手货,花了两千多块钱。登陆到军转论坛,翻看一些转友们发的新贴子,游览了相关的安置政策信息,大家都是有着一样的经历,一样的故事,一样的抉择,一样的感受,一样的苦恼,有什么说什么,畅所欲言,很快便觉得时光不再寂寞。方华河还自己发一篇题为“三个珍惜三个感谢”的贴子,要珍惜军旅生涯这段人生宝贵的经历,感谢军队这所大学校;要珍惜战友情谊这段人生宝贵的感情,感谢从军路上的每位战友;要珍惜转业安置工作这个人生关键的机遇,感谢国家解决老转们的后顾之忧,等等,此文一发,引起了老转们的强烈共鸣,跟贴数陡然上升,并被版主加精评为优秀贴。方华河越来越喜欢这里的气氛,十几年一尘不变的生活外,又找到了一种似曾熟悉的感觉,经常进去一聊就是几个小时,乐此不疲。
这天晚上,方华河上网到十多点,突然电话想了,想那么晚了,谁还会给自己打电话啊,拿起一看,尾数是5858,好熟悉的感觉,原来是包主任。电话里,包主任说:“小方啊,在干什么呢?”方华河连忙说表示自己没有事,在上网,问包主任有什么指示?包主任说也没什么,就是和组织部有位领导在一起唱歌,问他想不想认识一下?包主任又说,我是看你人不错,想推荐你认识一下对你今后的安置有好处。方华河一听,组织部,那可是个实权部门,当然愿意了。不过,就是不想也不行啊,人家包主任亲自打电话给你,是看得起你,,你可不能拂人家的好意啊!于是,穿好衣服带了点钱就打的到了包主任所在的酒店歌厅包房。
推开包房的大门,方华河就看见包主任和一个戴眼晴的中年人坐在宽大沙发里,窃窃私语,谈得正火热。见方华河进来了,包主任连忙把中个男人介绍给他:“这位是我们尊敬的领导,市委组织部科长,副县级组织员李委员。”中年男人谦虚地说,哪里是领导,叫李哥。包主任又介绍方华河:“这是我们今年新分过来的军转干部小方,二等功臣方华河,表现很优秀的哦,今后还靠李委员多多照顾多多提拔啊!”李委员说:“相互照顾吧!”简单寒喧了几句,包主任和李委员就要走了,看来他们早就来了的。离开KTV时,包主任表示,自己要亲自送李委员到楼下车里,方华河在这里先等他一下,他马上就回来,有事要跟他谈谈。方华河也不是笨人,趁着包主任送李委员下楼的暑假,就主动到吧台把帐接了,共一千九百多块钱,幸好方华河带了整整二千块钱,要不然结不够真有些难堪。一个并不发达的金州市,经济消费水平并不高,怎么两个人唱歌就花去那么多钱,方华河感到纳闷。查看消费单时,除了正常的水里、点心和酒类消费外,还有一项服务费,服务什么内容方华河不知道,问吧台的收费人员,人家没好气说:“客人知道的!”方华河也不便再多问,怕包主任回来知道了也不好,就把单给买了,坐在包房里等包主任。很快,包主任就回来了,一见到方华河就说:“刚才这位李委员可是够意思的人,认识认识绝对没坏处!那么多军转干部中,我就认为你是爽快人,有思想,如果找个好单位绝对有前途!”把方华河又表扬了一番,方华河听了很不自在。包主任见时间不早了,提议回家。两人从包房出来,包主任就喊服务员要买单。方华河小声说道:“单我已买了!”包主任心知肚明,不再说什么,只是继续一个劲地夸方华河。出了酒店大门,两人就散了。二千块,来了半个小时连话也没捞着说两句就没了,方华河还是觉得很心疼。+ z3 @& `5 \# d6 K1 b, ~
刚才包主任下去送李委员的时候还说有重要的事要对方华河说,可上来后也没什么说什么啊,难道就是为了夸方华河几句?方华河本来准备打个的回去的,但是一想打个的又要花十多块,决定走回去算了,反正没事就只当是看看风景锻炼身体好了。回到家,时芳芳早已睡了一觉醒来,因为这段时间一直请了假在家休息,经常睡觉所以睡不着,就等方化河回来。方华河进了门,时芳芳问方华河干什么去了,等方华河把事情经过一讲,时芳芳不顾身体刚流产不能做剧烈运动,从床上一下子就跳起来,问:“又花了两千块,方华河,你家的钱可不是打水漂来的,是我一天八个小时站出来的!你到好,出去了半个小时,我三个月工资又没啦?你用钱也太快了吧?”方华河连忙把时芳芳按住,轻轻推坐在床上说:“好啦,我的姑奶奶,你还是要注意一下你的身体,求你了!”看到男人这么关心自己的身体,时芳芳的气也一下子就小多了,但仍然责怪说:“我知道你不是乱花钱的人,但是你也要看看具体情况啊,我看哪那个包主任根本就不是想介绍你认识什么李什么员,整个把你当个冤大头,一买单的!还不是自己想跟组织部的人套近乎拉关系,什么推荐给他认识,你一小干部认识组织部的人能提拔你?单位还不知哪里呢!”方华河苦笑道:“我何尝不知道姓包的意思,但是我有什么办法,还不只能打落牙往肚里吞。算了,只要在分配时他能帮我往公安部门分,这个钱我也算是没白花了!”时芳芳说:“那未必,你的钱又没送给他,吃了喝了玩了,过了也就忘了。”方华河说:“不会吧,将近两千块的单呢,他心里还能没个数?”夫妻俩又聊了一会儿,方华河也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不愿多讲话,就睡着了。
快要考试了,方华河不得不重新捡起书本。前一段时间,关于考试的相关信息没有最终定下来,往年全省只有省会城市林河在在搞考试,其他地、市都没有搞,但是今年听查主任说在全省普遍推开,统一实行考试分配制度,后来又听军转办小时说不考,反正什么样的信息都有,方华河不愿把时间花在复习上,所以复习起来也是断断续续,如今已正式确定要考试,所以方华河的复习工作也认真起来。
要想重新拾起这枯燥的理论复习书,对方华河来说还真不是简单的事,看书时总是心不在焉,喜欢分神。有时候一想,都三十多岁的人了,在部队搞了十几年,回到地方还要像小学生一样重新拿起书本搞学习,准备考试,方华河觉得很无奈,自己工作能力没说的,当排长是四会教练员标兵,在机关当参谋长期给领导写讲话稿搞总结材料,重大演习的组织,哪样都搞得有声有色,但是,就是搞死记硬背的东西,确实是方华河的短板。知道书本上的这些理论题就能把工作做好吗?时芳芳每次看到他复习题背得如哽在喉的时候,就安慰他:“算了,算了,背了也不知考不考,考好了也不知有没有用,干脆不吃这个苦了!”方华河说:“你这哪里在安慰我,分明是在激我吗!不过,我不怕你激,我偏要背下去,如今还有什么事比在部队长途拉练时走着走着睡着了还苦?”于是,就不信这个邪,非要每天背二十道题才肯睡觉。; r  g: P) p5 s: N* r; J2 j
这天是双休日,方华河也没有军转办的任何消息,决定回一趟老家。从金州市直接到老家万安县积口镇的车很少,每天只有早上六点半钟一趟,方华河觉得没有必要那么赶,就先坐上了去万安县城的车,通过万安县城再转车。金州离万安约五十公里,过了长江就进入万安县防河镇的地界了。在方华河参军的时候,金州和万安县间还没有长江大桥,千百年来,靠舟橹桨楫维系两岸的交通,以前往返一趟要个大半天,光是等汽车过轮渡就要两个小时。如今,长江大桥建成陡然缩短了两地距离,只需要四十分钟就到了。很快,方华河就到站下了车。车站里有很多到积口镇的车,但方华河没有坐,现在客车的恶性竞争很利害,一辆车从车站出发后,并不直奔目的地,喜欢在城区里来回转悠抢客。于是,方华河就准备直接到县城东边的万积路口去等,那里的车一般不再转回城去,省去了很多麻烦和节约了不少时间。方华河随手拦了辆的士,上了车,对司机说:“万积路口。”司机说:“不去。”方华河诧异的问:“为什么不去,拒载我可以投诉你的!”司机说:“你投吧,要不要我借你电话啊?”说完,哈哈地笑起来。方华河正要恼怒,突然听得这声音很耳熟,仔细瞅了瞅司机,好家伙,原来是他的战友高玉。高玉笑问:“营座回来休假?”方华河说:“永远休假,转业了。”高玉问:“怎么,黄皮穿腻了,要大撤退?”方华河说:“混不下去了呗,现在回家要向你们讨饭了,不准嫌弃我啊。”高玉笑道:“要饭,如今我们开出租的才叫要饭呢。”又说:“先别讲这些废话,你等等我,我来联系韦家斌曾志强他们几个,中午聚一聚。”方华河本来回老家就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心想会会战友也好,多少年都没见面了,也怪想念大家的。听说方华河回来了,韦家斌和曾志伟都表示,马上赶过来,中午一起喝酒。
高玉把车交给了他的下班司机,就拉着方华河到了县城南门的老兵大酒店。说是大酒店,其实也不算大,只能算是一个大餐馆,不过包房还是较多,尽管装修的档次不怎么样。一进门,高玉就向方华河介绍,这是一个在新疆当过兵的退伍兵开的,价格适中,经济实惠。又说,你别看条件不咋的,生意可好了,来的人可不光是吃饭喝酒,喝的是感情,这里的人在酒桌上都能谈到“黄裤衩”的感情。高玉所说的“黄裤衩”,是指九十年代中期以前入伍的军人每年换发服装时都会发一条黄色的“八一裤衩”,也就是内裤。在部队大家都是穿的“黄裤衩”,每次换洗了随手往晒衣绳上一搭,到晚上收的时候也分不清谁是谁的,也就只能随手收一条回来就可以了,久而久之,你穿我的穿你的也就不分彼此,因此当兵的人也就形成了那种难分你我的“黄裤衩”感情了,试想,世界上还有什么关系比得上短裤都不分的?
