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暨视听:《心火》作者:琳达·霍华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10/05 23:48:25
  
      序幕  “那是什么,爸爸?”婕安的小手指指向她爸爸手中那本书上的一张图片,她正坐在他膝上。这是常有的事。因为她虽然只有五岁大,却对他所说的以前的人和遥远地方的故事,感到深深的着迷。
  “那是个亚马逊人。”
  “她叫什么名字?”婕安从这个人的外形知道她是个女的。当她还更小时,有时会被头发的长度搞迷糊了,直到她发现爸爸书里的图片上,不论是男是女,几乎都留着长发。为了找到一个更好的方法来判断性别,她很快发现一个可靠得多的线索—胸部。男人和女人的胸部不一样。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没有人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那么她可能是个假人喽?”
  “有可能。”薛洛赛轻轻抚摸女儿小而圆的头颅,托起她浓密闪亮的头发,再让黑色的卷发落回原处。这小孩让他感到满心欢喜。他知道自已偏心,但她的聪明和对抽象事物的理解力,远超过她这年纪的小孩应有的程度。她对他考古的书籍深深着迷。他印象最深刻的回忆之一是,她三岁时奋力将一本几乎和她一样重的书,拖到地板上,然后花上一整个下午的时间趴着,仔细看地上的书,浑然忘却周围的一切。她将童真和令人惊异的逻辑能力混和起来。没有人能说他的婕安糊涂。务实若是她最明显的个性,那么固执便是其次。他爱怜地想着,将来不知有哪位男士要应付他挚爱却难缠的女儿。
  婕安贴近图画,细细研究。最后她问:“如果她是个假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亚马逊人是传说中的人物。”
  “喔,那些让作家编故事的人。”
  “是的,因为有时候传说可能是以事实为根据。”他对婕安说话时,通常试着简化词汇,但他从未看轻她的理解能力。如果他厉害的小宝贝对某件事不了解,会一直要求他解释,真到她真的明白为止。
  她皱起小鼻子。“告诉我有关亚马逊人的事。”她向后靠,让自己舒服点。
  她的俏皮让他不禁笑出声。他开始叙述那些女战士和她们的女王—希莉。房子里的某处,有扇门砰了一声,但他们两个都不加理会,只是沉浸在古老的世界里,那是他们最喜爱的地方。
  薛瑞克带着异常的热情,蹦蹦跳跳地进了屋子,他惯有的阴郁在兴奋中消失了。他不理会管家常挂在嘴边的叮咛,直接把棒球鞋穿进屋里。老天,这场比赛太帅了!这是他表现最好的一场比赛。他希望父亲能到场看他,但他和学生有约,不能去。
  他上场打击五次,击中了四次,其中一次还是全垒打。这使得他今天的平均打击率是惊人的“八成”!数学不是他的专长,但他可以很容易地算出这个来。
  他到厨房里喝杯水,喝得又大口又急,水都从下巴滴下来了。然后他又倒了一杯,刚把杯子举到嘴边时,他听见声音,便停下来。听起来像是他父亲在说话。
  兴奋使他很快走向书房,他知道父亲会在那里。他推开门冲进去。“爸!我今天打中了四球,其中一球是全垒打!我得了七分,而且还表演了一次双杀。你真该去才对!”最后一句话是激动地渲泄,不是抱怨。
  薛教授从书上抬起头,对着他儿子微笑。“我真希望我去了。好孩子!”
  瑞克不理会坐在父亲腿上的小妹妹。“你和学生约会花的时间不像你想的那么久,是吗?”
  “延到明天了。”教授说道。
  瑞克站在那里,兴奋之情渐渐退去。“那你为什么没去看比赛?”
  婕安一直感兴趣地听着。现在她开口了。“我喜欢棒球比赛,爸爸。”
  他低头朝她微笑。“是吗,婕安?也许我们会去看下一场。”
  这答案令她感到满意,而且她的故事已经被打断得够久了。她戳戳书,重新唤回他的注意力。“亚马逊人。”她催促道。
  教授遵循这个高八度的声音的指示,这故事和他感兴趣的事物相近,因此他不难从命。感谢上帝,婕安喜欢传说胜于童话,否则他不可能这么有耐心。
  瑞克的快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发现自己又被那个小鬼排挤的愤怒。好吧,就算她很聪明,那又怎样?她不可能演出双杀。
  他心里涌起一股挫折感。在他还没冲动得把她从父亲腿上抓下来之前,便大步地走出房间。他父亲不会了解的,他只觉得他的小宝贝非常了不起。
  小宝贝,狗屁,瑞克忿恨地想着。从婕安出生的那一刻起,他便不喜欢她,甚至憎恨她,就像他不喜欢她的母亲一样。她母亲几年前死掉了,真是感谢上帝,但这小鬼仍然在这里。
  每个人对她的聪明都大惊小怪的。他们都把他当成笨蛋,应只因为他留级了一年。好啦,现在他十七岁,升上高中二年级后,就十八岁了。他不笨,他只是没有真的努力试过而已。何必管这些?不论他做得多好人们仍只会去注意那个小鬼。
  他上楼到自己房间里,脱下鞋子,甩到墙上。现在她毁了他最好的一场比赛。如果爸爸和学生的约会延期了,他本来可能会去看那场比赛的,但他却回家来跟那个小鬼说故事。这种不公平让瑞克想打东西出气,她抢走了父亲—她和她的蠢妈妈—而他绝对、绝对不会原谅她。
  一股冲动令他猛地站起来,他脚上只穿着短袜,无声无息地走出房间,经过走道,来到婕安的房间,他站在房中,看着四周,像所有的小孩一样,她收集了一堆宝贝。房里四处散放着她最心爱的书和洋娃娃,以及一些显然只对他有意义的纪念物,瑞克不去管那些,他只找她特别的洋娃娃—她最喜欢的一个—一个已经脏掉的塑胶娃娃,她帮它取名叫紫罗兰。睡觉时,她总是抱着这个洋娃娃。
  瑞克在那里抓起洋娃娃,溜回自己房间,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做。他想把它敲成碎片,放在婕安床上,但狡诈的动物本能告诉他,他将因此受责,因为没有其他人会做这种事。不过,光是把它藏起来是不够的,他的嫉妒之心不能以此为满足。他要破坏某件她心爱的东西。即使他是唯一知道的人也无所谓。
  他微笑着,从橱柜的顶端拿出他的小刀,在床上坐下来,冷静又彻底地将洋娃娃肢解。婕安不会知道他做了什么,只会因为她心爱的洋娃娃不见了而大哭,但没有人能指控他。他会把这件事隐藏起来。每次他看见她,会暗暗地偷笑,因为他知道,而她却不知道。  第一章  薛婕安生气地紧抿着唇。走进公寓。屋龄还不到两年,但跨过门槛时,她常感到一阵喜悦与成就感,因为这公寓不但看起来很棒,而且是属于“她的”。但今天与往日不同,她甚至没有注意到屋里的清凉与舒适。她将帆布袋扔到客厅桌上,大步穿过客厅,走到阳台。她怒不可遏,以至于觉得必须待在户外,才好让她的怒气有伸展的空间。
  她僵硬地站在洛杉矶晚春的热气中,双手抓住及腰的水泥墙。从这里可以看到城市的美景,平常不论是白天柔和的色彩或是晚上的霓虹灯,她都很喜欢。但她太生气了,根本无心观看。 那些心胸狭窄的混蛋真该死!
  她努力赢得在非洲东部欧萨拉发掘地工作的权利,这是几十年来考古学上最重大的发现,一想到能参与,她便欣喜若狂。她从未如此渴望过,渴望能帮忙挖掘出埋在非洲红海海岸,新近才被发现的那个古代村落。这次挖掘行动是由“傅氏考古基金会”赞助的,她正为此基金会工作。当她被列为考虑派到欧萨拉工作的人选之一时,兴奋得简直快晕倒了。
  为什么也不该期待被选中呢?她工作表现优异,她的报告也是,几份有名望的刊物都登过她的论文。她有考古学的博士学位,而且参与过非洲几次比较小规模的挖掘行动。对挖掘一个像欧萨拉那么重要的地方,她的经验将具有相当的价值。只有最好的人才会被选上,但她知道自己是最佳人选—不仅经验丰富、全心投入,而且工作勤奋;更有一颗灵活的头脑,可从留下的遗物中,推测出古代的生活形式。她没有理由不被选上。
  但她没有被选上。因为对管理基金会的那些笨瓜而言,有一个很好的理由可以剔除她—因为她姓薛。
  大学考古系的主任曾直截了当地说过:“疯子”薛赛洛的女儿不会为任何一支考古队带来好名声。她父亲以构思疯狂的理论而著称,而她的工作和可信度便笼罩在这阴影之下。
  她父亲总是说她的毅力过人,但这次她却毫无选择的余地。她不想离开考古界,她太爱它了,但她在考古界却处处碰壁,就只因为她是她。考古需要很多经费,而赞助者并不多。争取基金的竞争是非常激烈的,因此没有任何有声望的队伍付提起派她参加重大挖掘工作的代价。她一出现便会让发掘结果的可信度遭到质疑,而队伍会因此失去基金的支援。
  即使她改了名字,也不会有什么好处,考古界很小,人人都认识她。这实在太官僚了!基金流向一些会上报的大团体,而没有人愿意冒因接纳她而败坏名声的风险。她参加了无数次小规模的挖掘行动,但所有重大的发现都将她拒于门外。
  即使真有什么好处,她也不愿改名字。她父亲是个了不起的人,是个出色的考古学家。她非常爱他,即使他已经死了十四年—那年她刚好十四岁—她仍然想念他。令她生气的是,因为他无法证实的疯狂的理论和计划,而使他对考古界的许多贡献,完全被忽略了。他在亚马逊从林中意外丧命。他原希望能找到证明他疯狂理论的确切证据,而人们一向叫他吹牛大王、傻子,但他死后,比较富同情心的人认定他只是“被误导”了。
  婕安上大学和工作时,薛赛洛的名声一直跟着她,所以她常觉得她必须工作提比别人更努力、更细致、更刻苦,绝对不可以表现出父亲曾透露的任何狂想。她把自己完全献给了考古,甚至从未休过假,利用每个可能的机会追寻她的目标。 一切努力却落了空。 薛“疯子”的女儿在任何主要的挖掘行动中,都不受欢迎。
  她双手在墙上用力一捶。他不是疯子,她激动地想。他有点含糊、有点走调,但在家时是个很棒的父亲,而且是个非常好的考古学家。
  想到他,让婕安记起了他那几箱她没看过的论文。他死后,论文全打包起来,房子也被卖掉了。她同父异母的哥哥瑞克,把那些箱子搬到他肮脏的公寓里,堆在角落。他对它们毫无兴趣,而且据她所知,还没人碰过。当婕安完成大学学业,搬进自己的地方时,她提议要带走它们,免得挡了他的路,但瑞克拒绝了—至于原因,据她想,与其说是他自己想要父亲的东西,还不如说是他喜欢拥有她想要的东西。
  在这一点上,瑞克跟往常一样又错了,虽然她不会破坏父亲的论文遗稿,但也不想得到它们。她父亲被当成疯子,成为这一行里的笑话,她不想读到任何会使她相信这点的东西。最好就保留她对他原有的记忆吧!
  但现在她感到一阵好奇,一股想与他接近的需要。他不是疯子!他的一些理论是不合惯例的,但五百年前,“地球是圆的”这个理论也被认为是疯狂的主意。她父亲花了无数个小时,仔细地看地图、图表、日记,循线查寻,以建立理论,而且他在这个领域里是出类拔萃的人物,能够从遗留至今的几片碎片说出许多过去的事。
  她希望她现在就能拥有那些箱子,除了精神支持,父亲从未给过她任何东西,而现在她正需要它们。他走了,但那些旧记录比她所有的好些纪念物—大部分是照片—更像是他的一部分。 她犹豫了一分钟。这是她职业生涯中最黑暗的时刻,自从父亲死后,她最生气、最难过的一次。她天性独立,但即使最独立的人,有时也需要安慰,而她正处于这种时刻。她要感觉接近父亲,需要重温她对他的记忆。
  她下定决心,利落地走进屋里,在通讯薄里找瑞克的电话号码。她想,她不知道他的号码,正可作为他们关系的注脚。基本上,就感情方面而言,他们之间毫无关系。他向她借过几次钱,但平均说来,她一年看见他一次,这对他们两个来说都已经足够了。
  她让电话整整响了一分钟才挂上。她知道可能要花上好几天才能联络到他,所以她控制住自己的不耐,换上运动服。运动一向能减轻压力,而且,她喜欢保持好身材,一星期上三次健身房,再加上慢跑,让她觉得身体健康。
  不过,回到家几小时后,她仍旧拿起话筒拨了电话。令她惊讶的是,铃响一声后,便有人接了电话。一声稍微有些含糊的回应传进她耳里。
  “瑞克,我是婕安。今晚你会在家吗?”
  “做什么?”话里透露出警戒和狐疑。
  “我想看看爸爸那几箱旧论文。”
  “为什么?”
  “只是想看看,我们一直没看过,你知道的。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
  “这有什么关系?”
  “我不认为有关系。我只是好奇。”她本能地不让瑞克知道她有多想要那些论文。
  “我没有时间坐在这里看你慢慢回忆。”瑞克说道,完全回避了让她将箱子带回家的可能性。瑞克自认为占了她的上风时,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好吧!”她说道。“算了。我只是想想而已。拜!”
  “等一下!”他匆忙地说道。她几乎感觉得到他正在思索,脑海里正打着主意。“呃—我想,你可以过来。还有,呃,你想你能不能挪点钱出来?我手头有点紧。”
  “哦,我不晓得,”她说道,不希望让他觉得太容易,可能会改变心意。“多少?”
  “不多。也许一百块左右。”
  “一百!”
  “好吧,好吧,就五十。”
  “我不晓得。”她再说一次。“我要看看我有多少。”
  “你要现在过来吗?”他问到。
  “当然,如果你会在。”
  “我会在。”他挂上电话的声音震到她的耳膜。婕安耸耸肩,挂上电话。每回和瑞克联络就像这样,有时她真怀疑,他究竟能不能看出,他对她的刁难实际上是一点作用也没有。
  她检查一下皮夹,好确定她有五十元现金,虽然有,但这就是全部了,除非她到自动提款机去领,而那是一件他不喜欢在晚上做的事。她车油足够,所以她今晚用不着现金。在她需要支持的时候,花五十块钱就能立刻读到父亲的论文,还是值得的。她一向能够自立,但即使最有生机的植物有时也会凋萎,今晚无疑地她的叶片都下垂了。
  她没有换下运动服,事隔多年,再去整理那些箱子,一定弄得脏兮兮的。她花了四十多分钟才到达瑞克的公寓。那是一排三栋、两层楼的建筑物,泥灰墙被漆成淡红色。许多年前,当它还新的时候,看起来也许非常显眼,但现在却沾上污点,褪成令人倒胃口的红色。瑞克就住在左边的第一栋。
  她敲敲瑞克的房门,门外可以听见电视机的声音,但除此之外,没有其它的声音了。她再敲一次。
  “来了,来了。”屋里传来一声模糊、不悦的回答。一分钟后,瑞克将门打开了。
  瑞克稚气、悦目的五官总是令她惊讶,他的脸完全不受烟、酒和他的生活方式影响。他的外表现在有点不如以前,不过仍是一个有吸引力的男人。
  “嗨!”他说道。“钱带了吗?”
  “我只有五十块,不过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免强捱过今晚。”她一边说道,一边却想着:哈罗!我很好,你好吗?她可以闻到他呼吸里的酒味。清醒时的瑞克本来就不拘小节,一喝酒,更是毫无礼貌可言;很不幸的是,大部分的时候他都在喝酒。
  “当然,我需要。”他打断她的话。“如果不需要,我不会一开始就要一百块。”
  她耸耸肩,拿出皮夹打开,好让他看见她把每张钞票都给他了。五十七块。她不会再看见这些钱,不过他也不这么期望。她把钱给他,一边说:“箱子在哪里?”
  “后面,另一间卧房里。”
  房间一片杂乱,看不出来曾经摆过床。瑞克把它用来当做贮藏室,而且他显然还把任何挡住他的路的东西也扔进去,包括脏衣服在内。箱子堆在角落里,她奋力地开出一条路,并开始清出一块空地,好把箱子打开。
  “你在找什么?”瑞克问道。她听出他声音中的怀疑,知道他并不很相信她先前所说的话。 “没什么,我只是想看一看。你何不拿两张椅子进来和我一起看?”
  “不,谢了。”他说道,给了她一个“开什么玩笑”的眼神。“我宁愿喝杯凉的,看看电视。” “好吧!”她说,伸手去碰五个箱子中的第一个。箱子上有水渍,还有一层灰,教授心爱的东西大部分都已经满是灰尘。她坐在地板上,开始撕开封住箱子的棕色胶带。
  大部分都是研究用的书,她依照主题整理好。她注意到其中有些是罕见的版本,因此特别小心处理。
  还有一些有关不同挖掘地点的笔记、他觉得有趣而保留下来的文章、不同年代的地图和图表,还有一些他记下自己构想的活页笔记。她带着微笑打开,从密密麻麻的字迹里,她再度找到了父亲的精神。他对工作有无比的热忱,重新架构起失落的文明让他感到无限的快乐;他从不试着控制自己的想像,而是任其飞翔,相信它会将他带往事实。
  对工作的狂热让他试着想追查几个传说,每一个都在他的笔记里记录成一个章节。婕安记得在她还小时的许多个夜晚,她坐在他的脚边或是膝上,着迷地听他说着那些为了取悦她而编成的不可思议的故事。她不是听童话长大的—虽然就某一方面来说,也可以算是—但她的童话是有关于古文明、宝藏、神秘地消失—它们曾真实地存在过,或者只是一个男人想像出来的故事?对她父亲而言,即使只有一丝真实的可能性,他也是无法抗拒。他追查最细微的线索,即使只为了满足他自己的好奇心。
  她浏览过笔记的内容,记起他告诉过她与每个传说有关的故事,眼睛变得迷蒙起来。她注意到他将大部分的传说视为神话,没有事实依据,但他认为有少数几个传说至少是可能的,虽然需要更进一步的研究,而事实可能永远不为人所知。她再度愤怒起来。证明就在这里,他非常小心地评估过事实,而且不受他研究目标的神话魔力所影响,人们怎能将他贬成疯子?不过,大家谈论的是他有关安萨族的理论,那是他最惨烈的失败,以及他如何在追寻它的时候送了命。
  安萨族。她已经很久没有想到这个传说了,因为它造成了他的死亡。她最后一次看到他,是在他将前往亚马逊查寻安萨族传奇的那天早上,他是如此地容光焕发、充满狂热。她是一个瘦弱,畏缩,将满十四岁的女孩,因为被留下来而闷闷不乐,因为她生日时他不在而嘟着嘴,但是他还是拥抱、亲吻了她。
  “不要嘟嘴,宝贝。”他说道,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几个月后我就回来了,最多半年。” “你没有必要一定要去。”她回答道,仍然不肯原谅他。
  “但这次我有机会找到‘女王之心’,证明安萨族存在过。你知道那代表什么,是不是?” 十三岁时,她对生活已经有了实际得惊人的观点。“所有权。”她说道,他大笑。
  “好吧,这也算。但是,想想这个传说被证实时会是什么样子。把‘女王之心’握在我手里,让世人能瞻仰它的美。”
  她皱起眉头。“你最好小心。”她恐吓他。“到亚马逊不是去散步,你知道的。”
  “我知道,每一步我都会小心。”
  但他没有。那天早上是她最后一次看见他。大约三个月后,他们接到噩耗,又过了两个月,他的遗体才被运回来安葬。教授不在时,若碧姑婆来和婕安住,所以婕安的学业并没有中断,但他死后,房子立刻被卖掉,她发现自己被安置在若碧姑婆的小屋里。瑞克虽然是她最亲的亲人,却不愿让一个半大不小的女孩成为自己的负担;而且,瑞克一直没有原谅他父亲在他的母亲死后再婚,高中学业一完成,他便搬出去了。瑞克和婕安一直不亲,他只是勉强的容忍她而已。这情况一直没有改善。
  她父亲对安萨族传奇的追寻赔上自己的生命,也完全改变了她的命运。她不只失去了父亲,也被迫从她所熟知的一切中连根拔起,现在他最后探险的阴影甚至正笼罩着她的职业生涯。她翻着笔记,想了解他对这个让她付出这么大代价的传说有何想法,但没有一章是记录安萨族的。她把笔记放一边,拿起另一本,但里面也没有任何有关这个古代部落的记录。
  又翻了两本笔记后,她才在第三本找到。笔记本前面用粗黑的字体清楚地写着:“南美洲安萨文化”。在他调查过的传说中,只有这部分是单独写在一本笔记上。她把它从箱子里拿出来,小心地翻开,一股激动掠过她全身,想着不知道是否能看出究竟是什么原因如此吸引他,让他冒着失去名望与生命的危险去追寻。
  她看到他从不同的来源搜集了数个故事和传说,每一个都提到了“女王”或“女王之心”。虽然薛赛洛不遗余力地调查研究,这些故事的起源仍旧无法确定,既不是印加,也不是玛雅,似乎是源自某一种更先进的文明。故事里也提到“绿海下的石城—安萨之地”。在几个版本不同但都大同小异的故事里,一个伟大的女战士之王和一位来自另一个部落的战士相恋了,但他在保卫城和他的女王时被杀了。女王为他的死伤痛欲绝,对着他的尸体发誓,她的心决不会再属于另一个人,不论是今生或来世,直到永远。她活到很老,死的时候,心变成了颗红宝石,从体内被取出后,放在她心爱的战士的墓碑上,永远属于他,就像她发的誓一样。传闻中,这颗红宝石具有神奇的力量,释放出魔力,保护安萨族,让他们永远能藏在绿海下的石城里。就是这个故事在全世界变化出无数个不同的说法,看不出任何地方可以解释薛教授对它的强烈兴趣。 可是她自己的。婕安向后坐在脚跟上,瞪着笔记,感觉心怦怦跳,她不知道为什么,除非是因为她父亲觉得这个传说重要得必须用一整本个别的笔记本来记载。她感到紧张,在十五年后,他字里行间的那份几乎近痛苦的期盼仍能感染她。她开始再读一次。 大约一小时后,她发现了密码,童年的记忆归位了。她抓过皮包,摸索着找到一支铅笔,开始将密码译出来。只写了几个字后,她将纸摺起来,塞进皮包里。她不想再继续译下去,除非能在隐密的地方进行。 难怪他会如此兴奋。 她浑身冒汗,脉搏加速。心在胸口猛跳,而她强忍住要抬起头、发出一声原始的尖叫以释放心里逐渐高涨的兴奋的冲动。
  他做到了。她这辈子从未如此深信不疑地相信过一件事—她父亲找到安萨族了。
  而且,上帝保佑,她也会找到。  第二章  路柏恩坐在巴西玛瑙斯他最喜欢的酒吧里,桌上有一瓶他最喜欢的威士忌,他最喜欢的女侍坐在他膝上;生活就在无聊与美妙间循环,而这就是美妙的时刻之一。对他而言,没有任何东西能像好的威士忌和一个温驯的女人那样令男人快乐。好吧,他并非全然快乐,不过,去他的,他从思春期开始后就没有真正快乐过,而这正是甜美的黛莎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她有一头金发,说一口带美国腔的葡萄牙语。她很快就要下班了,而且会带他到她房间去,
  接下来的一小时,她会躺在他的下面。没错,他真的很快乐。酒保克莱对着黛莎大叫,要她回去工作。她噘起嘴,然后笑起来给了柏恩一个又热又深的吻。“四十五分钟,亲爱的,你能等那么久吗?”他扬起眉:“我想可以吧。”
  她大笑,声音充满女性温暖的期盼。“我还不知道吗?好了!”克莱对她皱眉大叫时,她生气地回答他。
  她离开他的大腿时,他拍拍她的屁股,然后满意地靠回椅背上,品尝他的威士忌。他谨慎地背靠着墙坐着,幽暗、脏乱、烟雾弥漫的酒吧,是龙蛇混杂之处。巴西离阿拉巴马非常遥远。阿拉巴马是他的故乡,但他在这里觉得非常自在,吧台前站了一排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觉得已不冉需要注意他们背后的动静了,他喜欢“克莱酒吧”里的向导、船夫、已经退休和仍然活跃的外籍佣。这里理所当然是一个粗暴吵闹的场所,有时候的确是,而且将来也会是。但大部分时候,这只是一个躲避炎热和同类相聚的阴暗、舒服的地方。
  他想道,如果自己坐在吧台前的凳子上,也是够安全的。这里没有人可能杀他,而且克莱会帮他留意。但柏恩之所以靠墙坐并不是他预料会有危险,他这么坐的原因是因为这样一来可以看到每件进行中的事和每个进来的人。他知道的永远不嫌多。他很自然敏锐地观察周遭,有许多次这样救了他的命。眼前他不想改掉这个习惯。
  所以当那两个男人走进酒吧,站了一会,让眼睛适应阴暗后,才选了个位子坐下时,他立刻注意到了。他不喜欢他所看到的——其中一个是陌生人,但他记得另一个人的脸孔和名字,听了很多有关他的事,没有一件是好的。柯提文是个恶棍,没有原则与道德可言,除了他自己,不关心任何人、任何事。他们没有交过手,但柏恩搜集讯息,且对他周围进行的事留下记录的习惯,让他听了很多关于柯提文的事。问题是,柯提文的事业在美国,他到巴西做什么?两个男人走向吧台。柯提文靠在台边,低低地向克莱说着话。克莱耸耸肩,没有回答。老好人克莱如果不喜欢某个人,他的嘴巴可能紧闭得像只蚌一样,这就是酒吧如此受欢迎的原因之一。
  柯提文又说了一些别的,这次克莱低低地吼了一句。那两个男人讨论了一会儿后,对克莱点点头,然后走到一张桌子旁边坐下。
  几分钟后,黛莎来到柏恩桌旁。
  “那两个男的要找你。”她低低地说道,一边擦着那张其实不需要擦的桌子。
  柏恩喜欢眼前的景观,他期待着她脱掉全部衣服的那一刻,他可以无拘无束地接近那丰腴的胸部。“是一个沿河而上的向导的工作。”她脸上带着微笑,继续往下说,非常清楚他正在看什么、想什么。她耸耸肩,让衣服再往下滑落些,露出更多的乳沟。
  “我不需要工作。”
  “你需要什么,亲爱的?”她用喉音咕哝着说道。
  他眼里有股懒懒地、缓缓地燃烧着的火焰。“几小时的厮缠也许可以退退火。”他说道。
  她颤抖了一下,伸出猫一样的小舌头舔了舔。这是他喜欢黛莎的地方。她并不绝顶聪明,但天性善良、感官发达,随时准备好要在床上过段好时光。
  她微笑着回去继续工作,脸庞因期待而发亮。
  柏恩研究着柯提文和跟他在一起的那个男人。这是实话,他现在不需要工作。他银行里有许多的钱,.而且他的生活并不奢华。只要有东西吃、有——张床、好的威士忌和丰富的性生活,那便是他对生命的所有要求。路柏恩是个知足的人。
  但他追求冒险的本性——让他一次又一次地在鬼门关前打转的本性,又在全力活动了。如果一个像柯提文这样讨人厌的人物都亲自踏上亚马逊盆地,那背后一定有强而有力的理由。亚马逊并不是一条普通的河流,而探险更不像在公园散步,就柏恩所知,柯提文是那种留在后面,让其他人打前锋,然后他再渔翁得利的人。能让柯提文积极参与的,一定是件大事。
  柏恩站起来,想了一下后,拿起自己桌上的威士忌,慢慢朝他们走去。他仰起头倒了一些酒进嘴里,让它留在舌间,品尝了它的美味,再吞下肚。真是要命的好酒。
  柯提文带着冷漠的不屑看着他。柏恩对这两个男人扬起眉:“我是路柏恩,你们找我?’’
  柯提文脸上的表情让他几乎大笑出来,他也知道另一个人正在看着——一个胡子没刮、衣服又脏又皱,好像永远不会松手似地抱着一瓶酒的人。是的,柏恩是没刮胡子,衣服是又脏又皱,而且还不打算放掉酒瓶。他刚结束溯河而上的旅程,直接到这里,刮胡子、洗澡的工作要等他到黛莎的住处再说,因为她喜欢和他一起洗澡。而这瓶酒,事实上,是瓶好威士忌。他已经有好几个月滴酒未沾,而且,如果他把它留在桌上,某个混球就会把它摸走。他已经付过这瓶酒的钱了,所以,他到那里,它就到那里。
  不过,另一个人正热切地看着他。“路柏恩?’’
  “没错。”这家伙看起来有三十多岁,也许更老,虽然脸上有放浪的痕迹,但带些稚气的五官掩饰了他的年纪。柏恩立刻掂出他的斤两,一个什么也不做、只会感叹时运不济,却不肯抬起懒惰的屁股做点事的人。
  “我们听说,以我们打算进行的活动而言,你是最好的向导。”另一个人说道。“我们想雇用你。……
  “哦,”柏恩拉过一张空椅子坐下,双臂靠在椅背上。“我是最好的,但我不知道是不是要受雇。我刚刚结束一段行程,而且在回到河上之前,我已经计划好要找个房间。
  柯提文似乎已从嫌恶中恢复过来,也许是想到任何一个刚当完向导回来的人,都有资格看起来又脏又不修边幅。“这会是一份值得你做的工作,路柏恩先生。”
  路柏恩先生?柏恩已经许久没被人称为先生了,久得他几乎想要回头看看是不是有人站在他身后。“叫我路柏恩就行了。现在我的代价可是很高的。我累了,而且很期待能在一张真正的床上睡几个星期。”一张有女人的真的床,他心想。
  “一万美金。”柯提文说道。
  “多久?’’柏恩问道。
  柯提文耸耸肩。“不知道。这是一次考古探险。”
  真令人怀疑。柏恩无法想像柯提文会牵涉到任何像考古探险这么高水准的事,他可能利用它来做掩护。现在事情变得比较有趣了。“大概是在哪个地区?这样我就能判断要多久?”
  另一个人拿出一张巴西的地图,放在桌上。那不是张详细的大地图,事实上,看起来倒像是从百科全书上撕下来的。他指一指亚马逊北方一个深入内陆的区域。“这里的某个地方。我们并不很确实地知道在那里。”
  柏恩半眯着眼看地图,喝了一口威士忌。该死,真是好酒,一路燃烧下去,对酒的赞赏让他不至于被这荒谬的情形逗得大笑起来。这些笨蛋带着一张小学生用的地图到这里来,而且不清楚自己要去哪里。“那里是个没标识的区域。,’他最后说道。“我没有去过,而且我也不知道有人去过。”“你不能做?”第二个人说道,看起来一副失望的样子。
  柏恩哼了一声。“去你的,没错,我能做。你到底是谁?”
  “我是薛瑞克。这是柯提文。”
  那么柯提文是不打算用假名了,显然他认为这里没有人会认识他,那表示他觉得很安全。
  “那么,薛瑞克、柯提文,我可以带你们上那里去。我没有去过,但我知道在丛林里如何生存,而且如果你们不很清楚自己要上哪儿去,我想我不很清楚自己到底在哪里也没有什么差别。问题是,一万美金太微不足道了,用这样的价钱你无法请到行家,你们所谈的是两个月,也许是三个月地狱般的生活。我的价码是一星期两干,而且由你们支付所有的补给品和额外的帮手。我大概要花掉你们两万至两万五,其他的费用大约是一万。怎么样,你们仍
  然积极地想开始这段‘考古探险’吗?”
  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并没有听出他最后微微加重的语气。“没问题。”柯提文平静地说道。柏恩现在不只是好奇了,他感到极度的兴趣。柯提文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那表示在那里的不管是什么,三万五千美金和它的价值比起来,都只是九牛一毛而已。而柯提文之所以参与,当然绝不是为了在考古学的论文上留名。但什么东西能这么有价值,把柯提文这样的人都引来了?丛林里有许多关于失落的宝藏和极其古怪的神话传说,但据柏恩所知,没有一个是真的。人们总是在找寻失落的宝藏,但除了船难的残骸外,什么也没有。人们总是相信任何自己想要的东西,不去管证据。柏恩当然不想拿自己的利益当赌注,赌彩虹尽头的一罐黄金。
  “先付款。”柏恩说道。
  “什么?别想。”姓薛的咆哮着说道。
  柯提文什么也没说,但是意味深长地皱起眉。柏恩仰起头,又喝了一口。 “我不会放我的委托人鸽子,”他说道。“因为那样我就别想再混了。但反过来,情形却不一样。我受过教训才学乖的。我要先拿到钱,否则免谈。”
  “还有其他的向导,路柏恩。”
  “当然有,但没有人比得过我。你想死在那里,或是活着回来,由你自己选择。就像我所说的,我刚回来,我不在乎度个小假再开始另一份工作。”
  柏恩知道他说的不全是实话,但吹嘘也是这场游戏的一部分。如果这些笨蛋不知道如何玩,那是他们的问题。这地区的印地安人比他更知道在丛林中生存下去,但那些印地安人对踏进他们领土的人而言,也可能是最大的危险。这儿仍然存在着许多深处内陆,从未见过白人的土著群,还有许多地图上没有标识的大片区域。没有人知道那里有什么,至少,没有人能回来对它加以描述。就他所知,这地区有许多猎头族出没。
  “到处去问问。”他不在乎地说道,站了起来。“我需要工作,但你们非常需要一位向导。”
  大部分的人总认为难以得到的东西较有价值。这真是一件有趣的事。他对这份工作漠然的态度,让他们相信他是他们所能找到的最好人选。
  “不要这么急。”柯提文说道。“你被雇用了。”
  “很好。”柏恩仍是先前那副不在乎的口吻。“你们想什么时候离开?”
  “尽快。”
  他叹口气。去他的。他原本希望能放松几天,但是,两万五就是两万五。“好广他看了一下表。三点三十分。“七点回到这里和我碰面,我们要看一下装备。”那会让他至少有两个小时可以和黛莎在一起,也有梳洗的时间。
  “现在就可以了。”姓薛的说道。
  “你们可以,我不可以。七点。”
  瑞克要婕安在他们离开时,办好他们东西的托管手续,然后他和柯提文离开饭店,去找他们所说的那个向导。她很高兴有这段独处的时间,因为她有一些不希望他们任何一个人知道的事要处理。她首先办好托管的事,找到旅馆经理,他似乎不很乐意为他们保管东西。但既然他们留下的东西不多,她又先付了他两个月的保管费,他便同意了。在一番夹杂了英语和葡萄牙语的交谈后,她了解他一点都不赞成她参加这次探险。
  “许多人都没有回来,太太。”他认真地说。他的外表就是个十足的拉丁人,短小结实,黑色的直发,深棕色的大眼睛。“丛林把他们吃掉了,没有人再看过他们。”
  婕安并没有纠正他认为她已婚的假设,因为那只会让他觉得尴尬,而对她毫无影响。将她猜成瑞克的太太,而不是妹妹,这种假设并不奇怪。除了头发都是黑色的以外,他们一点也不像。这个经理看起来是个好人,她想拍拍他的手背,安慰他。“我知道你担心,”她说道。“我了解。相信我,我不是轻率地就走进丛林里去。我是个考古学家,而且我已经习惯艰苦的环境。我睡帐篷的次数都可能比睡床上的时候多,而且,我很小心。”
  “希望如此,太太。”他回答,善良的眼睛里流露出忧虑。“我自己是不会去的。”
  “但是我必须去,而且我答应你我会处处小心。’’
  她没有撒谎。虽然大部分的工作是在干燥、多灰尘的气候区里进行,她仍然知道他们面对的阻碍——不论是动物或植物都可能致命。她接种的疫苗仍在有效期内,她有很多的抗生素和驱虫剂,一千超过一般需要的急救箱,还能缝合较小的伤口。她甚至带了三个月的避孕药,放在急救箱里,伪装成伤风抗原,偷运进来。
  不过,她仍然不想欺骗自己,以为自己能应付雨林中的任何事。她会小心,但意外总会发生,疾病也是。再怎么小心,也会遭蛇咬,她的急救箱里也有抗蛇毒血清,但有些毒是没有解毒剂的。既然亚马逊盆地有一大片未曾被探勘过,且地图上也未标识的地区,充满敌意的印地安人也是一种可能性。事实上他们对自己将面临的情况毫无概
  她很快地结束了和经理的交涉,心里怀着一个念头:离开了旅馆,得找一样可靠的武器。她心想,在玛瑙斯,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毕竟,这里是免税港。事实是,世界上任何大量制造的产品都可以在玛瑙斯找到。
  和其他地方——比如说,西雅图——比起来,洛杉矶也许帮助她更能耐得住热,但她仍觉得湿气令人无精打采。现在正是这里最好的季节,属于冬季的六、七、八月,那表示这是一年里最干燥的时候,而且热气至少也不那么逼人,她怀疑“干燥”表示雨不是每天下,也许是隔一天下。如果他们运气好,也许一天会下两次,而不是三次,她期待着前者,却为后者做心理准备。
  她四处逛了一会儿,不敢离旅馆太远,而且保持警戒。走不到两百码,她便听到至少七种不同的语言。玛瑙斯是个迷人的城市,一座深入内陆一千两百里的深水码头,具有国际大港的景观,也许这就是她之所以会听见如此多种语言的原因。
  瑞克仍然对她坚持自己保留地图而不悦,除了吩咐她做事外,几乎不对她说话,但她不让决心受到动摇。这场探险对她跟对她父亲而言一样重要,事实上,对她更重要。她很强壮,可以自己作战,但他父亲既无法保护他的名誉,也无法保护他的钱。如果她无法证明他有关安萨族的理论,他在人们的记忆里将永远是个傻子。而那表示不能将这些资料告诉瑞克。
  她希望他根本不要参与,但环境却与她作对。在她了解自己发现了什么后的几分钟,瑞克便走进房间,也许是为了确知她搞不出什么名堂,而她无法藏起自己的激动。他看看散在她四周的纸张,看见一张这地区的地图,立刻导出正确的推论——虽然他把它叫做“藏宝图”。
  他烦了她好几天,但她了解他,他是人们所谓“成事不足”的那种人。他也许会把这资料卖给一些有野心的寻宝人,而不顾虑教授的名望。他一定不会找经过训练的考古学家,小心地挖掘,以保存发现物;也不会将发现的东西编列成册,或是依照法律的要求,将有价值的东西交给巴西政府。如果她能得到任何外界的赞助,她会接受,但所有她接触过的人,不是不理她,就是笑她。她现在还能听见他们说的话:薛疯子的女儿也陷得和他一样深了。
  最后,瑞克带来柯提文。柯提文为了私利愿意资助这个计划。婕安坚持同行,以便尽她所能保护发现的东西。但因为她选择的专业领域中,某些人士的盲目,而迫使她沦落到这个地步,令她无法不觉得苦涩。如果他们愿意信任她父亲或是她,这次探险队的成员应该是训练过的考古人员和可靠的向导,而不是她非常害怕瑞克和柯提文会请来的那种不客气的无赖。如果她有任何其他的选择,她不会接受眼前的情况,但她必须利用她手边仅有的资源。她是个实际的人,是的,但也是个有备而来的实用主义者。她将石城的位置记在脑海里,所以他们必须带她同行,而她也会确定自己带了武器。
  这样的警戒很合逻辑。她能使用小型的枪炮,那是她进入专业领域后学会的。蛇和其他的危险是她工作的一部分。她担心这次遇见的蛇可能会有两只脚,但那是她愿意冒的险,她只希望她能耐得住这些伤害,毕竟,他们不大可能杀了她,或是把她留在丛林里自生自灭。虽然瑞克不是一个称职的男人或哥哥,但他也不是个谋杀者,至少,她希望他能避免任何伤害她的尝试。对柯提文,她持保留态度,但表面上看来,他似乎彬彬有礼。如果事实证明刚
  好相反,她要有所准备。
  在任何一个大城市里,找武器并不是件难事,而婕安对这工作也不觉得畏缩。如果她有信心可以让它通过海关,她会从美国带过来,但走私武器和走私避孕药是相当不一样的,尤其是如果她被抓到的话。
  她慢慢地走过另一家旅馆前排成一列的计程车,不露痕迹地打量着司机。她在找一个不像其他那么意气风发的人,虽然没有一个看起来气色是好的,也许可以用憔悴来形容。最后她选中了一个,他没刮胡子,比其他人懒散一点,两眼都是血丝。她带着微笑走上前,用不流利的葡萄牙语要求载她到码头。
  司机并没有交谈的意思。在他穿过拥挤的街道时,婕安等了一会儿,然后冷静地说:“我想要买武器。你知道哪里有吗?”