等菜上好的时候,除了韦家斌和曾志强,还有当初一个新兵连的王陆军、陈庆也都来了。大家平时都很忙,今天因为方华河的回来,大家也有了一个聚会的理由。( [) K0 ]. B3 d) ^9 @8 F  d% m
高玉叫服务员打了一瓶散装的高梁酒,让给每个人都到上。高玉先知道方华河不喝酒,但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怎么样,搞不搞点?”方华河微笑摇摇头。他不喝酒,所有战友都知道。韦家斌拿过酒瓶,自己先将自己的酒杯到满,边到酒时边说:“方华河现在还不喝酒,也不知道在部队怎么混下去的,算了,我们自己搞。”接着,又将曾志强和王路军等人的酒都到满了。大家都很自觉,没有套来套去,包括高玉自己都主动说,的士已将交给下班司机,今天就一个任务——喝酒。
服务员跑过来,递给高玉一摞小酒杯,曾志强一把拦下,大声说:“要个屁小酒杯,咱们今天喝的是兄弟酒,不允许搞那些婆婆妈妈的事,直接用这个杯子喝。”说着,举起了手中二两的塑料杯。大家都纷纷叫好,非常赞同曾志强的提议。酒过三巡,大家的话匣子也就打开了。陈庆说:“华河,你他妈是我们那批人中的唯一的一个军官,大家对你报的希望挺大的,都希望你能当个团长师长回来我们都哏着沾沾光的,想不到也没坚持到最后,中途就溜回来了!说,怎么想到要转业?”王陆军也说:“对啊,我儿子学习成绩不太好,想以后也去当兵的,看来指望你不了。”曾志强说:“当什么兵?我当了三年,党没入功没立,工作也没有安排,我早说了我伢儿坚决不到部队,人说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有道理!”曾志强是城市兵,在部队时表现一般,复员后也没安排工作,现在跟着别人在卖保险,业绩不佳,总觉得部队欠了他似的。方华河把转业的情况给大家说了说,大家听说是部队精简,都为方华河挺可惜的,一时议论纷纷。方华河倒没觉得有什么可惜的,说哪里都一样,农村孩子能混碗公家的饭吃,就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聊了一会,大家又说到了各自的工作上。边说边聊,边聊边喝,不知不觉,三瓶酒都快喝完了,陈庆和高玉都喝得有点多了。
看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王陆军喊来服务员,要接帐。韦家斌跑了过去,一把拦住服务员,问:“好多钱?我来接!”曾志强也拦住王陆军说:“行了,知道你的烟酒店生意好,但大款比不过公款,就让家斌接,让我们今天也享受一下公款吃喝。”韦家斌笑着说:“你可别瞎说,今天我可是私人掏腰包。”曾志强说:“是不是私人掏腰包天知道,我们就当公款用,享受这种感觉。”早就听说韦家斌已是县教育局办公室主任,一个二级士官复员能混到现在,还真不简单,也算是出人头地了。王陆军说:“这小子,是个人精。”接着开始介绍起韦家斌的成功史来。当年,韦家斌复员后,在万安县除了有个城镇户口,也没什么过硬的后台和关系,回来的那段时间,每天都为找个工作单位而发愁,情绪较为低落。城镇户口二级士官属于可安置可不安置的对象,所以工作一直没有着落,后来,生活都成了问题,利用在部队是驾驶员的特长,帮人“挑土”开的士。一天,车上上来了一个旅客,巧的是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初中语文老师。师生重逢,分外亲热。聊着聊着,老师问起了韦家斌的近况,得知他刚从部队复员回来没有找到工作而开的士,为他很是惋惜了一阵。过了一个月,韦家斌突然接到了教师的电话,让他到她家里去一趟。进了她家门,才发现原来同和她一块当老师的她的丈夫已经是县分管文教卫的党外副县长。副县长的司机病了,需住院休养两三个月的时间,现在急于找一个司机代一阵,语文老师想到了韦家斌,就打电话叫来了他。这样,韦家斌就当上了副县长的临时司机。虽然是临时的,但韦家斌干得很认真,关键是把握住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几次机会,取得了副县长的好感。有时,副县长要去省里市里看望对口单位的机关干部,需要购买一些礼物,韦家斌成天在副县长家里跑,知道副县长家里还有什么用不着扔了又可惜的东西,就主动找到老师,将这些东西拿出来,说是去处理处理。拿了以后,并不是真处理,而是当成副县长去看望省里市里工作关系的礼物。回来后,又找了一些**按礼物的价值就高不就低地充了帐,分文不少交给老师,说是东西处理的价格。韦家斌老师心里清楚,副县长心里也很清楚,但谁都没有说穿,一切尽是不言中。还有,副县长现在官当大了,作风上有些风言风语,韦家斌老师逐步开始有点放心下不丈夫,叫韦家斌来顶替开车还有点方便监督丈夫的意思,韦家斌不可能不知道,于是专拣老师自己都放心的事打小报告,而核心的事只字不提,一来二去,老师满意副县长也打心眼里也喜欢上了韦家斌,都有点离不开他了。
只是,三个月打替期满,副县长前任司机伤好病愈,要求上岗。本来,韦家斌已很对副县长的胃口,无奈前任司机是正式工勤编制,不可能辞退,而且由于县政府司机班满编的原因也无法将韦家斌招进来。再三思考,副县长亲自打招呼,将韦家斌安排到了自己当副县长以前的单位——教育局,让他给一把手文局长开车。文局长开始有点为难,因为自己的司机干得好好的,不好开口让其下车。副县长见他有点为难,点拔他:有什么不好开口的,提拔个官当当,哪个会不愿意?文局长一听,是啊,老领导就是有水平,这一指示真是拔云见日!马上给自己的司机提拔为局老干股长,让他屁颠屁颠上任去了。/ C% Y4 Q4 `" K; h% r
这样,韦家斌就从一名代班的的士司机,摇身一变成了县教育局的正式职工——文局长的专职司机。如跟副县长开车保障一样,两三年时间,文局长就认为韦家斌开个车真是大材小用,没过多久就转了干安排当了副主任,接着又当了主任,官居副科级,替文局长牢牢抓住了局里的接待和开支权。听了王陆军的介绍,方华河笑道:“现在军官转业都难安排,你真是创造历史啊!”韦家斌接过服务小姐递过来的**,谦虚的说:“哪里!哪里!”言语里,分明还是有点得意。曾志强看见韦家斌要**,故意调戏韦家斌:“今天中午这顿饭,可是你们文局长吃的约!”韦家斌拿着**,朝着曾志强做了一个要打他动作说:“就你话多,吃了还嘴贫。”方华河想着一个二级士官几年的时间奇迹般当了办公室主任,心里感概万分,不禁也同韦家斌开起玩笑:“韦大主任,我转业能否到你手下,也封我个副主任干干?”韦家斌说:“嘿!你还真不说,我办公室里去年就来了个转业干部,也是副营级干部,但还没明确副主任,现在我让他分管车辆。”高玉虽然喝的有点多,但思路还清楚,说:“你们办公室如果要包车的时候,不忘了照顾我的生意啊!跑一趟长途包车,比在县城里转来转去舒服多了,钱多人也轻松!”王陆军说:“人家方华河在市里安排,你那个小庙哪里安得下人家那尊菩萨!”方华河笑道:“我现在只有个收留我们地方,就烧高香了,哪里还敢嫌这嫌那。”韦家斌也附合王陆军说:“那是,方华河同志下次回我们万安,就是市里来的领导,我们陪的机会都难得了。”
大家又天南海北聊了聊,最后才东倒西歪分了手。韦家斌自告奋勇,安排办公室的车把方华河送到了积口镇。
回到家,严格说是大弟弟方华江的家,已是吃晚饭的时候。一进家门,方华河就看见方华江和弟妹毕凤清两人都冷着个脸,分别坐在床上和椅子上一言不发。方华河觉得不对劲,上前问弟弟方华江:“怎么,还没吃饭,做了没有?”方华江掏出根烟来,点燃了放进嘴里,不搭理他。方华河知道方华江是个闷脾气,一般情况下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转过身又问弟妹:“啷个搞个嘛,都不做声,吵架了?”毕凤清大声说:“你问他,别人家里现在麦子都已收到家里了,他呢,一天到晚不回家帮着干活不说,还在镇上整天打麻将,马上准备买种子化肥的八百块钱也被他输得一干二净。”又说:“这个家,过不下去了!”说完,呜呜地哭了起来。方华河一听,怒火就冲上来,严厉地问方华江:“你又打麻将打得家都不顾了?是不是?”方华江还是低着个头,不吭气,只顾自己“叭叭”地抽烟。方华河看见方华江不睬自己,更是气不过,上去一把扯掉方华江的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踏熄,大声说:“你这个败家子,好地不学,坏的没有不会,一天到晚就知道抽烟喝酒赌博。”毕凤清又说:“我们梅梅下半年学费都成问题,跟他说了很多次,他就是不管,他要再不管我也不管了,反正不是我们毕家的人。”方华河一听,头都气炸了,骂道:“方华江啊方华江,你还是不个人,连自己唯一的闺女上学的钱都没有,你对得起谁?”方华河不停数落方华江,妻子毕凤清也在一旁哭泣,可方华江就是当作没听见,又掏出烟来,一根接一根吸。5 \5 Q7 [: |; G: f. \* a7 F) |3 y
对于方华江,方华河可谓道士遇到鬼——法子都使劲,可就是没起啥作用。一句话,方华河从小太惯方华江方华海兄弟俩了。方华河从当兵的第一天起,就开始将自己的津贴攒下来,寄给他们俩使用,自己在部队发的服装都省着穿,节约下来给两个弟弟,但是,两个弟弟学习成绩是麻袋换草袋,一代不如一代,一个比一个差,两兄弟读完初中都辍学了。开始,方华河还挺着急,但看到两上弟弟确实在学习上扶不墙,也就认了,只能在经济上多支持了。小弟弟方华海初中毕业,在家也没田种,就经方华河在广州做防水的同学孙广涛介绍,去了一家防水公司打工,基本上能混个饭吃。大弟弟方华江性格内向,根本吃不了外出打工的苦,结婚后就在家拣起那些打工人家留下的地,土里刨食艰辛度日。方华江没有两大爱好,一是抽烟二是打牌,经常搞得小家庭霄烟四起,方华河不知说过多少回就是难以奏效。想着自小三兄弟孤苦零仃,方华河总是很疼爱弟弟,轻易不对他们哥俩发火,自己经常不在身边,更多的给他们寄钱寄物。特别是当了军官后,有了工资,经常接济他们,方华江娶媳妇,当时正选了个方华河休假的日子,是方化河一手操办的,大到电视机、洗衣机等电器设备,小到锅碗瓢盆,都是方华河出钱添置的,确保做了长兄如父的责任,在全村人看来,方华河这个大哥当得是没说的。眼下这种情况,方化河想说多了也没有用,就对弟妹凤清说:“算了,就算你华河哥欠你们的,梅梅学费要多少钱?”凤清一看当哥的这样说,气也渐渐顺了,也就不再说话,开始烧火做起饭来。因为中午在县里吃得较多,方华河晚饭只是象征性挑了两筷子,就放了碗,到屋前屋后转起来了。方华江住的还是以前的他们家的老房子,还是方华河父亲在世时修的,已经二三十年了,后来虽然修葺过几次,终意是老房子,还是破旧不堪了。方华河看着夜色中的老屋,心里还是疼痛了一下,尽管自己不会再居住在这里,但对方华河来说,这里永远是自己的家。这里是方华河的童年记忆,是载着方华河梦想出发的地方,无论方华河走到哪里,老屋都始终耸立在方华河的梦里。9 t8 z! t5 j# [3 r# T8 h
该修修了!方华河想。是为了弟弟一家,也是为了留住自己的漂泊的根脉。% O5 S" z" H  Y5 r) U) }% @0 a$ D, l
不知什么时候,弟弟方华江已站在了方华河的身后。良久,两兄弟都没有说话。沉默,再沉默。终于,弟弟喊了一声:“哥!”方华河没有答话。过了一会儿,方华江又说:“哥,我知道错了!”方华河心中的恼怒早已没有了,但不想这么快就原谅他,还是不做声。方华江见哥哥不答他的腔,大声说:“哥,我就只是喜欢打点牌,但梅梅上学的事,我心里还是有数的,她姥姥早就把学费给凤清了,不会耽误的。”听了这些话,本来方华河已经不再生弟弟的气,他这么一说,又把方华河的火给挑拔上来了,大声训斥:“方华江,你还是个男人,买农药化肥的钱你都敢输掉,梅梅的学费还要靠她姥姥给?如果你是个男人,你就把这座老屋亮瞠瞠地树起来,让全村人看看!……”
听见两兄弟的争吵声,毕凤清跑了出来,把方华河拉进了屋,反到做起方华河的工作来:“哥,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回来了就好好休息几天。”又安慰道:“梅梅的学费不要你出,她姥姥早就把钱准备好了,我刚才这么说主要是想激激他。这些年你为我们付出得太多了,我们不能再要你的钱了。”看着弟妹说这些话,方华河想自己的弟弟真是憨人有憨福,找了这么个明事理的弟媳。弟媳越是这么说,方华河越觉得应该尽尽当伯伯的责任,主动表示今年的学费自己一定要替梅梅交,不能再让梅梅姥姥花这个钱。
第二天,方华河留下了两千块钱,早早离开了老家。到了镇上,见到了正在家做饭的姑父。姑父见是方华河来了,分外高兴,连忙招呼他住下,并放下手中菜刀,擦了擦手,从桌子边的饮水机里用一次塑料杯子给方华河倒了杯水,递给方华河,问道:“工作分配了吗?”方华河摇了摇头。姑父一听,急切地说:“怎么还没有安排?别人呢?”当听到方华河说都还没有安排时,姑父稍稍放了心。方华河看姑父淘切了那么多菜,问道:“每天多少人吃饭,做那么多?”姑父说:“每天除了我们两人外,还有七个学生,都在我们家吃饭,我除了要上课,每天还负责做饭,收入还可以。”说完,似乎不好意思笑了笑。学校里很多留守儿童,因父母都在外地打工,常年累月不在家,很多家长看到方华河姑父为人厚道,就将孩子托付给他,每月交300元钱的食宿费,并负责做好课外学习的辅导,所以姑父现在忙得很。姑父告诉方华河:“找工作要求人,也要花钱,姑父现在除了工资,还有一些收入,手头比往年活多了,如果需要钱,尽管开口,多的没有,万儿八千的怎么也给你挤出来!”方华河捋起袖子,边帮姑父淘米边说:“现在军官转业,不管好坏都要安排个工作,实在不行就回来帮姑父天天做饭嘛,哪能饿得死人?”姑父笑骂着说:“你尽瞎说,你还能是当烧火佬的人。”方华河也笑道:“我在姑父您面前算个啥,您拿教鞭的人都能烧火我不能烧?”姑父说:“姑父年龄大了,只求安稳过日子,你的路还长着呢。”讲来讲去,叔侄俩又讲到转业找工作的事上。姑父说:“伢儿,人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现在你转业了面临着第二次就业,很关键呢,一定要找找人,找个好工作啊!”方华河听了,不住点点头,说:“这我也知道,就是我们家翻遍家谱找不到一个做官的人,关系难找啊,你想送礼,可礼送谁能要呢?”一下子,姑父也无语了。. A, t& v- @; N( j; h
方华河怕姑父替自己着急,就谈起了自己进学校看到了学校新修的高大雄伟的大门,岔开了话题。姑父告诉方华河,现在的学校,风气也越来越坏。前几年,学校换了个校长,对学校的教学质量不感兴趣,热衷于搞建设,不仅把刚修了三年的教学楼重新装修了一遍,连学校的操场都换成了塑胶地板。后来,又换了个校长,没楼房可装修,就把学校的食堂管了起来,要求学生一天三餐必须在校食堂内吃,听说人家承包食堂的老板一次性就给学校送了一辆崭新的广本车;现在来了个校长呢,前几任都弄得差不多了,没地方可修可建,就开始修大门来,你看一个镇小学的大门,可修得就像法国的凯旋门,花了五十多万呢!其实,还不都是国家和学生家长的钱,真是不心疼。姑父说起这些,有些愤愤不平。并说,他在家里接收一些留守儿童住宿,引起了一些老师的效仿,影响了学生在学校食堂的就餐率,学校管后勤的校长还很意见,找他谈过话了,不知道还能搞多久。姑父喃喃的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方华河说,这些伢儿们苦呢,在学校吃得差,睡不暖,怎么能安下心来搞学习呢!