  他很快地看了后视镜一眼。“武器,夫人?”
  “一把手枪。我比较喜欢自动的,不过如果是……—那个……也没有关系。”她想不起葡萄牙语的左轮手枪怎么说。她用手指做个圆形,用英语说了一遍。
  他黑色的眼睛警戒又狡猾。“我会带你去一个地方,”他说道。“我不会停留。我不想再看见你,夫人。”
  “我了解。,’她给他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我能找到另一部计程车回旅馆吗?”
  他耸耸肩。“观光客很多,到处都有计程车。”
  她据此推断她可能找得到,也可能找不到另一部计程车。如果有需要,她会走到公共电话亭,叫部计程车,虽然她不喜欢走在热气中。她很明智地穿了件薄棉裙,裸露着双腿,但蒸气浴就是蒸气浴,不论你穿的是什么。他把她带到一个相当破烂的地方,荒凉,但还不算贫民窟。她给了他一笔丰厚的小费,头也不回地走进他所指的那家店。
  半小时内,她已经是一把点三八自动手枪的所有人了,枪很便于清理与维护,再加上一批令人印象深刻的弹药,让她的袋子重得沉甸甸的。把这些卖给她的那个男人甚至没有一点好奇的样子,也许每天有美国女人向他买武器。他甚至帮她叫了一部计程车,而且让她在他店里等到车来。
  她抵达旅馆时,发现瑞克和柯提文仍然还没回来,不过她也没有在等他们。瑞克仍然非常生气,气得可能留她整晚自己一个人。她知道他希望这能有警告她的作用,可惜没有。她并不是到这里来观光的,而且旅馆房间的菜单非常丰富,如果这一天剩下的时间她必须待在旅馆里也不会觉得烦。她甚至欢迎能有这个机会休息。
  但瑞克和柯提文黄昏时回来了,而且来到她房间。两个人都带着笑容,看来心情很好。婕安闻到他们呼吸中的酒味,但他们并没喝醉。
  “我们找到一个向导了。”瑞克很高兴地宣布,终于不再生气了。“我们预计七点和他见面,做个计划。”
  “在旅馆?”这似乎对她很方便。
  “不,在他逗留的那间酒吧。你必须去,你比我们更知道计划的内容。”
  婕安在心里叹口气。她可以想到好几个比这更好的讨论地点,酒吧里任何人都可能听到他们说的话。“向导是谁?你们没有提他的名字。”
  “姓路,”柯提文说道。“路柏恩。我们问过的每个人都说他是最好的。我猜他可以胜任。如果他放下酒瓶,应该没有问题。”听来真是令人大受鼓舞。她又咬了口气。“他是美国人?”
  瑞克耸耸肩。“我猜是,他有点南方的口音。”
  就婕安的想法而言,这相当能确定他是来自哪个国家,但她把这个论断保留下来。
  ‘‘他在美国出生。,’柯提文说道。“但谁知道他是不是还认为他自己是个美国人?我想这叫‘放逐’。似乎没有人知道他在这里多久了。”
  婕安打赌一定久得已经完全热带化了——动作迟缓、不拘小节。但世界上大部分的地方都缺乏美国那种迅速、有效率的特色,而她自己也已经学会在其他国家时放慢速度。她曾在非洲,在一群语言中没有“时间”这个词的人群里,从事挖掘工作。计划对他们而言,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概念。你无法适应,就会疯掉,看看路先生的选择是什么,将会是一件有趣的事。
  ‘‘他是那种想做主的人,”瑞克说道。“如果我们听到的有关他的事是真的,我猜他只做他喜欢做的事。”
  她看得出来瑞克对这个姓路的印象深刻,不过她哥哥的鉴赏力一直停顿在青少年时期,所以她决定对此持保留的态度。瑞克对任何自鸣得意的莽夫都印象深刻,认为大男人主义是英雄气概的本质。她开始降低对他们所雇的这个向导的期望。
  在瑞克的要求下,她在六点半的时候准备好。她太了解他了,知道他希望她是那种愿意用身体去迷惑、影响那个男人的金发尤物,但即使她愿意染发,也不具备当尤物的基本条件。基本的要求之一是肉感,而婕安差远了。她也一直很高兴自己不是,因为要负担那令男人变成白痴般的胸部,是件很吃力的事。
  她就是她——干净、端正、赏心悦目,但不是极端漂亮的美女。如果任何人问她,她最好的地方是哪里,她会说是她的脑子。
  不过,因为怕热,她穿上一件露肩的洋装,事实上,那是她带来的唯一一件洋装。除了在飞机上穿的那件上衣和裙子,她只带硬邦邦的长裤、衬衫和靴子。在和瑞克、柯提文搭计程车穿过玛瑙斯的路上,她把握时间,浏览四周,而且对所见颇为赞赏。这是个美丽的城市,她希望她有时间探索一番。不过,她一向如此。她一直没有足够的时间留在现代世界的城市里,她的工作是和过去在一起——死亡的城市、墓冢——试着将过去的片断拼凑起来,好知道许久以前的人是如何生活,而人类又是如何来到眼前的情况。考古学试着发掘人类来到现代的轨迹,想知道过去几千年来他们有什么演变。这是一个她从不会厌倦于追寻解答的谜题。
  她和瑞克、柯提文走进去的那家酒吧并不是她到过的最高级的场所,但也不是最糟的。虽然酒吧里的男人都转过来打量她,她仍是昂首阔步地走。如果她是自己一个人,除非情况紧急,否则她不会进来这种地方。和其他酒吧一样,这里昏暗、凉爽,而且充满低沉的嗡嗡声。酒、药草、汗味和天花板上那两台懒洋洋地转动的风扇,混合在一起。
  瑞克和柯提文一左一右地走在她两旁。他们走向靠墙的一张桌子,一个男人似乎半睡半醒般懒懒地坐着,面前放着一瓶已经开了的威士忌,但即使他半垂着眼皮,她仍能看到他眼里强烈的闪光。他们走近时,他用脚推开一张椅子,看了婕安一眼,那眼神和酒店里其他男人的比起来,就好像鲨鱼和鳟鱼一样不同。其他人将所想的保留给自己,而这个人,在他的心里,已经将她剥开、摊开,进行透视,而且不在乎她是否知道。
  “嗯-”他拉长声音说道。“哈罗,甜心。如果你不是被挟持,何不在我旁边坐下?’’他朝他刚踢出去的那张椅子点点头。
  现在他们靠近了些,婕安看到他的眼睛既不是蓝色,也不是绿色。在这么昏暗的光线下,很难辨别得出。他晒得黝黑,但下巴有刚刮过胡子的新鲜痕迹,他的头发早黑色的,而且太长了,垂过他背后的衣领,几乎要碰到肩膀。他的衣服虽然干净,却皱得一塌糊涂,而且很破旧。他有着不在乎衣着的男人那种潇洒的神态。
  她眼睛眨也不眨,不想表现出已经被他那看穿一切的一瞥所打败,她自己拉出椅子坐下,不去管他踢过来的那一张。
  “我是薛婕安。,’她用冰冷的语气说道,本能地拒绝让他知道他已经扰乱了她。她甚至不确定他为什么要这样?上帝和每个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她并不特别。不过,有些男人觉得该和每个来到他身边的女人玩一玩。
  “天啊,你结婚了。”
  “她是我妹妹。”瑞克说道。“这是路柏恩,
  柏恩扬起眉,看着她。“妹妹?你来干么?’我们的向导。”
  婕安像他一样扬起眉。瑞克和柯提文必定告诉了他一些有关这次探险的事。她无意中注意到瑞克说得没错,他有南方口音。她大声地说:“我是考古学家。”
  他给她一个愉快,又想表达轻视的笑容。“你不能去。”他说道。
  婕安的口吻仍然冰冷。“为什么不能?”
  他眼里有些淡淡的惊诧,似乎没有预期会接到抗议,他慢慢地喝着威士忌,一边打量她。“太危险了。,’他最后说道。这时瑞克和柯提文已经都坐下来了。瑞克清清喉咙,柏恩看着他。“事情没有那么单纯。”瑞克说道。
  “我看不出有什么复杂的。我不带女人进去,没有什么好讨论的。”
  “那么你显然也不会被雇用。”婕安低低地说,她沉着得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她以前曾碰过像他一样盲目的笨蛋,她不打算被他干扰。
  “喔,”他没有一点心慌的样子。“怎么回事?”“她必须去。”瑞克插嘴道,而且对着他妹妹皱起眉头。这是他的一个痛处。“她是唯一知道我们要去哪里的人。”  第三章  柏恩丝毫不为所动。“她告诉我们就好了。然后她可以乖乖地回旅馆,把麻烦的事留给我们。”
  “我去或不去不是由你决定的。你所必须决定的是你是否要这份工作,或是由别人得到这笔钱。”婕安冷平地说道。
  柯提文也说过同样的话,但柏恩知道薛婕安是当真的。她不在乎他是否抽身。
  他向前倾,将手肘靠在桌上,用手掌托住下巴,看着她。‘‘甜心,如果你认为这会是一趟浪漫的探险,那你就错得离谱了。我绝不带女人在丛林里旅行上两、三个月。”
  她似乎觉得很好玩。“保护小女子?”
  “你说对了,蜜糖。就我看来,这世上没有足够多的好女人,男人需要保护他的供应量。”
  他故意表现得粗俗,希望她会生气而告诉他,她不愿和像他这样的一个混蛋一起过街;但她仍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她的脸像雕像一样冷漠无情,甚至连她眼里的感觉也被掩盖起来。“如果我不去,”她说道。“这次探险就完了。至少对你而言是如此。我说过,如果你想把那笔钱丢掉,我没意见,还有其他的向导。”
  是有,但他不信任把一个单身的女人交给其他的向导。他怀疑她哥哥是否能保护她的安全。他决定用另一招——坦白直说。“蜜糖,你不会想花两个月——”
  “正好相反,那正是我想做的。我不是没参加过考古—探险,路先生,我很习惯小虫、蛇,浑身脏兮兮,还有差劲的食物和疗伤。我可以走上一整天,而且还带着一百磅的重量。如果必要,我甚至可以自己开枪猎取食物、缝合伤口和使用弯刀。”
  他将另一只手放在胸口上。“老天,完美的女人。,’
  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但不上他的钩。他向后靠在椅子上,眯起眼睛打量她。先前他只是粗略地打量她一番,便足已知道她不是他喜欢的那一型。不过她现在变得比较有趣了。她的冰冷沉着让他想做一件真的会骚动她的事,像是把她拉到大腿上吻她,直到她的背脊不再那么僵硬。
  再看第二眼,她仍然不醒目,除了她眼里的聪慧之外。上帝拯救他脱离聪明的女人,她们思想太多了,而不随着直觉行动。—她是够漂亮了,但并不耀眼,只是一个相当纤瘦、有点娇小的女人,有着光滑的发丝和寻常的五官。她穿着一件干净但不起眼的洋装,设计得虽然露肩,却不性感。更糟的是,她的表现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他是一个男人。他已经习惯所有的女人都意识到他,即使不接工作也一样。但薛小姐体内显然没有任何活动的荷尔蒙,颈部以下就像是死的。可惜!从另一方面来看,如果她可以背着重物走上一整天,在那个干净端正的身体上,可能都是紧绷、均匀的肌肉,他脑里突然浮起一幅景象:一双苗条、强健的大腿圈着他的臀部,而且令他惊讶的是,他的胯下回应地一紧。啊,这该死的东西从未有过任何理智可言。不论她多么结实,他都不想带着“薛考古小姐”一起旅行。“让我直接把话说明白”他拉长了声音说道“你想当一群男人中唯一的女人,过上几个月。”
  “这些与这件事无关,路先生。”
  ‘‘胡说。每天都有男人为女人打架,全世界都有。”
  “多愚蠢。”
  “是的,我也是这么想。但事实就是事实。”
  她讽刺地看了他一眼。 “我不会穿着睡衣到处招摇,路先生,而且我准备好要保卫我自己。我也希望你雇用一些非强暴者的人。”
  她和路柏恩舌战时,瑞克和柯提文一直安静地坐着。瑞克看起来很不安,柯提文则只是看起来很烦躁,但柯提文现在向前坐。“这讨论是无意义的。”他说道。“她必须去。你要不要这份工作,路先生?”
  柏恩考虑着。他不需要这笔钱,或是争吵磨牙。他可以告诉他们去找别人,然后他可以在接下来的几星期里好好休息,就像他原先计划的一样。另一方面,他的直觉告诉他有件事正在进行,虽然她很正派,但另外的这两个人却有他们自己的目的,而他想知道那是什么。他闻到钱的味道,一大笔的钱。他有些忌讳,但它们几乎不曾挡过财路,当这条财路可能是骗一对骗子的钱时,当然更是不会。
  “好吧!’’他突然说道。“我做。”他吞了一大口威士忌,然后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手边的事上。准备一趟深入内地的旅行所须的补给是件严肃的事,必须小心地计算。有多少人?走多远?抵达后预计要待多久?他总是多带一些额外的补给,以防有事情出了差错,这种事总是会发生——他必须为所有的可能性做计划。
  他拿出一张地图,将它摊在桌上,一张比较大、也精细得多的地图。“好吧,指给我看我们要去哪里?’,
  婕安向前靠,用食指画了个大圈。“大致上是这个区域。”
  他看着她,好像她疯子。她画的那个区域涵盖了数干平方英里。“狗屎,如果你没有清楚一点的概念,我们可能游荡了好几个月而没有发现你要找的东西,而那并不是一个我们可以悠哉地闲逛的地方。那是一个未标识的区域,甜心,没有人知道那里有什么。如果曾经有任何白人去过,他们都没回来。”
  她仍然不为所动。“我们必须在路上决定精确的路径,路先生。”
  “我没有办法在路上准备补给。”他用几乎看得见的讽喇口吻,拉长了声音说道。“我必须事先知道我们要去哪里。” .
  她向前倾,点点她先前所画的那个区域外的一点。“那就准备可以让我们到这里所需的补给品,这样就绰绰有余了。”
  他露出牙齿,但不是微笑。‘‘我们必须带着这些补给苎。我们带的愈多,旅程就愈长;旅程愈长,我们需要的就愈多。这话你听得懂吗,甜心?’’
  “我确定你会找到一个令人满意的折中点。“折中点不是眼前能令我满意的东西。……人的挑战?的说法一定是真的,而薛婕安从头到脚都是挑
  “那你必须按照你认为是最好的方法来做。”她爽快地说道。‘‘我已经给了你所有我能给的资料了。”
  或是愿意给的。他怀疑她知道的比她所说的多了许多,但那双冰冷的绿眼睛里,什么也看不出来。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目的地是这样天大的秘密,她甚至不告诉她哥哥。继而一想,他也不愿和薛瑞克分享任何有价值的消息,尤其是当他有一个像柯提文这样的朋友时。也许薛小姐比他想像的聪明,但当他们抵达她要到的地方时,她究竟想怎样?二十四小时守卫?
  他搁下这个话题,知道在其他两个人面前,她不会说任何其他的事;她也不信任他。她的确是个聪明的女人,如果他必须对自己诚实——他通常是如此的——他必须承认在这点上她也对了。如果她放下戒心——只放下一点,他就会让她在还不知道游戏已经进行中的时候脱下裤子,更别说她输不输了。既然她坚持跟着他们去,他会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对她下功夫,而他对他引诱计划的成功是毫无怀疑的。
  谁知道呢?如果他对她的甜言蜜语说得对劲,她甚至可能会告诉他她在找什么。如果丛林里的东西对她而言是值钱的,那么,对他来说可能也是。人永远不会觉得钱太多。柏恩并不是为了得到钱就什么都肯做,但那并不表示他不愿抓住每个主动呈现在他眼前的机会。
  他安排好隔天和他们碰面,以便拿到预付给他的钱,和准备必须品、雇请挑夫所需的费用。既然已经做了决他便要着手进行了。
  “你一定要像个泼妇一样吗?’’他们回到旅馆时,瑞克恨恨地说道。
  婕安叹口气。她累了,而且和路柏恩打交道耗尽了她的耐心。“我比他有礼貌。”
  “你在处处展现你的份量,重点就是表现你这个考古学家是个大人物。”
  大人物?婕安几乎大笑出来。她的专业威信几乎等于零,如果基金会对她有任何的敬意,或对她的意见有任何的信心,她就不会被迫和一个像他们向导这样的粗人打交道。但瑞克一直对她追随他们父亲的脚步这件事存着妒意,而且一察觉到有关的蛛丝马迹便发火。
  “我不是在展现自己的份量。我只是让他知道他吓不倒我。而且,不管如何,我不认为他是多好的人选。今天下午你们看见他时,他在喝酒,今天晚上他也在喝酒。而这之间的时间他可能也在喝酒。酒鬼不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你也想管这档子事?”瑞克冷笑地说道。
  虽然很难,但她还是克制住自己的脾气。也许她这么做,是出于罪恶感,因为她知道教授一向偏爱她。她忍不住为瑞克觉得难过,虽然她同时必须忍住对他的不耐。他生活中任何的差错,总是别人的错,而她通常是那个人。
  “我想的是——”她打断他。“找到安萨城,还父亲一个清白名声。而且我认为,如果我们的向导至少是个清醒的人,我们的机会就比较大。,’他对她皱眉。“我想你以为我不在乎父亲的名誉?他也是我爸爸,你知道的。”
  她的确知道。不论瑞克惹她生多大的气,她从未忘记他真的爱他们的父亲,那是她一直没有将他从她生活中划去的最主要的一个原因。
  “我们别提这件事,好吗?”柯提文插进来。“我们都累了。我知道路柏恩的外表和言行都很粗鲁,但他的名声是最好的。明天我会去见他,叫他改一下。今晚我们何不到此为止?” ’
  他的语气委婉,一副调停的口吻,但冰冷的眼神却对瑞克打了个警告的讯号。婕安看见了,虽然她假装没看到。柯提文努力地想表现出和善的样子,但婕安无法全然相信,也许是因为那眼神一直和形象不符。反正终止这段谈话正合她意,她便喃喃地说了声晚安,回到自己房间。
  柯提文对着瑞克一扭头,两个人走过通道,回到房间。“不要惹她。”柯提文警告。“如果她决定自己个别交易,我们就白忙一场了。”
  瑞克脸色一暗,他听到当面批评时都是这样的表情。“她不会和路柏恩谈交易。”他喃喃地说道。 “她受不了他。”
  “路柏恩不是唯一的向导。如果她说服了其他人相信那些珠宝真的在那里,他们可能会筹到经费自己去寻宝。试着控制你的脾气,至少等到我们上了路、她不能反悔的时候。”
  “好吧!好吧!她的态度真叫我火大。”
  柯提文试着挤出一个紧绷的微笑。“想想那些钱。”柯提文无法再想到其他的事,那是他在这里的唯一理由。他离开了熟悉的地盘,而且他一点也不喜欢这样,但他愿意做任何事以得到那批宝石。瑞克第一次来找他时,告诉他一个荒唐的故事,说他老头子发现了一个城市,那里有一批珠宝。那时他还怀疑他是吃错了什么药,但瑞克描述出细节,让柯提文开始相信他是认真的。
  他孤注一掷地抓住这次机会。他需要钱,很多的钱,事实上他已经穷途末路了,任何小动静都会让他跳起来。他最后一船的古柯硷被警察抓住了。他们逮捕不了他,但警察是他最不担心的问题。他欠那些借钱给他买那船古柯硷的人好几百万元。如果他能把那些古柯硷卖出去,他可以赚上这笔钱的好几倍,而那些人能让警察显得好像是好好先生。
  瑞克疯狂的计划像是上帝的礼物。他的钱刚好足够资助这项疯狂的计划,如果成功,那么他就可以得救了。至少,在巴西他可以喘口气,不用隔几分钟就回头看看,等着脑袋被人轰下来。
  如果瑞克是对的……像这样的机会一辈子只有一次。这批珠宝——尤其是那颗大的红宝石——会带来一大笔财富,让他那笔债显得微不足道。他梦想着那颗该死的石头,梦想着把它握在手里。那是他脱困的保证,只要他能够说服姓薛的闭嘴。那个妹妹不是笨蛋,依柯提文看来,整个家族的智慧都在她脑子里了。但所有的资料也只有她知道,而且指示是用只有她看得懂的密码写的。不过,他并不担心,只要她把他带到那里,然后他便用不着她或是任何其他的人了,他自己有不包含他们在内的计划——大计划。他厌倦了总是被这些大孩子拖累,这次他要大捞一笔。
  第二天,柯提文单独出现在酒吧里。柏恩直觉地不信任这个表面和善的人,许多人被他拖得长长的南方口音和猛喝酒的丑态瞒过了,而那是有效的伪装。口音是真的,但认识他够久的人渐渐了解,在那之后藏着犀利的头脑和果断。他怀疑柯提文是否聪明得看得出这点。
  “昨晚你几乎把事情搞砸了,那样子对薛婕安说话。”柯提文一坐下就连珠炮地说了一串。“她不是你那些便宜的婊子。记住我们需要她带路找到地点。”
  黛莎又开始上日班了,柏恩不喜欢柯提文说“便宜的婊子”时,看她的轻蔑的眼光。她是个温暖、肉感的女人,而不是婊子。不过,他闭紧嘴巴,因为现在不是和他作对的时候。等他们到了内地后,他会有足够的时间让这个混蛋知道谁是老板?而那当然不会是柯提文。
  “那个多嘴的女考古学家让我反胃。”柏恩慢吞吞地说道。
  “那么,就闭上你的嘴巴,拉上你的拉链。至少等到无法回头的时候。那时你就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了。”
  “当然,老板。”柏恩说道,心里在偷笑,他知道他不会听出这称呼里嘲讽的意味。“她哥哥在哪里?”
  “今天早上我不需要他。这部分我会处理。”
  那表示柯提文可能有事要办。柏恩从衬衫口袋掏出一支笔,一张纸,他已经计算出他们需要的东西和需要的数量。他移了一下纸张,让柯提文可以看到。“这是我估计的补给品和需要的人手。我们要尽可能地搭船沿河而上。我们需要两艘船。我今天会找好。”
  “很好。”柯提文递给他一个棕色的信封。“十个星期,两万美金。如果超过这时间,回来时我会把剩下的付给“够公平。”柏恩接过信封,放进口袋里。他等会儿会“我自己会带一个人,一个别人推荐给我的人。另外.这些补给用的钱怎么办?”
  “我会安排好,把收据拿给你。然后你付钱,装上船。”柏恩对柯提文自己想雇的人非常好奇,问。就让柯提文认为他没兴趣吧!
  柯提文离开酒吧时,柏恩等门关上才起身。他的拼装卡车——一部车龄已十年的福特,正停在后门常停的地方。十秒钟之内,他已经出了门,上了车。他沿着房子绕一圈,将车子行驶到路上,恰好及时看到柯提文上了一部计程车。
  他跟在后面,就玛瑙斯的交通而言,这是一件容易的事。他摇下车窗,让热风吹进来。他在车阵里穿梭,闪避脚踏车和行人,而且一直盯住和他中间隔着几部车的那辆计程车。
  克莱的酒吧并不是城里最好的地段,但计程车正开往真正混乱的地区。柏恩伸手从椅子下拿出一把手枪,放在旁边。
  他用一副颜色非常深的太阳眼镜遮住眼睛,疑自信的柯提文是否会考虑到被跟踪的可能性,掉以轻心。那个愚蠢的混蛋。计程车驶向路边停住。柏恩开车从旁边经过,不正眼看那辆车一眼,然后在街角转弯。一离开他们的视线,他便停车从车上跳下来利落地将手枪塞进牛仔裤的腰带里,用宽大的衬衫遮住。
  他不知道柯提文会走哪个方向。他在卡车旁等了几秒,看看柯提文是否会经过,但他不敢再等下去。那个人没有出现,柏恩大步走向转角,贴靠着一幢荒废的建筑物前进。柯提文已经穿过街道,正走进一家酒吧——“利欧酒吧”,这家糟得使克莱的店在相比之下像是四星级。几年前柏恩曾到过这家店几次,但不喜欢那种气氛。在“利欧酒吧”里,人很可能在一阵慌乱中丢了性命。
  该死。他没有办法跟着柯提文进去而不被认出来,因为在昏暗的室内他必须摘下眼镜。柏恩挫折地看看四周。
  不到一分钟后,他已经有了一顶脏兮兮的帽子,是他从一个大摇大摆的十几岁小孩那里买来的,价钱是新的两倍。这仍然算不上什么伪装,不过也只能这样了。
  他穿过街道,当酒吧的门被两个粗壮的码头工人推开时,他退向一边,在门还没关上之前闪了进去,并立刻伸手摘掉眼镜,为了看得清楚,也为了利用手来遮住脸,他没有看任何人,便走向左边,并且在最靠近角落的桌子旁坐下。“利欧酒吧”里没有任何窗户,几个光秃秃的小灯泡从天花板上垂下来,吧台上还有一些灯,是由酒保控制。酒保看起来甚至比他记得的那一个更猥琐。
  柏恩的屁股还没坐定,一个表情阴沉的小男孩便出现在他旁边。“喝东西吗?”
  “啤酒。”他不希望让那个小男孩记得他,所以他只简单地说了这两个字,眼皮甚至连抬也不抬。他也克制住自己想到处看看的冲动,只是慵懒地坐在椅子上,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像是昏昏欲睡或是喝了药的样子。
  小男孩送来了啤酒。柏恩将钱放在桌上,小男孩灵活
  的手指立刻让它消失丁。 。
  玻璃杯可能一个星期都没洗了。柏恩喝了一口,想像着酒精会杀死所有的细菌。他变换着各种姿势,直到他弯着腰,手肘支撑在桌止,头向前垂,帽子遮住他的脸。他慢慢地转动眼睛,想看清屋里的动静。
  大约有十五个,也许二十个人,半数的人站在吧台前。没有人在注意他。谈话的内容是一般的鬼扯,国度和语言会改变,但鬼扯永远不会变。酒保身后架子上的一架收音机大声播放着巴西的摇滚乐。唱得烂透了,但没有人在乎。
  柯提文坐在最后一张桌子旁,背对着门。愚蠢的举动。然后,柏恩认出了桌旁的另一个人,了解柯提文对于自2坐在那里,确实别无选择。杜雷蒙有很好的理由自动背墙而坐。
  杜雷蒙是个残酷的杀手。他以受雇杀人而著称,而且严尽可能地残忍为乐趣。如果杜雷蒙就是柯提文私自想雇佣的人,那么他比柏恩原先所想的凶狠了许多。柯提文计划怎么样呢?让每个人死在丛林里,而自己拥有——什么呢?也许是黄金。但是黄金很重,一个人不可能带走足够值得这个行程的黄金;不只如此,柯提文自己也无法办到,这人对热带丛林一无所知。一三过,杜雷蒙清楚。他经常消失在河的上游,也许是为了躲避其他的杀手,或是法律。也许柯提文笨得以为他可以雇杜雷蒙做肮脏的勾当,然后在自己杀掉杜雷蒙之前,让姓杜的领着他带着战利品走出丛林。杜雷蒙八成也在计划着相同的事,只不过最后死的换了个人。
  这使得情况变得比柏恩预期的严重很多,而拘谨、正经的薛小姐更是麻烦大了。该死,她怎么会和像柯提文这样的混球扯在一起呢?当然是由于她哥哥。那个人是不是不在乎让他妹妹身处险境?显然是的,因为他丝毫没有感觉到柯提文一直在做双面人。姓薛的以为他自己是个合伙人,其实只是个肉包子。
  柏恩再次想抽身,但他知道他不会,然后他想到抛下柯提文和姓薛的,他和那个妹妹自己去。但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第一,他不想将钱投入一个报酬可能不像他期望般庞大的计划里;第二,她可能不会同意。她似乎没有被他的魅力征服。
  他也没有想过要展现他的魅力。他故意表现得粗俗无礼。现在,她必须克服对他的厌恶,因为他们必须合作以便能活着回来。
  看到了想看的以后,他喝掉啤酒,擦擦嘴站起来时,顺手把太阳眼镜戴上。他像进来时那般从容地离开,没有人注意到他。
  杜雷蒙的出现不仅意味着他必须更加提高警觉,更应注意婕安的安全,他原先计划要雇用的人也会拒绝和杜雷蒙同行。现在他必须雇用比较不可靠的帮手,而那将会增加危险的程度,’这些帮手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会陷入危险中。如果柯提文找的真的是黄金,他会需要额外的人力将它们拖出内地,这笔钱当中的一小部分就会让他们快乐,一旦杜雷蒙带着黄金出来,帮手们就可能被牺牲掉了。这是常有的事。
  他越过狭小的街道,绕过转角,走到车边。像平时一样,它被一群小孩围住了。他将小孩赶开,上了车。虽然摇下车窗,铁皮车顶上仍聚积丁热气,但他已在热带地区待得够久甚至不注意到它的存在。他在那里坐了几分钟,试着想将这些片段拼凑在一起,汗水沿着他的背淌下。
  他和两个姓薛的是三个处境最危险的人。他们到达那个地点后——假设真有此地——柯提文便会行动。如果他们没有发现任何东西,那么就不会有任何的危险。
  不管他怎么看,这都是一个双重的赌局。
  但是,他喜欢双重的赌局。他并不是为了过朝九晚五的日子而选择这样的生活。以往除了不让黛莎的床单凉掉外,他没有其他事可以做;现在,他要让薛婕安热起来。看起来,这是个大挑战。  第四章  那晚婕安很早便回到旅馆房间,留下瑞克和柯提文两个人在休息室里喝酒。她的神经绷得紧紧的,她不信任柯提文或是他们请来带路的人,但柯提文是出钱的人,所以她必须和他同行。终止这次行动的诱惑现在变得更强了,但内心深处她又希望能继续下去,她都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如果他们能上路,那么想终止也太迟了,而她也可以忘掉这念头,专注于手边的工作——找到石城。
  独处是一种解脱。打开房门时,她可以感觉到脸上肌肉一松,她不需要再掩饰自己的反应,防卫每句话、每个表情。
  她打开灯,转身扣上门上的铁链。
  “不用麻烦了,”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呆上一整夜。”“除非你要我
  她跳起来,转过身,机械地扬起手,举起皮包往侵入者打去,虽然这一刹那间她已经认出了对方。路柏恩!奇怪的是只见过他一次,她便认得他的声音。他正从房间另一头的椅子上站起来走向她,黝黑的脸上带着笑容。
  “哇,甜心,你可以用那东西把人打得很惨。”
  低沉的声音温暖,又带着揶揄。婕安抬头看着他懒洋洋的蓝眼睛,怒意渐渐升起,她不假思索,毫不迟疑地像个投手般将皮包甩出去,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头侧。他歪向墙边,脸上满是惊讶。
  “这一下是为了你吓到我。”她很快地说道。并且扬起手,准备再给他一击。“你到底在这里做什么?”砰! “你闯进我的房间!”砰!
  他举起一只手保护头,但第二下是打在他肋骨上。他叫了一声,稳住自己,转身面向她,但却来不及躲过全力打在他胸膛的第三击,让他嘀咕了一声。他像蛇般快速伸出手,抓住带子,将皮包拉过来,同时将她拉向前。皮包在他的右手,他的左手则像钢索般圈住她的手腕,使她全身贴着他。“老天!”他不敢置信地说道。“你的皮包攻击可以得奖牌了。我还担心着要照顾你,看来需要保护的人是我。”
  婕安不觉得他的话有趣。她把双手放在他的胸前,用力一推,但他没有移动半步。她手掌下的肌肉如岩石般坚硬。“放开我。”她叫着。
  他没有照她说的做,反而笑了起来着她太阳穴旁的发丝。“喔,喔!”
  “不要对我喔喔!”
  “你要我对你怎样?”温暖的气息吹拂
  婕安做了个深呼吸,硬生生地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她非常清楚地说:“如果你不立刻放开我,我会非常用力咬你。” .
  圈住她手腕的手放松了。他低头对着她微笑,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如果我们两个都脱得光光的,我可能不介意你咬我。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我让步。”
  她向后退,拉平衣服,然后伸手到头上摸索着乱掉的头发。令她惊讶的是,一切都和她走进房门时一样整齐。“你看起来很好……’他说道,仍然笑着。“lEaSt.端庄。我的确是让你给耍了!”他开始大笑。
  她转身打开门。“出去。”
  他越过她,将手放在门上,砰地一声关上它还不到时候,甜心。我们需要谈谈。” ?
  “我看不出为什么有这需要?”
  她酸刻的语气让他眼里燃起火花。他靠近她,呼出的气息热热的,带有不好闻的威士忌的味道。 “远离这个门。,’他低低地说道。“柯提文或你哥哥可能会上来,而我不想让他们任何一个听到我们说的话。他们的房间在你隔壁吗?’’ ,
  婕安静静地打量他,第一次注意到那双蓝眼睛里的精明,尽管呼吸里有威士忌的味道,但他是清醒的,而且有极佳的自制力。同时,他的话清楚地表示他不信任另外那两个人,这是他非常聪明的地方。她立刻发现自己低估了他,但那并不表示她现在信任他了。? 不过,她仍回答了他的问题。“不。瑞克在往下的第二间,柯提文在走廊对面。”
  下艮好。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让我们打开电视机,而且离开门边。”
  他说完就做,走到电视机旁,将它打开。急促的葡萄牙语立刻充斥整个房间。然后他舒服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抬起穿着靴子的脚,放到床上,并且交叉起来。
  她把它们推开。“脚离我的床远一点。”
  她以为他又要笑了,但是,他不但没笑,反而说:“是,夫人。,’用一种温驯得令人可疑的语调。
  她在床上坐F。“好吧,你想谈什么?”
  有一会儿的时间,他没有答话。她看出他慵懒而带着兴趣的眼神,看看她,看看床。他丝毫没有打算掩饰什么,也不在乎她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婕安毫无反应。
  他的嘴角感兴趣地动了一下,双手交叉,放到后脑勺。她无法不去注意到他嘴唇的形状有多好,宽大、线条清晰,双唇有性感的弯弧。他一副无赖相,头发散乱,下巴胡子也该刮了,衣服看起来好像从未见过熨斗长什么样,也许是真的没有。他轻便的卡其布长裤塞进脏兮兮的靴子,而沾上汗渍的白衬衫则松垮地垂在长裤外面,一顶更脏的卡其帽则放在小桌上。
  但她记得他眼里那种冷冷地衡量着的眼神,知道在他摆出来的形象后有多么机警。这人非常清楚他在做什么。
  那并不表示她即将信任他,或是开始这次谈话。他别想引诱她说出她知道的事,而不透露任何他自己的事。
  他们之间的缄默保持了几分钟,但那似乎没让他觉得不舒适。如果有什么影响,也只是他眼里感觉有趣的兴味更浓了。
  “你不是个多嘴的人,是不是,甜心?”最后,他拉长了声音说道。
  “我应该是吗?”
  “那可能会让事情变得简单。我们摊牌吧!’’