在姑父家吃过饭,方华河就回到了金州自己家。6 X' D  b4 O2 H, x" p
刚进家门,就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号码很陌生,接了才知道是战友赵前程打来的。赵前程原先和方华河在一个营当排长,方华河在三连,赵前程在炮兵连,都是一个省的老乡,关系非常好,早方华河五年转业,先是分到他老家工商局的一个市场管理中心,自市场管理中心脱离工商系统后,就向单位申请了自主创业,到上海打工去了。自今年初转业后,方华河还一直没和赵前程联系,看到赵前程使用的陌生号码,想必他又换了地方,方华河问:“你从哪里打来的,是不是混得不错要请我吃饭!”赵前程说:“混得好我还记得你?不过你也别担心,暂时还是不会找你讨饭吃。”方华河和赵前程的关系用一个字形容:“铁!”说起话来也很随便,几乎没有一般朋友的顾虑和谦让,尽赶硬的说,相互之间不怕受伤害和打击。. B3 \5 h- W0 Q  {, H
简单举个例吧,在部队时,星期天两人从来都是一起上街,中午一起在一个小饭店吃饭,快吃完的时候,方华河就起身对赵前程说:“唉呀,我要去方便一下,你稍等一下!”赵前程肯定会赶紧把方华河一拉说:“别,我先去上,你稍等。”说完,两人哈哈大笑。赵前程说:“说了多少次了,还玩这套溜之大吉的把戏?老实点,我们还是AA制!”方华河每次休假,都会和赵前程约好同时休。金州离赵前程老家湘江市也不太远,两人还会相互走动一下,每次某一方离开时,对方都要将他的全身包括行李搜查一遍,防止将自己的好东西偷偷占为已有,这种关系,连时芳芳和赵前程的爱人李晖都有点吃醋了,战友关系处到这个地步,也算是绝无仅有了!听到方华河工作的事还没着落,赵前程又奚落起方华河来:“怕个求,不给安排个好工作,回去继续当军官,二十年后中国人民解上放军说不定多了个方军长!”方华河说:“你那么优秀的人才都转业,我一中专生还能有啥前途,这不,现在不是追随你么!”* X9 Y3 J. o6 c3 Y
说这句话,方华河也算是在嘴巴上报了个仇,狠狠抽了赵前程一下。赵前程是当时全旅第一个硕士研究生,九八年刚到部队时还是重点培养对象,但是毕竟书生味太浓,几件事彻底让组织放弃了对他的培养。第一件事是刚到部队当排长,作为正连职的排长,当时在部队还很少有,一年过后,旅党委决定将他和隔壁连队一个战士提干的副连职代理连长两人作为连长人选二选一,在考核军事时,军事学步兵指挥专业的他竟然作了以一个班攻打一个连作战计划,被当场叫停,连长一职理所当然与他无缘。第二件事是在机关当干事时,受领了一个任务,即第二天军区政委要来旅里检查并准备为旅史馆里题词,旅宣传科长让他准备好笔墨纸砚,他老人家都准备齐了。第天按计划首长提笔题词,关键时刻首长提着毛笔,看到毡毯上的纸眉头一锁,毅然离去,让在场军旅众多首长不知其故,后来一查,原来准备的不是宣纸,是普通白纸。首长还未离开旅里,旅政委就狠狠批评了政治部主任,主任气没处出,把宣传科长叫到办公室臭骂一通,宣传科长受了冤枉气回来,直接叫过赵前程,话都懒得说一句,就一个手势:赶快打起背包滚回连队,哪里来哪里回。从此,赵前程在连队一干就是八连,从毕业时的正连到转业时的正连,原地踏步,直至转业。赵前程转业后,曾为自己起了一个网名自嘲:八年不提的干部。
刚才,听了方华河嘲笑自己,忍不住回击他:“看你以前的雄心勃勃,我还以为你能在部队当个师长团长呢,原来也有转业的一天。怎么,还没找到婆家?”方华河不想继续跟他打嘴皮官司,问他:“你当初转业是怎么分到工商系统的,找了些什么门路?”赵前程说:“关系?我要是找了关系还会分到市场管理中心这些快饿死人的单位!”方华河说:“你总归还是找了人的,不可能天天坐在家等着军转办发配吧?”赵前程说:“要说关系,我还是找了个的,我嫂子的同学,当时还是我们湘江市委常委、宣传部长。”方华河疑问:“那么大的官,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怎么没分到他所在宣传系统呢?”赵前程说:“他的官是不小,权也不可谓不大,关键是他会为你说话吗?”方华河说:“你嫂子和他不同学吗,还有什么不好说的?”赵前程说:“理是这个理,都说同学亲,可是同学也是要讲身份对等的,如果我嫂子是省里一个什么实权的厅长副厅长,或许跟他讲讲我的事,他会引起重视,可惜我嫂子现在就一家庭妇女,普通铁路女职工。我到他办公室时,他秘书还不让我进,好不容易看他出来方便,我抓住这一机会自报家门,他想了半天才记起他还有我嫂子这么一同学,当然,我的事他当时还是答应帮助推荐推荐,可这么一推荐这没下文了!”方华河说:“你后续工作没跟上?宜将剩勇追穷寇嘛!”赵前程说:“他在我们湘江算得上是顶尖级的人物了,那么好找好追?每次去见他都有秘书挡架,不是说今天开会就是要出差!哪天都没有空,如些几次下来,你哪还有脸皮继续追?再说,我好歹也是个研究生,也不是非要在一根树上吊死,还不就算了!随军转办分呗,这一随便就分到了工商局。刚看到分配通知书,我还挺高兴,当时工商局还不错,想着好歹是个公务员,谁知到了工商局报道,又一纸通知,把我分到了湘河市场管理中心,事业编制。”方华河笑道:“市场中心也不错,你是研究生,就多研究研究市场呗!”赵前程见方华河笑话自己,也没理他,继续说:“不错个屁,市场中心转业复员军人不少,进去了几个月我就了解了大致情况,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现象:一个副团职干部转业进来当了个市场管理员,级别怪高,拿副处的工资,就是干的是办事员的活;两个营职干部都在当副科长;我这个连职干部当时因能写两句狗屁文章,给封了个办公室主任,相当于正科长,我们市场中心的头,也就是中心一把手主任你猜什么级别转业,硬肩章都没挂过,就一义务兵复员,只不过早我们十多年罢了!”方华河说:“战士就不能当官啦?你们主任能力肯定不错了!”赵前程在电话里嘿嘿地笑了起:“我说方华河同志,你别幼稚了好不好?能力?能力算什么?上机想认定你有能力,你喜欢批评下属态度恶劣也可以说你敢管理,有魄力,说话和气见人微微笑就是有亲和力凝聚力;反过来想认定你没能力,你批评下属就是缺乏管方式方法,说话和气就是怕管事当老好人。总之,评价标准在哪里?最终还在管帽子的局党委局长书记口里!想用你,可以找出你的优点一百条,不想用你,你走路快了都可以说你不稳重……”1 _, A$ i) h2 V. _+ K
赵前程滔滔不绝讲了半小时,方华河见他把官场说得这样,也能理解他,毕竟在仕途不如意的他眼里,看问题肯定带有片面性,这也就不奇怪了。见赵前程还要讲,方华河赶紧打住:“前程同志,课就不要再上了,请不要将我这个没关系的人最后残存的希望都连根拔起好不好,你还是说说你现在在哪里吧?”赵前程说:“林河。”方华河说:“上次不是说在杭州什么高信公司吗,怎么又跳槽了?”林河是本省省会。赵前程说:“那是个什么单位,说是上市公司,空壳,没什么前途!”方华河说:“上次你跟我吹什么高信公司是全国多少强,什么前景远大,做的是低碳产业,怎么现在到你嘴里又一钱不值啦!”赵前程说:“当初不知道啊,干久了才发现其中的道道,都是造势宣传而已,没什么实体,去了除了我们几个管理人员,公司的产品我们去了三个月都没有见过。”方华河知道赵前程是个死要面子的人,又问:“现在呢,现在公司如何?”赵前程得意地说:“现在是一家做环保的公司,公司主打产品是节能灯具,抢占现在节能社会的核心用品,公司马上要上市了!”方华河问:“当后勤经理?保安部经理?”赵前程以前在打工的几家公司一直做后勤、保安主管之类的。赵前程马上说:“屁,我一堂堂硕士研究生还管这些,我现在是人力资源部经理,你知道吗,二十一世界最重要的管理在什么领域?除了物流就是人力资源。我现在做的都是市场最具前景的行业。”见赵前程又开始大特吹,方华河连忙叫停:“得了,得了,拜托,先放过我吧,下次联系时你还在做人力部经理这行再吹行吧?”赵前程见方华河打断他的话,扫兴的说:“行,等你当了局长我们再谈,在一个层次上有共同语言些。”两人闲扯了一会儿,方华河赶到手机电池开始有些发热了,就摞了电话。
时芳芳是在方华河电话打得火热的时候进门的,今天她上夜班,刚从外面逛街回来,提着一袋超市打折促销的食品。见方华河终于挂上了电话,问道:“是赵前程吧,听这口气现在混得不错啊!”方华河说:“他是个戳白佬,听他吹吧,人家五年跳一次槽,往上跳,他是一年跳五次槽,往深渊里蹦,这样的人,能混得出个名堂才怪。”时芳芳习惯于方华河这样评价赵前程,知道他们关系太近了,嘴上虽然刻薄但心是好的,也反过来挖苦方华河,替赵前程解解气:“人家还有个位置跳来跳去,你面前现在连个坑都没有,你有什么资格瞧不起他!”方华河说:“那不一样,我堂堂副营职军官转业,还能失业不成?”时芳芳撇了一下嘴说:“那可说不好,人家赵前程还不是干部转业,现在人家好歹还能在外面公司里打打工,为啥,人家是研究生,你一中专生,如果单位落实不好,你可能下海都不敢,跳下去直接淹死。”方华河说:“研究生,研究生顶个屁用,研究生还不是闹出用一个班攻打人家一个连的笑话,现在各个用人部门不是注重你的学历,是能力,懂吗?”时芳芳说:“那你就有能力?我看不出来,人家赵前程至少有个研究生文凭在手里拽着,到哪里去上班,多了一个通行证。”方华河一把夺过时芳芳手里的食品袋说:“算了,不跟你说了。”说完,就捡出几颗干果桂元吃起来。时芳芳说:“你说不赢呢,知道自己的短处了吧,不要成天傲得不行!”说罢,抢过食口袋,也吃起桂元来,还说:“适度打击打击方首长,有利于调动方首长找工作的积极性。”
时芳芳经常在家称呼方华河为方首长,逗他开心。刚结婚的那年,时芳芳随方华河到部队探亲,那时方华河还是旅机关司令部任副连职参谋,经常听方华河回家说今天首长批评谁了,首长肯定谁了,整天就是首长这首长那的,时芳芳对“首长”两个字充满了神秘感,不晓得首长是个多大的官,心里总认为首长就是革命战争片中的那些元勋们,总觉得能配得上称首长的都是指挥千军万马的高级军官,可有一次,和方华河在营区内散步时,一个小战士见了方华河,规规矩矩立正站好,敬了个礼并喊了声:“首长好!”声音干净而宏亮。时芳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自家男人不过副连职干部,也叫首长?等小战士走开了,时芳芳一个劲问方华河:“喂,你也算得上首长?你是哪门子首长?”方华河解释到:“一般连队干部都可称连首长,我是机关副连职参谋,当然人家在不知道我姓名和职务的时候可以这么称呼我。”时芳芳说:“那排长呢?排长是不是也叫排首长?”方华河一下子就被问住了,停顿了一会说:“那到没有听说过排首长,不过只要是军官,在不知道姓名和职务的情况下,这么称呼也不为过,错不到哪里去。”时芳芳高兴坏了,想不到自己男人芝麻大点干部也能名正言顺地被称为首长,后来就经常在家里拿方华河开心,首长首长叫个不停。回到厂里后,方华河有时候打电话过来,时芳芳故意当着一群小姐妹在电话里把方华河“方首长方首长”大声喊,把那些同样不明就里的女工们听得目瞪口呆,问时芳芳:“方华河现在是个什么官啊,都叫首长了?”时芳芳小小的虚荣心很是满足了一阵,后来解释给她们听,她们还不信:副连级干部哪能叫首长呢,瞎吹!
后来,有的还是不死心,凑上来对时芳芳说:“那你也给我们介绍个首长呗,不小心我们这些织布的一下子也变成首长夫人,呵呵!”还有女工一脸遗憾的说,以前我听说个故事,有个卷烟厂的女工啊,一家三姐妹,那时都挤在厂里分给她家四十平米的小房子里,她为了给长期因房子问题不能结婚的大姐腾房间,也为了给因受指标有限不能顶父亲班的妹妹腾出个进厂的指标,所以选择了一个很浪漫的方式把自己成功地嫁了出去。什么方式?说到这里,那个女工双眼一闭,充满了羡慕和憧憬。其他女工包括时芳芳都围上来,连忙问:“什么方式?什么方式?”那个女工说,她在她们厂里生产的香烟里夹了张纸条,写了个征婚启事,反正香烟最后都是落到男人手里,只有这个男人符合她的基本要求,就表示支持有缘份,可以以身相许。最后,这张纸条被海军一个团参谋长收到,两人成功结为秦晋之好。啊—!女工们都尖叫一声,好浪漫哦!不过,马上就有女工故作愁眉苦脸地说,我们这里是织布厂,总不能在布上面写字吧,太显现了,质检过不了关不说,弄不好全厂都知道了,还当我们没人要,是花痴呢!大家说着说着,都要时芳芳讲讲她和方华河的爱情故事。
说起时芳芳和方华河的爱情,两个字可以归纳:平淡。平淡得可以说像一杯白开水。在方华河之前,时芳芳有过一个男朋友,是在读纺织中专时的同学。前男友叫邹亮,瘦弱的身材,但个子很高,长得算是英俊,是金州本市区人。起初,邹亮对时芳芳还很好,经常送点小花小草之类的,那时时芳芳刚从农村里来到城里,哪里见过这个阵式,加上邹亮又属于奶油小生型,几下就被他搞得晕头转向,死心塌地的爱上了他。邹亮从小学习成绩不好,父母都是国营企业的老职工,虽然没有什么显赫社会地位,但毕竟就一独子没太多负担,家境还可以,送他到纺织中专读书也不是想让他去学知识,纯属打发时间,混完三年时间而已。凭心而论,邹亮对时芳芳还可以,虚寒问暖关怀备至。谈了一年多时间,邹亮也把时芳芳带到家里去过,但问题来了:邹亮的妈妈了解到时芳芳的家庭情况后,对儿子找了个将来的纺织工人很不满意,在邹亮家里呆了一天的时间,始终对时芳芳没有一个好脸色。时芳芳也是个聪明人,马上就感觉到了。等时芳芳走了后,邹亮的妈妈把儿子叫过来,从来不曾打骂过儿子的她甩了儿子一耳光,说了一句话:“我们都是在厂里上了一辈子班的人,太了解三班倒的辛苦,不想让你再过这样的生活。”邹亮尽管学习成绩不好,生活自理能力差,但有一个他父母看来最大的优点:听话。父母这么一说,邹亮马上疏远了时芳芳,毕业后就再没有往来。在厂里上了一年多时间的班,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那段时间可以说时芳芳一直处于苦闷的状态中,生活缺少光亮。一天早上下夜班后,时芳芳那天突然接到远房亲戚的电话,说要给她介绍个对象。对于这种介绍式的见面,时芳芳也经历过不下四五次,每次不是人家看不上自己,就是男方太没个看样,自己连多看一眼的心情都没有。所以,这次时芳芳也不抱多大希望,脱下工作服,简单把头发梳了梳就和方华河见了面。这边给方华河介绍的是方华河战友胡鹏的母亲,和时芳芳那个远房亲戚住左邻右舍,双方把情况一谈,觉得条件还合适,就趁方华河休假时安排了这次相亲。约会的地点在金阳公园的大门口,当时按照双方约定的场景是,方华河穿着一身军装,在入园口等时芳芳。时芳芳下了车,赶到公园门口,老远就看见拥挤的人群中一个个子不高,身材适中的军人在那里不停张望。时芳芳走过去,微笑对方华河说了一句:“请问,你是不是姓方?”方华河马上回过神来,想必她就是时芳芳了。连忙说:“时芳芳吧?”时芳芳点了点头,看来,这个当兵的除了眼睛小点,其它的都还蛮符合她的标准。方华河拿着早已买好的两张门票,领着时芳芳进了公园大门。进门的时候,公园检标人员看见方华河一身军装,把方华河递上去的两张门票还了一张回来,说:“军人免票,这张你出去的时候到售票口退了吧!”方华河没作声,把票接了过来拿在手上。经过一垃圾桶时,方华河随手把票丢了进去,时芳芳当时不解,问道:“你怎么把它扔了呀,可以退钱的。”方华河笑道说:“刚才我买票的时候看了贴在售票口旁的公告,义务兵免票,但我们这种职业军人是不免的。”时芳芳更不解了:“什么是职业军人呀?”方华河解释:“职业军人就是以军人为职业的,简单说就是拿工资的。”时芳芳大体上明白了一点,又问:“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向人家检票员解释呢?”方华河笑了笑,说道:“人家是好心,这么一解释弄不好会让人家难堪,以为人家不熟悉规定业务不熟呢!”时芳芳想也了想,点了点头,说:“也是。”立马就对方华河产生了好感:第一,说明方华河不是爱占小便宜的人;第二,方华河心很细,会替别人着想。两人在公园里漫无目的走了一会儿,方华河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时芳芳如实说了,并强调:“我们这行太苦了,现在像我这样年轻女孩都做不长,基本上干一段时间都到南方打工去了。工资低、待遇差,接触人少且单一,很多女同事都说受不了,还说下辈子做牛做马都不当纺纱女工。”方华河问:“你呢,你愿意继续在纺纱厂上班吗?”时芳芳说:“说实话,我也不愿意,但有什么办法呢?我一学习纺织的中专生,又没有别的特长,既然干了这一行,就只能继续干下去罗!”时芳芳想了想,又说:“你别瞧不起我们这个职业啊,苦是苦了点,但我觉得是凭自己的双手吃饭,挺香。”方华河连忙说:“哪敢瞧不上,我还不是中专生,除了操枪弄炮,还不是什么都不会!”时芳芳说:“我们厂有一老纺织女工,在厂里干了一辈子,在平凡的岗位上坚持技术革新,成立了技术攻关心组,硬是把几十年的陈旧纺纱机车速提高到了五百转,发明了以她名字命名的工作法,还作为全省纺织战线上唯一的代表,当选了全国人大代表呢!我以后虽然当不上什么代表,但觉得像她那样一辈子,认真工作,踏踏实实过小日了,也就知足了。”聊了一会儿,方华河也觉得时芳芳挺实在,没有一点同年龄人的虚荣和好高骛远,也陡然增添了不少好感。心想,讨老婆过日子,就是要实在点,能守得住的。
两个年轻人,虽然结识方式老套,但一旦产生了好感,感情升温也相当迅速。在方华河休假期间,除了方华河回了一次积口老家个把星期的时间外,两人基本上每天都抽出空来见面,互诉衷肠。等到方华河归队的时候,两个人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当兵的,就是直来直去,也基本上是天下所有两地婚恋军人的模式。后来,方华河谈到和时芳芳的感情时说,虽然平淡如白开水,但也只有凉白开最爽口,最暖心润肺。
这天早上,方华河接到了军转办包主任的电话,包主任要他到军转办来一趟。到了军转办,包主任正在办公室里打电话,见方华河进来就挂断电话,接着把办公室外的门关了起来。方华河看到包主任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不知包主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包主任拉开自己的抽届,从里面拿出个戒指。方华河第一眼瞟上去那么眼熟,再看上面有个寿字,方华河当时心一沉,脑袋都大了,想:坏了,查主任不收礼不说,还送到了包主任这里来了。果然,包主任也没多说话,将戒指接着就塞到了方华河的口袋里说:“查主任说了,心意领了,但东西不能要。”这样的事,包主任也不便多说。方华河本来还准备推让推让的,但一想跟包主任推让也没有多大意义,既然查主任让包主任来退个东西,那么查主任肯定是铁心不想要了。方华河一下子脸都红了,不光是东西被退回来的失落,更关键是感觉面子搁不住。这个查主任也是,东西你不要就不要么,为什么要包主任来退,这下搞得包主任也知道自己给查主任送礼了,多难为情。
包主任很忙,方华河也没心情在那里多呆,勿勿告别就回家了。时芳芳一听包主任帮查主任把东西退了,怕方华河受到打击心里不好受,就宽他的心:“唉呀,正好今年爸爸六十大寿,正愁没啥表示呢,这下可好了,还给我们节省了一个大大的开支。”方华河默默不作声,心情不好懒得理她。时芳芳又说:“看来查主任蛮廉洁。”方华河说:“不知道是真廉洁还是假廉洁啊!”时芳芳说:“人家都把东西退回不了怎么还是假廉洁呢?”方华河说:“退回来?为什么不亲自退给我,而是通过包主任退,是不是在作秀。说不是是嫌东西份量轻了,他看不上眼呢。如果是这样,那我这事就有麻烦了。”时芳芳听他这么一说,也感觉到事情不是想的那么简单。方华河见时芳芳情绪低落,心里很心疼,又反过来安慰她说:“不过,按上次潘小军说的,查主任应该还是很廉洁的一个人,听他们单位的军转干部对他的评价都还不错,是个办事的人。”说完,又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过了一会儿,俩人都没什么话好说。方华河又拿起书本搞起复习来。听外面讲,军转考试也有很多学问,真正的关系的,自己都已联系单位了的,考试成绩不重要,但是没有关系的,如果考试成绩太差了,估计就要分到事业单位去了。当然,这也是传说,金州市是第一年组织军转干部考试,一切安置的模式都还是个未知数。有时,方华河想到索博平都已在税务局上班了,顿时就觉得很灰心,想自己也不差,不就是没关系没后台吗,求个人送个礼都送不出去,对前途感到很渺茫,对安置到公安部门很没有信心,现如今这个社会,关系是个宝啊!作为一个农村出来的孩子,每前进一步每成次一次都是那么的艰难,注定就要比别人多付出更多的汗水,更多的努力。其实,不光是地方,哪个地方又不是一样呢?部队还不是如此,也不是生活在真空中。军校时的一个同学,跟方华河一块下部队,就因为有一个当集团军副政委的爸爸,经常上蹿下跳,在基层当两天副连长,背包绳还没解开,就借调到军机关当参谋,参谋命令还未下,接着又下到旅里当作训科长。旅作训科长是个很累的活,组织大型演习多,但大部分业务工作都落到方华河头上,他却去军区步校学合成了,等一年的合成班学习期满结业回来,又到营里当营长去了,方华河转来的进候,听说组织上又安培他去搞中培了,按照惯例,中培回来原则要提拔,那么就是副团职副参谋长了!方华河能和人家相提并论,比都不能比,谁叫人家有个当官的老子呢?那些人,从生下来,每一步都有人他安排好的,只要不是个痴子呆子,能够随大流按部就班的搞事,哪个不是两三年一调,一两年一动,谁到最后会比老子混得差?而方华河们呢,每天勤扒苦做,累死累活的加班标图作业,在基层带连队,一年到头为个嘉奖都争得带劲得很,调职提职更别提了。什么就现实,这就是现实。