  “你先说。”她有礼地说道。
  他又再次很快地闪过一抹笑意,但随即消退成严肃的表情,衬托着眼里感觉趣味的眼神:“柯提文是个骗子。”他率直地说道。“很久以前还在美国时我见过他几次。他不认识我,但我一向强调要将人分清楚,他是个讨人厌的人,而且一定不会对考古探险、照坟墓的相有兴趣。他和你哥哥一找到我为他们工作时,我便想到他们计划要非法侵占,假设真有那个地方,而且我们能找得到。”
  “真的有那个地方。”
  “那是你说的。你必须了解的是,甜心,知道有那个地方和找到它是完全两码子事。一旦到了内陆,要知道你确实的位置都相当吃力,没有任何地图或有经验的向导可以做到,辨认方位的工具也因雨林遮蔽了天空,派不上用场。”
  “我可以把大家带到那里。”
  “也许,我们会找到,我想我不介意看看那个考古地点有什么有趣的东西,而且由我来盯着柯提文和你哥哥也不会有问题。顺便提一下,你哥哥会怎么对待你?你想他会计划夺走你发现的东西吗?”
  婕安已经面对这个有关瑞克的事实很久了。“可能。”
  “他会为了这样而杀你吗?”
  听见这些话真的被大声地说出来,她喉头一紧,但这想法已经困扰她好几天了。“我不知道,我希望不会。不过……我不知道。”
  伽占哝了一声。“他可能认为你不会控告他,所以他不担心你。柯提文不一样,我今天跟踪他,就算我是天生的无赖吧!他和一个叫杜雷蒙的杀手碰面,而且雇用他加入我们,就我看来,柯提文并不打算让你、我或是你哥哥活着出来。”
  她可以终止这件事。这个想法在她心里跳跃,现在终止还不太晚。没有她就没有这场探险,虽然她不知道在柯捉文花了这么多钱后她再退出,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但她可能不会再有另一次机会找到安萨族和他们的石城,或是“女王之心”。甚至不会再有另一次机会证实父亲的理论,澄清他和自己的名声。她知道她可以找到这个地点。她有地图和准确的指示,是用密码写的,而且她已经把解码的方法牢牢记住了。即使柯提文找到地图,他也看不出究竟。
  路柏恩正紧盯着她。她握紧放在膝上的拳头,强迫自己平静地说:“还有其他的吗?”
  他转动了一下眼睛。“通常我请的都是诚实可靠的人,但他们不会参加有杜雷蒙在内的行程。我必须请一组不同的人,不像原先的那么可靠、能干,当然也没有那么诚实。带着我自己的人,我不担心柯提文会策划出任何事情来。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既然我们不能靠你哥哥,便是你和我来对抗其他的人。我们必须休战;甜心,你必须和我合作。”
  “为什么我该相信你?”
  他的嘴角扬起,露出嘲讽的微笑。“因为你能信任的只有我。现在我已经全说了,该你了。究竟我们要到那里找什么?”“一座失落的城市。”
  他不相信地看着她,然后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不要告诉我你是为了那些像花粉般传播的故事之一而来的。根据你听到的那些故事,内地有一千个失落的城市。你会以为一上河岸就能踢到骨头,但事情不是这样。……“这个故事是真的。”“什么原因让你这么确定?”“我父亲发现了这个城市。”“他带回任何的证明吗?”“他在尝试的过程中死了。”“所以你没有任何证据?”“那是我要去拿的东西。”她的声音里充满固执会找到证据,证明他是对的。”
  “或是在尝试的过程中送命。”
  “你不必去,路先生。但是我要。”
  “我要去,我要去。这比杂耍好玩多了。所以,你何不告诉我有关这个有名的失落的城市的故事。是哪一个?也许我听过。”
  “有可能。”她不情愿地说道。“你曾经听过安萨族或石城的故事吗?”
  他思索着,噘起唇,用手指轻拍。她的视线随着他的手指,逗留在他唇上,发现到自己的行为后,才把眼光移开,’他是故意这样做的吗?为了将她的注意力引到他嘴上?她不愿问他,但她不想看那邪恶又打趣的眼神是否再回到他眼里。
  “不能说听过。”他说道。 “你想告诉我有关它的事吗?”
  她很快地告诉他有关安萨族的传奇,那个女王,和她现在护卫着她爱人坟墓的那颗心。他开始看起来一副觉得百无聊赖的样子。
  “不只这样,”她说道。“我父亲也是个考古学家,用满腔的热情去调查古老传说,同时满足自己的好奇。他认为其他都只是传说,但安萨族不是。”
  “这故事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让他成为它的信徒?’’
  怒意在她的眼里闪过,但她压抑下来。如果她父亲自己的同事都不相信他,为什么一个从不认识他的人要相信呢?“你知道亚马逊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吗?’’她问道。他耸耸肩。“从丛林而得名的,我猜。……“不,丛林是因河而得名的。”“怎么一回事?”“一五四二年时,一群西班牙人出发到这条河探险。那时它还没有名字。有一个多明尼哥的修士——卡得叶跟着他们。这个修士有一本记录他们所见所闻的日志,很多是西班牙人带回欧洲的典型的故事——任人俯拾的黄金和宝藏。”
  “差不多都是这样,”路柏恩说道。勺口果他们找到了,看看他们对印加人做的事情。……
  “修士提到闪闪发光的白色城市,和铺着石头的道路。修士可能只是重复记录他所听到的,但是后来修士提到一件格格不入的事,和其他的故事都不一样。卡得叶说他们他们的可信度却犬打折扣。还有其他来源不同的故事加起来,使我父亲好奇。”
  “比如?”
  “他找到五个有关安萨族的不同版本的故事。他找不到他们之间有任何关联,但故事的片段却像拼图般彼此契合。有一个故事是有关于‘有翼的苍白恶魔’,也叫做‘来自水里的魔鬼’。不难想见苍白的西班牙人从他们的船里上岸的情形,白色的帆像翅膀般在风中啪啪作响。”
  “好吧,算你说得对。”他一脸无聊的样子。“那的确不难想像。”
  “‘绿海下的石城’显然是丛林里的一个城市,藏在密不见天日的树丛里——藏得让西班牙人找不到。”
  “这全都是一场有趣的心理游戏,甜心。你没有任何有力的证据吗?我想你是试着想证明修士的亚马逊人真的就是安萨族。”
  “我父亲偶然间看到了一份提到‘石城地图’的资料。他循着那份资料追查下去,发现了另一条线索。他花了三年的时间才真的找到那份地图。他请别人确认过,地图的年代可回溯到十七世纪,上面没有写国家,甚至没写是哪一洲,但是很详细。有地标和距离的记号。”
  他不相信地哼一声。“丛林里没有任何地标,植物将一切都吞没了。”
  她不理他。“地图上有‘女王之心’,而且标出了它的位置。”
  “所以你就认为‘女王之心’是一颗一直就在丛林里的大宝石,而地图会带你到那里去。”
  “是的。”她确定地说。我父亲已经把路线计划好,而且用密码记录下来了。”
  “就算你真的找到这个地方。我不是很相信它的存在。不过就算它是吧,那时你怎么办?”
  “照相、做成记录,将证据带回去。我父亲被称为疯子,他的声誉被这个推测毁了,我的也是。我要证明他是对的。我不在乎是不是真的有一颗护卫着坟墓的大宝石,我只想找到这座城市,证明安萨族存在。我喜欢我的工作,路先生,?但除非能澄清我父亲的声誉,否则我只是薛疯子的女儿,和他一样地疯狂。”
  “叫我柏恩。”他机械地说道,抚着下颚,考虑着种种悄况。“如果那里真有个失落的城市,但不是属于安萨族的,那怎么办?如果安萨族不是亚马逊人,而只是一个寻常的、与世隔绝的在几世纪前灭亡的印地安部落,又怎样?” ’
  “没关系。失落的城市就是失落的城市。”她必须努力才能使声音显得轻快有神。他懒洋洋的声调具有传染性。“我所必须做的,便是带回证据。”
  “你知道你好像在追逐一道彩虹。” ’
  她摇摇头。“我父亲做过精密的研究。他不是个寻宝者,他是个事实的追求者。” ‘
  “但柯提文下的赌注是要找到一笔黄金或是宝石。他是怎么加进来的?’’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叹口气。“瑞克拥有父亲所有的旧文件。我在他那里看这些文件时,无意间看到了安萨族的资料。我承认,我是如此地激动,所以藏不住——”“希望我当时在那里。”
  她没有让这句懒洋洋的评论使自己分神。“瑞克问我发现了什么,我便像个傻瓜般全说出来了。他从我手里把纸抢过去,但他看不懂上面的指示,因为那是用密码写的。那时他讽刺地问我怎么会以为可以找到宝藏,因为连看都看不懂。我告诉他我看得懂,因为父亲教过我密码,不过我拒绝告诉他上面说些什么。”
  “我打赌那一定让事情很有搞头。”
  他的说法让她微笑起来。“我试着要让我的几个同事对这计划有兴趣,但每个人都只是大笑。我看得出他们在想什么。他们拿我跟我父亲相提并论,一趟行程需要很多钱,我没有能力自己来,但我找不到支持者,即使是我工作的那个基金会——‘傅氏考古基金会’是最大的一个。他们也拍拍我的头,叫我走开。被大家拒绝后,我非常失望和沮丧,所以我打电话告诉瑞克走不成了。接下来,柯提文便加入,而我们就到这里来了。”
  ‘‘他们没有试着说服你把地图和指示给他们?”
  “当然有。,’她咬住下唇。“我不很确定,不过我想有人搜过我的房间。”
  “有可能是柯提文或某个他雇的人。他不喜欢自己做这工作。他拿到地图了吗?”
  “不,没有人找得到。”
  “你没有带在身边吗?”
  “当然没有,我不打算带着一张有四百年历史的地图。我把指示影印下来了。就像我逗的,它是用密码写的。”
  他喃喃地说了一些话。
  “什么?”她问他。
  “我说, ‘你一定以为自己是OO七’,他们不能读密码,而你又不愿意告诉他们,所以他们被迫带着你。”
  “没错。他们只会掠夺,而不会保存,而我父亲的声誉永远也不会得到澄清。”
  突然间他懒洋洋的样子不见了。他挺身坐直,眯起眼睛瞪着她。“那你到底打算怎样阻止他们?”
  她抱着肩。“我不知道,但我买了一把手枪。”
  他恶狠狠地诅咒了一声。“你以为那样就可以解决你的问题?老天!你买了一把手枪。什么型的?枪柄有珍珠“你知道怎么用吗?”
  “我知道。我是一个考古学家,而且工作地点不是在文明的地方。我不骗你,有一、两次我必须自己杀动物来吃,而且必须吓走一些不友善的生物,包括四条腿和两条腿的。”
  他怀疑地看着她的皮包。
  “不,不在这里。”她说道,对着他微笑。“而且,你别想骗我。你搜我房间时找到它了,所以你知道我有一把子枪,你知道它是什么样的,而且你知道它在哪里。”
  他回报她一个微笑,不否认这项指控。有这机会,他当然已经搜过她的房间了。“你有的内衣不错。”
  “很高兴你喜欢。你有没有试穿一下?”
  “没有,只是在脸上轻轻摩擦一下。”
  该死,也许他试穿过了。那副样子闪过她脑海,她的胃一紧。她仍然不想对他泄漏任何反应,但愈来愈难做到。他既邪恶,又看穿了一切,如此地有男人味,令她的神经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
  他在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睛微微放大,他轻轻地微笑着。有些反应是不能隐藏的。终于穿过了她的防卫,柏恩深觉满意。
  不过,有更重要的事得谈。“考虑一下。”他慢慢地说道。“你何不把密码背给我,我会找到这座失落的城市,如果它真的在那里。而你可以待在这里,远离危险。”
  她当着他的面大笑,也不打算保持礼貌。她双手交叉,抱住肚子,为这建议的荒谬而大笑不已。
  “我把它解释为不要。”
  “我甚至不知道你怎么能够正经八百地这样说。”她回答道,仍然咯咯地笑。“你认为我信任你吗?”
  “你会学会的。”他愉快地说。 “毕竟,你坚持要去,我们会共用一个帐篷。你很快就会知道你可以在很多方面信任我。就说一件事吧,我绝不会让你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甜心。”  第五章  她从床上弹起来,重新燃起的怒气使她忘了自制。“共用一个帐篷!”她半喊着说道。“和你?”
  “嘘!”他朝门做了个手势。“外边走廊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听得见你的声音。”他隐藏住对她这种反应的满足感,因为如果她看见了,她会再度收敛起来。刚才她确实用冰冷的神态骗过了他。在她开始用皮包打他之前,他在她脸上看到的是如火山爆发般的愤怒,让他整个身体因兴奋而紧绷。就像现在他再度突破她的自制一样。“我不在乎他们在娱乐室里是不是能听到。,’“是有这个可能。冷静下来,甜心。……她放低声音,生气地低低说道:“我不要和任何人共用一个帐篷,当然更不要和你!’’
  “我想那是唯一不让杜雷蒙打扰你的方法。,’
  “我很感激你的英勇,路先生,但你这小把戏唬不了我。”
  该死,她不赞成这么做。不过现在说这话还算早,而且他喜欢这游戏。他肆无忌惮地对她笑笑。“值得广试。……
  “我会握着枪睡觉。,’她告诉他。
  “那很好,因为有关杜雷蒙的事,我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在进去的路上,你可能够安全,因为柯提文不想让杜雷蒙伤害了你,但我们一找到那个地方——如果找得到,你最好和我待在一起,好吗?”
  “好!”
  对她的附和,他看起来吃了一惊。“什么?没有异议?你最好小心,否则我可能会开始以为你喜欢我。”
  婕安讽刺地对他甜甜一笑。“我想我可以阻止这件事发生。我不希望你错得这么厉害。”
  他发出一声低沉、欣赏的笑声,站起来。他的靠近立刻让她感到有压迫感。她想退后一步,但床就在她后面。他注意到这个动作,靠得甚至更近了,近得让她可以感觉到他结实的身体散发出来的热气。
  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站在那里,身体轻碰着她。她可以感觉到他投在她脸上的眼光,但她拒绝向上看。因为她不想看到他遐思的表情,也因为不想让他看到她自己自然的反应。他的热气包围着她,让她变得迷迷糊糊、浑身无力。她不知道他是这么地高大,一定超过六叹,而她已经知道他全身都是肌肉。在床上,他可以淹没一个女人。
  不。她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很惊讶这种想法竟然会溜进她的脑子里。她不去想他在床上的事情。
  “婕安,”他用一种温柔、哄骗的声音叫她的名字。“抬头看我。”
  她吞了一口口水。“不。”
  又一声低沉的笑声从他胸膛里发出来。“固执。”他的左手滑进她垂在脑后的头发里,轻轻地拉,逼她仰起脸。她看见他的眼睛,热切地闪着光,所有嬉笑不恭的神态都不见了。然后他低下头,嘴唇坚定地覆上她的。
  她颤抖了一下,然后非常安静地站着,闭起眼。一阵突来的欢愉不知不觉地攫住了她。她以为自己能承受得住,这样就好,但却发现自己正被诱向他刺探的舌尖张开双唇。一个念头掠过她脑海,她真的太低估他勾引人的技巧了。他的嘴尝起来很干净,有威士忌的味道;他的唇很?结实,但在她唇上移动却又非常温柔。她可以不为所动的抵抗强迫,。但强迫不是他所用的方法。他用轻轻的、温柔流连的吻来诱惑;用她只看见一眼,便被他控制住的激情来勾引她;用他的温热和强壮迷惑她,邀请她靠着他。
  喔,天啊!他真危险。
  她握紧拳头,让指甲深陷进掌心里,用内在的力量去抗拒。她没有张开嘴,但她非常想。她在这种紧绷的状态中,颤抖起来。
  在一次缠绵得几乎击溃她决心的吻后,他抬起头,自己结束了这场折磨。“甜心,”他喃喃地说道;拇指轻轻摩擦她的下唇。然后他好蓝、好蓝的眼腈和她的眼光相遇,看起来他很满意自己所见到的一切。
  “我终将拥有你。”他懒洋洋地说道。“我离开后,务必要关上门。”
  但当他向门口走去时,她只是站在那里,试着控制自己。他停下来,对着她扬起眉,然后回头朝她走了一步,丽婕安已经恢复常态了,她朝他警告地眯起眼睛。他大笑,扬起手,轻轻做个敬礼的姿势,然后什么也没说地离开}。一份令她欣赏的自制力。一分钟后,她走到门边,顺从地闩上门,挂上铁链。然后她在他刚坐过的椅子上坐下来,试着将凌乱的思绪整理出头绪。然而,思考是件困难的事,她所希望的只是去感觉、去沉溺在他所挑起的感官刺激中。
  为什么他不能就像他最初看起来的那样,只是一个游手好闲、声名狼藉,嗜好威士忌的向导?她可以很容易地拒绝那个男人,但今晚她所见到的这个人——真实的他——又另当别论丁。撇开性方面的急躁不说,他很迷人,而或许那就是他魅力的一部分,她以前从未见过像路柏恩这样对自己的性欲感到十分自在的人。更糟的是,他聪明又坚强,立刻看出柯提文不是什么好东西;很不幸地,他也看出了他能多么轻易地穿透她的防卫,而且残忍地将这当成一种乐趣。
  她一定是个呆瓜,才会愿意花两个月或是更久的时间,和他在一起。她帮自己准备了避孕药,并不是因为她期望能有段韵事,而是因为这是一种常识,也是一种基本的自我保护。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在一个置身异国、处于不文明环境里的女人身上。她会保持警戒,试着保护自己,但无情的现实告诉她最坏的事也可能发生。而对抗路柏恩更是困难,因为她也必须对抗自己。如果他做爱像他接吻一样,女人会因欢愉而死去。?
  如果她继续坚持下去,也可能因其他原因而送命,杜雷蒙的出现让这次的行程比先前更危险。但她已投身进来了,她不能现在停止。如果这将危及到她的性命,她愿意冒这个险,因为这是一个她可以证明教授是对的,?也可以重振自己事业的机会。
  她要找到安萨族的城市。尽管其他人——柯提文和瑞克——是为了女王宝石的诱惑而加入的,但她希望它并不存在。它吸引许多人来找安萨族,但如果宝石真的存在,将使他们陷入由柯提文和他的党羽所构成的危险中。如果她幸运,她会只找到城市。?
  然而她非常担心“女王之心”是真的。教授也这么认为。他写出他怀歼那是一颗巨大的红宝石,因为巴西出产有色的宝石矿。它仍会在那里,原封未动、无法破坏,也许是世上这种罕见的宝石中最大的一颗。
  红宝石的质地并不好,因为缺陷使得它们呈现红色,但罕见的颜色使它们非常有价值。教授感兴趣的不是“女王之心”本身,而是它所证明的事情。考古的发现物属于它们所在地的国家,而不是发现的人,它们对他而言,不代表任何财富,只是一种证明。如果“女王之心”被发现,巴西政府会非常高兴。
  她没有把全部有关女王的事告诉柏恩,因为如果他知道它存在的可能性有多大,他可能会拒绝让他们置身危险之中。眼前也只能这样,他认为他们会在丛林里找上几个月,而什么也找不到——没有女王,没有危险。
  但教授找到了另一张地图,比十七世纪的那张更加详细,那便是他所记下的,真正的指示的由来。他从未失去专业上竞争的精神,和伴随而来的轻微的偏执狂,所以他用自己设计的密码写下这段指示。婕安的眼里盈满泪水。她可以想像得出,他用密码写下这些资料时,因为想压抑住激动和狂喜而颤抖的情景。他找到的最后一张地图——一张有精确的经纬度和公里数的地图——是一九一六年的一位探险家所画的。他曾深入雨林,而且发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废墟——一个足以和印加遗迹相提并论的城市,有一个似乎深嵌在石崖里的皇宫。探险家活着出了丛林,却染上疟疾。他死前发着高热,喃喃地说着看见一“墓碑上的心”,每个人都把它当成是他自己死亡的预示——一个可怜、但不难解释的预言。
  她父亲确定那个探险家遇上了隐藏的安萨族之城,而且看见了那颗巨大的红宝石,但为了某种理由,无法拿走那颗宝石。读过他的资料后,婕安也确定是如此。
  她曾认为她能够保护那个地方,但现在她不确定了,就像柏恩说的,情况改变了。现在胜算是落在柯提文手中。想到那个地方遭到掠夺,令她愤怒得发抖。他们离开美国前,她曾强调地告诉瑞克,法律禁止偷窃古物,但各国为了防止窃夺,常会提供赏金给发现的人。他耸耸肩,不理会她的顾虑,漫不经心地发誓说他无意拿那颗宝石。当你可以合法由它弄到钱时,何必麻烦呢?
  而她对事情的各个角度却都清楚得很。如果有个契约保证会付他更多的钱,又何必将就那笔赏金?她不认为瑞克有那种契约,但她确定柯提文有。她对他的看法并没有随着认识而改善,反而每况愈下,他太圆滑了,太……冷漠了。她毫无困难地相信柏恩所告诉她有关于他的事情。
  她必须完成这件事,为了她父亲,也为了她自己。但万一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她不会让柯提文在谋杀与窃夺之
  后,逍遥法外。窃夺比谋杀更使她愤怒。
  她利落地拿出笔和纸,开始写起来。二十分钟后,她将两个信封封起来时,有种胜利的感觉。她将其中一封写上旅馆经理的名字,另一封则写上她在美国的一位同事的地址。她会私底下把两封信交给经理,告诉他如果她没有亲自来拿她的东西,请他打开给他的那封信,并且立刻将另一封信寄出去。两封信里,她都大概地通述了一下情况。巴西政府可能不会因为她的叙述而查遍所有的旅馆,但她希望他们至少能调查一下像“女王之心”这么有价值的东西。为了更进一步确定有关安萨族和她父亲的事被大家知道,她希望她的信和她的死,能引起足够的兴趣,让她的同事们愿意调查安萨族的事。这只是个希望,但在做过这项努力后,她觉得好多了。
  她考虑过利用这些信当保障,一到那个地点,便告诉瑞克和柯提文,然后又想到柯提文或许就不会回来拿东西了。旅馆经理会以为他们全都死在内陆,如果他真的打开信,也太晚了。柯提文恐怕已经离开这个国家。,
  她必须把她预做的安排保留下来,也将手枪放在贴身的地方,这是她所能做到的最大努力。她感到害怕,但只有傻瓜才不怕。至少柏恩也会随时睁大眼睛,在性方面她不能信任他,但她认为可以相信他会试着让她安全。毕竟,他的脑袋也有不保之虞。’婕安问。她正站在甲板上,“两个星期左右。”柏恩看也不看她地回答。他的注意力正在他们后一批补给品的装载上。?
  想到有两星期要留在船上,她在心里呻吟起来,但她没有抱怨,因为那于事无补。船是将补给品带到他们步行起点的唯一方法。
  “回来只要花一半时间,”他说道。“我们会顺流而下,而不是逆流而上,这是一点;另外,我们不用将所有的补给品带出来,重量会轻一点。”
  连杜雷蒙在内,他们共请了八个人。另外的七个是柏恩雇的:五个巴西人,两个印地安人。两个印地安人正一人一艘船,静静地分配重量,让两艘船负重平均。柏恩将时间平均分配在两艘船上,太阳眼镜遮住了他的眼睛,但他什么也没遗漏。他清楚地知道每项物品在哪里、数量有多少、可以维持多久。如果真发生这种事,他想,他最大的麻烦是婕安,但即使他必须像野猪似地把她绑起来,他也会把她带出来。
  今天早上她到码头来,准备离开。这是自从两天前离开她的旅馆房间后,他第一次看见她。她把及肩的头发束起来,在明亮的阳光下,头发像貂皮一样地闪着光泽。“把帽子戴上。”他机械地说道。他自己则什么也没戴,因为他不想让杜雷蒙有机会认出他在酒馆的那副样子。他非常喜欢那顶卡其帽,并且把它带来了,但现在如果太阳太大,他会戴上他常戴的那顶棒球帽。
  她照他的话做。他喜欢她穿着坚挺的帆布长裤和短袖白衬衫的样子,配上紧贴的呢帽,她看起来利落而不拖泥带水,她的经验表现在她的每个动作上。帆布长裤也将她浑圆的臀部线条显示出来。他在心里对自己吹了声口哨。她将睡在他旁边的甲板上两个星期,这两个星期中,每晚都将是一场诱惑,但也只是如此而已。去他的,旁边还睡着四个人。
  “你觉得我们的杜雷蒙如何?”他低低地问道。
  她将一阵战栗的感觉压抑下来。“如果他没有把我们全杀了,算我们幸运。”
  杜雷蒙比柏恩矮了几时,但可能比他重了三十磅以上。他穿着衬衫,袖子卷起来,斗大的汗珠从胳肢窝直滴到腰际。巨大肩膀上的头,看起来显得太小,头骨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凌乱的,像是属于动物而非人类的毛发。他的眉骨像原始人一样突出,但眉毛却稀淡得几乎不存在。深陷的小眼睛卑微又狡猾,胡子没刮,牙齿焦黄,门牙像大猩猩一样突出。看着他时,她无法不因嫌恶与恐惧而觉得胃一阵翻搅。
  杜雷蒙没有在工作,虽然他应该是这些帮手之一。他靠着一根桅杆站着,交叉起硕大的手臂,不停地看婕安。柏恩先不管这件事,原因之一是,两艘船必须精确地平衡,而杜雷蒙可能故意搞砸;原因之二是,就让他使婕安不安吧,也许她会重新考虑共用一顶帐篷的事。
  薛瑞克在第二艘船上,懒洋洋地坐在船首,而柯提文则在甲板上走来走去,?就好像他正忙着指挥如何安放每一个装上船的箱子。柏恩厌恶地看了他们两人一眼,他知道太阳眼镜会将他的眼睛遮住。当他们沿河而上时,这两个人会大吃一惊。
  当每样东西都放好时,湿热的天气已经让他们被汗湿透了。婕安高兴地看着柯提文裤子上笔直的熨痕皱掉,她原本可以告诉他在热带熨衣服是没用的。?她想,瑞克和柯提文到上游的陆地时,两人都会不好过,因为他们都不习惯粗重的劳力工作,而他们必须像其他人一样,背着东西走过丛林。她让自己的体能保持在良好的状态,但她并不喜欢先前的几天。
  “就是这样。”柏恩用印地安话对他们两个说了一件事,而他们也低声地回答了他。他们一个在第一艘船,一个在第二艘,两个人都熟悉这条河。他将手放在婕安的手臂上,转向柯提文。“柯提文,你和薛瑞克乘第二艘船。婕安和我在第一艘。”
  “我已经计划要搭乘前面的船。”柯提文说道。
  “那样做行不通。你不知道要如何在河里航行,而我知道。”
  “我的意思是,让婕安和瑞克在第二艘船。”
  “不行。既然她是唯一知道我们要去哪里的人,她就必须和领航员在一起。”
  这是一个柯提文无法反驳的论点,但他不喜欢这样,呆在第二艘船影响他的价值。柏恩不希望婕安和杜雷蒙同船。她静静地走向第一艘船,终止了讨论。
  “我们要解开缆绳了。”柏恩不耐烦地说道。柯提文大步地走向第二艘船。,
  柏恩握住驾驶盘,发动引擎。这两艘船看起来不怎么样,但引擎是一流的,为了抵抗水流必须如此。引擎轰隆隆地响起来。两个印地安人解下绳子,丢到甲板上,然后敏捷地跟着跳上来。
  “告诉我,”柏恩一边熟练地将船驶出码头上乱成一堆的船只,一边对婕安说道。“我一直在想一件事:如果我们走尼果河,而不是亚马逊河,你能同样轻易地找到那个地方吗?”玛瑙斯其实位于尼果河边。尼果河黑色的河水在离此七英里之处,和黄色的亚马逊河汇合。
  她清清喉咙。
  他乘机看她一眼,她的表情让他低低地诅咒了一声。“老天,”他喃喃地说道。“你什么时候会说:‘喔,对了,路先生,我们必须走这里,而不是另外一条?”’
  她做了个四处看看的样子。“实际上……大概就是现在。”
  “如果我一点也不熟悉尼果河,那怎么办?”
  “你不是唯一一个会到处侦测的人。”她自在地说道。“我打听过你,你带人走尼果河和走亚马逊的次数差不多。”.
  “那么为何这之前你不说?”
  “为了摆脱任何可能介入的人。我有我的理由。”
  “是呀,缺乏信赖是第一个。”
  “你说对了。”
  他皱起眉头,但只是一下子而已。去他的,她一直领先他一步,竟有这种事。“我同意你的看法。”他说道。“这不只会让我们多占一分优势,也会比较舒适,因为没有蚊子。”
  “真的?为什么?”昆虫比较
  她已经有过在热带和黑云般的蚊群接触的经验。如果尼果河的蚊虫较少,她完全赞成走这条河。那在甲板上睡起来一定会比较舒服。?
  柏恩吹着口哨,操纵着驾驶盘。玛瑙斯在尼果河边,但直到今早他才想到走这条河。他原想往下游走七英里后,驶入亚马逊河,但两条河的上游流过的区域相近。而如果他们走尼果河,柏恩会占很大的优势。据他所知,杜雷蒙消失在河流上游时,一向是沿着亚马逊河,就他所能查到的消息看来,这个杀手对尼果河一无所知。任何小事都可能有所帮助。,
  总而言之,他觉得很高兴。他从裤子后面的口袋拿出棒球帽戴上。他们上路了,他们可能不会在丛林里发现任何值得偷的东西,所以不用担心柯提文和杜雷蒙,而薛婕安将有大约两个月的时间会和他在一起。他想像着当他们离开船的时候,她已经狂热地对待他,所以他们可以少带其中一个帐篷,因为已经不需要了。
  事实上,他高兴得伸出手,朝她屁股一拍,还轻轻地g,1J一把。不到半秒钟,她的鞋跟便狠狠地踢上他的小m。她对他咧嘴一笑,走到船头。
  §一天里,婕安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船头,在那里她可口9到一切。她敬畏地看着滚滚而逝的河水。尼果河是亚马逊河最大的支流。亚马逊河和支流共占了世界五分之一的淡水河,支流中有十条的水量都比密西西比河大。
  河流两岸有一排小屋,其中一些只是铁皮和木头的简陋组合。他们渐渐远离玛瑙斯,小屋的数目便愈来愈少,最后只偶尔看到一些散落的住家。
  热气变得令人窒息。最后她移到船篷下,但篷子却祛除不了湿意。
  三个巴西人正低低地交谈着,印地安人坐在离柏恩几叹远的甲板上。她的兴奋之情消退了,热意和船规律平稳的移动令她昏昏欲睡,但她不想睡。
  她脱下帽子扇风,但一会儿之后,这缓慢的动作却变得像催眠般,让她必须停止。
  她惺忪的睡眼移向柏恩,他稳稳地站在驾驶盘前,背对着她,双脚分开保持平衡,浓密的黑发垂过衣领,宽阔的肩膀将被汗湿透的衬衫绷得紧紧的。他的卡其裤展现出肌肉强而有力的双腿,也清楚地描摹出他结实的臀部。她对自己微微一笑。她欣赏结实、有肌肉的男性躯体,而柏恩是完美的,当然,是就美学上来讲。
  他仿佛具有透视力一般转过头,慢慢地、了解地、色迷迷地,对她使了个眼色。  第六章  柯提文很生气他们走“错’’了河,在无线电里咆哮着抗议。
  柏恩听了一会儿,厌烦地拿起麦克风说:“对不起,这是薛小姐说的,我们必须走这里。”他将一切全推到婕安头上。一会儿后,柯提文接受了抗议无效的事实,自动闭上嘴巴。
  天色还没暗,柏恩就将船驶进一个小河弯。“暴风雨。”他简洁地对婕安说道。“这是一个泊船的好地方,所以我们可能也就在这里过夜。暴风雨过后,天色很快就会暗了。”
  他们在巴西时,几乎每天下雨,所以这样的天气并不令人意外。婕安看着地平线上紫色的云渐渐聚集,缓缓靠近。现在引擎停下来,她可以听见隆隆的雷声。
  两艘船上的巴西人开始解开固定在船顶上的防水布。没有一艘船有密闭的船舱,只在货堆上方装一片简单的屋顶,除了一小块上厕所用的区域外,其余都是四面敞开。她原本以为防水布是为了挡西斜的太阳,但风开始刮起时,她看出了它们真正的用途。当防水布打开时,绑在甲板上的铁圈上,用来抵挡被风刮起的雨势;另外没风的一边则是敞开的。
  但暴风雨还没到,而婕安不想呆在昏暗的篷里。她走到外面和那些男人在一起。一个巴西人害羞地对她一笑,;盂安人派比,虽然她确定那不是他真正的名字。V£竺似乎无所谓,别人叫这名字时,他就回应。另一个印地安,》、罗吉,正在第二艘船上掌舵,船上载着乔奎和马丁,另:,因为热的关系,在暴风雨真正来临之前,没有人愿意躲到防水布后面。她看看另一艘船,看见船上的防备措施和他们的相同。大家都一样地呆在甲板上。瑞克6着脸,大声地说着话,可能自从离开玛瑙斯后,他就一直在喝十;雷声开始不断响起,现在近多了。突然刮起一阵微风;凉意令人心怡。她脱下帽子,让清风吹动头发。天空
  然后黑暗被闪电劈开,令人目眩的白光照亮幽暗的丛林。风停了,燠热、静止的空气中充满植物腐烂的味道。
  “来了。,’柏恩说道,他转身握住她的手臂。船开始在他们脚下晃动起来,他稳稳地抓住她。“到篷子下面。”
  一阵狂风吹到船上,气温急速下降,即使在篷后,婕
  安仍然开始发抖。河弯比开阔的河面平静得多?,但河水仍在船下翻腾不已。几滴粗大的雨点打在篷上,然后大雨倾盆而下。没有人讲话,在这样的嘈杂中,讲了也是白费力经历过数不清的类似情况后,每个人似乎都将这场暴风雨视为理所当然。派比冷静地蹲在角落里等着。巴西人找到舒适的凹洞,开始吸起烟来。柏恩坐在她旁边,将她拉靠到他结实温热的身上。?
  她想移开,但他的手臂一紧。她向上看,表示抗议。他低头看她,眼光沉稳,警告她安静坐着,刹那间,她了解其他人已经注意到他的行为了。柏恩已经表示了她是他的女人。她可能不同意,但实际上,她知道得很清楚,他正在为她提供一种保护。
  所以她坐在那里,靠在他身上,让他的温热帮她抵挡寒冷,而且,她竟然违反自己意愿地感觉到一种原始的、女性的满足。
  她灵光一闪,看出了一个团体中居于支配地位的男性有多么容易选择女性。他的支配地位让他成为她们最优先啪选择。在这个小团体中,柏恩确是支配一切的男性,而她是唯一的女性。他警告她当行程中唯一的女性要小心,警告得对。他本能地知道这是一种不易应付的处境,而她却被先进的教育和生活型态蒙蔽了对生活原始本质的认知。
  她将必须费一番功夫才能将他留在她帐篷外,因为情况强迫他们在一起,他似乎确定她无法长久地拒绝他,而且她必须承认,在这场古老的战争中,他可能占了上风。她必须对抗他——以及她自己,还有被挑起的感官本能。她的肉体被他强力地吸引,但心理上,她不想有段韵事,不想扯进感情里。她本身强壮又完整。韵事太麻烦了。
  不只这样。他是如此确定终将磨掉她的抗拒,引诱她
  和他发生关系,确定得他甚至不试着藏起这份信念。他的自信表现在每个自大、令人心跳停止的笑里,表现在他深邃的蓝眼睛中邪恶的光芒里。她的抗拒被他视为挑战,他的自信也同样地被她视为挑战,而且她的女性自尊立刻膨胀起来,准备一搏。他的一切都在说:“我将会得到你。……而她的心理直觉反应则是倔强地说:“喔,是吗?’,她天性中有一种强烈的竞争性.她喜欢赢,不论是玩牌或是抢好的停车位。她喜欢大部分的团队运动,而且酷爱橄榄球。勾引她对柏恩而言只是一场比赛,所以她也将以这样的态度加入——非赢不可。
  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严重地低估了他,但现在她已经知道他的斤两,绝不会再犯那种错。
  黑夜以令人吃惊的速度罩下,这一刻天还微亮,下一刻就不是了。无法穿越的丛林似乎更沉重地压靠着停在河边的船。各种声音开始响起,直到她怀疑为什么它们不用睡觉?
  装着电池的灯打开了。每艘船上各带有一个酒精炉,供给大家迅速简便的一餐,艾森负责他们船上的伙食,他将米、鱼、调味料混在一起,做出一盘得不了奖、但可以吃的食物。这将填饱肚子,给他们精力,此办便别无所求,当然顾不了味道的好坏或是上菜的优雅。
  之后,餐盘很快地被清洗干净收起来。吊床立刻架起,占据了甲板上大部分的空间。“这个是你的。,’柏恩指着最靠近他的一个吊床说道。实际上,他们是肩并肩地躺着,近得如果任何一方有意,可以握住对方的手,但婕安没这个意思。
  。她熟练地上了吊床,并且在她上方装了一个细长的蚊帐。虽然她必须承认这个晚上很奇妙地没什么蚊虫,但说不定有一只迷路的小虫就在那里等着跳到她曳上,她不愿有这种机会。蚊帐是她自己的安全保障。
  柏恩躺上他自己的吊床。“打赌你认为自己很安全,是不是?”一会儿之后,他低声地说道。“有没有在吊床里睡过?”