考试的通知正式下来了,是军转办小时给他打来的电话。8月15日,地点在在省城林河市林河大学。离开考还有半个月,方华河不敢再偷懒,只能成天抓住公务员法、申论和时事政治这几本书背来背去。方华河把考试的内容自己分了个类,划定了主要范围,又制定了详细的分解计划,每天不达标,坚决不休息。时芳芳有时刚下夜班回来,困得要死,而方华河又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时而还高声朗诵,烦他得要命,气得说:“去去去,站在大街上背去,不要吵我睡觉!”过了两天,方华河也觉得不是个办法,就开始调研作息时间,坚持与时芳芳同步,时芳芳休息自己就睡觉,时芳芳上班自己也就起床开始复习,经过几天的适应,效果还不错,两人都兼顾到了。4 L. @5 I9 I7 b! l( d1 p( K
考试前一天,按照通知要求,方华河到军转办拿准考证。刚进军转办的办公室,就迎面碰到了小时。小时笑着问:“方参谋,复习得咋样?”方华河说:“感谢你的关心,复是复习了,效果不敢说。”小时见四下无人,低了声音悄悄告诉他:“方参,复习固然重要,关健在……”下面的话,小时就打住了,并往隔壁包主任办公室指了指,以朝方华河使了使眼色。方华河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小声说:“那是,那是,同时,也要请时科长关照关照哦!”小时讨好地说:“我哪够得上格关照你哟,不过看你的档案,你爱人和我一个姓,说来我们还是一家人嘛,给你提供点情况还是可以的。”方华河说:“就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时字,我们也算是有缘,你能在关键时候帮我指条路,那就是帮了大忙了!”两人又攀了会亲戚,越发说得亲热起来。末了,方华河就要告辞,说下午还要赶到林河,准备明天早上九点的开考。小时突然想起来什么,对方华河说:“你稍等,我来给你找辆顺路车。”说完,拿起桌上的电话,拔通了一个电话:“索参谋吗?你好我是军转办小时啊……哦,你在开车啊,好,好……我哪敢指示你啊,那我发个信息给你。”说完,挂下了电话,对方华河说:“索博平明天也要去考试,你就坐他的车去吧,别看他老子是常用务副市长,现在我跟他说这点事还是没问题的。”说完,就给索博平发了个信息,并把索博平的号码告诉他,要方华河自己跟索博平联系。方华河早就有索博平的手机号,但看到小时那么热情,不想拂却他的好意,就装着不知道,就专门用笔记了下来,并极力表示感谢。方华河不敢用手机存号码,怕手机上显示索博平的号码已存露出了破绽,让人尴尬。毕竟,转业回来这么长时间,向小时那样对自己热情有加的,还真不多,不说别的,至少感谢小时给自己的心理抚慰。6 q/ E5 `' d9 E7 G8 d( S8 O
吃过中饭,方华河就收拾好行李出门,准备坐汽车到省城去。他不想麻烦索博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事,怕不方便打忧人。坐上车,车刚出车站大门,就接到了索博平的电话:“兄弟,我刚吃完饭,你在哪里,我们一起去林河。”方华河连忙说:“谢谢,我已坐上车了,我们林河再联系。”索博平说:“说什么呢,你是不是长途汽车站,我马上来接你,你等着啊!”说完,挂了电话。方华河正想再推辞,可对方把电话挂断了,没办法,索博平是个爽快人,把话说得那么死,自己只能叫司机停车,下车来等他了。方华河跟司机说明情况,要求退票,司机本来一趟拉不了几个人,看方华河在车快开的时候又要求退票,没好气地说:“退啥子嘛,要退你自己去售票窗口退,我这里不能退的。”方华河只能来到售票口,要求退票,售票员那个脸更是拉得长,看都不看方华河一眼,直接拒绝:“车出了站,就退不了!”方华河本来也能理解这种规定,但看到售票员那张像谁欠她钱似的脸,心里就来气,说:“凭什么刚出门就不能退?”正欲再论,索博平从旁边走来,从方华河手里把票夺过来,笑道:“算了,好男不与女斗,她不退,我来负责退。”说完,拉起方华河走出大厅,上了他的车。
上了车,索博平掏出八十块钱,递给方华河,说:“车票钱我付了。”方华河连忙挡回去,连声说:“哪能要你的钱,坐了你的车还要你的钱,哪有这种搞法!”索博平拿过方华河随身提的包,把钱放了进去,方华河正欲夺回去,索博平一把抓住方华河拉拉链的手,说:“不是我的钱,这钱我可以回去报的,你只要把票给我就行了。”又说:“公家的钱都不要,你以为会便宜谁!”方华河听他这样一说,也就不再推辞。边开车,俩人边聊。方华河问:“你们单位这样的票都能报?那是私人的事情呢!”索博平也不想隐瞒方华河,笑着说:“有什么不可以,去省里参加考试,也是工作需要啊,又不是个人出去旅游,就是旅游费用,只要领导签字,一样当工作开支。我们税务系统钱不少,说实在的,缺少的是名目,开支的名目。现在上面管得严,接待费、办公费等各项经费每年都核定死了,不能多用一分,别的单位领导愁的是帐上没钱,我们单位领导忧的是帐上钱以个什么样的理由花出去!”说完,又转过脸朝方华河瞥了一眼,笑着说:“这不,你就帮我把这个钱找了个合适的理由用了出去,呵呵!”方华河听了,内心大受震动,原来还有钱多了愁花不出去的单位啊。想以前在连队时,每次连队干部家属来个队,炊事班买几个像样的菜加个餐,喝点酒,请家属并几个干部小啜一下,饭是好吃,就是连队没有这项开支,**不能入帐,经常为此发愁。后来,司务长想了个变通的办法,安排给养员一二百块钱的餐费就开个猪饲料两三吨的票,一瓶十来块的酒就开个农药的票,堂而皇之可以记入农副业生产科目中入帐了。后来,只要家属干部队准备加两个菜,就会相互取笑:中午别吃多了,晚上还要吃猪饲料喝农药呢!后来,这个方法逐步在全旅推开,成了一个充**的潜规则,后勤部长在会上就讲了:“今后,连队帐目评比,凡是饲料和农药买得多的,一律取消评先资格。”; d' A; ]& @$ @* P: w( f/ M( W
路上,讲着讲着又提到了军转办小时,索博平说:“别看那小子是到军转办帮忙的,精着呢,你坐我的车还要他卖人情?”方华河才知道小时原来不是军转办的正式人员。索博平说,小时是去年分到金州的选调生,刚来时分到乡镇工作,这个家伙不安心基层工作,整天就琢磨着要离开乡镇,这不,今年初,就通过路子到市人事局挂职来了。方华河问道:“那么说,他还要回乡镇?”索博平说:“回不回就不好说了,现在市直各单位除了接收极少数军转干部和公开招录个把人外,近十年来没有补充过干部,都缺年轻干部,说不定这个家伙手活眼活把人事局的头忽悠好了,留下来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前一段时间,一直在和我联系,跟我又是送这又是送那的,想通过我家老爷子帮着说说话呢,我没接他的招。鬼精鬼精的,接触多了心里不踏实。”方华河听了,也能理解小时,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向上的台阶,谁不想向上爬?你索博平跟人家不一样,你不需要自己找台阶,你的脚还没伸出来,就有人把梯子搬到你跟前,扶着你往上面顶,往上抬,而如小时一样的我们呢?不但要自己找一切可能当台阶的东西踩,还要防止别人踩到了自己身上,没有办法,路只有一条,太挤了就必须有人掉下来,有人中途停下。物竟天择,适者生存。
金州离林河并不太远,两个小时的路程。车开着开着,就进入了林河市。索博平直接把车开到了省城的地税培训中心。说是培训中心,其实是一家名副其实的四星级宾馆。索博平自来熟门熟路,到了总台报了个名字就直接拿了两张房卡,带着方华河上了楼。看到方华河的好奇,索博平解释:“这个培训中心是我们省地税局办的宾馆,平时除了内部系统搞个培训开个会外,主要还是对外营业。”方华河问:“要不要钱?”索博平说:“当然要钱,而且还比外面同档次的宾馆贵!”方华河连声说:“那算了,我们到外面住去吧,这么好的酒店我可住不起!”索博平拉着他进电梯,按了按楼层灯,说:“得了吧,又不要你掏钱,你只管住就行了!”方华河说:“哪能什么都要你掏钱,等会我请你吃饭。”索博平说:“这里什么都有,等会在下面吃自助餐,都由我来安排,你什么都不管,再也不准跟我提钱啊钱的。”进了楼层,周围无人,两人在松软的羊毛地毯上走着,索博平说:“这是我们省局的宾馆,我到这里来是办公事,当然是我们市局结帐。不要紧,这点帐单领导看都不会看一眼的,我们局办公室的人到年底来这里签个字表示认可就行了,省局自然会把这笔款直接给划走。”
到了房间门口,索博平递给方华河一张门卡,说:“先洗洗,休息一下,六点钟准时到二楼进餐。”说完,两人就各自进了自己的房间。
进了房间,方华河洗了把脸,就坐在床上看了一会儿书。五点五十,方华河准时到隔壁房间敲开索博平的门。索博平中午可能开车累了,睡了一会儿,开门见是方华河,才想来都快六点了,要吃饭了。# Y, x7 _" K$ v
两个人下了楼,到二楼餐自助餐厅里打了个位置,开始吃起自助餐来。说是自助餐,其实非常丰富,热菜凉菜,炒菜蒸菜,甜食点心,牛奶果汁等是应有尽有,光炒菜就有三四十种,奇怪的是自助餐厅里还有火锅,只要你对站在旁边的服务员示意一下,服务员马上就会帮你把火锅架上,端到你面前,并将一个小小的装满了各种菜肴的架子车推到你面前,供你享用。方华河看到不少人都在吃火锅,也挥手向服务员示意了一下,准备和索博平两人吃个小型鸳鸯火锅。索博平基本上坐在座位上没有时间动,电话接了一个又一个,都是知道他来林河了要请他吃饭的,估计下午要是不索博平要睡觉关机的话,手机都要打爆,才开机电话就纷至沓来。好一会儿,索博平在电话里婉转地谢绝了一个个的邀请,专心和方华河点起菜来。
方华河点了个蟹棒、鱼丸和一些疏菜,索博平则点了一大盘羊肉卷、海虾、鹅肝和鲜贝。见方华河吃得那么少那么清淡,故意说:“方参就是注意身体,饮食那么清淡,哪像我们农村娃,逮着什么好吃就吃什么。”方华河知道索博平是玩笑话,说“不是不想吃,怕这张嘴吃刁了,回去没有这么好吃的不习惯啊。”索博平叫服务员拿过来一瓶二两装的林河大曲,又给方华河要过一杯果汗,两人就开始吃起来。渐渐地,酒一下喉,索博平的话也就多了起来,对方华河说起了自己的一些事。别看平时看起来风光无限,其实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说起来还蛮辛酸呢。索博平出身和方华河一样,也是在农村成长。