  “当然。”她说道,而且对她所表达出来的不在乎和不耐烦觉得很高兴。就让他去想吧!他没有指明他说的是什么事,所以她觉得可以自由地自己做解释。她以前确实在吊床里睡过觉。
  这直接而不耐烦的反应让柏恩皱起眉。她的“当然”是什么意思?在考古探险历程中,有比他想像中更多的男女经验?有道理,长期相处下来,性腺活跃是人类的天,哇。
  但想到婕安躺在吊床里摇晃,而一个光着屁股的考古学家叠在她身上,令人不快,事实上,他非常不喜欢。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而且一股奇怪的怒意在他小腹燃起。这个难以置信的感觉显现出他正在嫉妒,但他立刻否定这个想法。真荒谬,他以前从未嫉妒过任何女人,他当然不会嫉妒薛婕安。她甚至不是他喜欢的那一型。她主要的吸引力就在于她是现在他唯一能接触到的女人,还有他必须表现得让她清楚只要他想,他可以随时要她的那股几乎无法抗拒的冲动。他所要做的,便是降低这种狂热。他伸手推推她的吊床“在哪里?”“什么在哪里?”她从浅睡中醒来,喃喃地说道。“在哪里的吊床上?”.“喔,在我的阳台上。”婕安知道在黑暗中他看不见她,她露出胜利地一笑。她的确在阳台上有张吊床,而且,有时她会在那里午睡。
  他躺在自己的吊床上,身体渐渐热起来。他想像中瘦巴巴的考古学家变成一个时髦的西岸男子,衣月艮全是名牌。阳台上!公开的场合!老天,连他都没有在公开的场合做过。他无法相信他对她的第一印象如此偏差。他了解女人,能轻易地读出她们的心思,但婕安一直令他迷惑。在她旅馆房间的那晚,当他吻她时,他感觉得到她被挑动了,但她拒绝张开嘴回吻他。这样的自制令他不解,为什么有人要拒绝快乐?
  虽然她的吊床只离开他几时,但他看不清楚她的脸,不过她动也不动地躺着,表示她睡着了。该死,她怎么能在告诉他在阳台上和别人好过后,就这样睡着了?现在他该怎样入睡?
  他无法不想吊床的事,但想像中时鬃的西岸男子消失了,换上他自己。他不断地抚摸她、紧抱住她,于是知道她的肌肉有多么地结实、光滑。他轻易地便可想见她纤细的身体裸露着,当他进入她时,她的胸部因兴奋而高耸。
  他醒着躺了很久,皱着眉头,不舒服地变换着姿势。远方又有另一个暴风雨形成。他听了一会儿雷声,等着看是不是要移进篷里,但它在远处掠过了。一度他听见船§扰地进行着。‘
  这个插曲让他将心思从婕安身上移开。他打了个Dq尤终于睡着了。
  有猴子的叫声使大家无法睡过黎明。第一声叫声一起,婕安便猛地坐起,挥去身上风般的蚊帐,转身面对她确信即将来临的攻击。柏尽在她身边咒骂了一声,将两脚垂到甲板上,但一点警戒的迹象也没有。
  婕安做出最初的反应后,立刻知道这阵嘈杂的由来。她读过有关吼猿的书,但不知道它们早上建立领域的声音这么大。吼猿很快地散开来,听起来就像是好几千人工起尖叫。她对自己的惊吓感到不好意思,虽然她很快地看了隔壁的那艘船一眼,发现瑞克和柯提文都站了起来。从他们的表情里,她看得出他们仍然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吓到你了?”柏恩说道,用手揉着脸,打着呵欠。
  对这件事撒谎没什么意义。“我的魂几乎飞出来。”她承认。“我无法相信有人能习惯,不过你们表现得仿佛声就和闹钟响差不多。”
  “基本上它是这样没错。你睡得怎样?”
  “比我想像得好,我一定是累了。”或者也许是她觉得睡在他旁边很安全。
  他像只瞌睡的老虎般伸懒腰,然后:—只手臂重重地搭将她转向东方。“看!”他早晨的声音比平常更
  她屏住呼吸。太阳是挂在珍珠色泽的天空中,一个发光的巨球,衬着树影黑色的轮廓。河面像深色玻璃般的平静。几片迷蒙的云似挂在树梢上,就像是世界形成过程中,制造出来的蒸气的最后遗迹。时间的最初便是这种感觉,被留在这大自然仍主宰一切的河上。
  柏恩把她留在那里,自己则迷失在晨光中,开始指挥一切。
  早餐是咖啡、煎蛋、培根和吐司,想到他们所在的地方,这餐正常得有点荒谬。在柏恩有效的监督下,从准备、用餐到收拾好,花了不到四十五分钟。当她还在想怎么可能时,他们已经出了河湾,回到河流中。
  昨天一天让她知道船上没有什么事好做的,但是新奇感让她不觉得无聊。不过,她预期第二天会无聊,然而却不,河两岸是高大茂密、绵延不绝的绿色植物。偶尔她会看见一只色彩鲜艳的鹦鹉从这根树枝飞到那根,偶尔一朵绚烂的兰花或是一些其他的花会吸引住她的注意力,大部分时候,除了无止境的丛林外,没有什么东西可看。而她仍被大自然的繁复所迷惑。
  突然一只淡水海豚在船边跳起来,吓到了她。她高兴地惊呼一声,跪了下来。
  柏恩将驾驶盘交给派比,来到她身边坐下,看着她的表情微笑。现在她看见了,它们总共有好几只,毫不费力地沿着船边嬉戏追逐,藏进水里,又跳出来,好像在和船玩。她将手肘靠在船舷上,身体向前靠,以便看得更清楚。一只大手立刻抓住她的腰带,将她拉回来。
  “坐下。”他命令她。“接下来的几个星期你会看见一大堆的海豚,不值得你靠到船外去。河里满是会攻击人的鱼。”。
  她坐下来,因为这是一个普通常识。他伸出一条腿,用穿靴子的脚抵住V型船首的另一边。
  “不要想用食人鱼来吓我。”她温和地说道。“你知道,我也知道,我可以下去游泳,而且很安全。”
  他笑了,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许多刚到亚马逊盆地的人非常恐惧食人鱼,以为如果他们将脚趾放进水里,就会被咬掉。但婕安知道吸引食人鱼的是血,如果你没有流血,你可以在水里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要把你捞起来很麻烦。”他说道。
  “这还差不多。”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仰起头吐气。他脸上有一种纯然满足的表情。“我爱死这条河了。”他说着将双臂大大地张开,然后让它们搁在船的两侧。她注意到他这个动作很“凑巧”地将她带进他的怀里。“亚马逊河一直是项挑战。你必须读得懂它的水流。河上的一场暴风雨可能和开阔海面上的暴风雨一样猛烈。但这条几近完美,棒透了的水,几乎和蒸馏过的一样纯净。”
  他的狂热并不是装出来的。她放松自己,欣赏海豚在船边戏水。
  “河里仍然是高水位,”柏恩说道。“否则你会看到更多。水位低的时候,它们显然比较集中。”
  “什么时候是低水位?”
  ‘‘雨季结束了,所以水位已?经开始降低,但最低的时间在十月左右开始,一直到年底。土著最喜欢这个季节,因为渔获量好得多。从现在开始直到下次雨季,水位会降低大约二十英叹。这地区将只有白沙。’’
  一只有着鲜艳黄蓝羽毛、长尾巴的金刚鹦鹉,在高高的棕榈树间飞翔。一只雪白的白鹭莺静静地站着,等着早餐游过。光线如此清晰,空气如此新鲜,几乎令人心痛。
  “这里可能是天堂。”她说道。
  “对动植物而言是的,对人类而言却是艰难的环境。但我来过这条河这么多次,没有一次是相同的。亚马逊河也是。我猜那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后我还在这里的原因。”
  她好奇地看着他。“你在巴西多久了?”
  “十五年。从我二十岁开始,我跳上一艘货轮,在玛瑙斯下船。唯一能找到的工作便是帮助一个向导。这种生活适合我,从那以后我一直在做这种工作。”
  她想着他说的话,一个二十岁的人跳上货轮做什么?“你在货轮上做什么?用省钱的方法看世界?”
  “有点类似。”他的声音平稳,但她没有被瞒过。他开始用手指轻拂她的肩膀,她对他皱起眉头,身体向前避开。他耸耸肩,好像这个小插曲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说道。“高中一毕业我就溜了。家没什么不好,但变化不够。”“你家在哪里?南方某处?”
  “阿拉巴马。现在仍然是家,永远都会是。”
  “显然是。”风将一绺头发吹到她脸上,她伸手拂开,对他微笑。“在巴西十五年,但你仍然有南方的口音。”
  “就像派比说的,我就是我。你呢?你称为家的是什么地方?”
  “洛杉矶。我是罕有的品种,土生土长的加州人。”
  “你怎么会当考古学家?那有点像我这行,不是常见的行业。”,
  “我父亲是考古学教授,所以它是跟着我一起长大的。也许是遗传,但是我从没想过要做其他的事。这很有趣。”
  他看起来很怀疑。
  船只平稳地划过水面。他们经过了一群其他的船只,大部分是各种大小的独木舟,但也有些是机动船。水位高时,所有的行程都是搭船的。他告诉她水位低时,土著如何捕捉红色的热带鱼——为这世界提供彩色的热带鱼类。但土著并没有获得很多的利润,大部分的钱是另一方拿走了。商人会一村一村用必需品换鱼,但换的价码极低,村民常是负债累累。
  她没有傻得放松对柏恩的防备,但她喜欢这样谈话,所以在天气开始热得令人不舒服时,她还在那里坐了很久。终于她再也无法忍受了,于是走到舱顶下,用箱子做了个舒适的座位,将自己安顿下来。柏恩从派比手里接过驾驶盘。婕安懒洋洋地想,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她所有的麻烦都在第二艘船上。她并没有转头看,但想到它就在后面,不禁打了个冷颤。在船上的时间会是最安全的,因为一旦到了陆上,她就不会有任何离开瑞克、柯提文和杜雷蒙的时间。他们正利用这机会计划,或是他们已经各怀鬼胎?另外的人可能会加入柯提文的行动,或是会找方法告诉柏恩他们听到的一切?
  当风刮起,一阵快速移动的暴风雨出现在眼前时,他们正吃完午餐,几乎谈不上上路。柏恩立刻开始找地方停船,因为强烈暴风雨中的波浪足够将船掀翻。
  他看见一艘船已停在岸边,便将船往那边驶去。那里仍有足够的空间,但他掉转头,驶回河里。
  “你为什么这么做?”婕安出现在他身后,问他。们不该也把船栓住n
  “不停在那里。”
  “为什么?”
  他看了她一眼,
  “走私客。”他说道。将注意力移回正急速变坏的天气上。
  “你怎么知道?”她转身在那艘船还没从视野中消失前,再看它一眼。她看不出和他们离开港口后所看到的五十艘其他的船有什么不同。“凭经验。”“他们会真的对我们开枪吗?”“有可能。”他慢慢地说道。“船上有很多的走私客吗?”“够多了,甜心。最安全的方法就是不要和其他船在
  很多的走私客,那表示如果柯提文拿到了红宝石或其他艺术品,他将发现把这些违禁品运出这个国家,是件相当容易的事。她相信他也注意到这点了。
  闪电出现,一阵雨扫向他们。柏恩将手放在她肩上,将她转身向篷子。“到防水布后面抓紧。在我找到地方系船之前,会有点难捱。”
  既然她看不出在没有必要时把自己淋湿有何意义可言,便照他的话做了,找到掩护后,她紧抱住一根桅杆。乔吉紧抱住另一根,对她大叫了些什么,但在雨声雷声夹杂的情况下,她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船向前抛,然后令人担心地升高。就像泛舟一样,只不过她没有头盔,也没有救生衣,船上显然也没有这些设备。
  她并不害怕,暴风雨似乎不很强,浪也不很高,不足以构成真正的危险,不舒服,但也如此而已。当然,事情是相对的。如果她是在飞机上,而飞机就像船现在这样向前抛,她已经在祈祷了。
  几分钟后,她感觉船开始转向,慢慢驶向一个较有屏障的水域。船稳了下来,虽然雨声仍然让人无法正常地交谈。寒意让她手上起了鸡皮疙瘩。她抱住自己,缩拢膝盖,尽量保持身体的热气。
  派比和柏恩将船牢牢系住,钻进篷里,等待暴风雨过去。他们两个都湿得像是从河里跳出来的一样,柏恩将他滴水的黑头发从眼睛上拨开,走向婕安坐着的地方。他走近时,她看见他眼里放肆、兴奋的光芒。
  “开得好。”他提高声音说道,好让她能听得见。他脱下衬衫,丢在一边。乔吉丢了一条毛巾给他,他熟练地接住,先擦头发和脸,然后是肩膀和胸膛。这期间他一直就站在她面前,视线未曾离开过她。
  他裸露的上半身让她起了些邪念。他也知道。去他的,他正快乐地用嘲弄的表情看着她,等着抓她的失误。她故意看着他半藏在黑色胸毛间的乳头,而且舔舔嘴唇。她看见他小腹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紧绷,便带着嘲弄的笑抬头看他。
  “要帮我擦背吗?”
  这次他降低了音量,但他的唇形她看得很清楚。她微微一笑。“我确信你能够处理。”
  她暗地里压抑下一个叹息,想碰他的冲动几乎令人无法抗拒。他有那种刺激她分泌唾液的身体,强壮结实,没有赘肉。一个男人的身体,不是男孩的。肩膀厚实,胸膛上有黑色的胸毛,而且一直往下到小腹中央。他的皮肤光滑黝黑,健康得闪闪发亮。
  他拉起她的手,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毛巾放到她手上,然后转过背。她看着中间的深沟,看着随着他最细微的动作弯曲的肌肉。她不想碰到他裸露的肌肉,不想感觉他活生生的力量,那诱人的温热……是的,她想,非常渴望。她想将嘴压在那道充满魅力的沟上,用舌头舔它。如果她这么做,正合他意,但她付出的代价会比他付出的大。
  所以她让自己满足于利落地用毛巾擦过他的背,不让她的手碰到他的肌肤。“拿去。”“谢谢。”他转过身,在她旁边坐下,将毛巾挂在脖子上。—
  “你会把东西都弄湿。”.
  他看看他坐的箱子。“没问题。是帐篷,而且它们不会发霉。”
  雨声仍然很大,他坐在她旁边,什么也没说。等到雨势缓下来,他用方言对派比说了一些话,那个瘦小的印地安人便静静地站起来,溜出篷外。一会儿后,引擎开始响起来,他们开始移动。防水布很快地被卷起来,让阳光和新鲜的空气从他们身上掠过。
  他们溯河而上,柏恩悠哉地坐在箱子上,漫不经心地将手臂放在她大腿旁。婕安低头一看,同样漫不经心地移开。
  他低低地一笑。现在可以说话了,甚至可以隐密地低语。“不要这么神经质。”他说道。“我们是一国的,记得吗?”
  “我记得你是个比柯提文或杜雷蒙更好的赌注。”她更正他。
  他露出受伤的样子。“你不信任我。”
  “就像信任一只关在满是金丝雀的笼里的猫一样。”
  “给我机会,我一定会吃掉你。”他咕哝地说道。他的声调充满挑逗,让她的心跳加快。
  “既然我们已经上路,不可能丢下你,你何不告诉我你那张狡猾的小图上说些什么?也许里面有些东西你解得不对,而我看得出来,因为我熟悉这座丛林。”
  “很好的尝试。”她赞叹地说道。
  “我是认真的。”他的手摸上她的腿侧。“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有两个人知道,会比较安全。”
  她推开他的手。“我不会告诉你,?因为你可能会用计把我调到另一艘船上,将我们丢下,自己跑到前头看看能不能找到黄金或珠宝。”
  “你真的不信任我!”
  “是的。没什么改变。如果我不去,谁也别想去,很抱歉浪费你勾引人的功夫。”  第七章  勾引人的功夫。柏恩每次一想起这些轻视的字眼,就恨得磨牙。好吧,他是试着对她下功夫,但并不是偶然地碰触让他心跳加速。就只因为碰到她而已!而她却冷漠得不为所动,就像是在嘘走一只苍蝇。她一直这样对他。去他的,她的冷漠是真的还是假的?当她怒气爆发时,当她回应他的吻时——虽然她固执地否认——他在她身上看见了激情。就用那个在阳台吊床上做爱的奇闻,让他大半夜都醒着,这正是男人喜欢听到的÷—他感兴趣的女人如何和另一个人做爱。
  他的身体、他的直觉,都坚持她是个激情的女人,但他的头脑无法提供确切的佐证。她让他怀疑起自己。她拒绝他进一步行动的方式,就好像它们只是计划而已,好吧,也许是。但只是表面上如此,私底下,他是非常认真的。他和女人的关系一向轻松愉快,但他对婕安一点也不觉得轻松。他要得到她的决心与日俱增。
  去他的,她是怎么一回事?外表上,她非常普通,身材中等,一点也不艳丽。她浓密的黑色直发光泽动人,但不至于让人回头。她的绿眼睛很好看,睫毛长长的……但整体说来,她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是她脸上活跃的智慧,而他从不曾被女人的大脑吸引过。问题是,他看得出她是吸引入的,就这样而已,但他的荷尔蒙坚持她是世上最迷人、最诱人的女人。
  他不喜欢这样。他一向喜欢女人、喜欢性。他宁愿和女人在一起,那胜于和一堆男人称兄道弟。但他总是可以愉快地走开,找到一个对他而言,意义相同的女人。这种生活方式很好,他不想改变。他不想让女人占据了他的思想,赶走所有其他的——尤其是一个似乎对他毫无欲望的女人。
  他不喜欢这样。而接下来的几天,他都在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则例外,因为她是同行唯一的女人才会如此。如果说,黛莎也加入了这次行程,他绝不会看她第二眼;但串莎不在这儿,而他无法将婕安赶出脑海。他以前从未有过这种麻烦,如果一个他看上眼的女人不接受,这是很少发生的事,他只要再找就可以了。但这里他无法再找,这正是问题所在。这—点,再加上她的抗拒,使她显得突出。一旦他拥有婕安几次后,她对他而言便和其他女人没什么不同了,这种执着也会消失。
  第六天,当他们系好船准备过夜时,柏恩下了一串命令。两艘船上的巴西人都拿着弯刀,跳到岸上。婕安看着他们从繁密纠结的植物中,清出一块空地。柏恩说得太快了,地没听清楚,所以她走过去问他。“为什么要这样?”
  “今晚我们要上岸吃晚餐。”他简洁地说道。“我厌倦了这艘船,而我想其他人也是。”
  柏恩过去几天来,心情一直不好,法罗和文森也已经怒声相向了一、两天,而只有上帝知道第二艘船上的脾气有多差。每天晚上她都可以听见另一艘船上的咒骂和争辩,虽然声音低得让她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她向岸上看去,注意到杜雷蒙什么也不做,只轻蔑地看着其他人。
  柏恩也注意到了。“杜雷蒙,拿把弯刀帮忙。”他的声调平稳,却又不容反驳。婕安以前从未听过他像这样,她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神坚定,没有一丝惯有的无赖神气。’
  杜雷蒙不屑地吐口痰,靠在树上。“你自己做。”
  岸上的其他六个人停下来,看着柏恩。他们非常安静地等待着。
  柏恩笑了,但他脸上没有一点愉快的表情。“很好,那就远离这个营地。你不工作,就不能吃,而且当然不能占据这船上的空间。明天早上我们就不带你离开。”
  “路柏恩!”柯提文跳上岸,脸气得绷得紧紧的。“杜雷蒙是我请的人,你也是。我会决定谁留下来。”
  “不,不是你。”柏恩将那个毫无笑意的笑容转向他。“自从我们离开玛瑙斯后,就不是由你发号施令了。我负责这趟行程,就像外科医生负责手术,驾驶员负责飞行一样。你付钱请我做事,但我们要照我的方法做。杜雷蒙不工作,就留在这里。我们不能为一个不工作的人带食物和装备。”
  婕安看见杜雷蒙的眼睛,细小、猥琐,像那些意识到杀机的动物般闪闪发亮。她慢慢地从柏恩身边移开,在她的私人背包旁边蹲下来。如果河岸上有人注意到她,只能看到她的头。但没有人注意她,也许他们以为她在谨慎地避开危险。她拉开背包的拉链,伸手摸索着找她的手枪。她摸到金属了,枪把稳稳地落在她的掌心。
  杜雷蒙再次吐了一口痰,从背后的刀鞘抽出一把弯刀。‘‘也许呆在这里的人是你。”他说着,开始向船走去,露出狼般的犬齿。
  “也许不是。,’柏恩手伸到后面,从宽松的衬衫下,掏出他的自动手枪。婕安半是惊讶、半是赞赏地看了他一眼。
  “你们两个都退下。,’柯提文生气地斥喝,走向前。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干涉这件事。”柏恩劝他。
  柯提文停住了。仍在船上的瑞克,一步跃到岸上,但跌倒在地。他挣扎着站起来。“嘿!”他巴不得天下大乱地叫。“嘿!这里到底怎么一回事?”
  他醉了。婕安抿紧唇,但她仍呆在原来的地方。她希望他不要闯进这道火线,但她也不希望因为试着去带他出来,而使得情况更糟。
  “如何,杜雷蒙?”柏恩愉快地说道。“你要工作,或者我来轰掉你的膝盖?那样我不会被指控谋杀,玛瑙斯的警察也不会对你发生的事有话说。他们可能会来和我握手。我会把你留在岸上。也许在你的脚烂掉之前,你会搭上船回玛瑙斯,也或许不会。你在这条河道上没什么朋友。新鲜的血腥味也可能让你第一晚就被美洲豹解决了。”
  “你太过分了,路柏恩”柯提文说道。他气得半死,脸色暗红,他认为该属于他的权势被剥夺了。
  ‘‘这是基本的规矩,柯提文。这是‘我的’行程。我的工作是让每个人活着进来,活着出去。因为我能做到这点,大家都必须照我说的做,没有争议,也没有商量余地。在这里一秒钟就能决定生死。而如果你认为你的兄弟杜雷蒙有这经验可以接替我,那我告诉你,他没有。他对这条河和我们要去的地方一无所知。他的专长——如果他有专长,只限于亚马逊河和它的两岸,还有你想做的那种暗杀的勾当。也许他告诉你他知道内地的情形,但他是在撒谎。”
  婕安看着柏恩。他知道柯提文雇杜雷蒙是为了他杀人的本事。她立刻看出他为什么要说出来。让柯提文相信柏恩以为杜雷蒙对自己的专长撒谎,而骗了柯提文,这让杜雷蒙成为坏人,而让柯提文假装他仍是问心无愧。只要柯提文不知道她和柏恩有多大的疑心,他们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如果柏恩能就这样杀了杜雷蒙,她想,事情会简单些。但他是对的,假设他们都回到玛瑙斯,他可能会被控谋杀,因为失去宝藏而愤怒的柯提文,一定会提出控诉。警方私底下可能会感激柏恩帮他们除掉大问题,但舆论上,他将必须受审。
  如果杜雷蒙再往前一步,柏恩就可以因自卫而合法地开枪。杜雷蒙拔出弯刀,朝船上走近时,为什么他不这么做?她想到了,杜雷蒙并没有说任何直接具威胁性的话,而柯提文可以发誓说:他只是拔出弯刀来要做柏恩吩咐他做的工作。
  瑞克踉跄地走向前,又跌倒了。
  “阻止他。”柏恩平静地说道。柯提文机械化地抓住瑞克的手臂。
  瑞克挣脱了。怎么一回事?”他问道。
  “瑞克,闭上嘴,静静地站着。”婕安的声音像鞭子般地斥喝。他转身朝向她,脸庞因皱眉而丑陋地扭曲。“不要叫我闭嘴。没有人希望你来。”“但是她来了。”柏恩并没有将眼睛从杜雷蒙身上移开,枪也没动。“而且少了她,我们没人能到我们要到的地方。这一仗已经打过,而且她赢了。除了我以外,她是这趟行程想成功不可或缺的人,其他的每个人都是可省略的。”
  “你真好,把你自己也包括进去了。”婕安喃喃地说道。
  “我试着考虑每件事情。”柏恩用和她一样低的声音回答,”然后提高声音说:“怎样,杜雷蒙?我可不想在这里站上一整晚等着你决定,不立刻开始工作,我就轰掉你的膝盖,把你留在这里。”
  杜雷蒙在那里再站了两秒钟,瞪着眼,小小的头颅向前伸,似乎准备冲刺的样子。从婕安蹲着的地方,她看见柏恩扣上扳机的手。也许杜雷蒙也看得见,也许他只是判定这是一场无法打赢的仗,因为他突然转过身,砍起矮树来。其他的人明显地松了口气,也开始砍树。
  “他只是在等一个比较好的机会。”她说道。
  “我知道。但也许柯提文够聪明,想得到他需要我,至少在进去的路上。”他们的声音再次低得让岸上的人都听不到。柏恩对她浅浅一笑。“考虑得很好。像那样地移开。”
  她故意将手伸出来,让他看见枪把,然后将它放进去,再把袋子的拉链拉上。他看着她许久,似乎试着想判定她是不是真的愿意用它。她回望着他。如果他以为她说她知道如何使用武器是在夸大其辞,那他最好再考虑一下。这个回望着他的女人会为保护自己和其他人的生命而毫不退缩;而她从他眼里看出他知道了这点。
  他脸上慢慢漾起微笑。突然间,让他眼睛蒙上阴影的坏心情不见了。不知怎地,婕安并不信任那个发光的微笑,如果路柏恩看起来那么快乐,那他一定想到一些她不喜欢的事情。
  柏恩吹起口哨跳上岸,小心地不离杜雷蒙使劲挥舞的弯刀太靠近。婕安刚才告诉他的,比她以为的还要多了很多,而他所能做的,便是克制自己不要得意地大笑。
  但他手边有些必须马上处理的严重问题。他走近柯提文,脸上毫无表情。
  “跟我走。”他说道,朝另一艘船移动,远离杜雷蒙。柯提文不情愿地跟着,瑞克也踉踉跄跄地陪着他们。
  “你能控制杜雷蒙吗?”柏恩直率地问道。“如果你不能,我会把他留在下一个村落。我无法关照一切又同时留意我背后,而且我会烦透了必须拿枪逼他工作。”
  “也许你已经忘记了是谁出的钱。别再用那种船长的口气对我说话。”柯提文点燃一根雪茄,透过烟雾看着柏恩。
  “如果你不喜欢我,我会在下一个村落离队。”
  “很好。”柯提文生气地说道。“你走吧。杜雷蒙说他对内地很熟悉,而且我相信他,我们不需要你。”
  柏恩哼了一声。“那你就活该接受他带给你的麻烦。我希望你喜欢这次远足,因为你们铁定找不到你要找的。”
  “那是你的看法,而我们都知道你的看法的价值。”瑞克插嘴说道。
  柏恩和柯提文都没有瞧他一眼。“喔,我们会找到的。”柯提文自信满满地说道。
  “没有婕安就不行。”
  这使得柯提文停顿了一下,“婕安怎样?”他英俊的脸孔变得冰冷。“她会和我一起。可以说杜雷蒙并没有给她好印象。”“那你有吗?”瑞克不满地说道。“她认为你讨人厌。”柏恩露出一个得意的笑。“但在床上很行。”柯提文再次深思地看了他一眼。“你在吹嘘。”他最后说道。
  “什么原因让你这么想?”
  “婕安比我们任何人更想找到这个地方,她好澄清她父亲的名誉。”柯提文说道。“她不会因为和你上床而放弃这次机会。”
  瑞克皱起眉头。“我妹妹?一定是开玩笑。婕安可能是同性恋,她和一堆怪人混在一起。懂我的意思吗?”
  瑞克开始让柏恩紧张起来,但他继续不去理会他。“不只是因为那样,不完全是。”柏恩同意。“不过,好好看看杜雷蒙。如果你是个女人,你会愿意在由他负责的情况下,到任何地方去吗?你以为我为什么坚持婕安要在我的船上?她明白拒绝和杜雷蒙搭乘同一艘船。”
  当然,他是在吹嘘,他对婕安已经够了解了,知道“固执”是她的教名。她下定决心要找到那座城市,但他猜想柯提文和她哥哥都低估她了。这正合他的需要。
  他不在乎地耸耸肩。“如果你不相信,可以问她。”.
  瑞克转身照做。“嘿,婕安!”他大叫。“路柏恩真的
  柏恩花了一秒钟推测这个白痴要说什么,而那正是他一拳打到他肚子上所需的时间。瑞克唉地一声,弯下腰,抱住肚子。他咳嗽起来,而且开始呕吐,柏恩立刻向后退,柯提文也是。、
  过后,柏恩用手扭住瑞克的衬衫,将他提起来。“清醒一点,”他用一种和他平常使用“我无所谓”的语调毫不相同的声音说道。“而且保持清醒。因为如果你对婕安说了任何我不喜欢的话,我会把你踩在地上,不论你是否有能力还击。清楚吗?”
  瑞克试着将柏恩的手推开,但柏恩只是扭得更紧。“我说,清楚吗?”他大吼。
  “是,”瑞克最后喘起气来。“呃——是。”
  “你最好记住。”柏恩放开他,然后转向柯提文。“你的决定如何?”
  柯提文不喜欢这样——事实上,自从船离开玛瑙斯的码头那一刻起,他就一直不喜欢一切与这该死的行程有关的事。他们一找到珠宝,不再需要他或薛婕安时,他发誓要把这鬼向导砍倒。
  “好吧。”他喃喃地说道。“我会和杜雷蒙谈谈。”
  “你最好不只是谈谈而已。”柏恩走回第一艘船,知道婕安敏锐好奇的眼光正停在他身上。他很感激她就呆在那里,而不是上岸看看他们到底吵些什么。也许她这么做是因为要看住杜雷蒙。想到她在背后护着他,让柏恩有温暖的感觉。
  仍然为输了一招而激动的柯提文,来到杜雷蒙死命地挥着弯刀的地方。
  “我想和你谈谈。”他说道,扭头示意他们该走到不被听见的地方。因为所有的巴西人都会说点英语,而他不希望任何人听到。
  杜雷蒙停止挥刀,走开了几步。他眼里有—锻冰冷的光芒,一种空洞又野蛮的表情,它甚至让柯提文都有不自在的感觉。“今晚我要杀了他。’;杜雷蒙说道,举起弯刀。“只要一挥刀,他的头就会在甲板上跳。”
  “还不到时候。”柯提文说道。“没有了这杂种,那个女人便不肯合作,而我们必须有她。只要应付到找到宝石为止,然后你就可以做任何你想对他们两个做的事。”
  “我可以让她合作。”他细小的眼睛移向第一艘船上那个端正的身影。
  柯提文已经厌烦了和笨蛋打交道。“就照我说的做。”他生气地斥喝,然后走开。杜雷蒙冰冷的眼神盯住他的背,厚唇扭出一个凶猛的笑。“怎么一回事?”婕安低低地问柏恩。“我们说定了一些事。”“比如什么?”“比如说:谁来下令。”“那就是你揍瑞克的原因?他要说什么?”
  柏恩看着她,被她精明、率直的眼神吸引住。他可以撒谎,但她会知道。“他要问我们是不是真的有过……呃,关系。”
  从她的样子看来,他知道她注意到了他在最后一秒钟修饰过的字眼。“是什么事让他这么以为?”
  “我告诉他我们有。”他漫不经心地说道。
  她不像他预期地暴跳如雷,反而转过身看着那些人工作。“有其他理由,或只是男人常吹的牛?”
  “他们打算将我留下,我告诉他们没有我你不会去。”
  “聪明。不过那不会让你进我的帐篷。”
  “必须要这样,至少偶尔如此。我们在里面做什么是我们的事。”
  她看了他一眼。“你以为你设计到我了,是不是?我可以设计一场争吵,把你踢出来。”
  他把手放在胸口上。“你会那样置我于险地?”
  “就我看来,你自己可以应付。”
  “记住,”他笑着说道。“你是在我和杜雷蒙之间做选择。”
  “千万不要这么想。”她奉劝他。“杜雷蒙是拿来和动物相比的。”
  那些人已经砍出一块够大的空地,所以他们可以很舒服又安全地坐厂。派比上船去拿酒精炉、灯和晚餐用的东西。
  婕安走过去帮他;把那个瘦小的印地安人吓一跳。他低下头.害羞地用葡萄牙语喃喃说着谢谢,这是她听他用葡萄牙语说的第一个字。
  柏恩对这一天很满意。他制伏了杜雷蒙,而且暂时控制住情况——至少直到他们找到那个城市为止——如果他们找得到。柯提文是个聪明人,只要他认为他仍然需要柏恩和婕安,他就会拴住他请的杀手。
  不仅如此,他也得到了关于婕安的答案。她很冷漠,好吧,但一位对某个男人无动于衷的女人不会愿意拿出武器来,为了保卫他而对人开枪。她是个骗子,把所有的热情藏在冷漠的行动后,但现在他知道了。
  岸上的晚餐进行得很顺利,一部分是因为大家很高兴有藉口可以下船,一部分是因为柯提文对杜雷蒙说的话显然起了作用。这一餐结束后,他们仍在那里逗留,不愿意回船上。婕安拿出几副牌,那些男人很感激地接受了。她拒绝加入他们,坐在离他们有点距离的地方,满足地看着火光。柏恩也决定不玩,来到她旁边坐下。
  “好主意,我不知道你有这些牌。为什么你以前不拿出来?”
  “如果拿了,每个人就会玩腻了。现在这会吸引住他们几天。”
  “这么说来,你还是个心理学家。”
  “只是普通常识而已。我有经验,知道无聊的滋味。”
  “你不也觉得无聊吗?”
  火光映在她脸上,照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有点,但不像他们那么严重。我喜欢这种生活。我必须有一些书,但我不需要电视机或是电话之类的东西。”
  “你为什么不带一些书?”
  “为了让自己喘口气。我背包里的东西已经够多了,我有两部照相机、一卷底片、一架收录音机、电池、一本空白的笔记本和防水笔。”
  “不要忘记你的小东西。”他指的是那把手枪。“不会的,别担心。”“为什么要带两部照相机?”“以防有一部出了问题。在我的经验里,常会有事发生。”
  “你还带了什么?”
  她的笑容更明显了。“一把小扫把、一把镘刀。”
  “什么?” “铲子?”
  “你听见我说的了。”
  “你要小扫把做什么?”
  “这些是考古学家的标准工具。你以为我们用什么?
  “我想到‘挖掘’时,不会想到小扫把。以这样的速度,发现任何东西都要很久的时间。”
  “或许是,”她同意。“但那样我们不可能破坏发现的东西。当失去的东西都无法取代时,你就学会了小心。”
  她的眼睛闪着对她工作的狂热,虽然他看不出她为什么会为那些骨头和旧建筑而兴奋。
  “在东非有一个重大的新发现。”她说。“在欧萨拉,看起来像是整个村落,好几千年前便存在的,我愿意付任何代价加入那个队伍,但我被拒绝了,甚至没有被列入考虑。对人类以往如何生活,有这么多要学的,而最好的办法便是将遗物拼凑起来。”
  “为什么你没有被列入考虑?”他问她。“因为你父亲?”
  “是的。”她的眼睛失去了光彩。他几乎后悔提到这个话题,因为那提醒了她,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几分钟后,她说了声抱歉,回船上去了。  第八章  自从他们出发以来,这是头一次在晚上下雨。由于晚上出现暴风雨并非不寻常,因此柏恩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刻。不寻常的是暴风雨一直到今晚才出现,所以前几个晚上他们得以睡在甲板上。
  柏恩在第一道冷风吹到他身上时就下了吊床,而同时睡在他左手边的派比也已经站起身。柏恩摇醒婕安。“要下雨了,”他说道。“到帆布底下去。”
  男人将帆布打开,把四个角落固定好,然后点燃一盏小灯,如此才不会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他们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尽量使自己能舒服地躺在装补给晶的箱子上。乔吉和文森几乎马上又熟睡了,打呼声说明他们对天气的满不在乎。法罗打个哈欠之后也睡着了,听到打雷声时他动了一下,然后又继续睡。
  雨开始像鼓般呼呼地落在帆布顶上。婕安在箱子上缩成一团,抱着自己以保持温暖。她身边有个制品让她睡得不舒服。她烦躁地坐起来,推弄着四周的纸板,想弄一个好一点的睡铺。
  “这边。”柏恩移到她身旁,把她拉向自己,让她的头埋进他肩窝。“好一点了吗?”
  “嗯。”他的体温真是太棒了,像是在她身上盖了一条毯子一样。她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如何?”他低语,可是她听得出他的口气很得意,那种口吻令她张开眼睛。“我就知道你迟早会跟我一起睡。
  她一语不发地离开他,接着从背包里拉出一些备用的衬衫。她把其中一件卷成球状当枕头,其他的则用来盖裸露的手臂。在入睡前,她遗憾地想如果他没有开口就好了,因为他比她的薄衬衫要暖和多丁。
  柏恩看着她翻身背向他,而他也希望自己刚刚没有开口。如果他没说话,那她现在就会很安稳地睡在他臂弯里。虽然如此一来他可能会睡不着,但是他绝对会喜欢这种彻夜未眠的甜蜜感。而他现在虽醒着,却没心情享受清醒的乐趣。
  派比将提灯弄熄。雨仍旧下着,暴风雨持续的当儿,黑暗中唯一的光亮来自于闪电,而隆隆的雷声逐渐远去。过了几分钟之后柏恩注意到雷声又再度隆隆作响,似乎另一场暴风雨又要袭击他们了,但是夜晚的气氛却相当平静。“派比,”他轻声说道。“我在听。”这个印地安人回答。“叫醒大家。”“别出声。躲在下面不要出来。”
  “走私客?”她小声地问道。
  “有可能。”他确定她躲好了之后才凭直觉摸出猎枪。黑暗中他听到其他人枪支上膛的卡答声。他不敢用无线电向另一艘船示警,因为那会令他们惊慌失措。他只希望驾驶另一艘船的印地安人罗吉也听到了引擎声而叫醒船上的人。
  向他们靠近的船可能不是走私客,而是海盗。然而也有可能是循规蹈矩的人,因为在航行时错过了过夜的地点,想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停下来休息,等待天亮。他觉得最后一个猜测的可能性很小,但是为了慎重起见,他向其他人悄声说在还没有完全确定对方来意之前不要开火,但是要有心理准备。
  引擎关掉了,四周一片静寂。当柏恩想像着身分不明的船只愈来愈靠近时,他觉得自己的肌肉紧绷。他轻声下达另一道命令。他左手拉着帆布的边,右手牢牢握住猎枪。他不想让这群新朋友靠太近,可是要他们进入射程范围之内。要冷静,要冷静……
  “现在!”他呐喊道,于是他们五人同时将帆布往上抛,武器瞄准悄悄接近的黑色船身。柏恩的双眼很快适应了黑暗,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黑色的人影在甲板上待命,好像已经准备好一旦船缘相接就跳到对方的船上去。当那群黑色人影在混乱中行动时,一声令人惊愕的叫喊从来历不明的船上传出来。
  一会儿之后,背后传来开手电筒的声音,光源从柏恩的左侧照过来,将一群匆忙的陌生人锁定在一道光束之中,清楚地显现他们手中的武器。
  婕安!当他明白过来发生什么事的同时,一名海盗愣了几秒钟之后,就将一支来福枪架在肩膀上,朝光束的来源开火。
  “下去,该死!”柏恩在枪林弹雨中朝她吼。那名海盗的同伙就站在二十码远。他扣扳机,那个开火的人被他击中而猛然向后倒。柏恩装上另一颗子弹,再次射击,这次打中船身的上端,只见破碎的木片满天飞扬。
  手电筒的光仍然没有转向。
  战斗几乎纯粹是肉体上的经验,当直觉和凭经验而来的技巧出现在脑中时,没有剩余的空间多想或是运用理性。他感觉到枪在他手中的冲力,传出来的热度像是活生生的东西。他也感觉到弹药爆发的力量,闻到刺鼻的火药味盘旋在夜晚的空气中,听到雷般的枪声。他同时也听到尖叫及诅咒、呐喊和痛苦的呻吟。他的感官是那么磨人的精确,时间变慢了,以至于几秒钟像几分钟那么久。所有发生的一切都以慢速度进行。他看到、听到和感觉到一切。他知道第二艘船上的人也在进行枪战,他们的攻击使得海盗转攻为守。他感觉到子弹不断从他头顶飞过,而他再次凭直觉开火,甚至在他闪躲到旁边时亦如此,因为这样他们就无法瞄准他枪口的闪光。
  那群海盗发动他们船上的引擎,准备掉头驶离河岸,在一片嘈杂声中他仍能听到低沉的咳嗽声。柏恩又再射出几发子弹威胁他们加速离开。那群海盗有了足够的防御空间后,才掉转船身全速驶离。航线突然改变使得船上两个留守的同伙晃了一下。
  柏恩叫派比查看是否有人受伤。然后他马上回去找婕安,同时抓起那具该死的手电筒,令他恐惧的是,并没有人握住它。
  “婕安!”他嘶哑地喊道。
  “我在这里。”
  她的声音出奇地冷静,她从船尾走出来。他将手电筒转个方向,灯光整个照在她脸上,她边从藏身之处爬出来边眨眼。
  他低头看看手中的手电筒,觉得很困惑。如果不是她开手电筒,那又会是谁呢?“你还好吗?”他终于问道。
  “毫发无损。你呢?”
  “很好。”真该死,他们讲话的口气就像是要坐下来喝茶似的。
  她伸出手。“我可以收回我的手电筒了吗?’
  他没有松手,反而让光继续照着她的脸。
  “这是你的手电筒?”
  “不错,而你正在浪费电池。”他快发火了。
  他卡答一声放下手电筒。“我叫你在下面呆着,”他用很平板的口吻说道。“而你却上来,还把光照在他们脸上。该死,你让自己变成一个绝佳的枪靶。”
  “我没有,”她回嘴。“我先把手电筒固定在一些箱子上,然后往上摸索,将开关打开。我一直都躲得好好的。”
  他在考虑紧紧搂住她,这样她也许就会知道他有多认真了。她一点也不激动,好像每个星期都遭到海盗的袭击似地。
  “绝不要再——”他开口说话,声音低沉而且严肃,可是她不客气地打断。
  “手电筒的把戏每次都管用,而且那样可以让你看清楚自己在射什么。我曾用来对付盗墓者。”
  他打住。“盗墓者?”
  “当然。任何新的发掘地都是盗墓者的目标。人类倾向于选一些有价值的东西陪葬。”
  他想像她一手拿着手电筒,另一手拿枪,弯身探向一座开启的坟墓的模样。他摸摸脸然后放弃。“狗屎。”
  派比趋近向他报告伤亡情况。法罗手臂中弹,但伤得不重,其他人都还好。那群海盗曾猛烈开火,而在我方先发制人的情况下,他们的攻击计划就被破坏了。两艘船都有弹孔的痕迹,但是损失轻微。总之,他们轻松地逃过一劫。
  战后的刺激感令男人们兴奋不已,他们也不想太快安静下来,两艘船的船员们激动地交谈,而且一遍又一遍地将整个事件加油添醋。如同柏恩所希望的,罗吉也听到海盗船靠近,而且叫第二艘船的人待命,因此他们是打从一开始就已经准备好迎敌了。过了一会儿,当他们确定那群海盗不会再回来之后,才各自就寝。为了安全起见,柏恩安排了一名守卫,而且规定一小时轮班一次,这样每个人才有机会睡觉。这项短暂的轮班制也是为了确保当班者会有警戒心。这么做只是为了预防那群海盗笨得再回来挨子弹。
  一等到灯灭,而且大家都安静之后,鼾声令人讶异地很快就出现。柏恩在想如果他们不是事先被雷声吵醒,是否会这么幸运?也许会,因为派比和他都像猫般机警,稍微有不寻常的动静就会醒来。但是假如那群海盗聪明一点,假如他们早点关掉引擎再慢慢划近,事情就可能会比较棘手。这一次幸运之神是站在他们这一边。
  婕安在她先前睡觉的地方躺下,就像其他人一样很快就睡着了。柏恩等她熟睡之后,走到她身旁躺下,伸展他的长腿。他没有真正碰到她——差一点而已——可是已经靠得够近而能听到她的呼吸声,那个声音终于让他紧绷的神经得以放松。
  这些该死的箱子还蛮舒服的,他昏昏沉沉的想;要不然他就是远比自己想像中还累。他打盹,却在半小时之后醒来,他小心地倾听四周的动静——一切都很祥和,每一个人也都睡得很安稳。在他身旁的婕安柔软又温暖。他本能地翻身,将手臂覆在她腰际,将她抱得更近。她因被打扰而咕浓地抗议,可是没有醒来,相反地,她调整自己的睡姿,挨近他温暖的身体。沉睡的呼吸声又再度响起。
  天刚破晓,在吼猿开始它们例行的怒吼之前,婕安就醒了。它们是有效率的闹钟,在第一天早上之后,她就很自然地在那种噪音开始前醒来,显然她不想在睡梦中被吓得起鸡皮疙瘩。
  她清醒之后,的第一个想法是,自己因为睡在箱子上而浑身僵硬抽筋;第二个想法是,不管怎样,她就是不想移动。在一个男人的臂弯里醒来是这么舒服——
  哇!
  这个居心不良的鼠辈。
  她知道他一定是等到她睡着之后才溜到她身边,如此他才有证据证明她与他睡在一起。他用这种方法真是卑鄙;他一定是故意的,而且从他的所作所为来看,她没有理由不相信他不是故意的。这个男人是个花花公子。
  他的于臂重重地横卧在她胸前,手腕依偎在她乳房之间,他的手伸进她颈部和肩膀之间的凹处,但是他完全静止不动,所以她想他一定还在睡。他有力、均匀的呼吸有安抚人心的作用。虽然如此,但她仍不情愿动弹,而她又不得不如此,因为起床的时间到了。
  接着她感觉到一股绝对无法令人宽慰的骚动,她明白她并不是唯一一个醒来的人。柏恩也一定醒了,他的下体坚定地抵向她,他手臂紧抱住她,不让她移动。
  她不会浪费时间将他的手臂拉开,因为他太强壮了,就算她想拉也拉不开。相反地,她身子往后挪,手往上伸,十指靠近他浓密、杂乱的头发然后使劲地拉。
  “噢!嘿!”他惨叫。“嘿!”他起身,双膝跪着,试着纾解头皮的痛楚。
  婕安放开他并滚离他身旁,轻轻一跃站起来,她对他优雅的一笑。“早。睡得好吗?”他抓抓头并对她皱眉。“睡得很好,虽然被叫醒的方式很糟。”
  “这样你才会懂得安分守已。”
  “有些事我无法控制,该死。据我所知男人醒来时都会勃起。”“也许是,但是别人不会——我重复,不会——压“我认识的人都不会这样碰你!只有我会!”“而也只有我会如此拉你的头发,不是吗?”她甜甜地问道。
  他在心里大骂之后走开。婕安愉快地转身,却看到四双黑色的眼睛看着她,表情从全然的困惑到震惊最后到嘲弄。派比的表情是困惑,而乔吉看起来则是快笑出来了。她只能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这全是柏恩的错似地,而她也不会知道得比他们多。然后她走向船尾的小厕所。
  那些吼猿开始了例行的组曲,不仅如此,它们好像是受过训练的演奏家似地,大家行动一致。在做早餐时,柯提文来到主船,不一会儿瑞克也跟着来了。
  “昨晚发生了枪战。”瑞克兴奋的说道,仍然沉迷于昨夜的余波。
  柏恩叹口气。他倾向于把别人对他开枪的事当成私事处理,可是瑞克显然在脑中将这场小冲突扩大,直到它能与“柏利之役”相提并论为止。柏恩没心情再听一次,刚才被婕安拉扯头发的部分到现在还在痛,坦白地说他很恼火。
  “那没什么,”他吼道。“除了被我射中的那个混帐之外。在这种天气下受那种伤可能无法让他捱到玛瑙斯去找医生,即使有人愿意治疗那种人渣。”
  “回程还会碰到类似的事吗?”柏恩一度不敢相信柯提文会这么关心地问道。
  他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射杀海盗?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因为被惹恼了,所以他转身走开。“早餐快好了,准备吃饭。”
  柯提文不自在地笑笑,接着同瑞克回到第二艘船。“那个家伙明明在担心,”他半自言自语。“而他在尽量掩饰自己的不安好让我们看不出来,这就是为什么今早他特别敏感的原因。不管那人是不是海盗,他都有可能杀了他。”
  瑞克停下来看着站在船首审视河水的路柏恩。“我不相信是这样。乔奎昨晚说路柏恩以在河上处理这种事闻名,而且有关单位会将客户交给他是因为他会照顾他们,他看起来不像是碰到了麻烦。”
  柯提文冷眼扫视他。“你花太多时间和墨西哥人在一起了。”他说道。“他们说的全是废话。”他登上船,金发在黎明的柔光下闪闪发亮。他无法容忍一个像薛瑞克这样的白痴反驳他。
  他们很快又继续往上游前进。婕安确定柏恩很满足,而她也知道他仍然在痛。这样对付他非常得当。如果她不拉他头发,他可能会做出更令人困窘的事。
  对于他的仰慕之意她没有表示适度的欣赏,令他很不高兴;接下来的几天他都没有再说什么。她决定将柏恩当成一个爱闹别扭的人。如果她接近他而且倚偎在他怀里,让他知道他有多性感,他很可能马上又笑脸迎人,但现在他表现得像是个拿出最喜爱的玩具的小孩——想想看,他的确如此——而她却不屑一顾。她常常咬住嘴唇以免暗笑出声,但是到后来嘴唇开始发痛。
  然而他尽管绷着脸,仍然在保护她。她觉得他有一部分是做给柯提文看的。他虽然没有时时刻刻在她身边,但是船上的男人只要一有机会休息就会互相交谈,因此第二艘船的人可能知道柏恩把她盯得很紧。在船接近急流前,他总是警告她离开船边的栏杆;晚上他睡在她和其他人之间,而且当她洗澡或走到船尾的厕所时,他也严禁任何人打扰她。
  她知道其他人会对他这种行径作何解释,而她自己的看法则更具讽刺意义;她是唯一知道如何前往石城的人。光是为了这个理由柏恩就该好好照顾她。
  到了第十天,婕安开始密切注意沿路经过的丛林和观察河道。有时候她会独自一人退到角落,抽出几张纸记一些只有她懂的符号。他们必须接近目的地之后才能登岸,而到那里可能还要两天至四天的时间,然而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粗心,导致大家错过正确的地点。
  “假如你想要研究一个特定的地方而需要放慢船速,就告诉我一声。”柏恩说道。为了公事,他不再闹别扭。船一往上游走,他就注意到她行为举止的改变。接近目的地时,他们得弃船走陆路。离开上次休息的地点已经两天了,而在这段期间内大家只看到一张竹筏。愈接近丛林河道就愈窄,而气候也愈来愈湿热,到中午的时候几乎无法呼吸。他想他们是在赤道上。
  他们同时也在朝山里走。宽广的亚马逊盆地大部分都很平坦,可是尼果河穿越群山,一直延伸到哥伦比亚和委内瑞拉。这些神秘的青山大都还未开发。几年前,有人发现山中居住着与世隔绝数世纪、仍活在石器时代的亚诺族。
  婕安的视线未曾离开丛林。“再过去不远河道又岔开了,不是吗?”
  他笑笑说:“根据大自然的法则应该是如此。我从未进到这么里面来,甜心。除了与世隔绝的印地安部落之外没有人到过这种地方,在他们之前可能见过或没见过白人,而且他们可能是、也可能不是猎头族。”她不理他最后一句话。“走左边。”“是的,女士。然后呢?”“到时候自然会告诉你。”他思索着她的话,然后了解到当她手指地图时她并没有直截了当告诉他,他们要去的地方。这个不能信赖的小女人,可是他必须承认她很聪明。根据她所给的资讯,他准备了充足的补给品以便能到达目的地而不虞匮乏。
  一个钟头之后,他们到达分岔点,于是柏恩下令走左边。由于愈往前河道愈窄,因此航行变得需要一些技巧。他关掉引擎,直到无法继续向前才又重新发动。婕安靠着栏杆站在船首找路标,脸上满是焦虑和急切。柏恩严肃地说:“不要这样靠着栏杆。假如船碰上暗礁,你就会被抛出去。”
  她顺从地往里面移,可是要抑制自己不靠近船边很难。虽然曾在不同时间重复同样的步骤多次,她仍担心会错过记号,害怕自己没有正确的解读出教授给她的密码。柏恩出现在她身边,她回头看,现在是派比在掌舵。她马上将头转回来。假如在她分心看派比的那一刹那错过那个记号怎么办?
  “告诉我,”柏恩慢吞吞地说道。“如果卡瓦先我们一步向亚马逊河上游走,而且还发现了安萨族,那我们还沿着尼果河走干么?我知道到目前为止,你并没有告诉我全部实情,但是没有理由到现在还不说,不是吗?”
  “我只是没有把卡瓦的行迹一五一十地告诉你而已。欧利和他的手下在探险途中曾与塔哇族有过短暂的冲突,而且那些印地安女人与男人并肩作战。卡瓦称他们是亚马逊河女战士。”
  他叹气。“所以有关安萨族的事都是你编出来的?”
  “不。除了卡瓦说的以外,还有许多有关他们的资料来源。与塔哇族的冲突事件可能是导致人们为之命名为亚马逊河女战士的原因。但是关于女战士的部落与别族分开深居内陆的传说还有其他的说法、其他的故事。这就是安萨族,而安萨的发音与亚马逊类似,如此一来很容易看出为何安萨族的故事会被误指为亚马逊人的神话。”
  “的确很容易误认。:’他低语。
  她微笑,望向地平线。“你难道不明白吗?不管是安萨族或是亚马逊人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如果石城存在,那么就证明我爸爸是对的。不管那个部落是由女战士组成还是有男有女,要紧的是事实证明我发现一个失踪的城市——一个失落的文明。”
  “因此你所关心的是一群独眼的土匪曾住在那里?”
  “不错,虽然那会令人想起独眼巨人的古老神话。”
  “忘了独眼盗匪吧。我想我只能应付得了在这里发生的神话。”她突然站直。“这里!”她说道。“这里?”“是的,这里!”她冲向他。“这里,该死!”虽然不信,他仍很快地看了一眼无法停靠的河岸说:“我说的没错。”在他对派比下命令之前,后者已经快速将船掉转朝岸边驶去。
  没有适当的地点泊船,可是柏恩尽量将船妥善藏好。他把船拉进河湾内,然后用链子拴住绑在粗壮的树上,即使如此,他也非常了解在他们回来之后有可能找不到船。然而,这是个可预见的问题,因此他们将两艘大而安全、长约五十叹的船拉上岸藏好。
  由于河岸周围阳光充足,所以此处杂草丛生、植物茂密。他们下船之后必须劈开杂草才能前进,但是一旦到了较阴暗的地方就好走多了。丛林里底部少有植物,为了存活,它们必须往上生长,寻找有光的地方。较暗的地方是个全然不同的世界,兰花处处可见,还有寂静湿热的空气。到处都是巨大粗根的树,枝叶高高在上,融成一片绿海。午间的烈日在这个由植物统辖的昏暗世界里变成微光,粗肥的藤类在头顶上交错生长,有时候会因远处的猴子在树林间嬉戏而晃动;偶尔射进来的光束映在叶子上。这里几乎一点声音都没有,然而他们可以听到丛林里的居民吱吱喳喳地交谈声,可是那种感觉仍是静静的,而且遥不可及。一个人可以期盼在丛林里得到宁静,就像在教堂
  婕安帮忙把船上的东西拿下来。每一个人都要带一包东西,包括自己用的轻便帐篷、海绵睡垫、私人物品和一般的补给品。剩下的东西则放在四个担架上,每一个架子由两个人抬。柏恩也留了足够的东西在船上以便回到玛瑙斯。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大部分都用在卸货和分配补给晶上,因此柏恩决定留在原地过夜而不再赶路。他们搭起帐篷,因为他们带的装备已经够重了,因此决定将酒精炉留在船上,所以他们必须靠营火煮饭。
  下午稍晚时,柯提文离开营地去方便,可是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他们就听到他嘶哑的尖叫声。柏恩抓起枪就冲向他出声的方向,大家则尾随在后。
  由于茂密的植物阻碍前进,所以柯提文并没有走远。婕安清楚地听到柏恩说:“那没有毒。”
  “去死吧!不要跟我说那没毒!”他们都赶到那里时,柯提文正在尖叫。“那是毒蛇!”
  “那不是真的毒蛇,”柏恩耐心地说道。“那是水蛇。除非你小得能被它一口吞下,否则没有性命之忧。拎静点,而且从现在开始要随身携带棍子。”
  一些巴西人已经回头走向营地,而且还努力掩饰他们的笑容。婕安也跟他们一样往回走,但却撞上杜雷蒙。
  她马上后退一步,因为碰到他而觉得恶心。她不知道他站得这么近,虽然她闻到他的臭味,但却不晓得为何还会撞上他。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露出有污垢的牙齿对着她笑,两颗长长的门牙令她背上起鸡皮疙瘩。他双眼无神却不怀好意地盯着她的胸部;婕安有股反胃的感觉,他想咬住它。
  她想快点走回营地,可是又停下来,虽然离帐篷只有大约二十码远,可是厚密的植物会让她大半时间都看不清楚路。虽然只有几步路,她可不想冒险被跟在身旁的杜雷蒙逮到。于是她故意走近柏恩,他惊讶地看她一眼;然后他的视线移向杜雷蒙,她立即看到理解的眼神取代惊讶。
  他的手臂下滑环住她的腰,婕安挖苦地想到早该料到他这一招。路柏恩不是那种会让机会溜走的人。
  其他人纷纷回到营地,留下柯提文去完成被蛇打断的事。杜雷蒙已经消失不见了,她诧异于他居然能无声无息地行动。
  柏恩捏捏她的腰。“好些了吗?”声音听来低沉。
  “当然,”她回答,给他一个感激的微笑。“我只是想小心一点而已。”
  “聪明的女孩。”
  当他们可以从一簇树叶中看到营地时,他停下来,将她搂住。“我要吻你,”他低语,已然低下头。“顺着我。”
  的确,顺着他。在他强壮的臂弯里,而她又没有及早反应的情况下,她没有多少选择。她试着抗拒,可是他的唇已经在她唇上了,而且在她能阻止之前,他将舌头伸进她嘴里。愉悦的颤抖折磨着她,但是她模糊地想:路柏恩这般吻她是不对的。她知道自己该把他推开,可是她又无法抵抗放纵自己享受这一刻的诱惑。她伸出手臂环住他结实的颈部,同时靠向他,沉缅于他壮硕结实的身体。
  他喉中发出刺耳的惊异和满足声,同时把她抱得更紧,一只手往下捏挤她的臀部。
  婕安像闪电般快速地从他身边溜开,朝营地走去,还回头对他眨眨眼。她听到身后沮丧的呻吟。他活该。她可不想逃开杜雷蒙却又落入柏恩的手里,他需要学习不要占一个落难女子的便宜。
  餐毕,她早早回帐篷休息。她认为柏恩看起来仍有点生气,而她最好避开他。在里面,她解开海绵睡垫,虽然只有一叹厚,可是舒服得惊人。这个尼龙帐篷小小的,比一个人坐在里面还要高一些,四叹半宽;睡垫有三十英时宽,因此在篷内有两英叹空间可以放个人用品。帐篷的开口处有耐用、内外都可以拉的塑胶拉链。为了安全,她?从背包里拿出一卷水电工用的胶带,剪一条三时长的带子横贴在拉链下面。如此一来外面的人就无法拉开;这是一种既便宜又有效的安全措施。有坚固的尼龙帐篷将她与丛林隔开,还有水电工用的胶带挡在她与路柏恩之间,她觉得相当安全。
  她小心地计划明天要给柏恩的方位数据,然后把东西都包好放在一边,接着宽衣。她凭经验知道该如何让自己舒服,而这意味着必须脱下棉内裤和棉质的紧身衣。出外探险时她不穿胸罩。
  她关掉手电筒,营火的微光从帐篷透进来,所以并不完全是一片漆黑。她伸手摸到背包,拿出手枪放在枕头边。她听到柏恩进入与自己相邻的帐篷内,而仍有人围在火边低声说话。如果他们够聪明,就该尽量利用时间睡觉,因为明天会更累。听从自己的劝告,她伸伸懒腰,很快就入睡了。
  薛瑞克愤恨不平地瞪着两座相邻的帐篷。“她一定已经告诉他宝藏的事,”他向柯提文抱怨。“他想瞒着我们独吞。”
  柯提文也是这么想,但是路柏恩并没有透露任何消息,表示那里除了古迹之外还有别的。他在担心,因为路柏恩并不像他想像中的那样,负责这次探险的路柏恩绝不像当初那个看起来粗枝大叶的醉汉。
  “我们得监视他。”柯提文最后说道,那是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等发现宝藏之后,虽然……这是不同的情况。
  “我从未想到婕安会跟他在一起,”瑞克感慨地说道,语气有着苦楚。“做什么事都要信任她会把我逼疯。打从她出生的那一天起,她就是我的眼中钉。”
  柯提文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薛瑞克并不聪明,他甚至还期待杜雷蒙有永远封住他那张可怜兮兮的嘴巴的那一天。
  “我怀疑她会事先让你知道她与路柏恩来往。,’他回答。不,这更像是她的计策。婕安一点都不像她的哥哥,她既机灵又守口如瓶,而她也可能知道他有自己的计划。接近路柏恩可能是为了保护自己,也就是找一个保镖。从他们对彼此的敌意,柯提文跟瑞克一样绝不会想到他们俩竟然是同一条阵线。但她不是一个会利用机会的女人,显然她比他们都聪明,因为她能比他们早看出柏恩的真实性格并且善加利用。
  路柏恩会是个麻烦。他难缠、狡猾,而且已经像鹰般注意杜雷蒙。据柯提文所知,他从未卸下武器。他们需要来个埋伏除掉他。
  自从离开玛瑙斯之后就出现一连串问题。杜雷蒙不像他自己所说的是个内陆专家,反而变成一个杀人凶手,他只是有时候会到上游去做一些不法勾当。他去的那条河并非他们现在走的这条;他在丛林的技巧只是普通而已。柯提文只希望发现宝藏后,杜雷蒙能够聪明到带他们走出丛林,因为路柏恩不会跟他们一道回来。9
  即使婕安事先知道白天会是什么光景,她还是无法相信路途会这么艰辛。在她背上的背包重得使她在中午休息时,觉得腿都快举不起来了。背包的带子在她肩上拉扯,而且她的大腿像着火般燃烧。就算没有背东西,在丛林里长途跋涉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有了它更可称得上是折磨。有背包在背上连想吸一口湿热的空气都难。她必须注意绊人的树根、避开刺人的藤蔓,而且还要拿一根棍子赶开所有被他们打扰到的生物。
  柏恩和那两个吐坎诺人派比和罗吉似乎都不累,虽然柏恩的衣服已被汗水浸湿,但那两个印地安人却仍是干的。婕安为自己感到骄傲,因为至少她还能跟得上那些脚夫的脚程,而且体力比杜雷蒙还好。就像她所预期的,瑞克和柯提文是走得最辛苦的两个,因为他们事先完全没有做体能训练。柏恩第一天设定的步调还不算太快,但即使如此,他们仍因筋疲力竭而沉重、刺耳地喘着气。当柏恩宣布休息时他们马上就地而坐,连背包都没解下。
  婕安将背包从肩上解下来,放在地上。“喝点水,”她说道,体谅苍白的瑞克。“含一块盐片。”
  没有人动。“喝点水。”她坚持地说道。
  瑞克张开一只眼睛瞪着她。“是谁要你来多管闲事的?”他不客气地质问。“爱下命令的婊子。”“你该听她的。”柏恩的语气严厉。“她比你更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如果你想好过一点就该照她的话做。如果别人都准备好要上路了而你还没有,我会丢下你不管。”
  柯提文没有参与这场争执,过了一会儿之后他拿起水,婕安也看到他服了盐片。可是他看柏恩的表情并不愉快,而她了解他大概不喜欢被抛下的主意,因为是他出钱赞助这项探险计划。当她想到这一点时,她承认柏恩比任何两个正常人加起来都还有胆量。
  瑞克闷闷不乐地学柯提文的动作,而且很快就觉得舒服多了;无论如何,他好得可以吃下相当多派比准备的食物。
  当他们准备要再度出发时,瑞克走到婕安放背包的地方。“我想我们该交换背包,”他说道,口吻仍很不客气。“我不认为你到时还能这么神气。我怀疑你能撑上一小时。如果让你背跟大家一样重的东西,你不可能会熬得过。”
  她想不起自己曾做过什么而引发他如此公然的敌意。她转过头,隐藏眼中流露出的受伤神情。这样做很傻,因为她了解瑞克,而且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但他是她哥哥,而且她无法将他逐出她的生活。那一天可能会来到,可是并非眼前,而她很惊讶自己居然无法漠视他的挑衅。
  她不喜欢瑞克要与她交换背包的主意,因为她的手枪在里面,但她不会跟他争,枪没有那么重要。
  “别碰她的背包,”柏恩说道,再次干涉。他不在乎薛瑞克会怎么说或怎么想。“你这个蠢蛋,她背的东西跟你的一般重,也许还要重些。再说,你可以同时提两个背包比较看看,可是到时你要轻轻地放下她的。”
  瑞克站在她的背包边,瞪着他。“提起来!”柏恩大声叱责。“而且从此以后闭上你的烂嘴巴!”
  瑞克慢慢地弯腰举起背包,一丝惊讶的表情掠过他的脸上,同时他很快地瞥了婕安一眼。他的嘴再次不屑地撇一撇,准备将背包扔到地上。
  “拿好!”柏恩突然冒出那两个字。“我刚才说轻轻地放下。”他四平八稳地站着,头微低,双手松散地垂在两旁,可是看起来像个随时准备出击的人。瑞克的眼中有着明显的愤怒,可是他照着柏恩的指示轻轻放下背包,接着他二话不说回到自己放行李的地方。
  “我同意路先生说的,”柯提文的口吻严厉且低沉。他抓住瑞克把他拉到一边。“闭上你的烂嘴巴!我不管你是否讨厌你妹妹的勇气,如果你再继续这样下去,她会考虑不再容忍我们,如此一来,她就可以跟路柏恩单独前去寻宝了。不管怎样,你都得讨好她,我是说真的。”
  瑞克的表情既阴郁又愤怒,可是这一次他采纳他的忠告:闭上嘴巴!
  婕安拿起背包,默默地将手臂穿过背带,然后扣上横过她胸前的带子固定背包。柏恩走到她身旁。“还好吧?”他问道。
  她不确定他所问为何?他是在问她是否为瑞克感到沮丧,还是她是否能应付队伍的脚程?不过她决定这不重要,因为答案都一样。“还好。”他环视四周,确定每个人都将行李背好了,而且没有东西遗漏。自从下了船之后他就变了;他像一头野兽般小心谨慎,眯起眼睛从路的这一边扫视到那一边,从未错过任何东西。他说话时中气十足,而且要求严格?现在她没有理由不相信他是亚马逊盆地最好的向导。甚至连他的外表也变了:他的裤管塞进长及小腿肚的靴子里,而衬衫则整齐地塞进裤子里。他现在公然背着枪带,垂在他修长的大腿边,看起来完全像个古老的西部枪手。刀身长二叹的印地安弯刀在他皮带边的刀鞘里,同时一把长枪挂在他左肩上。这些也是瑞克让步的原因。
  “准备好了,”柏恩大叫。“好,走。”
  他领队,必要时就用弯刀开路。派比和罗吉抬着担架跟在后面,婕安紧跟在后。其次是抬另一个担架的乔吉和法罗。文森和马丁两人走在一起,然后是乔奎和杜雷蒙。瑞克和柯提文走在最后面,痛苦地跟着。
  休息补充了婕安的体力,可是过了两个小时后,她每走一步就觉得好累。背包的带子陷进她肩膀的肌肉里,而且从不舒服变成真正的疼痛。她想要调整带子,可是这么一来也移动了背包的重心使它不好携带。她将拇指勾在带子下面移开受力点,否则她不知道该如何捱过接下来的路程。至于明天,她向自己保证,她会弄一些垫子保护肩膀。
  她的脚虽然在痛,可是还撑得住。在家时,她有一天跑五英里的习惯,而且定期练举重,可是除了亲身经历背背包之外,没有什么能让人习惯这种动作。况且在船上的那些天缺乏运动也是原因。她知道到第三天会好一点;在那之前就只有忍耐了。
  乔吉在她身后温柔地说:“背带弄痛你了,夫人?”
  她回头,脸上挂着笑容。“不错,不过我明天会拿东西垫着。”
  “也许你想把背包放在我们的担架上,那加不了什么重量的。”
  “谢谢你的提议,”她回答,因他的体贴而感动。“可是假如我背不动自己的行李,一旦落单就糟了。”
  “但你是女人,夫人。你不该背得和男人一样重。”
  “在这次旅行上,我应该像男人一样。我真的很强壮;我很快就不会注意到东西有那么重了。”
  “好吧。可是一旦你负荷不了,我们会帮你提。”听到他们的声音,柏恩回过头来。他很快地以专业的眼神浏览婕安,衡量她的忍耐程度。他毫无疑问已经听得够多他们之间的对话,而能了解到大概内容。他什么都没说,脸上有着明显的满意表情,然后又将注意力转回路上。或许是出于体谅,但也有可能完全是出于谨慎,无论如何,柏恩在离天黑还有两个钟头时,就宣布结束这一天的旅程。婕安解开绊在胸前的背带,小心翼翼地放下肩头的背包,因肩部肌肉疼痛而畏缩。若能一头倒在原地休息,她会很高兴,可是还有事要做,必须清出一个地方搭帐篷,因此她拿出一双手套,戴上之后才拿起一把弯刀砍矮树。“小心蛇。”柏恩叫道。“谢谢提醒,”她低声回答。“我会的。”“大毒蛇喜欢藏在有落叶的地上等待单独前来的食物”。
  去他的。她停下来,再格外仔细地检查地上,然后继续除草。她知道会有蛇,而且在开始工作之前理所当然先看一下,可是他的话令她不安到再看一次。她不得不承认这样未尝是坏事。她宁愿忍受一点不自在也不愿被蛇咬。虽然他们带了抗蛇毒血清,但是被枪头蛇咬一口可能意味着痛苦而死,而且热带大毒蛇毒性更强。
  清出一块空地之后,他们很快地围着营火搭帐篷。瑞克和柯提文打开他们带来的轻便椅子坐下,脸色和姿势显示他们完全瘫软无力。柏恩没有催他们帮忙,因为他们很明显地不愿插手。
  派比开始弄饭,而每个人都聚在旁边。由于第一天的行程已经使大家累坏了,因此他们之间的对话很简短。一结束用餐,婕安便回到她的帐篷内。她已经用地图向柏恩说明下一个目标的位置,而他说至少要花三天的时间才能到达。在那之前,她不需要做其他的测量或重复计算工作。她所需要的就是休息,而那正是她打算做的。
  用胶带贴妥拉链之后,她脱下衣服,用湿纸巾尽量将身体擦试干净,尤其是脚,起泡或细菌感染都可能使日子不好过。她每天早上都把防菌粉拍在脚上及靴子里,可是在未造成大问题前,一点小刺激都必须马上处理。清洁袜子就跟每天进餐一样重要。感谢上帝,她的靴子既耐用又合脚。
  感觉好一点之后,她穿上干净的内衣裤,然后深深叹一口气,躺在睡铺上。
  “婕安?”
  是柏恩。她再次叹气,但这次不是松一口气。“什么事?”
  “你需要按摩。”她听到他扯拉链的声音。“这该死的拉链卡住了。”“不,没有。我把它从里面封住了。”“好吧,打开。”“我还好。别管按摩了。”“拉开拉链。”他的声音虽然低低的,但是有不容错认的命令语气。即使她知道他看不见她,她仍对着他的方向皱眉头。“我宁可明天疼痛一整天也不要相信你所谓的按摩”,她粗率地说道。“如果让你进来我就是白痴。”柏恩叹气。“我保证不开玩笑,手也不乱来。”“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因为我向你保证过了。”这样的理由并不充分,但是她发现自己在犹豫。按摩一下会像是置身天堂一样;她现在全身疼到每动一下都会痛。如果她不想办法治疗紧绷的肌肉,明天更难过。她可以选择不必忍受痛苦的时候,为什么要折腾自己?常识有时候会令人不舒服。假如她否认按摩的效力以及长期忍受痛苦——可是“受苦”是关键字。然而,身为一个实际主义者,她找不出任何理由拒绝。
  “嗯,好吧,”她低语。“可是如果你的手不规矩,我会拿东西砸你的头。”她移动时畏缩了一下,坐起来,开胶带并拉下拉链。
  “你是说你带了皮包?”柏恩爬进帐篷,里面突然变得好小。他带了提灯和一瓶搽剂。他研究拉链的胶带时扬起一边眉毛,同时露齿而笑。
  “那很有效。”她指出。
  “就算是吧。好了,趴下。”
  虽然有点不自在,她仍照办。
  “我还好,真的,我知道会疼痛。”
  “我至少能纾解一部分疼痛,你没有必要再忍受下去。还有,我喜欢你的衣服。”
  她很久没有脸红了,可是突然间她觉得脸颊发热。她现在身上的衣服遮住的部分比穿泳装还多,可是她穿着内裤和棉衫的事实让这一刻显得更为亲密。她信任柏恩的话,相信他无法克制自己说一些弦外之音。她将发烫的脸埋进小枕头里,想着如果她动作够快,以常理来说她可以打得到他。
  他打开瓶盖时,搽剂的刺鼻味呛到了她。他倒了许多在手掌上,然后开始按摩她的双腿。他从脚踝开始,然后往上挪,揉捏她紧绷的肌肉。当他的手移到大腿时,他听到她因痛楚而倒抽一口气。
  “放轻松,”他安慰地低语。“放松,让我把疼痛除去。”
  他的碰触缓慢且持久,力量集中在指尖上。她一直都很机警,期待他的手游移到不该碰的地方,可是他没有。一会儿之后,她想:按摩的滋味真好,她再也无法抗拒像迷幻药般的魔力。慢慢地,随着他双手的抚摸,紧张从她身上消失。她听到自己的喉咙发出一些声音,她想停止,因为那听起来有点淫荡。
  “翻身。”他说道。她照做了。
  他按摩她大腿前侧,疏散着搽剂,减轻疼痛。“我就知道你身材很好,”他下评语。“很棒,有力的腿。我一开始就想你哥哥和他的同伴无法走这么远。他们在你之后爬进帐篷,要不是我叫他们,他们连靴子都不脱呢!”