索博平十七岁那年,学习是差得一塌湖涂,农村人没其它出路,眼看就要外出打工,这时在部队工作的堂伯回家省亲。这个堂伯是个正师级干部,在一个大军区后勤部当军需部长,但是与索博平父亲关系从小就不好,可以说是老死不相往来。堂伯在家里住了三天。索博平的母亲想着索博平的事,想其他堂兄弟的孩子只要符合当兵条件的都弄出去了,大部分都当了干部,现在我家博平也长大了,该沾沾光了。于是鼓动索博平父亲去找他堂哥,索博平父亲一生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堂哥,要自己去求他,门都没有,不肯去。等到索博平堂伯临走那天,索博平母亲再也坐不住了,亲自找到了堂伯,说明了来意。大伯听了弟媳的话,没有立即表态,走时说了这么句话:“咋是你来的,他爸不会说?”这句话传到索博平父亲耳朵里,把他气得不行,连声高骂:“什么东西?当了个芝麻屁点的小官就在兄弟面前摆谱了,我伢儿不当这个兵,还能饿死!”据说,在家里气鼓了三天,发誓不与他往来。骂完了堂哥又骂老婆:“都是你,叫你不要热脸去添别人的冷屁股,你偏不听,现在怎么样,尝到了滋味吧?”看到这个阵势,索博平没办法,只能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南下深圳打工去了。7 a9 i5 d* q/ R1 W! X
刚到深圳,那真叫个苦,没技术没资金,连个介绍进工厂的人都没有。深圳什么都赚钱,就没有一样是索博平做的。实在没办法了,就花二百块钱买了个旧摩托跑黑摩的,第一天跑就被警察给扣了,让他出示驾驶证,索博平哪里有驾驶证,只能先骗警察说证放在家里,眼睁睁看警察把车拖回了派出所。摩托车是索博平谋生的唯一工具,现然身无分文,没有证怎样才能取回来呢?索博平一个人在马路边的台阶上坐了好久,看着川流不息的人和车,想到自己混得如此地步,想死的心都有。正在走投无路的时候,看到路边有办假证的,于是想出了一个办法。把自己从家里出门时带身份证给了办假证的人,谈好价格,让人家替他办了个假驾驶证。那个**的人把证办好了,找索博平要钱,索博平说:“这样,你这个证办得不真,也不知管用不管用,我如果能把摩托车取出来,就给你钱,不能取出来,就不怪我不给钱。”办假证的人最生气别人怀疑自己的造假水平,马上就按索博平意见派了个中年妇女跟着他去取车。到了派出所,派出所还在小巷里头,中年妇女不肯往里走,说要在门口等索博平推着车出来收钱,索博平其实也不想让她跟着进去,索博平反正光人一个,晚饭都成了问题,也不再害怕,拿着假证就取车去了。不知是假证确实做得真,还是那会警察忙没有过细看,反正车很顺利取出来了。索博平把摩托停在派出所门口,一个人出了巷子。那个中年妇女远远就看见他跑了出来,索博平边跑嘴里还边说:“完了,警察发现假证了,追来了,快跑!”那个妇女哪见过这个阵势,一听说警察追来了,掉头就逃,马上就无影无踪了,哪里还顾得上找索博平要钱。索博平就是靠这辆破摩托车在深圳度过了最初的一个月。讲到这里,索博平不好意思笑了笑,说:“怎么样,我也算得上是吃过苦的人吧?”方华河压根里没有想到生得细皮嫩肉风光无限的索大参谋也有这样的经历,还以为他也是个**呢,连声说:“佩服,佩服!”索博平感概地说:“人的一生什么最重要,经历最重要,为什么现在干部提拔都要强调任职经历,因为很多事,只有你经历过了,你才心中有数,不会再害怕,才敢于去藐视它。”说到这里,拿起手中的筷子,敲了敲碗沿,自得地说:“困难算什么,我只要想起我流落在深圳街头犹如乞丐般生活的日子,也不挺过来了吗,困难他算个毛。”方华河问:“怎么最终还是穿上了军装?”索博平说:“堂叔再怎么说也是我们索家的人哪,到了年底的时候,他老人家专程安排人联系上了我,体检政审啥地都走了形式,直接就办了个手续到军区军需部下面的军需仓库当兵了。”说完,又感叹了一阵,还是自己叔亲,尽管他老人家和自己父亲从小话都没有一句,但还是看不过自己侄儿退伍回家继续打工,第二年的时候就想办法弄到军区司务长大队学习了。两年过后,一毛一就挂上了,以前在深圳街头跑黑摩的的农村娃也当上军官了,说着,边指了指自己,土鸡变凤凰了!
听索博平讲着自己的身世,尽管索博平有个当大官的堂伯,方华河还是不由得佩服他,虽然他大伯给了他这么一个机会,给了他一个平台,但人生很多重要关口,他自己还是把握得不错,也成就了他的今天。方华河又想到自己:明天的考试结果会怎样?今后自己的路在何方?
两人用过晚餐后,一起到培训中心大楼下面的空旷院子里散散步。两人在院子里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两个小时,方华河心里总是把明天的考试放在心里,有点还安,到了约八点钟的时候,方华河提议回房间再去看看书,临时抱抱佛脚。正在这时,索博平的电话响了,是一个省军区的参谋约他出去唱唱歌。索博平拉着方华河:“走,去轻松轻松!”方华河心里还想着复习的事,面露难色,不想去。索博平说:“方参,考试主是要平时和积累,不再乎今天一个晚上,走吧!”方华河说:“算了,你们平时在分区工作,和地方接触多,知识面宽,我们野战部队回来的,还要多学习,我看我还是不去了吧?”心想,我怎能和你比,你工作单位都有了,考试只是走一个过程,考好考坏一个样,对我来说考试成绩就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了。本来想把这些话说出来的,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最后还是捡两句谦虚话说了。索博平见方华河执意不去,也不好过多强求,就自己开着别克车走了。4 w7 W: M. r& W
晚上十二点钟的时候,方华河还在背题,听到隔壁房间的门咚咚想,心想是不是索博平回来了。正想着,又听见一声强烈的咚咚响声,怕索博平有什么事,就跑过去敲了敲索博平的房间门。敲了一会儿,门没有开,里面也没有什么动劲,方华河就回自己房间里去了,复习了一会儿,就合着书本靠着枕头睡着了。第二天早上,方华河起床后简单洗漱后就上索博平的房间去。刚到门口正准备敲门,门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女孩,差点与方华河撞了个正着,见了方华河,愣了一下,向后退了一步,接着就低着头出了门去,独自下楼走了。方华河没想到房间里会突然钻出一个女人来,也觉得尴尬,但见那个女人走了,也就进了索博平房间。这时,索博平也从卫生间钻了出来,手里拿着剃須刀,好像没事一样,连刮脸边问方华河:“方参,昨天复习得怎么样?一本公务员法应该能倒背如流了吧!”方华河说:“索参笑我呀,我不过是临阵磨磨枪罢了。”索博平笑道:“是啊,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说完,又走进卫生间洗漱去了。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索博平收拾完毕,就和方华河下楼吃早餐。: B* ?: \( P* K0 o: c
九点钟,方华河和索博平两人准时赶到林河大学的考场。一百五十分钟的时间,方华河题目答得还很顺利,除了几个申论方面的题觉得有难度外,其它内容都不陌生,基本上没遇到障碍。不到两个小时,方华河就把题目全部答完了。方华河看整个考场没有人交卷,就把卷子从头到尾检查了几遍,看后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就把卷子交了出了考场。
中午,吃过了饭,又坐索博平的车一起回到了金州。刚进家门,就看见了时芳芳和方华海还有一个小姑娘坐在沙发上聊天。见方华河进来,方华海连忙站了起来,叫了声:“哥!”接上又用手把旁边的小姑娘捅了捅,指着方华河说:“这是我哥,快叫哥。”并向方华河介绍,这是自己的女朋友小玉,李美玉。小姑娘不过十七八岁,身材适中,一头卷发,手上涂着绿色的指甲油,正在入迷地看着电视,见方华海捅自己,才中剧情中反应过来,懒洋洋从沙发上站起来,向方华河点了点头,小声叫了声哥,算是和方华河打了个招呼。方华河也向小姑娘点了点头,就把自己的包放了下来,把里面的衣服和洗漱用品捡了出来,时芳芳见状走过来,帮方华河开始清理换下来的脏衣服。方华河把包交给时芳芳,就坐在沙发的另一则,问方华海:“怎么有空回来?防水现在工作紧不紧?”方华海说:“防水我早就没做了,那有啥干头,整天累得半死,不过百八十块工钱,有时下雨天还没事做,一个月的工资盖不到一个月。”方华河一听方华海没干防水工作了,连忙问他:“那你现在做什么行业?”方华海说:“美发,我觉得美容美发是今后最有发展的事业。”又故作神秘地说:“哥,你不知道,美容美发真的很赚钱,随便剪一个头,一般都是二三百块钱,你知道成本是多少钱吗?不过二十块钱,而且风不吹雨不晒的,多好!”方华河不了解美容美发这行当,不便发表什么意见,只是说:“行了,干什么都要坚持,要有毅力,行行出状元,我相信只要干得长,哪样都能有发展,都能赚到钱。”想到方华海刚做防水时第一天挣八十块钱的兴奋,对他的随意跳槽有些不满:“我看哪,你就是喜欢犯冷热病,做什么工作都是三天鲜。老厶,你可不能蚂蚁爬磨盘——千条路啊!”方华海是三兄弟最小的,一直被两个哥哥称之为“老厶”。方华海一听哥哥又给自己上政治课,心里很不高兴,说:“哥,我都是二十五岁的人了,你怎么还整天婆婆妈妈的,这些道理我都懂的。”方华河本来还想再给弟弟谈谈,想到旁边还有弟弟的女朋友,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
吃过晚饭,在方华河的安排下,时芳芳领着美玉出去逛街了,就留下两兄弟在家里拉家常。美玉是方华海现在深圳一家美发厅里认识的同事,也是老乡,本市下面石城市人,出身农村,今年才十七岁,家里姐妹两人,姐姐大她两岁,是林河大学的大学生。方华河总觉得李美玉年龄太小,跟方华海不合适,但考虑到自己弟弟也没有什么太大资本,能找个女朋友也不错,自然对两人的事不愿横加干涉,只是要求弟弟一定要认真对待感情,再就是美玉年龄还小,如果真要是能谈成功的话,也一定要等到结婚法定年龄。没有美玉在场,哥哥说自己的事,无论批评还是肯定,方华海还是较为虚心,认真听着。最后,方华海向方华河表达这次回金州的目的,美玉说想自己开个店,想请方华河赞助五万块钱。方华河一听,不由得为起难来,自己和芳芳结婚后连新衣服都舍不买一件穿,钱大部都用在补贴方华江方华海两兄弟上,今天五百明天八百,仅存的七万块钱也不敢瞎用,还想攒起来付个房子的首付呢。如果借五万块钱给方华海,那房子的事就彻底泡汤了,不知方华海猴年马月才能还得上,借给他的钱就难得作指望收回,自己的兄弟还不清楚?方华河不好表态,对弟弟说:“等你嫂子回来商量一下再说吧!”- a% Y6 _2 V7 M% \) H2 `. d% M