  “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她昏昏欲睡的说道。
  “这么说只是好听而已。好了,再趴下这样我才能按摩你的背。脱掉棉衫。”
  她很困,可是还有神智。她睁开眼睛,瞪着他。
  “如果你不这么做,我无法上药。”他指明。“听好,我今晚不打算趴在你身上。我要我的女人比你现在的样子活泼些。你的肩膀和背会疼痛,而假如我今晚不按摩那两处,明天会更糟。你知道后果,所以别和我争。”
  她一点都不信任他,可是到目前为止他都很规矩,而且按摩让人犹如置身天堂。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之后,她再度趴好,然后扭动着身子脱下衣服。
  她听到他低声轻笑,可是未发一语。他倒一点搽剂在她背上,然后双膝跪在她大腿两侧成跨骑姿势。她闭上眼睛责怪自己,她早该知道会这样。可是他所做的只是身体向前倾,同时开始有力的按摩使她的头差点离开枕头,特别是他手指陷进她疼痛的双肩时,她因为极端的疼痛而大声呻吟。
  他按摩到每一块肌肉,强迫它松弛。她觉得自己四肢无力却又无法阻止这种感觉。除了疼痛之外,他也抹去了每一分体力。他一直揉捏直到找出每一时疼痛之处,徘徊其间直到最后一丝张力消失。他擅长此道。哦,他真的很棒。为了尽善尽美,他不吝惜利用每一分力量。
  假如不是因为感觉到他的坚硬碰到她臀部,她几乎要相信他的动机只是同情和伸出援手罢了。每一次往前倾时,他的勃起就压向她。可是他没有做任何她可能抗议的事,而且他使她得以放松,因此不管是欢迎或是拒绝,她都无法反应。她所要做的只是躺在那里,时而睡过去,而且希望那双有力的手能再工作一个小时左右。真是天堂……
  柏恩低下头看她,嘴角一弯,露出怜悯的微笑。她睡着了。他跨在她结实、圆润,几乎未遮掩的臀部上;他的男性揉搓她的臀部近半小时之久,他硬挺而充满渴望,而她却睡着了——幸福、安详地睡着了。
  如果今晚他睡着,那才叫做幸运。在她脱下衬衣时,他曾瞥了一眼她的胸部,而那个印象在折磨他。丰满、巨大的乳房一向都是他的最爱,但她的却小一点,坚挺却不会充满肉欲的摆荡,虽然那样常点燃他的性欲。他因为这种近乎痛苦的着迷而困惑。他想看她的乳头,用指尖揉搓,也许还吸吮一下。他一直都喜欢女人的乳头在他嘴里的感觉。她近乎赤裸地躺着而且熟睡。他所要做的只是轻轻地把她翻过来然后看着她,满足自己。他甚至不会碰她。
  他离开她身上,克制地盖上瓶盖,开始咬牙切齿地低声诅咒。他曾对她保证过。他一定吃错药了。他无法相信自己真的答应不要碰她,光是承诺这件事的本身就证明他脑筋一定有问题;更好笑的是她在可以任他摆布的时候,他居然连翻她转身偷看一下胸部都不敢。
  他低头看着她,望向一片厚密、闪亮的黑发散落在她裸露的肩膀四周,看着她黑色的睫毛停留在双眉下,看着她放松、柔软的嘴唇。当他在按摩她疼痛的肌肉时,她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在缠绵做爱的样子,使得他无法停止想像他在她体内的感觉。而到最后,那低沉、沙哑的呻吟声犹在耳畔。她结实、光滑、令人迷惑的有力身体会在他下面急据地被唤起,她的臀部会因他的冲刺而摇摆、抬高。她会紧紧搂着他,而他只能在她体内进出,而且当她达到高潮时……天啊,当她达到高潮时……
  他颤抖着,强迫自己将这些幻想驱出脑中。他只是在折磨自己,如果他知道为什么,那就该死了。他以前从未让女人占据过他的心房。占据,他不喜欢这个字,或是其他隐含的意义。世界上有成千上万的女人,而在他能欣赏其中的大部分时,被任何一个占据心房都是愚不可及的。被一个女人占据心思意味着其他人引不起他的兴趣,而他根本不想看到那种事发生。见鬼了,哪个正常的男人会乐见其发生?很奇怪的是,他能满足于坐在窄小的空间里看着她睡觉,享受疯狂地设想接近她近乎赤裸的身子。
  她该死。她以为他是什么?该死的无能?她怎能睡成那样好像她不只是穿着一条短内裤,而他没有跨在她结实的小屁股两侧且悸动的坚硬?她应该保持清醒,提防他将她翻转身,苦苦地说服她一并褪去内裤的可能性。她是否对他的男性魅力打了折扣到根本毋庸担心被诱惑的程度?
  如果她是那么想,他应该让她看看她错得有多离谱。他甚至可以让她在睡梦中达到高潮;她会在他怀中辗转反侧,求他进入她,结束这场令人喜悦的折磨。他宁愿留在此处过夜也不要回自己帐篷。
  除了那该死的承诺。
  他叹气,拾起她刚才穿的那件薄衬衣,将它覆在她背上,这样他就看不到她手臂下的乳房。不管是亲眼所见或是出于想像,他都没有必要让自己难过。他把手放在她肩上,停留一会儿,感受其平滑、丝般的曲线,然后轻轻摇醒她。“醒醒,甜心。”他的声音怪异地沙哑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他清清喉咙。
  “嗯?”她咕哝道。
  “我要走了,起来将胶带重新黏好。”
  她重重的眼皮慢慢打开,爱困的绿眼珠看着他。她看着他的眼神一度既温柔又欢迎,可是紧接着眯起眼睛。她马上伸手找衬衣,同时觉得困惑衣服怎么会罩在她身上。虽然衣服又小又紧,遮不住许多地方,但是总比不穿好。
  “别担心,”他慢吞吞地说道。“什么都没发生。如果我想跟你上床,甜心,你绝对睡不着。”
  她摸索着衬衣,坐起来拿着它遮住胸部。她双颊因他毫不留情的打量而变红,可是她只是瞪着他而已。
  “谢谢你的按摩,”她僵硬地说道。“很有用。”
  他扬扬眉毛。“我的荣幸。”
  “也许。无论如何谢谢你。”
  “如果你想预约,我明晚仍可为你服务。”
  她想开口告诉他她会很好,谢谢,可是谨慎令她停顿。她希望大部分的疼痛到时都会消失,但若没有,按摩会非常有帮助。
  “等明晚再说,”她平稳地说道。“如果你的时间已被订光,那我只好等了。”
  他眨眨眼。“只要记住我的服务有很多人要。”
  “我相信如此。”
  他向前倾,吻她。“看,小姐,没用手。”他靠在她唇边低语。她抛开理智,低声轻笑。他毫不保留地利用这个机会,加深压力并将舌头推入松懈警戒的嘴唇间。
  这个吻就跟以前一样美好,真该死。她颤抖、无助地回应这个吻,放纵自己去感觉及品尝他。她的胸部不自觉地绷紧,准备好要吸引他的注意力。如果他将嘴移到她的乳头上会是什么感觉?如果他的技巧跟他的吻一样好,她会无法忍受。如果他的做爱方式也如此缓慢性感,她会因欢愉而疯掉。她不该让他吻她,因为她最大的敌人就是诱惑,然而,哦,她真的被诱惑了。她是个女人,不是雕像,而路柏恩是个真正的男人。她要他。
  于是她回吻他,她的嘴甜美、温暖、充满渴求,她的舌加入他的。她感觉到他在颤抖,而且非常满意于她能让他因欲望的冲击而苦恼。
  他撤退了,双眸发亮却表情严峻。他的嘴湿润且性感,好像他还在用情欲折磨她的一样。
  “天杀的,”他粗暴地说道,同时拿起提灯和那瓶搽剂。他猛然把拉链扯下,爬出去,然后回头瞪着她。“我绝不再给你这种该死、愚蠢的承诺,”他大吼道。“还有,把胶带贴回这个鬼东西上。”
  “我会的。”在他出帐篷时她无力地说道。她在黑暗中摸索仍贴在一头的胶带,把它弄平黏回去,接着她躺回枕头上试着入睡,可是她的心在狂跳。她胸部疼痛,乳头紧绷且悸动。她找到扭成一团的衬衣打算穿上,希望轻软的布料能减轻疼痛。
  不管肌肉有多疼痛,她都不能再让他按摩了。她清楚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在生理上,她太了解他了,知道他不会拒绝这种亲密,而且他根本不想拒绝。相反地,他会利用每一个机会削弱她的抵御——而她的抗拒力并不强,同时现在它正在动摇之中。  第九章  到了第三天,他们已进入山区,所以地形变得比较崎岖。婕安跟在柏恩后面,焦虑地往前看。
  “你现在又在找什么了?”他发牢骚;他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危险。它甚至可能在前头等着,有可能在他面前的地上。它也有可能从灌木丛底下跑出来攻击他们。它甚至有可能以箭的形态出现,因为有许多离群索居的部落会被侵入他们领地的人激怒。危险也有可能是指一群蜜蜂。他的工作是注意大小事情,随时准备应付。稍早时他闻到一种动物身上强烈的刺鼻味,于是他们走另一条路以避开这种糟脾气又危险的东西——它们是从地狱来的猪。绕路令婕安不安,即使他向她保证他们已经回到原路了。
  “我在找一座平顶的山。”她回答。
  “我们大概离它多近?”
  “不知道。不过那不重要,因为我们不是真的要去那里。它只是一个路标罢了。应该在地形开始升高时约一天的路程之后就可看到。”
  “我的天啊!”他讽刺地说道。“我不知道指示有那么清楚。”
  她眯着眼看他宽阔的背,思索着自己有多想拿石头砸他,丢中那被汗水浸湿的背脊中央,但以那个男人强壮的程度而言,石块有可能会反弹出去。他前一天在生衣袖的气,因为当他挥刀砍拦路的树藤时,袖子阻碍了他的行所以他就干脆将袖子撕掉。他裸露的手臂非常有肉那是随着每一个动作浮起和鼓动的肌肉,使得她小腹因反应而紧绷。
  “我想,”他继续说道。“如果走了一天的路之后还看不到那座平顶的山头,我们得来回再走几遍直到你确定已发现它为止。”
  也许她会拿石头瞄准他的头,她高兴地想。想当然地,他的头大概是他全身最硬的部分,可是如果石块够大,则有可能在他头上弄个窟窿,这样就可以得到他的注意力了。她甜甜地大声回答:“真是个好主意!如此一来我就不用急着找到它了。”
  他已经了解到她若用十分甜美的语调说话,表示她想到一些特别不好的话或事情要对付他。他回头,机警地看她一眼,她的表情绝对不甜美。她看起来像是在考虑肢解一个人——他——而且因期待那一刻而感到满意。该死,他以前从未碰到过这种女人。她强壮、自信,而且头脑冷静,当然他不是特别被这些特质吸引;而是他一直都在寻找具备多一点幽默感、少一点压抑和有趣的人。婕安绝对不符合最后两项条件,虽然她真的有一种微妙的偏执幽默使得他坐立不安。他不能吓到她,不能让她尴尬,不能引诱她。他开始纳闷自己能拿她怎么办。
  两个星期来,他很少允许她离开他超过十尺远,除了在她上厕所及在过去的三个晚上将自己封在帐篷里的时间,她才未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即使在她要方便时他都会尽量靠近,同时还要提防杜雷蒙。这种强迫性的亲密联系若是换做别的女人,他早就因无聊而疯掉;好吧,婕安是快把他逼疯了,但是并不无聊。
  事实上,令他既挂心又烦恼的是在晚上的时候,她不让他在旁边照顾她。万一杜雷蒙进去她的帐篷呢?当然,柯提文曾清楚地警告那个混蛋,在陆地上要表现出最好的一面,但这并不表示柏恩会相信他。婕安略施小计将帐篷的拉链用胶带封死,而且她有枪,可是万一杜雷蒙不顾一切单刀直入呢?婕安会听到他闯入且及时醒来吗?她一直表现得很能干;事实上,大部分的时间她都领先他一步,而这是最令他恼怒的一点。可是他仍旧担心和不安,因为假如他不尽快得到她,他不是失控就是会变成胡言乱语的白痴。
  等他安全送她回玛瑙斯之后,他要把她和自己关进一间旅馆里,直到有另一份导游工作出现,那可能是在一个月或更久之后。一整个月的时间做爱……他有一刻沉浸在一些生动的幻想里;然后当他了解到另一份工作意味着把她留下,而在他回来之后她可能已经离开时,他眯起双眼。不,独立的薛小姐会跳上一班回美国的飞机,或者是跑去其他地方挖死人骨头。
  他停下来,转身看着她。在她身后,整个队伍都摇摇晃晃地停下来,可是他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你们都给我好好呆在原地。”他吼完又转身,猛然乱砍一棵树藤。
  “你昏了,路柏恩,”她轻声说道,又再走到他身后。“你热昏头了。”“不是热的关系,”他回嘴。“是精子的急速增加。”她得咬往嘴唇才不至于笑出来。‘‘哦,我懂了。你的脑袋被堵住了。”
  “好吧,有些地方是被堵住了,但并非脑袋。”
  她听得出他很生气,以至于很想拍拍他的头安慰他。“好啦,好啦,”可是她又不认为他会感激这种手势。她反而开口问:“如果禁欲这么困难,那你如何处理其他的探险活动?”
  他再次回头看了她一眼,深蓝色的眼睛映入她暗绿色的眼眸里。“通常不会。”
  “不会什么?”
  “困难。” “那么这次旅行有何不同?”“你。”“一直提醒你,哈?”“差不多。”他再度小声说道。她不说话,但在微笑。那么他是觉得沮丧喽不是吗?很好。他活该。
  他又停下来,突然静止不动,她停住脚步以免撞上他。在她身后的人也都停了下来,他戒备的静止姿势使他们突然变得谨慎。柏恩慢慢拿下挂在肩头的猎枪。
  他用吐坎诺语悄声对派比说话,而这位强壮的印地安人也悄悄地回答。
  “后退,”柏恩向她低语。“要非常小心,别出声。,’
  说比做简单,可是在派比和罗吉无声的催促下,他们都往后退,小心地踏步以免踩到树枝,用手防止四肢发出沙沙声,慢慢地后退,比前进时要小心多了。
  柏恩再度停住。婕安想看看前面到底有什么,可是他宽阔的背挡住大部分的视线。他轻轻做手势要她不要动。
  然后她看到了,她的双眼突然看清森林四周的环境。有一对凶残的眼睛,闪着金光和掠夺,目光锁住在队伍最前面的柏恩。
  它有一件华丽的金外套,点缀着黑色的花饰,夹杂着近乎完美的斑纹叶饰,厚实的尾巴顶端在摆动,好像自己有生命似的。
  这只美洲虎蹲着等待,有力的肌肉隆起。婕安全身绷得紧紧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她想把目光移开这只猛虎,因为它好像在对她施催眠术一样,可是她的眼睛却不敢稍离,怕它万一发动攻击。
  静止不动的时候觉得湿气特别重,同时丛林的味道强烈袭击他们,还有另一种味道——猛虎的刺鼻味。汗水沿着她太阳穴流下,刺痛她双眼。他们站着一动也不动的时目太久了,以至于早先有所警觉的鸟类又开始唱歌了。……美丽的蜂鸟飞近,还有身长六寸、彩虹蓝翅膀的蝴蝶飞近猎枪的枪身,甚至还做了短暂的停留之后才又继续悠闲进行丛林之旅。头顶上的猴子像往常一样互相叫嚣。蜥蜴忙着捕捉蚂蚁和白蚁,舌头以催眠式的频率伸缩。
  他们就这么站着,在美洲虎目不转睛的注视下不敢妄动。如果美洲虎向前冲,柏恩一定会开枪。假使在她身后的人有鲁莽举动的话,会引发美洲虎的攻击。她开始生命中的第一次祈祷:瑞克会控制自己的脾气。
  突然间猴群警告地尖叫,她向上看,它们开始争先往上爬,高耸入云的树枝因整个骚动而摇摇晃晃,摆荡的藤蔓舞动和颤抖。柏恩还是没有动。她听到低沉粗嗄的咳嗽声,她颈后的细毛因警觉而竖起。当她的头转回来时,美洲虎已经不见了。
  他们好像在那里站了一小时,也许真有一小时。在她后面的瑞克及柯提文所发出的不耐烦声响,也很快地因罗吉的警告手势而安静下来。最后,柏恩叫派比来他身旁;他小心的放下担架,绕过婕安。他和柏恩向前走,虽然他们的眼瞎仍小心地搜寻每株灌木和树,但是在十分钟后却像没事的人一痒走回来。
  “美洲虎。”柏恩简短地说道。
  “哦,他妈的。”是瑞克,口气有明显的不屑。“你是说我们在这里站了一小时只因为看见一只猫?你为何不干脆开枪算了?”
  “若它向我们攻击,我会;而它没有,那么就没有理由杀它。”更不用说法律严格禁止射杀大型食肉性动物了。但他不认为这个理由对薛瑞克而言有何意义,所以他继续说道:“没有必要,我不想浪费子弹;不只是因为有些部落相当崇拜美洲虎,若我们射杀任何一只,他们都不会善罢干休,而且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行迹。”
  这两种理由显然说服了瑞克,因此他不再讨论这个话题。由于没有其他争议,他们再次向前走,可是接下来的几里路,每个人都有点神经紧张,专心地瞪着树丛,努力地想看看其中是否藏有斑点的大猫。
  婕安没看到平顶的山。她告诉自己别慌,因为从地势往上升开始,他们走的时间还不到一天,也许要到明天才会看到。可是由于丛林里枝叶茂密,视野不广,所以无论从哪个方向看去,都只能看到几叹之外。她开始着急,怕万一走岔了路,那座山就看不见了。况且,地面渐渐不平,因此她必须花更多时间注意脚步。如果第一天就走这种路,她连一半都走不完。虽然只是第三天,他们都已经比较习惯这种路程了。可是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愈来愈困难,而且脚也在痛。
  大概听到了她急促的呼吸声,柏恩放慢脚步。她现在知道他是如何锻炼出像岩石般坚强的体魄了。如果他身上有任何多出来的脂肪,他会在第一个钟头将它消耗掉。他挥弯刀的手从未停过,毫不费力地为后面的人开出好走的路。他的步伐从不游移,警戒之心从未降低。
  从上路以来,柏恩和两位吐坎诺人都没有减轻体重,因为他们全身已变成纯肌肉,但是其他人都瘦了。婕安怀疑自己至少瘦了五磅,她的裤子在腰和臀部的地方都变松了。她可能不会再瘦多少,因为她的肌肉会在运动中增加而补足之间的差异。但是她的腰围和臀围可能会再缩小几时,于是她开始想着要如何固定裤子。她的网状腰带已经扣到最后一格了;她可能得拔一些藤子编起来捆住腰。
  雷声在头顶响起,他们可以听到雨滴打在头顶的树叶上。由于树荫茂密,因此事实上雨很少直接落到地上;相反的,雨不是从树叶上掉下来就是沿着树干和藤蔓流下来。若不花几个钟头等林子不再滴水,就得冒被淋湿的险。可是他们在雨势很大时才停下来躲在带来的帆布底下。她害怕雨停后的第一个小时,因为那是湿气最重的时候,丛林表面在靠近赤道的强烈阳光照射下水气会蒸发。
  这天的暴风雨去得很快,半小时之后他们继续赶路,痛苦地吸着湿厚的空气。
  着实令人恼怒的湿气使得一天中的这一刻对话减为最少,而且费力地踩在雨后崎岖的路面上更让人不想说话。
  直到看到植物愈来愈稀少,而且太阳破云而出,光亮差点令她晕眩的时候,她才知道他们已经爬得很高了。他们在一座峡谷的边上,底下有一条闪闪发亮、很浅的溪流。山脉在头顶隐隐浮现,寂静而原始,仿佛从亿万年前开天辟地起都未被打扰过。在她右前方有一座比其他山小一点,宽广、平顶的山!在无边的山地中显得微不足道。那是一座无足轻重的山,祥和得像在沉睡,不带挑战性地兀立在那里。“柏恩,”她说道。“在那里。”
  他停下来,抬头看,眼睛自动看向最高点,然后他的视线往下滑,注视着他前面那座平坦的山。“不错,”他说道。“在你想出下一站的方位之前,我们再走远一点然后扎营过夜。除非我的耳朵坏了,否则前面应该有个少瀑布。如果派比说可以,我们今晚就可以洗个澡。”
  前面果真有个瀑布,不大、不深,只是一个十尺高的水柱流进一个经几世纪不断冲刷之后形成的凹洞,溢出来的水成一溪流,辗转与尼果河合并再流人亚马逊河。派比和罗吉宣布水池很安全。只有杜雷蒙不热中于洗澡的主意,然而他还是怏怏不乐地单独去洗。婕安留在帐篷里,心甘情愿地等候。柏恩也留到最后才要洗,她冷冷地看他一眼。
  “如果你在打跟我一块儿洗澡的主意,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你想脱光洗澡而不要人保护你吗?”他平静地说道。“你洗澡时我会帮你把风,而且你也可以为我做同样的事。我本来想跟他们一起去的,可是我不喜欢丢下你一个人。当然喽,如果你不介意让杜雷蒙看……”
  “你已经说出重点了。”她不喜欢他的计划,可是接受其必要性。她喜欢隐私,但并不害羞;在柏恩面前裸体不会自在也不安全,可是另一种选择更恶心,而她是不会忍受那种情况的。她会一直背对他,而且尽快洗完。他是真心要保护她,但他也不会放弃引诱她的责任。他大概会等到她洗完澡之后才进行引诱的部分。
  在等其他人回来的时间,她把香皂、洗发精和干净的衣服包到一条大毛巾里,而柏恩边吹口哨边做同样的事。“你要把背包留在这里吗?你知道柯提文会来翻。”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把手枪从背包里拿出来丢进大毛巾里。
  “地图呢?”
  “他看不懂。”她微笑。“要看吗?”
  “说不要的人就是笨蛋。”
  她把笔记本拿出来,翻开一叠厚厚的纸上面有一些基本图案,可是看不出哪里标示地点。那些指示是他所看过最不知所云的狗屎。“你看得懂?”他怀疑地问道。“不懂,可是我会解码。”他轻声笑。“我们现在在哪里?”她指着下半页的一个句子。“这里。”“太好了。这告诉我许多事情。你没有到处留密码吧?”
  她哼了一声。“我看起来像白痴吗?”
  “你在解这团东西的时候不用写下来?”
  “记住,我在到达巴西之前就已经解读和背诵所有的东西了,唯有如此我才能再检查一遍。不管怎样,密码随字改变。除非你知道关键,而那也是我要背下来的,否则其中没有一样东西有意义。”
  “这种东西真的会让柯提文吹胡子瞪眼睛,”柏恩满意地说道。“他若知道我们至少要半个钟头之后才会回到营地,一定会因期盼而抽筋。”
  “不只半小时,”婕安更正。“有机会我打算洗洗衣服。”
  “好主意。你可以连我的一起洗。”
  “你自己洗。”
  他把手按在心上,脸上表情痛苦。“你不是天生的女人。你难道不明白你会想为你的男人做点事?”
  “我不记得自己曾公开表示你是我的,因此你的假设不成立。可是我想不起来有什么理由,会让一个女人喜欢一个连自己衣服都懒得洗的男人。”他的表情悲哀。“难怪你嫁不出去。”“也难怪你娶不到老婆。”“我不想结婚。”“我也不想。”他看着她好一会儿,眼睛因彼此的对话而闪耀着满意的光芒。他轻轻弹一下她鼻尖。“订过婚吗?有过比较亲密的关系吗?”
  她想一下,耸耸肩。“没有。大学时有一个人曾向我求婚,可是我没兴趣。”
  “那之后就没了?”“有过约会,”她说道。“可是没有固定的对象。”“那你平常拿什么当消遣?”“工作。”她因为他不相信的眼神而大笑。“工作比约会好玩多了,”她说道。“我对婚姻没兴趣,所以不晓得为什么要约会。如果是因为喜欢某人的陪伴那也就罢了,但是把一堆时间浪费在没有结果的事情上很笨。”
  他站起来,低头看她。“所以你就跟几乎不认识的人在阳台上乱搞?”他愤怒的质问。
  她有一度摸不着头绪,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然后她记起吊床事件,开始大笑。“我从未跟陌生人在阳台上做爱。”或是跟任何人有过类似的关系,她想。
  柏恩注意到她的口气又甜甜的。他想要摇她。“很好,至少你开过洋荤。”“你干么说话带刺?你就不曾一夜风流吗?”
  “很多次,那是因为我以前既年轻又笨,我现在小心多了。”
  她耸耸肩,好像无法了解他的问题似地。“我也是。”
  他大步走开,喃喃自语,一会儿之后又再走回来,停在她身旁,靴尖碰到她。“那么你为何不跟我上床?”他问道,下巴绷得紧紧的。
  看得出来他非常气愤,想笑的冲动几乎无法抑制,可是她咬着脸颊内侧忍住了。“我现在不想要孩子,”她成功地佯装困惑。“所以要性做什么?”
  他下巴掉了下来,不可置信地瞪着她。“狗屁不通,”他最后说道,好像在自言自语,眼神怪异。“你从未有过性高潮,对不对?”
  太迟了,婕安明白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她跳起来,脸色苍白。“离我远一点。”她警告道,往后退。对柏恩来说,没有男人曾让她享受过快乐的想法是一个不可抗拒的挑战。他一向对自己的男性魅力很有信心,因此现在他会加倍想要她,向她展示性爱的欢愉。她刚刚只是要戏弄他,却不晓得自己是在直接向他的自尊心挑战。
  确定之后,他不由自主往前走,大步走向她。“原来是这么回事,”他低声说道。“甜心,你难道不明白我会照顾你吗?我不会像别的男人一样五分钟就完事了。我喜欢慢慢来,起码拖过一小时。”
  一小时。天哪。她想到就发抖。他不只性感,还非常有耐性。
  “我不要你照顾我,”她大叫,举起手挡住他。“我只想一个人,路柏恩,不要过来!”
  他依然故我,像美洲虎般稳稳地走向她。
  “好吧,”她绝望地说道。“我刚才撒谎。”
  他停住。“什么谎?”
  “我只是寻你开心而已。”
  “寻开心。”不是在问问题。“你一定曾做过那件事。”
  “没有。不像那样。”
  “那只是你的看法。”
  “嗯。”她试着重理思绪。“只是……你的态度让我紧张。”
  “我的态度?”
  “不要一副很困惑的样子。你的态度。你认为自己是上帝送给女人的礼物,而且还能随心所欲地挑对象和时间。”
  他双臂交叠。“我的确可以。”
  她也双臂交叠。“除了我之外。”
  “原来如此,”他慢慢地说道。“你心存怨恨才这么“有比你想做的还坏吗?你试图引诱我只是为了在自己的性爱记录上多添一笔罢了。”“我没有。”“哦?”“不错,哦。”“说出来。”她耐心地等。
  他靠得很近,因此她能看见明亮的光芒在他恶魔般的蓝眼中闪现。“我一直在试,”他说道,像她一样强调那个。“因为自从第一次见到你之后,我就一直处于勃起状态。”
  她不想听这个,要一直看地上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如果他是认真的呢?她用讽刺的口吻保护自己。“在目前的情况下,就算是别的女人也一样,因此我该觉得受宠若惊吗?”
  “你错了。我不跟已婚妇女乱来。”
  “我不想被乱搞,就是这样。”
  “你当然想,”他说道,一种雀跃的微笑在他脸上扩散。“你想被导入这个话题,这样你才觉得可以多认识它一些。”
  其他人洗完澡回来的声音大概是唯一挡住她敲他头的阻力。她转身,抓起刚才准备的东西,而他也照做。其他人回帐篷的时候他们没有说话。柏恩将枪揽上肩头。“谁偷看我就轰掉谁的头。”他轻松地说道。
  婕安轻松地循着他们走过的路。沿着山谷下去约一百码路程,在茂密的丛林遮掩下完全看不到。路一直延伸到瀑布边为止。
  柏恩看看地形。“我们到另一边去,”他说道。“这样我才能较清楚地看到路。瀑布后面有地方可以过去。”
  的确不错,于是他们绕着岩石到另一边。柏恩把枪拿下来交给她。“我先洗。”
  她没有抗议,因为这样她更能松一口气。在经过刚才的对话之后,在他面前脱衣服更让她紧张。好歹他先洗,轮到她洗的时候就不会觉得很困难了,而且她感激这种提议。就像他按摩她疼痛的背一样,他有时候真的很体贴。  第十章  体贴?真是笑话,五分钟后婕安这么想,说穷凶恶极还差不多。她无法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而他知道。
  他一点也不害羞地将衣服脱光,而这种举动告诉她他习惯在女人面前裸体。然而,又有哪个正常的女人会希望他穿衣服?他高大、修长,而且非常有体力,他的臀部是浑圆和结实的,她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竭力抗拒想抚摸他的冲动。他有码头工人般的双肩和运动员般的大腿,长而且有力。她以前从未如此喜欢看一个男人。
  他走进瀑布,让水冲到他身上,他头向后仰,同时甩甩头发。点点日光洒在他令人赞叹、有弹性的肌肉上。散在空气中的水花像宝石般闪烁。他的男性象征沉重地垂在大腿之间。他是那么完美;全然的男性身躯使得她胸部紧缩,导致呼吸困难。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的眼珠那么蓝,虽然两人相隔四十叹,她仍能清楚看到它的颜色。他向前走一点,湍急的水柱打在他背上;他站在水池里的岩石边。他完全对她裸露,没有水柱挡住他强而有力的曲线。他瞪着她时,他的男性象征开始蠢动,变得大又长,快速的朝腹部伸展。
  他去死,她全身发热地想。世上没有比这更生动的情欲表达方式。没有比知道自己被需要更具诱惑的了,而他知道这一点。光只是看着她身体就有反应,比任何花言巧语、玩笑式的猥亵哄骗,或是那些令人骨头松软的吻更能摧毁她的抵抗力。
  她无法将目光移开他的下体,同时觉得自己变得虚弱无力。她的唾液开始增多,她抽搐着吞下。那东西真叫人印象深刻。她快要大声呻吟了。
  她拉回视线抬头看他,他的目光明亮且期待。哦,是的,他的确知道自己在对她做什么。这个男人这么残忍,她有另一种几乎无法控制的冲动想拿石头扔他。
  他哼着歌,结束沐浴,然后拿衣服拚命擦身体,故意慢慢来。婕安的手握紧放在她大腿旁的猎枪,强迫自己看着回营地的路,看看是否有多事的人胆敢考验柏恩随意发出的威胁。鸟儿歌唱着在树间飞翔,只要他们飞到阳光下,羽毛就会闪闪发亮。这里祥和平静,充满野性美,而站在瀑布底下的裸男就像其他丛林生物一样,像是回到了家。
  她心想,若只有他们两人住在这里,而方圆百里之内都没有住家会是什么光景?
  这种念头一形成她就因其荒谬而嘲弄自己。这里并非天堂,而他也不是亚当。他是路柏恩,是个无赖和冒险家,会梦想与他共度余生的女人一定是疯了。他想要女人只是短暂的,有人满足他的欲望即可。只要是女人就可以了。完事之后,有了另一项任务时他就消失了。她猜想他可能偶尔会再出现,希望有东西吃、有人陪他睡,而他不太可能找不到愿意为他这么做的女人,可是那个女人不会是婕安。
  寻找安萨城是她发迹的机会。她可以藉此选择她的职位,虽然她尚未决定自己要什么。她跟基金会没有联系;在欧萨拉和安萨族的事件之后,她就没再与基金会联络了。为了这趟旅行,她请了长假,可是她不确定是否还要回去?若是职务与以前一样,那她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她已经做好决定了,一个与路柏恩无关的决定,不管他站在瀑布底下的裸体有多壮观都一样。
  他已经洗完澡并且离开水池站在岸边擦干身子。他没有要背对她的意思,而她也就用不着费事将头转开;相反的,她接受他无言的邀请,厚着脸皮打量他。
  “你不是个好守卫,”他开口,一丝笑容在他嘴边荡漾。“你看我的时间比看四周还多。”
  “那是因为你猛向我摇旗子引开我的注意……’她回答。“我不想让你失望。”
  “我不是在摇旗子,”他指出。“不过,如果你指的是‘旗竿’我会同意,可是——”
  她抓着一粒石子,在他把话说完之前朝他扔过去。她曾在高中和大学时当过垒球队员,因此也有强壮的手臂和相当的准头。石头砸到他的大腿,惊险地接近他的‘旗竿’。
  “哎哟!”他可怕地看她一眼。“老天爷!’’他咆哮。“看看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刚才看了。我一向很有准头,”她又捡起一颗石子。“要我丢给你看吗?”
  他急忙转过身,不想再冒险被瞄准的石头打中。她的声音又出现那种甜甜的语调,而他见鬼的连一分钟都不信任她。在她能想到别的事情之前,他穿上衣服,可是很快地他脸上又浮现笑容。不论如何,他很高兴。他看到她对自己裸体唤起的反应。她要他,很好,她不会再拒绝他多久了。他不敢相信她的理智能抗拒他那么久,让他知道他不能拥有她。这么做除了给两人带来沮丧之外,又达到了什么鬼目的?
  可是他又必须承认这样很有趣。婕安可能会把他逼疯,可是在她身旁绝对不会无聊。在任何情况下只要跟她打交道,他就得随时保有理智;他习惯玩弄女人于股掌之间,毫不费力地迷住她们,可是婕安既不被诱惑,也不被迷住。
  他穿好衣服,走近她,把枪从她手上拿走。他仔细地观察四周,然后弯腰给她一个吻。“好了,该你了。”
  即使是一个轻轻的碰触也令她的嘴跳了一下。“你发誓会留在这里守卫吗?”
  他蓝色的眼睛变得冷静。“对于这种事我是很认真的,甜心。”
  “你说得对,真抱歉。”她后悔地说道。打从旅途开始,他就很用心且很有恒心地保护她。她洗澡的时候他不会松懈守卫或离开岗位。他最后可能上前冒犯她,但他会确定没其他人敢这么做。她一定丧失理智了,因为了解到这一点让她有种奇怪的安全感。柏恩往后坐,尽量让自己舒服一点,准备好欣赏表演。可是在将注意力集中到婕安身上前,他仍仔细地看了四周一遍。想到要看她裸体,他的心就跳得很快。
  婕安走到水边,深呼吸一口。这一刻无法逃避:为了洗澡她——定得脱衣服,而她不想丧失洗澡的机会。但是假如路柏恩以为她会为他表演脱衣舞,那他一定会很失望。
  她坐下,除去靴子和袜子,然后背对他脱下其他衣服。她接受只能保持一定程度的害羞的事实,可是只能做到能做的。在脱掉衬衫之前,她拿起毛巾围住臀部,接着除下内外衣,并调整毛巾盖住胸部。她不敢看他;她知道他的脸会像暴风雨来临时的天空一样黑。
  她滑到瀑布后面,除掉毛巾,放在主处的石头上让它保持干燥。她一丝不挂地跨进水中,因为其力量而倒抽一口气代替尖叫。水比她所想的还冷,而且冲刷着她的头和肩膀。一开始时很痛苦,可是过了一会儿之后她绷紧的肌肉回应着水的按摩,然后开始愉悦地放松。她小心地呆在瀑布后面,保持背向柏恩。她拿起香皂开始快乐地涂抹全身。
  柏恩看着她模糊的身体,痛苦地期待。转身!他不断地想,好像他能随心所欲地运用他的想像力把她转过身来似的。转身。他想看她,需要看她。不是他不喜欢从水中看到她的臀部,而是他要更多。他要看她的胸部,需要用真实的影像替代他发烧的想像力。他急切地想知道她平坦的小腹到她女性核心的曲线,想知道她的毛发是直的还是卷的?是丰盛繁茂还是只有一点点?
  他的手心出汗,于是他伸手擦擦裤子,将汗抹掉。他的呼吸既沉重又心跳得很急。这个保守的小女巫去死,她什么都没给他看。她难道不知道他很想看她吗?
  周遭的一个小骚动引开他的注意力。他跳起来,眯起眼睛看着对岸,准备好要射击。那个骚动又开始了,等他看到那个东西身上的斑点和条纹之后,他才松了口气。那是比兔子大一点的齿类动物,印地安人抓他们来当食物。
  柏恩不只吃过一次,其味道尝起来像猪肉。它们喜欢在河岸边筑巢,因此在这里看到它们很平常。假如那只东西不动,他根本就不会看到它。它的肉可以让他们换换口味,可是他没开枪。他们的食物还够;没吃完前他是不会打猎的。
  为了谨慎,他再看一看四周,可是鸟儿仍旧飞来飞去,未受打扰。于是他又把注意力转回到婕安身上。
  她的头向后仰,正在洗头。他看着她每一个动作,特别注意她身体的曲线,和她优雅自然的动作。几分钟之后,他的双眼开始疼痛,因为他真想拂开挡住视线的水帘,然而他仍然没有将脸别开。他这一生从未如此饥渴。他绝望地想:就算是看一点点也好。他此刻就像一个快饿死的男人连一点点食物都想要。他无法不生气,因为还未有过一个女人有这种驾驭他的力量。如果有人拒绝他,一下就会有别的女人愿意送上门来。可是现在没有其他女人,他郁郁寡欢地想就算有也于事无补。他要婕安,任何女人都无法取代她。第一次见到婕安之后,晚上他甚至没有回到黛莎床上。因为那天下午他忙得团团转所以当时没想那么多。现在回想起来,他认为那是不好的征兆。正常来说,他会回到黛莎的公寓并再次与她做爱,然而,他却回到自己的地方,考虑该如何自处。
  一直到现在,他都喜欢这个游戏,而且完全确定他最后会拥有她。追逐本身就是一种乐趣,而婕安是那么难以捉摸,她竟敢向他每一分的男性直觉挑战。他现在不再那么愉快了。他有不屈不挠的决心,而那正是他不喜欢的。如果为了某些理由——上帝,即使有这种想法也是不可思议——他终究没有跟她上床,他会觉得是一种严重的损失。那种损失或多或少会改变他,让他的生活不那么完整。生平第一次他觉得没有其他的女人,可以平衡失去这个女人的痛苦。
  不,他压根儿就不喜欢这个可能性。想到这里令他无助,那是一种他不熟悉的感觉,而他想逃开。
  她已经洗完澡并从瀑布后面出来,身上仍围着那条该死的浴布。她湿重的头发像水獭的外皮般垂在后面,裸露的双肩在红色的落日照耀下闪烁着水珠。她捡起脏衣服,未看他一眼,又消失在瀑布后面。 她要他就像他要她一样。他知道,在她看着他洗澡时,他从她眼中读到这个讯息。她怎能那样不顾自己的欲望?她甚至连看都不想看他对自己这种疯狂计划的反应。她是一个冷漠的对手,冷漠到他认为他已棋逢敌手。这种想法令他惊慌,因为这意味着他的机会只有百分之五十,而他对这种数字感到不舒服。十比九会好一点;不,天杀的,为什么要给她机会呢?他要百分之百确定她会成为他的——少一点点都不行。
  洗完衣服之后,婕安再度从瀑布后面出来,走到放干净衣服的地方。他怀疑她穿衣服能像脱衣服一样,表演“你看到了,你又没看到”的把戏。看着她的当儿,他发现她能。女人如何学到这一招的?这的确非常令人困扰。
  婕安清洗完,感到满意之后,坐下来穿靴子,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回头看他。“我好了。准备要走了吗?”
  他还没准备好,可是天色渐渐暗了,不得不马上回营地去。他敏捷地走到岸边,跨过石头来到她身旁。“你是个狡猾的小混蛋,你知道吗?”
  “哦?”她绿眼圆睁,一副很无辜的样子。“为什么呢?”