晚上九点钟的时候,时芳芳和李美玉回来了。方华河家里只有一个通间,于是时芳芳和李美玉就睡在床上,方华河两兄弟就打了个地铺,睡在地上。对于方华海借钱的事,方华河没有时间单独与时芳芳接触,也不好开口提这个事。第二天早晨一起来,方华河就把时芳芳约出来,说是上街买菜,其实是单独与芳芳谈谈,把方华河想借五万块钱对她说了。芳芳一听,头摇得向拔浪鼓,连声说:“莫提借,借给你弟弟还有还的?我们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好不容易从牙缝里省出来几万块钱,让他几天就给你搅干了?”果断回绝了方华河。方华河心疼弟弟,还想为他再争取:“老厶蛮遭业,那么小就出去打工,现在想自己干点事业,我这个当哥的能不支持他吗?”时芳芳说:“干事业,华海是干事业的人?算了,我看这五万块钱借给他,保证三个月就给你弄得分文不剩!”其实,时芳芳不是不愿意借钱给方华海,只是方华海这些的没少找他们借钱,但基本上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绝口不提一个还字。这些,方华河也不是不知道,只是自己拒绝自己的弟弟还是心里有点过不去,如果通过时芳芳的口说出来,而且有切切实实的理由,自己好受些。见自己的男人不说话,时芳芳心里又软了,毕竟她并不是不懂感情的人。时芳芳想了半天,下了个狠心,对方华河说:“这样,他们两人来一趟,我们也表示一下,不过,这次是最后一次,否则,莫说我们没钱,就是有钱有座金山银山也会被华江和华海拖跨了!”方华河不吭气,等着看时芳芳说出个什么样的表示意见来。时芳芳叹了口气,说:“这样,我们给方华每一万元,也不说是借,就是给送给他们,同样表示出了我们的诚意,确实是想帮他,你看如何?”方华河一听,做嫂子的能有这个态度也很不容易了,也只能这样了,便点了点头。商量完,两人前后各买了点东西分别回了家。8 A/ o5 v* P! H7 Z
回到家,方华河还是不提钱的事,心里一直在犹豫如何开口对方华海说,到了方华海先开了口,他问方华河:“你跟嫂子商量得怎么样了?钱取回来了吗?”方华河说:“钱……钱……,还用取回来干嘛,直接打到你帐上就行了。”毕竟离方华海想象的差太远,语气还是有点结巴。方华海一听,从沙了跳起来,双手挥舞着说:“太好了,谢谢你,哥!”又得意地转过头,对美玉说:“怎么样,我说我哥会帮我的吧,绝对帮我。”方华海以为他哥同意借他五万块,兴高采烈。方华河本不想泼他的冷水,但不得不说清楚:“老厶,不是借五万,是资助你一万!你嫂子也说了,不用你还。”犹如当头一棒,方华海愣住了,反应过来马上就急了:“一万?一万开个屁美发厅!”方华河说:“我这一万是不用你还你你先拿着做个本,慢慢来,也不是一下子就要开个店的,等你们自己攒了钱再开也行啊!”方华海说:“自己挣钱?我何年何月才能挣五万块钱,我不是没资本吗,如果我有资本了还用求你?”方华河说:“什么要靠自己,你现在有多大本事就做多大的事。我现在不光是你的大哥,我还是人家的丈夫,我也有自己的家,我能把整个家当都借给你吗?老厶,你现在不小了,要学会替人家考虑考虑!”方华海说:“得了,我看就是你只顾自己攒钱买房子,你有工作有收入,就想着精心建自己的窝去了,而你弟弟我现在连个饭碗都还没有呢!”方华河听弟弟这样说,既心疼又生气,声音也大起来:“我就不该想法子弄个窝吗?你看,你看我们现在住的地方叫房子吗?你嫂子每天三班倒,半夜回来想方便一下都要往公共厕所里跑,这种滋味你尝过吗?”美玉若无旁人,仍只顾自个不停换台看电视,对两兄弟的争论不理不睬。方华河气呼呼地说:“一万块你嫌少,你知道对我来说一万块是怎么来的?是你嫂子站机车站一年半的时间一分一离挣来的!”方华海正欲再说,美玉突然放下电视遥控器,拉起方华海说:“吵,吵,吵个什么劲,你哥不愿借钱你,说再多也是白搭。走吧,我们还是赶快走吧,你没听你哥说吗?我们要自力更生。”说完,就拎起两人带来的一个旅行包,拉起方华海就要走。这时,时芳芳正提着菜从外面回来,见到这阵势,知道两兄弟谈崩了,见美玉提着包要走,连忙说:“怎么说走就要走?要走吃了饭再说!”美玉阴阳怪气地说:“只怪我们穷啊,华海他哥叫我们自己挣钱去呢!”方华河一听美玉这些带刺的话,心想这么小的一个女孩就会讲这些怪里怪气的话,方华海啊方华海,都找的是个什么人?看来,钱更是借不得了,就朝这个美玉一看都不像是正儿八经懂道理的主。方华河说:“他们要走,让他们走,反正要钱就只有一万,嫌少想开店,我还是一句话,自己想办法,有多少钱办多大事!”方华海刚才本来还没有多大气,一听大哥把话说得这么死,一气之下提着旅行包,拉起美玉就把拦在门口的嫂子推开,气鼓鼓地出了门,临走还甩出这样一句话:“就当我是从树丫里长出来了,这个世上没有亲人。”
方华河本来想追上去,但想想也没有意思,到头来两兄弟还是要以吵架收场,弟弟年龄也大了,随他去吧。心想,等这一段时间这件事淡些了,再找他谈谈。) l# q+ f" _8 @+ ^( }8 A
等方华海走了,时芳芳凑到方华河旁边小声问道:“是不是我们做得有些绝,要不就多借他两万,说不定他真是要专心开个美发厅呢!”方华河说:“算了,他还是太单纯,不成熟,想着一出是一出。你看,跟着那个美玉在一起,是真正做事的样子吗?就算开了个店,就美玉那接人待物的素质,店也红火不到哪里去。”见方华河这样说,时芳芳也不便也不想再多提这些让人心烦的事,就开始洗菜做起饭来。% \) f: b6 E8 N% @! F& Q
饭上了桌,两口子还受上午事情的影响,都不做声,沉默地吃了起来。好一会儿,时芳芳才问:“考试怎么样,顺利吗?”方华河简单答道:“可以。”见丈夫对这个话题兴致不高,便转移一个话题问道:“上次你到公安局去,那个高局长表态愿意接收你的事,你是不是要再去问问,不要人家就说了这样一句话,就石沉大海了,你还是要趁热打铁,再去做做工作。”听时芳芳这么一说,方华河也觉得很有道理,是要去问问情况了。
接连两天,方华河通过潘小军联系过高离海的司机,他都不在机关,不是在政府开会,就是在基层搞检查,始终没机会找高局长本人。这天,方华河得知潘小军在卫生局机关,就专程来找他。潘小军老板去北京参加一个什么培训了,十多天时间不会回来,潘小军自由得很。听方华河说明了他的情况,告诉他说:“你这样直接去,只怕不是太妥,是不是还要做点外围工作?”方华河不解地问:“什么叫外围工作?”潘小军反问:“你见了高局长怎么说,难道就直接上去问我进公安的事,你们局党委定下了吗?这样说,怕是太莽撞呢!”方华河说:“难道是要我给高局长送礼吗,不妥不妥,那他个人一脸严肃,收了还好,如果不收说不定还要批评我年纪轻轻世俗得很。”潘小军说:“这样,高局长可能不收礼,上次看了你的简历是出于爱才,但是人才也不只你一个,如果今年进的军转干部中还有更优秀的,高局长跟你既无私人关系,也无工作关系,到时候局党委开会时想不想得起来你还要打个大问号?这样太不稳妥。”方华河说:“你就直说吧,该如何办?”潘小军就谈出了自己的想法,原来他心中早已有一套计划。潘小军他们卫生局一个李副局长,也就是当初介绍潘小军进来开车的那个关系,与市公安局党委委员、政治部主任肖像关系非同一般。如果想再在公安局领导层中找到一个说话的人,那事情就顺利多了。而这个肖主任不仅是局领导,关键还是分管人事工作的领导,如果公安局要进人,首先是他们政治部拿方案,提出进人的条件。方华河一听,连忙批评潘小军:“好啊,你还有这么一个关系藏着,怎么不早说,害得我像无头的苍蝇到处乱撞!”潘小军说:“不是我不想说,毕竟隔了几层,不知行不行我还没底,我们试试吧!”3 v' @  x3 L" \6 Q3 y
按照两人商定好的计划,潘小军带着方华河到了李副局长办公室,把方华河的事跟自己的那个李副局长关系说了,并说了方华河上次去见高局长的情况。李副局长很乐意帮忙,示意潘小军把办公室门关上,接着当着两人的面给肖像主任打了个电话,电话里肖像主任透露一个消息给李副局长,今年市公安局接到安置计划,市局机关包括城区分局共只进四名军转干部,局党委会可能近期召开,现在打招呼写条子的很多,事情有点为难,不过,看在李局长面子上,也爽快答应了,到时候自己适时将方华河的名字提出来。李副局长把肖像主任的原话一字不少转达给了潘小军。潘小军问道:“有没有必要接肖主任吃个饭?”副局长说:“行,我来找他约个时间,到时候酒一喝话就说得开些。”看到李副局长这样尽心帮助自己,方华河心里很受感动,不知对李副局长说些什么话才好。下了楼,方华河问潘小军:“怎么感谢李局长?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潘小军说,都要感谢,不过不必急在眼前,到请吃饭的时候再说吧。方华河又问:“刚才李局长怎么不跟肖主任说我曾去找过高局长呢,如果说了肖主任不是会觉得给我帮忙的压力小一些吗,毕竟高局长是有这个意思的。”潘小军听方华河这么说,笑着说:“你也是在部队干了参谋的,怎么这么幼稚,如果提了高局长,肖主任就真正一点压力都没有了。高局长是局里的常务副局长,基本上可以说是当家人,你的事如果成了,是承高局的人情还是他肖主任的人情?你如果真对他提了高局长,恐怕肖主任到时候在会上就连你方华河的名字都懒得提了,为啥?你不是找过高局长吗?那就要高局长跟我交待啊!现在,你只有装作把希望都放在他身上的模样,那他才会有压力,才会为你用心去帮忙。同样,对高局长更不能提肖主任,否则人家高局长会想,好啊,你去找别人吧,看高离海不点头你能不能进公安局?所以,你现在只能分两头去找,相互不通气,各使各的劲。不过,对高局长你别指望他巴心巴肝地说话了,能在会上提一提你就不错了,当然了,他一句话胜过别的党委委员十句话,意义不可相提并论。”方华河听了潘小军的分析,觉得还真有道理,不住点了点头。
李副局长办事还是很有效率。没几天,潘小军就打来电话,要方华河晚上在安达大酒店订个包间,宴请肖主任。方华河一听,不敢怠慢,中午吃过中饭就直接打的到安达大酒店订了一个可坐十五位的豪华包间。把位置订好后,服务员问要不要现在订菜单,方华河心想还是等李局长来了再点吧,他和肖主任熟,知道肖主任的口味。酒店里的酒卖得贵,方华河把包间的事落实好,就到外面找了一家烟酒专卖店买了两瓶五十年的金桥酒,488元钱一瓶,想着晚上吃饭人不多,两瓶应该是够了。至于饮料或其它酒水方华河就没有在外面买,想着酒店再贵也花不了多少钱,另外怕提着一大兜东西进去人家酒店大堂经理不高兴,被人瞧不起。等到五点多钟的时候,李局长就和潘小军两人来了。