  “别张大眼睛看我。”他把手放在她腰上,眼神变得古怪的严肃。
  “来吧,我们得回去。天快黑了,希望派比会留点东西给我们吃。”
  他们把湿衣服收起来,婕安把手枪塞好,确定不会被看见。她有点困惑,柏恩有些变了,可是她又不敢过问。他只是有点……不同。
  他们爬出溪谷,走回营地。当他们走近火堆时,婕安觉得柯提文和瑞克比平常更漫不经心,而杜雷蒙则比平常更闷闷不乐。也许是因为杜雷蒙想去偷看她洗澡,而柯提文不准他去。在尚未解开路标指引的密码前,他不想惹恼柏恩。其他人似乎没注意到什么,可是柯提文虽够狡猾,可以他们不在时拿走地图,他却没想到自己的计策早已被识破。
  每个人都鬼鬼祟祟地看着她和柏恩,于是她明白他们在想什么,可是她什么都不能做。柏恩自作主张的让每个人都相信他们有了性关系;虽然她很想否认,可是她知道这么做只是浪费时间而已。她不会笨到将保护人踢开。
  她像平常一样吃完东西之后就立即回到自己的帐篷。当她打开背包时,她发现地图虽在,却不是放在原来的位置。那么为自身着想,他们的确已经翻过地图了。
  她重复核对下一步的密码,确定自己在第一次就解对了。然后,满意于事事顺利,她脱下衣服,躺下睡觉。她觉得比平常累;跟路柏恩打交道特别耗费精神。
  他们逐渐深入山区,而且路途让人觉得痛苦不堪。他们必须在山谷中爬上爬下,再加上地面很滑,因此柏恩想把整个队伍用绳子连结起来,像登山队一样。他们一天所能走的路程比起以往至少减少了一半。最令人担心的是,他们必须绕很多路,因此婕安一直都在担心会错过一个目标。然而她想不出还有别条路可走,别的路都是专业的登山者用绳索吊上吊下才能攀爬的峭壁。由于没有别的选择,他们只好走前人开拓出来的路。
  如此爬了五天之后,他们在窄小又迎风的山边小径上,碰到来得又急又快的暴风雨。没有地方可躲雨,而且小路也没有多余的空间可以让他们摊开帆布挡雨。小路比大自然在山边形成的凹陷还窄,上下都是垂直的峭壁。他们受风吹雨打,闪电击向四周,雷声轰隆隆在头顶上响起。“尽量靠山壁蹲下!”柏恩大叫。他在队伍前面走来走去,确定大家都能听到,然后他回到婕安蹲着的地方,雨水打在她的头和肩上。他蹲在她身旁,用手臂圈住她,尽量替她挡住刺人的雨水。热带暴风雨一点都不温和,那巨力万钧之势将树叶纷纷打落并使得万物匆忙躲雨。
  她缩在他怀里,认命地等待暴风雨过去。在这种可怕的天气里想要强行赶路简直是自杀,更不用说这么做一点好处都没有,因为等他们找到躲雨之处时,暴风雨早就结束了。
  雨势持续了好一会儿。从山上流下来的水形成的小溪逐渐变宽且有威胁性。他们现在是头上有雨水冲上半身,而脚下则有夹带泥沙的水打着他们的脚。暴风雨似乎没有止息的时候,而他们好像已经蹲了好几个钟头,被闪电和打雷吓得直发抖。可是突然间,它停了,临走前还有金属般的雷声在山边回响。雨停了,太阳跑出来,其光亮几乎令人目盲。
  他们小心地站起来,伸展抽筋的脚和背。像其他人一样,马丁从防水的背包里掏出一支烟并找打火机。湿掉的打火机从他指尖滑落,掉到岸边。他想也没想,出于一种反射动作就往前一步伸手去捡。
  一切都在一瞬间发生。
  “不要靠这么近。”柏恩严厉地叫住他。
  他们听见湿滑的摩擦声,而马丁只有时间恐惧地尖叫一声,地面就在他脚下崩陷,紧接着他人就不见了。在尖叫声骤然停止时,他们似乎都还能听到他的声音。“他妈的!”柏恩快速行动,解开揽在肩上的绳子抛出去。“回来!”他大吼。“大家离开悬崖,下雨使土质松软。”他们顺从地退回山边蹲下,脸上表情惊疑不定。
  四周没有地方可以固定住绳索,因此他将它绑在下手臂同时把一端丢向派比。“别让我掉下去了。”他说道,然后慢慢爬向崖边。
  婕安往前走,她的心跳到喉咙里了,可是她强迫自己停步,加上她的重量只会使他更危险。于是她摆好姿势,万一在柏恩底下的土也松动时,她好助派比一臂之力。
  柏恩小心探向崖边。“马丁!”
  尽管他叫了两次,仍没有回答。他扭过头。“望远镜。”
  乔吉很快找出望远镜,把它丢到松软的地面接近柏恩伸长的手边,小心地不靠近悬崖。
  柏恩拿起望远镜调整焦距。好一会儿他都没有出声,然后他把望远镜丢回去给乔吉,爬离崖边。
  “薛瑞克,接替马丁的位子抬担架。”他简洁地说道,而瑞克则因吓坏了而毫无怨言地服从。
  婕安脸色发白颤抖着。她碰巧在马丁走过去时看着他,而当土地下陷时,她看到他惊惧的表情和眼中流露的无助。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可是却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她父亲也是在这群山之中坠落山崖而死的。是在这条路上吗?他的眼神是否也如此惊惧和无助?
  “现在该怎么办?”她几乎有气无力地说道。
  柏恩锐利地看她一眼。“继续前进,我们得离开这里。”
  “可是……我们必须到下面去找他;他可能没死。”她觉得他们至少该试一下,即使以逻辑来推论,她也知道除非奇迹出现,否则马丁不可能还活着。“而且假如……假如他死了,我们得把他埋葬。”
  “我们找不到他,”柏恩回答,走近她。他不喜欢她的样子,她看起来快休克了。
  “可是我们必须找到他。他可能只是受了伤――”
  “不,他死了。”
  “你怎知道他是否还有呼吸?就算有望远镜也—-”
  “婕安。”他抱住她,把她拉进浑身泥泞的怀里,伸手安抚她湿漉漉的头发。
  “他死了,我绝不会骗你。”马丁的头骨像破碎的西瓜般散落在岩石底下。他们无法帮他,而他不想让婕安看到他的尸体。
  “那么我们得找到他的尸体。”
  “没办法。就算有工具,这种路面也无法支撑。要把他弄上来得动用一批专家。”
  她沉默了一会儿,可是他感觉到她抖得很厉害而将她抱紧一点。
  “我们会再回来找他的尸体吧”她终于开口问道。
  在这种情况下,他得告诉她实情。“没有必要回来。”在他们回来之前丛林的生物会破坏马丁身体的遗迹。
  “我懂了。”她挺直肩膀,把他推开。她真的明白了。如果她不是这么震惊和沮丧,她绝不会问这么蠢的问题。他们一点也帮不上马丁的忙。他们所能为自己做的就是继续前进。  第十一章  一行人都心情沉重地往前走。柏恩比以往更注意婕安,为她脸上出现的紧张担心。令她沮丧的不只是马丁的死而已,虽然那已经够糟了;还有别的事情,其程度比马丁的死还深。
  他同时也开始担心,他们无法在天黑前走完这段该死的山路,而必须在此地过夜。这里无法扎营,因此就像其他威胁一样,他们不能躲开从离开河谷以来就困扰他们的蚊子。
  柏恩宣布休息片刻,考虑目前情况,他叫派比当接应。他蹲下,看着笼罩他们的群山。他觉得自己好像在洞里,头顶上只有一个小圈可以看到天空。情况虽没那么糟,但他就是这么觉得。他们无法称心如意地摆脱这条山路。
  婕安也无言地瞪着群山。柏恩走向她,小心地不要太靠近不稳的悬崖。
  “怎么了?”他轻声问道,在她身旁蹲下。
  她摘了一片叶子,无意识地将它撕碎。她没有看他,只是继续看着四周的山脉。“我父亲也是失足死的。”她最后回答。
  “有人说是在山里,一定是在这些山里,我们走的路上某处。也许就是这一段。天知道这里已经够危险了。”
  他想安慰她,紧紧抱着她直到她痛苦减轻,可是他什么忙都帮不上。这种冲动从未有过——他以前从未想到要照顾任何人。这有点令人吃惊。“这种事没办法预料,”他说道。“别再想了。”
  “这种事不像水龙头;说关就关。我爱他,你知道。”
  “我知道。"她对父亲的爱一定还很强烈,因为她竟会花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冒这种险来挽救她父亲的名声。大部分的人想都不会想到要走这段这么危险及耗费体力的路程,然而她却为了一个死去的人这么做了。婕安要爱就爱一辈子的认知,像一根锐利的针刺中他。
  “嘿,路柏恩。”是瑞克,他走近他们。“我们为什么还要带着马丁的个人用品?那些东西让担架变得重的要死,尤其又走这段路。”
  “我们可能会用到那些东西,”柏恩耐心地解释。“我们不知道路况,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至少我们可以把他的帐篷扔掉,干么要多一个帐篷?”
  “以防万一我们之中有人发生事情。”
  “可是以前也没有多带帐篷;每个人都自带了2个的。”
  “帐篷没有多重,"柏恩严厉地说道,很快失去他的耐性。“你在哕嗦什么?”
  “既然马丁死了,我们就不需要提那么多食物了,对不对?”
  柏恩和婕安两人不可置信地瞪着他,最后柏恩因这个男人的愚蠢而摇头。“我们不会把食物扔掉。绝不。”
  瑞克脸露不悦。“我只是问问而已。”
  “而我刚才给你答案了。”
  瑞克突然转身离开。婕安看着他。突然他踉跄一步,倾向岸边,只听到土质崩塌的声音再度传来。她来不及想,没有迟疑,马上冲向泥土下陷的地方。她双手乱抓,在他往下掉时碰到他的衬衫;衣服破了,他滑出她的掌握,她再次伸手,这次他双手紧抓住她的双臂。她听到尖叫、大吼和诅咒声,可是不晓得是声音从哪里传来。她确定瑞克在尖叫;当她被他的重量无情地拖过泥巴朝向断崖时,她觉得整个过程就像梦境一般,时间变慢了,声音也愈来愈远且变得怪异。
  然后有东西勒住她的脚踝,减缓了她滑向断崖的速度,她的肩膀因为两边的拉力而痛苦不甚。瑞克的手开始滑走,她绝望地加紧抓住他。
  在她头顶和后面的诅咒声仍持续着,可怕又别出心裁的咒语,除了包含一些她听过的咒骂之外,还有一些她没听过的葡萄牙语诅咒。当肩膀和手臂的痛楚加深时,她闭上眼睛,因其猛烈而抽搐。
  更多的土崩塌,他们又往下掉一点。瑞克的重量拉扯 她双肩,她则因痛苦而尖叫。
  “求你别放手,婕安,别放手,”他含糊地说道,脸色苍白,因惊惧而扭曲变形。
  “我不会。”她低语。他又往下滑一点,直到两人紧紧握住对方的手腕。他抓得那么紧,以至于她可以感觉到自已手腕的骨头吱吱作响。
  “拉她回来!’’柏恩吼道。“哪个混蛋放手我就杀了他!’’他两脚已陷入泥浆,用尽身上每一分力量往后拉,死命地抓紧她脚踝。他的威胁并不管用,因为如果她下去了,他也会跟着下去;他是死也不会放手的。
  乔吉跪下来,朝前用手指钩住婕安的腰带,他的援手帮了不少忙。
  “试着用绳索套住瑞克的脚,”柏恩下命令。他咬紧牙根。血管在他额头浮起,汗水流进他的眼里。“必要时把他倒吊着拉回来。”
  一时之间没有人动,然后法罗抄起绳子。一开始柯提文站在后面,怕自己的脖子断了,可是他想到若没有婕安,这趟探险就失去了意义了。他现在清楚地认为值得冒险参与救援工作,于是他也来到其他人身旁抓住她的腿。
  法罗的技巧尚未纯熟,因此无法套住瑞克的腿,更何况那个受痛苦打击的人正在乱踢。他同时也因不敢太接近悬崖而无法办到。他尽可能接近断崖,但仍然看不见瑞克的脚。他毫无目的地乱抛绳索。
  “抓住她脚踝。,’柏恩下令。他的声音绷得紧紧的,乔吉闻言马上照办。柏恩摇摇晃晃地跪下来,粗暴地伸手要绳子;法罗高兴地向后退,庆幸自己脱离危险,他把绳索丢入柏恩手中。
  柏恩爬向前。“抓着我的脚。”文森和法罗马上遵从,粗壮的手握住他靴子。
  他尽可能往外爬,脆弱的地面开始在他身下松动。他可以看到婕安的脸,上面除了一些泥巴之外一点血色都没有,而且铸刻着痛苦。她一言未发,瑞克则还在尖叫和乱踢,求他们不要放手。
  “天杀的,不要动!”
  瑞克不是没听到就是不懂,除了惊慌和脚下空空之外,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柏恩尽最大努力摆动绳索,其间打到瑞克的头。“闭嘴!闭嘴听我说!”他狂怒的话语一定传到瑞克耳朵了,因为他突然停止尖叫。比起刚才的尖叫声,这突来的宁静像是在折磨人的神经。
  “别动,”柏恩命令,语气紧绷。“我要用绳子圈住你的脚,然后我们才可能拉你上来。听懂了吗?”
  瑞克的目光因恐惧而无神,可是为了某些原因,他看着柏恩。“懂了,”他说道,声音几乎听不见。
  婕安转头看着他,她的眼神在祈求而且几乎因痛楚而目眩。当柏恩了解到瑞克的重量如何折磨她脆弱的关节时,他必须咬紧牙关才不至于再度咒骂出声。她才是该尖叫的人,可是她一直都咬紧嘴唇,即使到现在她仍在自我控制。
  柏恩绕着绳索,快速行动,非常清楚每一秒钟对婕安和瑞克来说都像是永恒。如果是他吊在悬崖边,感觉泥土在他身下崩陷,他也不会好受。他抛出绳索,令它往旁边旋转,朝向瑞克摇摆的脚。能套住两脚会是个奇迹,所以柏恩不敢奢望。他只希望能套着一只脚——那样就够了。他在阿拉巴马的一座农场长大,曾套过无数的小牛,而现在除了他是倒吊着,要套住一只脚并不难。绳圈在瑞克摆荡的右脚下晃动,柏恩有技巧地将它往上拉;,绳子套住他的脚,柏恩猛一拉把绳结拉紧。套得很好,刚好在脚踝下。“拉我上去。”他叫道,于是抓紧他双脚的手开始将他往回拖。
  他一回到平稳的地面就蹒跚地站起来,将绳子塞进法罗手中。“你和文森拉住他,拉紧,天杀的,因为等他的重量都落在你们手上时会有一股拉力。”
  法罗黑色的眼珠很镇静。“我们了解。”
  罗吉本来一直站在后面,可是现在他也向前拉着绳子。这个筋肉横生的小印地安人相当强壮,因此柏恩认为瑞克够安全了。现在的问题是把婕安拉回到安全的地方。
  他小心地爬到悬崖边。“瑞克,听我说。我已用绳子套住你的脚,有三个人拉着,所以你不会掉下去。我们抓住你了。明白了吗?”
  “明白了。”瑞克喘气道。
  ‘‘你必须放开婕安。你会往下掉,可是只有几呎而已。”放开婕安是不可能的事,瑞克惊慌的眼神配合着摇头。婕安是个实体,是他所能感觉到与安全相通的路;万一他的脚没套上绳子呢?他无法知道他们是否有这么做,无法把慌乱的思绪引导到一种冷静的决定,甚至连低头看是否有绳子套住他的脚都无法做到。他看到婕安的脸,惨白且绷紧,她跟中反射着他自身的绝望。
  “不,我做不到。”他哀嚎。
  “你必须这么做。不然我们就无法拉你上来。”
  愤怒像岩浆般燃烧着柏恩。婕安受伤了,她在受苦,瑞克若不放手,他什么忙也帮不上她。“放手,你这婊子养的,”他用喉音说道。“如果必要时,我会拿石块砸你的头。”
  “瑞克,”是婕安的声音,几乎听不到。“放手没关系。我看到你脚上有绳子,他们抓住你了,没关系。”
  瑞克瞪着她好一会儿,然后放手。突然间少了他的重量使得抓着婕安的人踉跄向后,然而感谢上帝,乔吉仍抓着她的腰带,而他仓促的后退也把她向后拉。那三个男人抓着绑在他们脚后跟的绳子,拉紧猛然向下掉的瑞克。他又在尖叫了,声音因恐惧而沙哑。“拉他上来!”柏恩叫道,可是他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婕安身上。他把她拉到靠山的安全地带。
  他尽可能温柔地让她仰躺。她脸色苍白,甚至连唇都是。她没有尖叫,可是呼吸急促,夹杂着几乎不可闻的呻吟声。
  “亲爱的,你能告诉我哪里伤得最重吗?”柏恩从右手开始往上摸她的关节,语气非常轻柔。
  “左……肩,”她气喘吁吁地讲,已经流一身冷汗了。“我猜左肩……脱臼了。”
  有瑞克全身的重量这般猛烈地抓着她又怎能不脱臼呢?他小心地检查,可是尽管如此,每次他一碰到她,她就尖叫。他是如此专注于她的伤势,以至于虽仅相隔几呎,他几乎不知道那些呻吟、喘气的男人最后终于把瑞克拉了上来。
  “我必须把关节接回去,”他轻声说道。“会非常非常痛,可是一定得如此。”
  她的瞳孔因疼痛而缩小。“你觉得……现在……如何?尽管……做。”
  他妈的,他讨厌这样,他知道会把她伤得多重,可是她说得没错:等待一点好处都没有。此时他们不可能在一个钟头以内将她送进医院,就算幸运,可能得花上一个月的时间。她的肩膀现在就得接回去。他知道该怎么做,他以前曾做过,而且他也曾被接回去一次……那一点都不好玩。在让自己想太多之前,他提起婕安的手臂,保持平衡,然后另一只手放在她肩上。
  他把关节推回去时,她尖叫出声,她苗条的身体僵硬地弓了起来,嘶哑的尖叫声在他们四周回响。她希望自己昏过去,可是没有;相反的,她痉挛地滚到旁边,开始受呕吐之苦。她本来只是脸色苍白,现在则是惨白。
  “她怎么了?”瑞克爬到他们身旁,他仍脸色泛白,看起来很慌乱。
  “她抓着你的时候,你全身的重量把她的肩膀给拉脱臼了。”柏恩简略地回答。他惊讶于自己的暴戾冲动,居然想把薛瑞克踢下断崖,因为他是这么该死的笨蛋,而且害婕安受伤,姑且不提他差点要了她的命。
  瑞克突然间像没气般摇摇晃晃地倒下,似快掉落的树叶般晃动。“上帝。”他低语。一会儿之后,他抬头。“她会好吧?”
  柏恩希望有冰块能放在她肩上压抑疼痛和浮肿,可是他知道自己是在痴人说梦。“几天之内她不会觉得自己很厉害了,那个关节会非常疼痛。”他伸手拿一壶水,把他的手帕弄湿,他曾用这条手帕擦她的脸和颈子。“她有点休克了,把她的脚放在你腿上。”他指示,瑞克很快地听从。
  婕安渐渐觉得好一点,虽然肩膀仍抽痛,但是没有先前痛得那么厉害了。恶心的感觉已经消失,她静静地躺着休息。
  “觉得好一点了吗?”柏恩在几分钟后问道。
  “再好不过了。”她低语。
  “好女孩。如果想站起来,我就把你的肩膀包起来,只要固定住抽痛就会停止。”
  他说得就像自己很有经验似地。婕安一度感到好奇,可是很快打消念头,她尚未有力气追问这件事。柏恩小心地把她扶起来靠着他膝盖坐着。每个人好像都围在她身边,看着她的眼神表露各种不同程度的关心,而且各有目的,除了杜雷蒙之外。她认为他仍然在想刚才瑞克掉下去的情形,他可怕的脸上露出不齿的表情。
  急救药品包含了各种不同宽度和长短的绷带,预防脚踝或膝盖扭伤。柏恩拿起最宽的绷带,紧紧地包住她肩膀,然后拿另一种固定她左臂。如果觉得好一点了,她会看着他,因为绑住不会使肩膀更好受——如此只会加剧抽痛。好像能读出她的心思似的,他说:“我知道会痛,忍一会儿就好了,我保证。”
  谢天谢地,抽痛真的减轻了。柏恩拿几粒阿斯匹灵给她,她欣然吞服。派比回来时,她仍然靠着柏恩的膝,恢复体力。她听到罗吉用自己的语言告诉派比发生什么事。柏恩在她头顶轻声对派比说话,而她很少听到回答。他们似乎很快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也许再走一小时之后;然而,他们浪费了很多时间,因此天黑之前可能到不了。
  “那么就算天黑也得走,”柏恩回答。“我们不在这里过夜。”他的头低下来。“亲爱的,你能走吗?”
  她犹豫一下。“可以,只要你扶我站起来。”
  他小心扶起她,瑞克则很快走到另一边稳住她。她摇晃了一下,可是在吸了两口气之后就站定了。她甚至还微笑——虽然很浅,但仍是个微笑。“一切正常。”柏恩将背包滑进手臂,然后也扶着婕安。“我们可以均分她的负担。”瑞克说道。“我不想浪费时间,天黑之前得离开这里。我可以支撑一小时。”
  “那我帮婕安。”
  “不用了。”婕安又深吸一口气。“一个人走会比较安全。既然柏恩替我拿背包,走一小时没关系。”
  柏恩看着她的样子告诉她,他知道问题有多大,可是他们别无选择,所以他什么也没说。婕安很高兴他保持沉默,很奇怪的,他这么做表示他尊重她的勇气和能力。
  派比带路,而柏恩坚持婕安走在派比后面,他自己则紧跟在后。她知道他想尽量靠近她,如此一来,万一她摇晃不稳,他就可以立刻扶住她。可是她决定离他一步之遥。伤口并不像她所提心的那么痛,虽然她每走一步就抽痛一下,可是还未到不能忍受的地步。最糟的应该是她虚弱的腿。她觉得自己好像刚从一场感冒中恢复过来似的,大概是被肩痛吓到了,就像肾上腺突然升高而造成身体机能不协调。所有的东西看起来都有点不真实,甚至包含马丁的死,出事到现在只过了几个钟头而已吗?
  她很不合理地开始觉得饿了。肚子饿不是个优雅的反应,但她也不是个优雅的人。饥饿是一种对现世真实生活的确定。
  当他们终于离开山路时,天色开始昏暗,在他们往前走到林荫处时,已经完全黑了。他们避开草丛清出一块地刚好够搭帐篷;派比则在替大家准备食物。
  虽然左手肘都不能动,婕安仍能自己吃饭,她狼吞虎咽地吃了简单的米饭和鱼罐头。通常她在晚上都不喝咖啡,可是柏恩递给她一杯加了许多糖的咖啡,而她顺从地喝了。吃完晚饭之后,她觉得好多了。
  瑞克走过来坐在她身旁。他看起来很不好意思,而且双眼瞧着脚底下的泥巴不敢看她。“嗯——我要谢谢你所做的。”他咕哝道。
  这是生平第一次瑞克对她表示友善,但是她拒绝让自己反应过度。她很满意自己只简单地说一声:“不客气。”
  他不安地调整姿势。“你觉得好一点了吗?”过了一会儿他问道。
  “肩膀很酸,可是好多了。”
  “很好。”他好像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又过了令人不自在的几分钟之后,他站起来,仍然不看她的脸。“再次谢谢你。”他说道,接着回到原来的地方。
  他一离开,柏恩就出现在她面前,手上拿着提灯和一个眼熟的瓶子。“走吗,”他说。“按摩时间到了。”
  她非常乐意。那瓶刺鼻的东西再加上他有力的推拿,曾使她像置身天堂一样。她笨拙地爬进帐篷,柏恩则跟在后面,他的体形占据了大部分空间。
  她低头看看自己肮脏的衣服。“我要先清洗。”
  “我不确定这附近是否有安全的瀑布。”他跪在她身旁,解开她的靴子。
  “我的背包里有湿纸布。”
  他抬头微笑,露出白色的牙齿。“原来如此。我一直在猜你怎能保持干净。相较之下,我们这些男人看起来和闻起来就像流浪汉一样。”
  “如果可以……”她低语。
  “我现在知道你真的好多了,”他一边赞同地说一边脱下她鞋袜。“我先把你长裤脱掉,再帮你解开肩上的绷带,这样才不会那么痛。”
  她考虑要坚持由她自己来,可是叹了一口气,决定面对现实。至少今晚她需要帮助。他解开她的长裤,又轻又快地脱下,只是稍微动一下而已。接着他解开绑在衬衫外面的绷带。她小心地保持不动,担心任何动作都会再次引发那种椎心之痛。柏恩解开衬衫钮扣,将袖子拉下她手臂而没有动到肩膀。他看着她的衬衣好一会儿之后才将视线移到她脸部,一种困扰的喜悦在他蓝眼中闪现,但是他只说:“我得剪掉你的衬衣,我无法举起你的手臂脱掉它。”她别扭地想:不是剪掉她的衣服让他为难,而是他知道衣服终究要被弄下来了,就是这样。他们像两个要比武的枪手般互瞪着对方,然后婕安终于开口。“真的很难办。帮我把衣服从右手臂褪下,然后从头顶出来,接下来我们可以把它从左边脱下。”
  他双手不可置信地温柔,轻轻帮她把衣服从右臂褪出来,他把衣服拉过头顶再将它从左臂拉下,整个过程没有任何因不小心而造成的痛苦。他的视线徘徊在她裸露的胸部上,而它们不听指挥地绷紧。她的脉搏在喉咙里跳动。
  以她目前的情况来说,他们是不可能做爱的,然而若双手不去碰触,他有可能会死去。他伸出左臂环住她,轻柔地将她抱到怀里。他用右手轮流捧住两个乳房,粗糙的拇指在她紧绷的小乳头上画圈,为了两个结实、丰满的隆起刚好充满他手掌而神魂颠倒。她的乳头是淡淡的、美丽的棕玫瑰色,跟他又大又粗、古铜色的手比起来,她的皮肤真是滑嫩。
  除了又浅又急的呼吸无法控制之外,她非常安静地躺着。柏恩按捺不住,低下头亲吻她。自从在瀑布边的岸石上看到她的背之后,他体内就一直骚动不安,而且他无法控制自己不抱她。然而,他仍然得自制。假如她——终于——几乎在他怀里全裸会如何?假如他的勃起威胁着要挣脱裤子的拉链跑出来呢?她受伤了,而他得照顾她;性爱得在一旁等候。但是不会太久了,他沮丧地想。他无法再忍受太久。
  他必须运用每一分意志力才能强迫自己放开她、离开她。她无言地看着他,绿色的眼珠几乎被扩张的瞳孔吞没。
  汗水使他的脸发亮,可是他把心思转回到正事上。“湿巾在哪里?”他问道,声音又紧又粗,于是他清清喉咙。
  她也咽一口口水。“在前面的小袋子里,拉开拉链。”
  他看到了,然而婕安伸出右手向他要湿布,无声的坚持要自己清理。她尽可能清洗,忽视自己的尊严和半裸的事实。这样比在他面前洗澡还要亲密——那只是一项比赛,目的是要看看自己是否能抗拒他;而这次不一样,柏恩很微妙地改变了。虽然抓住机会抚弄她的乳房很符合他的为人,但是他温柔的看护没有令她焦躁不安。
  她擦完之后,他举起她右手,忧郁地检查她整个手腕的瘀血。她的左手也是如此,而且还有其他的瘀血散布在她整个手臂上。“你有好几天不能做什么事,”他平静地说道,同时帮她俯卧。“你背上和手臂的肌肉会像肩膀一样酸痛。”
  “按摩会有帮助。”她说道,闭上眼睛。
  他默默地、慢慢地将刺鼻的搽剂抹在她身上,晓得自己花在按摩她受伤的肌肉的每一分钟,都会减轻第二天她得面临的酸痛。他再次来到她上方,抹着她双臂,那里也是异常紧绷,她的左肩肿起且瘀血,他再度将它缚住,她则因为有了支撑而松口气。
  “今晚不要穿衬衣,”他说道。
  “就这样睡。要我留下来陪你吗?”
  她很惊讶他居然会这样问,而不是粗鲁地说他要留下,迫使她跟他争吵。这个问题着实困扰着她。她想了一会儿之后说:“谢谢,可是我想一个人,”她回答。“我不期望今晚会睡得很好。”
  “我认为你会很讶异。你累坏了,你可以在拉链上贴胶布,可是没人帮忙你怎么躺下?得要有人扶你。”
  她挤出一丝微笑。“要躺下很容易,只要倒下就行了。可是我今晚不会用胶布,因为我不想在明天早上自己坐起来让你进来。”
  他把她脸上的头发拂到后面,手徘徊其上。“为什么这么做?’’他好奇地问道。“我没见过你和瑞克有兄妹之“他是我哥哥。”她简单地回答。“他会为你这么做吗?”
  “不知道。大概不会。可是没关系,我不是他。”如果她连试都不试就眼睁睁看着瑞克死掉,她也无法再活下去了。他们之间紧张、几乎不友善的关系跟救他无关。
  柏恩审视着她的脸,然后点一下头,好像他了解似地。“好吧,我扶你睡下。我不会睡沉,”他保证。“杜雷蒙绝没有机会接近你。”
  她哼了一声。她的伤可没使她的脑筋软化。“我担心的不是杜雷蒙偷摸进来。”
  他笑的时候眼角出现鱼尾纹。‘‘别想骗我,我知道自己有进步了。你刚才已经邀我明天早上再回来。”
  “来帮我穿衣服。”
  “如果你坚持。”他弯腰,再亲她,他的嘴在她唇上逗留。“别为了我费事穿衣服。”他伸出一只手指到她乳头上,因其突起而满心欢喜。“我不懂你为什么要把这么甜美的东西藏起来不让我看?我在几天前就该这么做了。……
  “你现在也没办法这么做,”她指出。“假如我的手没受伤。”“上天自有安排,”他吟咏,目光闪耀,然后他又变严肃了。“需要时叫我一声,亲爱的。”
  “我会的。”
  他再亲她一次,然后扶她躺下,替她盖子一件薄被。进入山区之后,被子就变成必需晶了,因为这里的夜比以往更冷。他拿起提灯,婕安则躺在黑暗中。她身心俱疲,为他们之间这种新的亲密感担心,却又接受其必要性,经过这次之后要拒他于千里之外将更困难。她记起当他捧住她乳房时的急切眼神,而她全身因长久不消的欲望而紧绷。他的手,温暖的手像火碰到她一般,而且产生新的火花,唤起她的伺体。他知道要如何抚摸她,他该死,竟然恰到好处地结合了坚定的意志和无可抗拒的温柔。
  在她昏昏欲睡时,这一天所发生的事像电影的银幕上播出一样在她脑中上演。倾盆大雨打在他们身上的影像变得很大,然后是马丁消失前脸上的惊惧猛然把她从睡梦中
  她又昏睡了,可是她的心智重拾刚才中断的部分,再次把那些可怖、拖长的时刻重新演一遍。当她看到瑞克往下掉而她奋不顾身地想抓住他,双手乱抓要找着力点时,她有几秒钟认为他们都要死了。然后是那些钢铁般的手抓住她脚踝,暂缓他们下坠的速度。而柏恩——他就在她旁边,唯一一个能这么快跑过来的人。
  柏恩……有些事情不同了。她不知道是什么,然而为什么她不再是“甜心”,而变成了“亲爱的”?  第十二章  婕安被帐篷的拉链声吵醒,她试着坐起来,只是肩膀的抗议却使她立刻停下动作。“差劲的主意。”她喃喃道。
  柏恩探进头来,接着整个人进入帐篷,手上端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在小心地把杯子放下后,为求隐私他再度拉上拉链,接着转身面对婕安,蓝眼睛锐利地审视着她的脸,想找出任何泄漏出痛苦和疲惫的迹象。由于先前睡得很沉,她自忖看起来大概有点昏昏然,但绝非疲倦。柏恩必定也和她有相同的想法,因为他的表情放松了下来。“你觉得如何,亲爱的?”
  “只要不必动,我觉得很好。”她打个呵欠。
  他迟疑片刻。“我想我们应该在这里休息一天。”
  “那由你决定;我们一切都听你的。但是你知道,虽然我现在无法背行李,走路却是没问题的。”她看着咖啡。“这是你的或者是你带来给我的?”
  “都是。”柏恩一只强壮的手臂滑向她的背后,轻易地把她举起成坐姿,仿佛她是个小孩一样。婕安抓住床单塞到手臂下面遮住她的胸部,他的嘴嘲弄地弯起。“昨晚你并不担心这个。”他说着把锡杯放到她的右手中。
  她小心地啜饮着热腾腾的咖啡。“我当然在乎,只是当时我无能为力。”
  他抚揉着她光裸的背部,强壮的手指测试着有无任何僵硬或痛处。她忘情地闭上眼睛,喉中逸出一声满足的低哼。“嗯,就是那里。”她轻声低语。
  “你的情症比我预料中的好,”他评论道。“大概是因为你身体状况良好。”他拿起她手中的杯子喝了一口,然后又还给她。“现在我们来看看你的肩膀。”
  它看起来和昨夜差不多瘀肿,但她的手臂已经比较能移动了。“我想包扎起来后应该就没事的。”她说道。“但还是给一些消炎的阿斯匹灵。我从没想过肩膀脱臼会这么麻烦,我原以为你重新把它接回去就没事了。”“不尽然。”他涩声说道。“我已经发现了。帮我穿上衣服,我们就可以出发,我记得很清楚你说过让我决定今天是否动身。”“你一定是产生幻觉了。”“一定是,因为你从来没有那么好说话过。”在说话的当儿,他坚定地把被单从她身上拉开。他俯视着她,脸上浮现一抹胜利的微笑,但它却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注的神情。他非常缓慢地开始抚摸她的胸脯,发现在早晨的空气中它们感觉起来令人愉悦地凉爽,但也很快地在他的触摸下变得温暖。
  “难道你从来不想点别的事吗?”她愠怒地问道,以便掩藏她无法抑制的反应。她渴望躺下来让那火热的手抚遍她的全身。
  “当然会,"他的语气显得心不在焉,视线锁在她胸前。他慢慢低下头来。“我想着你尝起来的味道。”“柏恩!”她抗议的叫声非常微弱而且终至岑寂。当他火热的嘴坚定地覆着一颗极度敏感的蓓蕾时,她颤抖起来,所有的力气都从她身上消失。他的手臂支撑着她瘫软的身躯,当电流般的刺痛从她的乳头扩散到她整个胸部,再迅速蔓及她的股间时,她闭上了眼睛。他的体热包裹着她,他身上男性的麝香气味诱惑她把脸埋在他的颈间,并让他的力量包围着她。他的舌头粗鲁地挤压她的乳头抵着他的上颚激烈地吸吮,咖啡杯从她手中掉落。她的手指掐进他的背,喜悦地轻泣着。
  “狗屎。”柏恩抬起头,眼神变得有些迟滞。他的嘴潮湿而性感。“我不是故意这么做的。”但是接着他又弯身探向另一只乳房,含在他饥渴的嘴里,无法自已地给予它相同的待遇。
  当他再度抬起头时,眼中有着急剧不适的表情。他小心地伸直他的腿并调整姿势。
  婕安颤抖地撤退。“你活该。”她虚弱地说道。
  “我知道。”他仍尚未控制住自己,于是深吸了一口气。“我说过,我并无意让它发生。这对我们两个来说都不公平。”
  婕安非常了解他,知道柏恩认为现在并无任何阻力,只要等她的手臂好到可以做爱时,她就是他的了。而根据柏恩的估计,那大概是在明天晚上。她晕眩地瞪着翻洒的咖啡,在帐篷的尼龙地板上形成一滩褐色的水渍,并想着为何自己没有不顾一切地献身。她很想这么做;她想要他。该死。但是她并不想要这种随意的关系,然而她怀疑跟柏恩在一起只能有这种关系。他并不是一个可以和女人共同计划未来的那一型;他提供热情的性、。一段美好的时光,但是当他起身穿上裤子后,便会掉头离去。所以虽然他的神情自若,他们仍不能进行这场战争。她无法承受失去他的后果。
  “帮我穿上内衣。”她颤抖地说道。“你可以一天不穿内衣。没有人会知道,而且这样今天晚上比较方便行事。”
  “我穿着内衣睡觉,所以那不成问题。只要穿上内衣然后绑住肩膀,再套上T恤遮住绷带。假使你认为我的手臂仍然需要固定,你可以再像昨天一样在T恤上把它包扎起来。这样一来今晚我脱衣服时就不用解开肩上的绷带,到明天我应该就可以自己穿衣服了。”
  柏恩没有移动,但在了解她话中的涵义之后,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危险。她感觉像是雄性动物濒临暴力边缘,并僵硬地抑制自己;出于本能地知道柏恩不会伤害她,才令她不至于因恐惧而畏缩。
  “你无法抗拒我太久。”他的声音低沉而且坚决。“存在我们之间的吸引力不会就此消失。”
  她面对他,看着他脸上冷酷、严峻的线条。“我不必永远抗拒你,”她有点悲伤地说道。“只要等我们回到玛瑙斯,我就会永远地走出你的生命,然后一切都再也无关紧要了。”
  柏恩冷笑了一声。“回到玛瑙斯并不会令你安全地离开我,亲爱的。你是我的,而且不管得花多少的时间追求你,你终究得承认这点。”
  “多自负呀。一旦我们回去后,会有某位不介意一段韵事的女人攫住你的视线。”
  “你很明显地并非那种女人。”他低语,看起来仿佛还想说更多,但是却突兀地改变心意,并从她的行李中挑出一件干净的内衣。他的手一如往常帮她更衣时那样地温柔,接着替她固定好肩膀并很有效率地为她着装完毕。之后,令她惊讶地,他在她背后跪下来帮她梳头,扎成她平常的马尾,并以亲吻她的颈背做为结束。“你准备好吃早餐了吗?”