三人在包间里落了座,方华河连忙叫服务员给两人倒上茶水,想听李局长讲讲等会见了肖主任要注意的事项。方华河招呼来服务员,拿过菜单递给李局长说:“不知道您的口味,您看点点什么菜好?”李局长并不接菜单,说:“我无所谓,关键是肖主任,这样吧,等他来了再点也不迟,看他有什么口味。”见李局长这么说,方华河也就不再做声。李局长确实是个忙人,一个劲地接手机,从通电的内容中可以看出他推掉了很多饭局。方华河跟李局长搭不上话,就转过身来和潘小军小声交谈。看李局长抓着个电话打个不停,声音又大,潘小军就拉着方华河出了包间,告诉方华河,自己准备了四条极品芙蓉王,等会给李局长和肖主任一人两条。方华河大概听到过极口芙蓉王要一千一百一十八块钱一条,连忙表示今天自己恐怕钱不够,回头把钱给他。潘小军一听,眼睛瞪得很大,压低声音严肃地说:“你别提钱的事,提钱我跟你急,就算是我在赞助你的,投资行吧!”方华河怕李局长在里面听见或者出来看见,也只能低声表示:“这可不行,哪能受你那么贵重的东西,受之有愧。”潘小军伸出左手做了个停的姿势,说:“行了,不要说了,是兄弟别谈这个了。”说完,就进去包间。方华河也只能跟进去了。
进了包间,李局长还在打电话,方华河赶紧往李局长面前的杯子里添水。李局长放下电话,对潘小军说:“你认识肖主任吧,你和小方去楼下接一下,他刚才给我打电话说马上就到。”方华河和潘小军马上下了楼,在酒店大门口等侯肖主任光临。果然,等了不过三五分钟,肖主任的丰田越野警车就驶过来了。车停在门口,潘小军连忙跑上去将肖主任的车门拉开,肖主任从车里钻了出来。肖主任一付弱不禁风的样子,身穿白衬衫,戴着个眼睛,斯斯文文的,举止非常优雅,与方华河心里想像的警察高大魁梧的形象相去甚远。潘小军简单自我介绍一下,说李局长已到,谢谢肖主任大驾光临。肖主任点了点头,连声说:“好,好,在哪个厅?”抬腿就往里走,潘小军和方华河便一前一后领着肖主任进了酒店。9 a/ [2 P( T# k  p: @
刚进大厅的门,大门两边站立的迎宾小姐齐声喊:“肖主任好!”肖主任并不理睬,径直向里走去。看来肖主任是这里的常客,大厅里来来往往不少人都认识肖主任,都纷纷主动叫他,肖主任均微笑轻点下额,算是与他们打了招呼。到了电梯门口,潘小军抢先一步按了所定包房的楼层灯。等了一会,电梯门打开了,潘小用用手将门拦住,肖主任正要向里走,突然看见电梯里走出来一个胖胖的中年人,连忙放下刚才的那份稳沉,马上侧过身子,伸出手去,满脸堆笑地说:“尹部长您好,您好!”那个被称为“尹部长”的中年男子象征性地把手拿出来与肖主任的手碰了碰,就抽了回来,轻声似问非问说:“有客?”边说并不停留,并向外走去。肖主任也转过身来,紧紧跟在后面陪着尹部长向外走,边走边说:“是的,省厅来了两个人。不过也没什么大事,下来转转的!”尹部长说了句:“哦!”就不再问。肖主任小心翼翼地将尹部长送上了早停在大门口的轿车,才转身回来。4 C# C- b) H! W, P$ ?+ W9 P+ Q' h' d
一进大门,肖主任又恢复了刚才的那种气定神闲,旁若无人。
在肖主任陪尹部长出去的时候,潘小军朝尹部长的背影孥了孥嘴,小声说:“组织部分管市直干部的副部长,尹部长,实权派人物。”方华河心想,怪不得肖主任刚才还目空一切,见了他立马就点头哈腰了,原来碰到了管官的官。看来还是组织部门的人利害啊,论级别两人一样,都是副县级,都是单位的副职或班子成员,但是,肖主任的副县级和尹部长的副县级内涵有不同了,尹部长的副县级可以影响全市各个部门一千多名副县级的进退去留,而肖主任的副县级就只能影响公安局范围内干部了,难怪每个听了组织部这个单位都觉得神秘得不得了,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
三人一起到了包间门口,李局长早就等在包间门口了。见了肖主任,拉起他的手,连声说:“肖大主任是个大忙人,难得请到啊!”肖主任说:“哪里,你李局长只要是发个话,我还不是蹬蹬地跑过来!”两人边说边落了座。李局长把方华河向肖主任介绍了一下,方华河也及时递上了自己的简历。肖主任接过来,大致浏览了一下,说:“其它条件都还可以,立过二等功,就是学历低了点,要是个大本就好了!”方华河说:“搞了一个函授的本科的。”肖主任听了,点了点头。李局长说:“什么学历不学历,学历不等于能力,重在肖主任的培养,肖主任只要刻意培养,两三年赛过硕士博士!”肖主任把简历放进了自己的包里,说:“好吧,我尽力吧!”这时,李局长叫过服务员,拿过菜单捧到肖主任面前,开玩笑地问道:“肖大主任,请问你用点什么晚膳?”肖主任扶了扶眼镜框,说:“你李局吃什么我就吃什么,随你。”李局长说:“那好,我来为肖主任服务。”说着,将菜单放在自己面前的茶几上,翻了起来。看李局长开始点菜了,肖主任叮嘱道:“那些大鱼大肉就不要上了,多上清淡的,是那么个意思就行了。”李局长听他这么一说,就点了补钙虾皮蒸丝瓜、白灼西兰花、雪魔芋鸡翅、玻璃鱿鱼等七八个清淡口味的菜。方华河心想,看来领导们吃饭也不是传说中的整天山珍海味啊,还是蛮讲究也蛮节约的,就那几个菜在心里大致估算了一下也不过四五百块钱,不算太奢侈。方华河心里正在想呢,李局长把菜谱一合,递给服务员说:“你们这里的招牌菜清炖乌龟是用的野生乌龟吧?”服务员说:“那当然,您放心了,哪敢用家养冒充,我们是五星级酒店,用家养的乌龟那不是自砸招牌吗?”李局长说:“行,那来个两三斤的。”服务员点完菜,就出去了。肖主任见李局长点了清炖乌龟,笑着说:“现在没有不污染的水域,哪里有那么多野生的?骗人的!”李局长也笑道:“现在什么东西是天然的,就连小孩子喝的奶都是假的。”大家听了,都会意地笑了起来。肖主任看了看包间里的人,问道:“就我们这几个人,人太少了吧!”李局长说:“肖主任看还有什么人,您请吧,当然是人越多越好,气氛越足嘛!”肖主任掏出电话,又叫了两个人。李局长起身凑到肖主任身边,对潘小军说:“小潘,你去催催菜。”说完,就和肖主任小声交淡起来。潘小军见李局长这么说,连忙把方华河一拉,两人退了出来。出了门,两人就坐在外面走道的沙发上聊了起来。方华河说:“李局长看来是个急性子,刚点菜就急着催菜。”潘小军哼了声,批评方华河说:“那你就不懂了,哪是叫我催菜,分别是他和肖主任谈事让我们回避嘛!”又教方华河:“跟领导在一起办事,有时候领导的话要正反听,听话听音。”# _9 c$ ]( I, G+ D+ n9 G; Z+ C
接着又聊到了肖主任身上。因为潘小军跟卫生局长开车,领导们开会时,司机就经常在一起吹牛聊天,所以他对肖主任的情况也很熟。原来,肖主任也并不是什么科班生,因父亲是市公安局老副局长,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老肖局长就把儿子弄到了本市的武警支队当兵。武警受当地公安部门领导,支队领导也有意识对肖主任进行了培养,专门放到标兵支队,先是当班长,并在第二年立了三等功,经过如此运作,两年后顺利提了干。先是当中队司务长,后来代理中队长,并在老肖局长退下来之前果断转业,理所当然进了公安局政治部。老肖局长是公安局元老,属于德高望重的人物,公安局后来大部分领导都是其培养提拔起来的,自然对肖主任也格外器重,考虑到肖主任并不擅长文笔,就安排在干部科负责干部工作。! ^1 P, S) s; X$ F5 b
肖主任从小受家庭环境耳濡目染,自然对官场这一套也得心顺手,左右逢源,也就是十来年光景,从最开始转业时的一个普通侦察员,提拔成了市局党委委员、政法部主任。潘小军告诉方华河:“这是典型的干得好不如生得好,他的每一步都有人罩着,根本不需操太多的心,遇到困难自然会有人替你抹平……”正说着,服务员开始上菜了,方华河估摸着领导的悄悄话也讲得差不多了,就和潘小军一起进屋张罗起来。李局长和肖主任见服务员开始上菜了,就相互着谦让入了席。肖主任的位置是主宾,李局长坐在了主人的位置。方华河和潘小军及肖主任的司机小刘坐在了进门的位置。李局长说:“你叫的两个人呢?他们什么时候来?”肖主任说:“甭管他们,我们先开始,两个家伙拖拖拉拉的。”李局长说:“哪能不等,肖主任叫来的人,我们都要当肖主任对待,等一等。”肖主任掏出手机,又要拔电话。
正在此时,两个高高胖胖一黑一白的警察推开门进来,一进门就说:“对不起,对不起,肖主任,路上塞车历害。”李局长见他们进来,连忙站起来把他们安排到肖主任右边坐下。他认识其中一个长得黑黑的警察,对他说:“你堂堂交警支队刘支队长,外号“黑猫警长”,你的车难道也会堵?怕是人家司机见到你的车来了,吓得车都开不稳呢!”刘支队长其实是副支队长。只见他拿起餐桌上的热面巾擦了擦汗,笑着说:“什么呀,现在交警哪里是人干的,可不比过去了,现在司机的法制意识特强,处理交通问题时警察还没开口,人家反过来先要看你的证件!”李局长说:“不会吧,碰到这样的司机,你们还会让他好过?”刘支队长说:“可不是,现在私家车多,很多敢先看你证件的都是些官二代富二代,动不动就要你的警号投诉你,我们也为难啊!”这时,肖主任就将另一个皮肤白点的警察介绍给李局长:市公安局治安大队大队长史光明。史光明听到肖主任介绍自己,连忙站起来向李局长示了个意。服务员开了酒,从肖主任开始,依次倒酒。当肖主任的酒杯倒到一半时,肖主任连声说:“行了,行了,我只能搞这么多。”并伸出手来,挡住酒瓶口。李局长故意说:“可能是酒差了,肖主任没酒兴呢!”肖主任见李局长这么激他,说:“好,再添一点啊,不能加多,晚上还要整个材料呢。”李局长示意服务员再添,并说:“谁不知道肖大主任是公安局公认的一支笔,一个材料算什么,再说你不面有那么多精兵强将,还用你亲自动手,你把把关就可以了。”肖主任一见服务员又猛往里加,连忙抓住服务倒酒的手,说可以了,可以了!李局长又笑道:“刘支、史教导员,你们看,肖主任哪是不能喝酒,分明是想抓人家服务员小姑娘的手呢!”说完,李局长夸张地大笑起来,桌上其他人也跟着浅笑,只是不敢笑出声来。肖主任一听,只得马上松开手,也微微一笑说:“李局,我算是服了你了。好,来,加满,都搞满!”肖主任发了话,服务员的酒就到得顺利多了,除了方华河和潘小军及小刘,都倒了一满杯。肖主任望着方华河面前的空杯说:“小方,你今天是主人,你自已都不喝酒,叫我们怎么喝得下去?来,服务员,把他的酒杯倒满!”方华河连忙说:“肖主任,我要向您解释一下,我真的从不喝酒。”肖主任听了,把脸一板:“那怎么行,我不相信部队出来的不能喝酒!你还不知道吧,我也是军转干部,武警中队长转业。当兵的能不能喝酒我能不知道?再说,你还不是人民警察呢,还担心五条禁令约束你?你就是警察,我今天也特批你,一个字:喝!”肖主任一说完,史教导员就站起身来,从服务员那里拿过酒瓶,夺过方华河手中的杯子,倒了起来。边倒边说:“肖主任一般在酒桌子不点人喝酒,点到谁那是谁的荣幸,小方,你该不会辜负肖主任的好意吧!”说完,满满一杯酒放到了方华河的面前。# h1 ^; t4 j& m! t
潘小军之前跟李局长讲过方华河不喝酒的事,所以一直没做声。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