  婕安对他甜蜜的关怀感到印象深刻及心绪紊乱。她不想要他如此体贴,只想要他当那个她所熟悉的路柏恩:狂放不羁、风流、卤莽。平心而论,还有勇敢,她在心里加上一句。他是令人恐惧地能干、危险、冷酷无情。
  第一次她怀疑自己是否想要抗拒他,仿佛这是个“何时”而非“假设”的问题。她做了件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蠢事——她爱上了这个男人。
  那天柏恩停下来很多次以便让她休息,她也表现得比她预期的要好。虽然她的手腕和肩膀很酸,但除非碰到瘀伤否则也不会感觉到痛。绑紧的绷带防止肩膀关节活动,以便治疗受伤的韧带。由于她不必提行李,这段旅程对她而言确实是比受伤前轻松得多。
  当晚在柏恩解下她固定左肩的绷带时,她发现她可以移动左手而没有太大的痛楚,因为她肩上的绷带仍然支撑着她的关节。她打算自己脱衣服,虽然得很慢很小心,在眼下两颗阿斯匹灵后,她睡得很好。
  隔天她觉得自己能够不使手臂紧绷,而且灵巧地跨步跟随柏恩。由于他们已经位在高地上,海拔降低了令人窒息的热度,虽然他们攀登的是很险峻陡峭的山,但是她并不觉得太困难。
  那天早上他们只走了几小时,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是陷身在一个酷热的箱形深山峡谷中。群山高耸地环绕着他们,虽然密码的指令很明显地指出此时该走向正北方,但是除非他们有翅膀才能往北方前进。他们全都停了下来,期待地看着婕安。她往上看高耸的山峰,光秃的岩石出现在某些山壁,但是大部分的地方,树木和灌木丛从每处缝隙中蔓延出来,把悬崖峭壁变成片片的绿墙。比婕安手臂还要粗的葛藤蔓生至地面上,满是盛开的野兰花比她在任何地方所见过的更茂盛。
  柏恩提着婕安的行李走向她。“或许你该再检查看看这个指令。”他建议道。
  婕安拿出她的记事本再度检查这个密码,但是指令仍是相同的解释。“我们位于正确的位置。”她困惑地说道。
  “我们不可能是在正确的位置,除非我们打算像猴子般攀爬过那些藤蔓。”
  “指令说朝向正北方。”婕安摆出无助的手势。“那里是正北方没错。”
  “狗屎。”柏恩摘下帽子拭去前额的汗。“我们必定是在某个地方走错路了。”“不可能。昨天下午的路标位置并没错。我知道我们是在正确的地方。”
  柏恩转正歪斜的头并往上看。“那么你最好再想想其他的,因为依我看来,我们是在一条死路上。虽然那并非我所期望的,但是如果你不快点改变我的心意,我们就要掉头回去了。”
  “你说什么,回去?”柯提文已经走近到足以听见他们在谈什么,而且他的诘问充满狂怒。
  柏恩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难道你不知道像这样的探险结果大部分都是一无所获?这就好比挖石油,付出一大笔钱来碰运气。”
  “但是——但是这应该是件毫无疑问的事。”柯提文的脸猝然变得苍白。
  柏恩轻蔑地哼了一声。粗鲁的鼻子适当地表达出他对这件“毫无疑问的事情”的看法。
  “我们不能回去,”柯提文坚持道。“我们必须找到它。”
  婕安走向垂直的石墙仔细观察,前进到落石及浓密的灌木丛阻挡的路上。她试着挥开沮丧。教授常教他们要先彻底了解状况,再实际地想出赞成与反对的理由。这个方法总是对她很有帮助。她思索着事实。这条路被挡住,他们必须往上走,因为根据指示那的确是他们该走的路。她瞪着上面,研究着岩石上的每一道裂缝,每一棵树,试着找出任何可以提供线索的不寻常事物。
  正北方。无论如何他们必须往正北方走,而那意味着……婕安坚定地注视着眼前的巨石。正北方是正前方而非正上方。
  乔吉犹豫地接近婕安。她转向他并有礼貌地要求道:“请为我砍一根粗树枝来,好吗?”
  “当然。”乔吉用他的大刀砍断一根坚硬的粗枝,再重击几次把较小的分枝敲掉后,他用同样庄重的态度交给她。
  婕安用粗枝去探试灌木丛,以便确定其中没有蛇或其他危险的生物。
  柏恩跨步向前。“婕安,住手。你在做什么?”
  “只是看看罢了。”她说道,视线瞟向后面的巨大羊齿植物。
  “该死的,住手。如果你愿意,我们会清理这个地方。”
  在强光的照射下她花了一分钟才适应过来。树叶很浓密,在她的头上形成天然的荫蔽,一只蝴蝶停在她手边的叶子上合拢它颤动的双翼。
  那些巨石非常庞大,其上覆满了树藤。她伸出手来放在一块至少有两层楼高的巨石的阴影处,无法得知这些巨石已经存在多久;如果它们是从山上滚落下来,那么也许它所显露的只是冰山的一角罢了。
  “婕安,我叫你停下来。”柏恩拨开一条藤蔓出现在她身边。他们与十叹之外的其他人完全隔绝。这些植物是如此的浓密,甚至于无法听到其他的声音。
  婕安用树枝戳刺、猛拍地面,直到确定没有东西会跃过或拍击到她才踏出另一步。“这是在干么?”柏恩靠近注视着她问道。“让我们能够在这块巨石后面慢慢地前进。”“为什么?”“因为指令并没有说要往上走。”她答道。
  柏恩挑起眉毛。“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没问题,但我得是第一个。”
  柏恩从她身边挤过去。他们贴得很紧,因为巨石间的缝隙非常窄,柏恩用大刀清除使这个地区几乎无法行走的灌木和小树,它们似乎阻塞住所有的空间。随着上方愈来愈近的巨石,他们每前进一步周围似乎变得愈暗。
  柏恩停下来,每块肌肉都紧绷着。
  “怎么了?”
  “感觉。”
  婕安静下来,凝聚注意力。感觉什么?一阵清凉的微风……—微风?在这些巨石的后面?
  “风从哪儿吹来的?”她低语。
  “就从我正对面。”他的声音紧绷。“它就吹在我的脸上。”
  柏恩再度挥动大刀,砍断遮住视线的植物。当纠结的藤蔓和树干被砍落之后,露出一条狭窄漆黑的通道。清凉的空气从它的洞口轻轻地吹出。
  柏恩退后撞到婕安。“嗯,这下可好了。”
  “你能看出来它有多长吗?”
  “亲爱的,在那个洞里连两尺都看不到。那就是所谓的‘黑暗’,懂吗?”
  在柏恩加入婕安之前就已经把背包卸下来,因此他身上并无手电筒。婕安慌忙地撤退到其他人等候的地方。他们对柏恩和婕安在巨石后发现什么都带点焦虑,但又没好奇到亲自进去察看。当婕安从背包中搜出手电筒时,柯提文问道:“有发现任何东西吗?”
  “在巨石后面或许有通道。”她说道。“也许没有,还不能确定。”“我和你一起进去。”他说道。
  他们缓慢地前进到柏恩附近。柯提文不安地往上瞥了几眼,但是并未退回去。等他们到达柏恩的所在时,婕安发现他已经利用这段时间清理洞口附近的地方。
  柯提文张大眼睛瞪着这个黑暗狭窄的裂缝,显然要踏进这个洞里的念头已经吓着他了。
  柏恩拿着手电筒照射洞口,洞口的后部突然变宽,他立刻了解到这个狭窄的洞口是个很好的防御;敌人只能一个一个地进入,而盘据在洞穴中的人则可以不费力气地一个一个地杀死他们。后面的通道被凿刻成像山中的隧道,或许有七尺高五尺宽。他不确定再深入隧道中体积是否会有变化,大约走了十尺之后,有个往正右方的转弯。
  “狗屎,”柯提文脱口道。“里面或许有蝙蝠。”
  柏恩把手电筒照向天花板。他只看到些蜘蛛网,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东西。“看起来像是人造的,”他说道。“没有蝙蝠,除非它继续与另外一处天然的洞穴连接。”他提高音量并喊道:“派比!”不到三十秒印地安人便出现。他看了通道一眼,漆黑的丹凤眼即因警戒而睁大。他对柏恩以他的语言快速地说了些话。
  “他不喜欢这个通道。”柏恩翻译道。
  “我自己也不喜欢。”婕安评论道。每当想到要进入那个全然黑暗的通道,恐惧即渗入她的骨髓。
  柯提文看着黑暗的洞穴冒汗。柏恩对婕安眨了眨眼。“我并不担心蝙蝠但却不知道里面还有些什么。”
  “只有一个方法可以知道。”她说道。
  “你先走。”
  “手电筒在你手上。”
  柏恩拿出手枪并扣上保险栓。“我宁愿拿着这个。”
  “你两样都有所以走吧”她毫无耐心地说道。“我就在你后面,或是你的前面,如果你真希望我走第一。”
  “你留在这里。”他命令道。
  “我不要,是我发现它的;它是我的洞。”
  “抱歉,是我拿着刀清理灌木丛并且先感觉到清凉的空气。”
  “那是因为你执意走到我前面。没有你我一样能做得很好。”
  当他们争吵时柏恩已踏进几尺深了,而婕安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她因兴奋而心脏怦怦跳。柯提文也跟了进来,虽然相当不情愿,但他还是进来了。“我叫你在外面。”柏恩对她轻声道。
  “那又怎样?”
  他们到达急转弯处并沿着边缘走;原本光线还自入口处射向他们的背后,但转眼他们就被全然的黑暗吞噬,只剩下手电筒的微弱光线照射着。通道的大小并无改变,和原来差不多;婕安把手放在石墙上感觉它像是出于人类之手。
  “我知道了。”柏恩说道,并注意着她的动作。“它是人工的。”
  或许是出于女人之手,婕安想着。她兴奋得想要喜悦地狂喊,来解除一些紧张感。
  他们又走了大约五十码,并没有遇到任何陷阱,但是柏恩叫停。“够了,”他说道。“离开这里。要是没有任何绳索或安全措施,我不会再前进一步。这个通道也许还会蜿蜒数里。”他的声音在通道中回响,从各处向他们袭来,产生了怪异的效果。
  柯提文快步地往回走,要不是怕离开身后令人安心的手电筒光线,他会走得更快。在他们又重见天日后,发现其他的人都站在入口处,脸上变幻着焦急和兴奋的表情。“你发现了什么?”瑞克问道。他是兴奋得差点没跳起来的人之一。
  “什么也没有。”柯提文说道。
  瑞克的脸垮了下来。“什么也没有?”
  “‘尚未’发现任何东西,”婕安坚决地说道。“我们没有走太远。”
  “好了,各位,退回去,”柏恩道。“我们现在跟挤沙丁鱼一样。腾些空间出来计划下一步该怎么做。”
  他们下一步该做的其实非常简单。他在通道中已经快速地思考过了。他们也许有可能找到石城,他不想把婕安留在后面任由柯提文或杜雷蒙摆布。他走到哪儿她也得跟到哪儿。因为有太多的弯路所以他不可能领着一堆人走,但是如果把背包放在正确的位置,则他们可以毫无困难地越过通道。行李迅速地被卸下再重新分配,几乎把每个人都压垮了。他希望穿越过这个通道并不是趟漫长艰辛的旅程。
  柏恩用绳索把每个人以皮带的扣环串在一起,但是派比和罗吉没有皮带环,他们就临时用婕安的安全别针做了一个。婕安坚持在右肩上挂一个小包包,她想做她做得到的事,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支手电筒。
  柏恩右手拿着手电筒,枪则在伸手可及之处,他们回到隧道中。他对即将发现些什么毫无概念。这条通道也许是死路,也或许因塌陷而受阻。任何情况都有可能。
  婕安把手电筒换到左手,并偷偷把袋子里的手枪拿出来,她必须确定自己握着它。
  柏恩走第一位,婕安在后,再来是派比。派比对于这趟前进的旅程似乎感到非常紧张,但是婕安怀疑是隧道中的闭塞沉闷影响了他。较迟钝的罗吉则是感兴趣多于害怕。
  谈话的回音响亮,反射到他们的耳朵后,每个人很快地都学会压低声音说话。
  当隧道突然向上倾斜时……婕安估计他们至少走了四分之一哩,宽而浅的阶梯似乎是用石头雕刻而成。那并非很陡的斜坡,但因为他们负荷太多额外的重量,所以走起来颇感吃力。
  空气变得愈来愈凉,婕安不由得打起寒颤。柏恩的手电筒并无照射到任何异样。“还有多长?”婕安出声问道。
  “这条路弯弯曲曲的,我想还有很长一段路。只要还能感受到风,我并不担心。那是从某处吹来的风。”
  无止尽的黑暗令人丧失勇气。婕安不禁怀疑那些业余的洞窟研究者,如何能够蛰居于某个洞穴内部,忍受那压迫性的黑暗,更别提真正地享受它了。她可无法忍受。
  隧道再度恢复平坦,柏恩让大家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十分钟后再度上路。
  婕安注意过他们进来的时间。她翻转过手腕让手电筒照射在表面上。扩们已经走了五十四分钟,扣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嗯,四十五分钟了。假如他们走得快一些那大概有三哩了,但即使以慢一点的速度来算她估计至少也有两哩。这真是个很长的隧道。有人费心费力开凿出这条通道,虽然一开始也许是天然的,但是有男人——或是女人——扩大了它的规模。
  “上路吧!”柏恩说道。他们开始爬另一条宽而浅的阶梯。每一个阶梯或许还不到一时或是比上一道阶梯高,但是它们加起来也有数百个,所以他们还是得费力地爬。
  突然他们又转了一个弯,前面出现了光线,很微弱,几乎快要消失,但是的确在那儿。他们靠近时,可以看到洞口的每一时都像另一边的洞那样长满了藤蔓和灌木丛。这个洞口和洞穴本身同样大,但仍然只能容下一个挥着大刀的人。柏恩放下他的背包并开始挥舞着致命、锋锐的武器,用暴力砍出一条路走出通道。接着阳光倾泄而入,愈来愈亮。
  他们再度到了外面,推开拍打在他们脸上的宽大的树叶,砍去蔓生的葛藤。经过通道的黑暗后他们必须用手遮住阳光,直到视线能够适应为止。
  他们所看到的只是和通道另一边非常相像的景色。
  “现在要做什么?”瑞克厌恶地问道。“我们要从这儿到哪儿去?”
  婕安不住地环绕着。他们像是在一只碗里,岩石做的墙环绕着他们。她训练有素的眼睛详细地辨认着,接着一股高涨的情绪在她胸中升起,直到她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她看到柏恩的视线,知道他也看到了同样的事情,但是当她想要高声呼喊并尖叫出她的喜悦时,他突然变得非常严肃。
  “我们哪儿也不去,”她终于能够开口说道,声音因紧张而颤抖。“我们到了。我们到了石城。”  第十三章  瑞克显然十分失望地质问道:“就是这里?”
  “是的,除非我弄错了。”她说道。没有怀疑的必要,她确定就是这儿。他们四周的石墙上是一片有如蜂巢般的小室。所有的入口虽然已经被丛林占据,她还是可以由藤蔓生长的情况,辨视出大概。
  “那么你说的那些宝藏呢?”他追问道。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真有宝藏,它可能在任何一个地方,我们可能不是唯一发现这里的人。”
  柯提文皱着眉走上前。“你说‘如果’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们是为了什么来这里?要是你敢骗我们——”
  柏恩突然出面替她说话:“没人知道这里有什么东西,四百年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的语调平稳却隐含着一丝威胁的意味,顿时让柯提文住了口。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瑞克问道。
  “搭帐篷,这是最要紧的事。反正这地方绝不会跑掉。”
  婕安虽然迫不及待地想开始探险,但她知道柏恩是对的。他们首先砍出一大片空地,这令她如座针毡,唯恐有人不小心毁了什么古物。幸好在挥舞的刀刃下被砍掉的除了一些树丛藤蔓外,再没有别的了。不过有个现象令她纳闷:在这阳光充足的洼地上为何不见高一点的树?此处林木虽然茂密,却不高大。不论造成这项奇观的原因为何,都是安萨族的文化特色之一,而她实在等不及要去揭开他们的秘密了。
  这次帐篷搭得较上一次分散,她也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在这个四面都有屏障的洼地中,他们是安全的,只是柏恩仍将她的帐篷紧邻着他的。
  她没料到,在这四面封闭的地形中,仍然有风吹来。阵阵轻柔的微风徐徐吹来,而空气更是惊人的凉爽舒适,入夜后很可能会变得相当冷呢!
  “请大家注意你们的脚下,”她恳求道。“地上可能会有碗、锅或其他的任何东西。”照理说,古文物大都被覆在堆积了几百年的尘土底下,但她也看过就在地面上的。
  天色还很亮。扎完营后,柏恩伸手搂住她的腰,轻声诱哄地说道:“和我去散散步吧厂
  “为什么?”她怀疑地瞥他一眼。
  “我们必须谈谈。”
  “是关于……”她追问道。
  他叹了一口气。“我发誓你是我所见过最多疑的女人,跟我来就是了,好吗?”
  “好吧,”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但是你可别以为这表示我也同意其他的任何事!”
  他再叹口气。“你曾经同意过我的意见吗?”
  要在这草木丛生的地方前进并不容易,他一边走一边用刀辟出一条路径。几分钟后婕安问道:“你这样做是有目的的,还是只是想活动一下筋骨?”
  他回头确定没有人跟在他们后面。现在已没有人听得到他们说话,而且不管谁想溜过这草丛都会被他们发现。“从现在开始,事情会愈来愈棘手,”他说道。“我已经暗中警告大伙儿,要提防柯提文和杜雷蒙。万一有什么情况发生,各自散开,想办法脱身。依我看,目前我们还相当安全,除非你真的发现了红宝石之类的东西——虽然发现黄金的机会比较大,那我们的性命可就危在旦夕了。”
  “我明白。”她了解一旦发现宝藏时,会产生怎么样的连锁反应,不管她先前说过什么,其实她并不认为宝物已经被盗走了。自从安萨族绝迹之后,他们应该是唯一进入这个与世隔绝的洼地的人。
  “游戏时间已经结束了,记得随时把手枪带在身边。”
  “我会的,我了解。”
  “如果情况急转直下,可别等在一边,看局势如何发展。快马加鞭赶到通道,尽快跑出去,千万别停下来。我会在外头和你碰面。无论如何,不能被困在这里面。这地方只有一个出入口真是令人浑身不自在,我恨不得能再找到别的通路。”
  “我觉得不太可能,就是这隧道让安萨族人隐藏得这么好。”
  “光凭这点还是行不通的,对不对?”他诘问道。“他们还是绝迹了。”
  “我在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种难以克制的情绪使碍她泪光莹莹。解开这些迷底是很重要的,不仅要证实我父亲是对的,更在于去了解一个特殊的族群,他们曾经存在却又消失了。”
  “或许是疾病,如果他们和欧洲有所接触。”他扬一扬眉,尽力维持严肃的模样。“又或许是无聊至死,如果她们真的全都是女人。”
  她瞪着他看。“有时候我真想揍你一拳。”
  “亲爱的,任何时候,只要你想和我有肉体的接触,尽管告诉我,我会很乐意陪你摔跤。”他得意洋洋的笑容和不可一世的态度激怒了她。
  “你知道你是什么吗?”她怒不可遏,盯住他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线。
  “不知道,是什么?种马?你生命中的灯塔?还是你的梦中情人?”
  “你是一滩臭屎。”她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清清楚楚,然后转头就走,留他自己一个人在那儿大笑。
  隔天在她的指引之下,大家开始小心翼翼地展开石城的勘察工作。他们必须清除更多的树丛,才能开出一条路到达其后的石室,他们一边进行工作,安萨族人的生活形态也开始一点一滴地具体呈现在眼前。乔吉发现了一段切割成斜状的石块,等他们发现更多类似的石块后,几乎可以推论这些曾是一座喷水池的一部分。婕安从各个角度拍下照片,而且作了详细的记录。
  他们也陆续发现一些陶器的碎片,并且拍照存档。她从不曾如此开心过。他们并非在创造历史,而是在发现历史,在了解地球上迄今尚不为人所知的一种生活形态。她握着一片饰有釉彩的陶器,心中有种庄严肃穆的感动,数百年前,有人挚造了它,用以点缀生活,并且日复一日地使用着。握着这陶器犹如握住了时间,令她产生了奇异的感悟:虽然个体是有限的,但全人类的生命却会无限地延续。
  奇怪的是,四天之后发现通往石室的斜坡道的,竟是杜雷蒙。他对那些古老的破瓦片没有兴趣,但是他和柏恩对看了一会儿后,就毫无异议地用他的蛮刀,开始进行开路的工作。他利用体力的消耗来平缓内心的压抑,那些挡在路上的树枝藤蔓也就成了他出气的对象。
  这个倾斜的坡道在荒废了数个世纪之后,已颓圯不堪了。虽然路面覆盖着乱石瓦砾,仍可确定这是个通道无疑。他们立刻进行清除的工作,但进度则因婕安不断地提醒大家小心而缓慢下来。这个斜坡道,通向了一条看似环绕洼地的大路,而坡道的顶端则有数间石室。在更高处还有其他的石室,她猜想,一定还有类似的斜坡道连接着每一层。这个石城是以同心圆的方式建筑而成的,足以容纳数千人居住。
  这条大路同样为乱石瓦砾所覆盖,她猜想底下一定埋藏了无数古代文物,然而进入这些石室才是重点所在。这些石室是安萨人居住的地方,也是存有丰富宝藏的地方;但她所定义的宝藏却有所不同,对她而言,记录下安萨族的种种人文特征,才是无价之宝。不用说,许多动物曾经进入这些石室:鸟儿在里面筑巢,野兽用来当藏身之处。她不禁想到,如果一切仍保持原始的风貌,该有多好啊!然而在研究了第一个石室之后,却不得不承认,大自然的力量是不容忽视的。
  第一个石室并不大,不会超过八尺见方,虽然她小心翼翼地在屋内巡视后,仍不知这地方是做什么用的,至少一眼看不出头绪。屋里并没有任何煮食的迹象,比如说碗盘、火炉、炉架、木炭、煤灰之类的东西。
  她唯一发现的,是条一溜烟逃跑的小蛇,显然是被她四处拨弄的手杖给惊动了。
  她不愿因此而沮丧,毕竟还有上百个石室,该不会每个都空无一物吧!对考古学家而言,无论这儿有东西或没东西,都不是重点;但如果有所发现,却更能令人振奋,得到情绪上的满足。她同样地将石室的情况拍下来,在日志上作详细的记载。
  这时柏恩探头进来。“不要自己一个人待在这种地方。”他不高兴地说道。
  “为什么?你认为会有蛇吗?”她睁大眼睛问他。
  “我敢保证一定有,只是你还没碰到罢了。”
  她继续拿着手杖四处拨弄。“我已经见过了,在你进来之前,一条小蛇才刚溜走呢!”
  柏恩抬起下巴,愤怒的眼神持续了好一阵子,然后他又轻松下来,向她扮了个鬼脸。“我老是忘记你是经验丰富的老手,你并不怕蛇,是吧?”
  “没错,但是我很小心谨慎。”
  “在这种地方,蛇并不是唯一危险的东西。”“我同意。”“你对我所说的话,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是不是?”他生气地问她。“你还是要继续这样四下乱探?”
  “这是我的职责。”
  “而我的职责是要确保你的安全。从现在开始就算不是我,也要有男人陪同才行。”
  “我无所谓。”她不在乎地说道。
  他认为她根本没听进去,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观察周遭的事物,而且不时地蹲下来研究一些细节,可说是全神贯注、毫不分心。虽然他简直要气炸了,但是当他看着她时,却有种微妙的感觉。这就是婕安,她热爱这一切,当她置身其中时,别的事情都被忽略了。而他所能做的,只有尽力保护她,同时得提醒自己,她是他所见过最能干的女人。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非常实际。
  发现这地方真的存在,令他感到微微的失望。假使情况并非如此,而她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地方并不存在,他会感觉好多了。虽然她一定会深深地失望,但是大家的安全则有所保障。目前他们像是坐在活火山的顶端一样。大家虽然还显得颇为镇定,一旦发现了黄金宝石,整个情势必定会急剧转变。未雨绸缪总是一项美德,所以他早已拟好了计划,作了防范措施,而如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他则会表现得一如往常。
  因为他必须监视柯提文和杜雷蒙,所以他指派乔吉在一旁协助婕安,一方面为了她的安全;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的肩膀尚未痊愈,不能够增加负担。婕安很高兴有乔吉作伴,他是个勤快而讨人喜欢的帮手,他对这些古代文物并不热衷,但是对搜寻的工作倒是颇感兴趣。
  令人欣慰的是,在其他的石室的确有更多的发现。她极其小心地记录每一样文物的特征:存放的地点、外观、目前的状况等等。她没有办法带太多东西离开——如果没有意外发生,而她又不愿破坏任何可以解开安萨族之迷的证据,以及可以帮助了解其文明进展程度的线索。从那些烧了釉的陶器和有图案的碎片看来,他们已经使用砖窑了,但她尚未发现任何砖窑的迹象。要把这些古物和古迹作一番整理,然后了解安萨文化的全貌,将花费许多时间。
  日子一天天过去,柯提文也变得愈来愈不耐烦,因为除了一些他所谓“废物”之外,并无其他的发现。
  婕安对这点也感到有些纳闷,难道这地方老早就被洗劫一空了吗?果真如此,这次研究的成果将会十分有限。
  她继续进行工作时,突然发现自己做了件极端愚蠢的事。沉浸在发现隧道和石城的兴奋之中,她居然忘了关于进一步解读密码。
  这指示并非以隧道为终点,还有其他的方向指标,应该会直接引导她找到“女王之心”。
  她停下手边的工作对乔吉笑了一笑。“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她说道。“我的肩膀有点不舒服,而且我也累了。”
  “你该休息了。”他带着惯有的羞怯神情说着。
  “我会的。”她说道,然后走回营地。大部分的男人都在场,他们对开辟通路的事已经感到索然无味,这路是要通往其他看起来大同小异的石室去,难怪他们会觉得无趣。而她的进度总是晚他们半天,所以开路的事不曾造成她的困扰。
  柏恩也在场,盘着双腿坐在地上,一边清理枪支、上着油。他的第六感告诉他,婕安的神情似乎意味着什么,所以他仔细地打量她。她对他微微一笑,但是一言不发地,随后就走回她的帐篷。
  柏恩若有所思地继续擦枪。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养成了观察她的习惯,他仔细地研究这位女强人,就像要寻找到盔甲的缝隙,以便让他有接近的机会。而现在他直觉地感到她今天的表现有些异乎寻常,这让他整个人都提高了警觉,显然她有心事,但会是什么事情呢?
  婕安盘腿坐在帐篷里,面前摊着用密码写成的指示,一本打开的笔记本则放在腿上,在几个星期以前她已经把指示背下,当时她把密码译成文字以便助于理清思绪。篷外一个声响惊动了她,使她赶紧将这些资料塞到睡袋底下。
  柏恩掀开帐篷爬了进来,把她挤得向后退。“请进!’’她讽刺地说道。
  “谢谢。”他对她眨眨眼。“我已经不请自入了,好吧,到底发生丁什么事?”
  他坐在她旁边,她很清楚在他若是得不到满意的答案,是不会罢休的。他眨眼只是一种掩饰,其实心意已定。
  她把刚才的资料重新翻开来,递给他。“我记得还有进一步的指示,并非以隧道为终点。”她把声音压低,以免被其他的人偷听。
  柏恩将她写的东西看了一遍,说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也不晓得,”她叹了一口气,眼底浮现着犹豫之情。“我们到目前为止的发现还算不上是惊天动地,和埃及法老王墓之类的发现更无法相提并论。我可以证明有人类在这儿居住过,但却丝毫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这是一个不为人知的部族。我们奇迹似地发现一条隧道通到这里,但是之后却没有太多的发现。哦,考古学家对这些仍然会十分有兴趣,而且迟早会组织一个探勘队伍前来,但是我尚未有任何重大的发现,能够引起考古学界的高度重视,进而不得不承认我父亲是对的,而给予他应得的荣誉。只可惜截至目前为止,都还没有突破性的进展。”
  他举起手上指示扬一扬。“除非答案在这儿!”
  “是的。”
  “但是这个很有可能会引来灾祸。”
  “是的。”她神情沮丧地重复。
  他抬起她的下巴,端详着她,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笑容,然后倾身吻她。“那么我去寻找宝藏,你留在这里分散那些坏蛋的注意力。”他喃喃地说道。“如果‘女王之心’真的存在,我会先回来和你商量该怎么办。不过你不用太过担心,说不定根本就不存在!”
  “哦,它真的存在。”
  “那么,还是有可能在几百年前就被人拿走了。就算是有迷信保护,人们还是不会善罢干休,更何况这‘女王之心’并没有带着严厉的诅咒。”
  “但那两个坏蛋就像是一种诅咒了。”
  “这些我们稍后再谈,就算我没找到什么金银珠宝,也许会发现一些你喜欢的东西,说不定安萨人把比较有意思的东西都藏起来了。”
  “从我的观察看来,一定是这样。”
  “那么,明天我们就会知道了。”
  她咬着唇,注视着他。一个月前,她连吃个午饭都还对他存有戒心,而今却将如此重大的任务托付予他。曾几何时,她已全心全意地信赖他了。既然他把她的生命看得比“女王之心”还重要,那她又有什么理由不把这事放心地交给他呢?
  “你要小心,”她轻声说道。“别让人跟踪。”
  “我保证会很小心。如果有任何发现,我会第一个让你知道。”
  第二天柏恩表现得一如往常,他和大家一起到第一层的石室去,进行清理工作。等事情告一段落,婕安和乔吉留下来继续作拍照和记录之类的事,他则和其他人一起回营地去。柯提文这几天很少让婕安离开他的视线,所以也留了下来。柏恩回到营地后处理了一些琐碎杂事,然后到树荫下装作要午睡的样子。杜雷蒙则在吃完午餐后就沉沉地睡着了,等他巨大的鼾声开始规律地起伏时,柏恩爬了起来,把猎枪习惯性地扛在肩上,慢慢走出营区。没有人特别留意他的举动。他在昨晚就做了预备工作,把手电筒藏在营区外的某个地方,现在他将它取出,却也希望不至于要派上用场。
  他们目前的搜寻方式自然是由最靠近营区的地方开始,而婕安的密码则指出“女王之心”就在通道口正对面的一间石室中。他研究了一下这洼地的地形,对面的边缘部分有高出来的现象,这可以帮助他等会儿在看不到通道口时,有一个足以辨识的指标。这洼地至少有一哩宽,一哩半长,地面上布满了树叶。对这里的树他也产生了同样的疑惑,为什么看不见特别高大的呢?这儿阳光充足,照理说,一定会有巨大高耸的树木才对。虽然这里每天都下雨,大量的雨水并未对土壤造成侵蚀,因为冲刷后的土壤仍会留在谷底,不像亚马逊平原一般地流失掉。
  而这些水是如何排掉的呢?一定是透过某种方式,否则这里应该是个湖而不是他脚底下踩的肥沃土壤。这么肥沃的土壤却没有大型的树木,使得他原本的疑惑又加深了。
  除非这些树的生长时间并没有很久。
  他停下脚步,看着这一片葱绿的树林,然后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现在他有个奇怪的想法:也许这片土地在不久之前,还是块农田。难道安萨族人只消失了数十年,而非数百年?
  不,不可能。如果是这样子,一定会有更多的东西留下来才对。
  除非他们集体迁走了,而且把大多数的东西也带走。他摇摇头,不能再胡思乱想,手边还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那就是找到婕安给他的密码所指的地方。要穿越这个洼地是件相当困难的事,尤其他又不愿意用开山刀辟路,那会留下痕迹让柯提文跟踪,而且如果用开山刀,也不见得会比较快。他不时停下来看看有没有人跟踪,这样多少浪费了点时间,不过他在一个钟头之内,就到达了洼地的另一端。
  现在的问题是要怎么爬上去?虽然他连上面的石头裂缝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要上去还是得有通道才行。如果这地方的构造都如出一辙,应该可以找到类似的斜坡道才对。今天幸运之神似乎特别眷顾他,他花几分钟就找到了。他往上走到顶端,发觉有些不同的地方:这里的斜坡道有两条,分别从两个相反方向会合,形成倒V字形。
  他根据婕安的指示向前直走,安萨神庙应该就在这里的石洞中。他抬头看,不禁又打了个寒颤,在他眼前的是一些直接由岩石雕刻而成,既高且大的石柱。它们几乎完全为藤蔓所缠绕、覆盖,但是他仍然可以轻易地辨识出形状。他开始寻找石洞入口。这里到处都密布着藤蔓,就好像一张张绿色的网。他把一支长木棍朝其中丢去,如果木棍撞到岩石,他就移开一叹再试一次。到了第四次,木棍并没有撞击到任何东西,显然入口就在这里。他还是得用到手电筒。他把藤蔓拨到两旁,打开光源对着这巨大的石室照了一遍,眼前的景象真是令人惊讶。
  雕像,该天杀的!直接用岩石雕刻而成的巨型石像。这些都比真人还大,除开支撑的基座不算,大约有七尺高。如果连基座一并算入,则达十尺之巨。这些雕像的风格和玛雅类似,但雕工却更胜一筹。塑像的五官较不夸张,身体的比例也较正常。一股凉意窜过他的背脊,他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虽然他强迫自己放松,却依然无法摆脱这种震撼的感觉,一种令人敬畏又难以置信的感觉。这些雕像全是战士,而且每个人都佩带着各种不同的武器,有的带着枪矛、有的带弓箭、有的则带着木棍。
  而且全都是女的。  第十四章  他比先前更加谨慎地前进,穿过纠缠杂生的藤蔓,站在凉意袭人的黑暗中。他觉得自己像个入侵者,那些俯视他的毫无表情的眼睛,像尾知道他并不属于此地。他与此地格格不入。他从未曾有过这样的感觉,即使是令他难忘的某一次,当他跟着一位女士进女厕所时也不曾有过。嗯,婕安可有个惊人的大发现了。即使没有“女王之心”,这些雕像也足以让考古学家和全世界为之震惊。历史学家要是能看到这些雕像,研究出它们存在的意义,一定如获至宝。
  这里没有陷阱,没有崩塌的地板,他脚下踩着的是坚固的岩石。他轻松地向下走到由石头刻成、两旁站着担任永恒守护的女战士雕像的广大神殿中央。位于神殿末端中心是一座也由石块刻成的陵墓。和这寂静神殿中其他东西一样覆满了尘土和蜘蛛网。石棺顶端浮雕着一个男像,石棺上方一个自成一格的壁龛里,则放着另一个守护神。即使经过久远的尘土堆积,光芒仍旧从里面透出,反射出他手电筒的亮光,形成一片令他透不过气来的红色光辉,而那正是“女王之心”。它相当大,甚至比他的拳头还大,而略有着人心的形状。
  一笔财富就在眼前,在巴西住了这么久,他对钻石有相当程度的认识,而这看起来真的就像是颗钻石。他猜想有可能是柘榴石,但又不认为真是如此。它的色泽太过火红、也太深了,而且刻工粗糙,但即使如此,仍灿烂夺目。绝大多数有颜色的钻石都显得色泽浅淡;色彩强烈的钻石极为稀少,即使有也通常很小且价值高昂。他曾听说过红宝石是所有钻石中最稀有的一种,但他现在凝视的这颗却非但深沉火红,而且体积庞大。这颗宝石千真万确是无价之宝。
  但它值得他们赔上性命吗?如果柯提文发现它的存在,必将招至一场杀戮。他不是得杀了柯提文和杜雷蒙,就是得拿他和婕安及其他所有人的性命冒险。
  从另一方面来想,如果他是唯一知道它存在的人……
  他挤到石棺后面,用手电筒四下照射以确定这里从未有别人到过。的确没有。一条蛇卷在角落里,藉着睡眠消化它的老鼠大餐。他用手杖戳戳它,看着它安静地蛇行离去,然后才伸手向上小心地将“女王之心”拿下来。出人意料的沉重,他猜想它约重一磅多。他吹掉上面的灰尘,用他的长裤擦亮,随即闪耀出的深沉、带着火光的鲜红光芒吸住了他的目光。这是他一生中见过最美丽的东西,大多数的钻石都是冷冰冰的,但它却是这样温暖。
  婕安不需要“女王之心”来吸引全世界的注意力,外面的那些雕像就足以做到这点,反正她又不是为了钱才进行这项工作的,如果她拥有“女王之心”,在他们活着回到玛瑙斯后,她只会将它归还给巴西政府。但是,老天,有了它他能做多少事啊!这东西代表的是他想像不到的大笔财富,他可以买自己的船,建立租船服务公司,甚至还可以尝试航空出租服务业。多年以前他就已取得飞航驾照了,因为亚马逊河盆地的许多地区不靠飞机是无法到达的,而他早看出出租飞机这行大有可为。同时他还有能力供给婕安小小心灵终其一生所想要的任何东西。你能买给一个只要在泥土里四处挖掘时就快乐的女人什么东西呢?更多的泥土吗?
  他的良心甚至不曾出声挣扎。他将钻石藏进衬衫里,然后小心地朝壁龛里吹气以重新布置那些灰尘,掩藏直到不久前那里面还有东西的真相。并不是他在掠夺一座陵墓或破坏人制精晶。如果他是在采矿时采到这样的宝贝,没有人会反对他将其占为已有,而且事实是他们的生命安危就端赖他能将它藏得多好了——去他的,他根本毫无选择。
  他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其他宝藏都和“女王之心”一样会危及他们的性命。但他没有看见其他金银珠宝,目前为止一切都还好,如果他能看仔细一些会安心,但他不想明显地弄乱任何东西,最后一件需要处理的细节,是仔细地擦掉他在石棺后面的足迹。
  他必须回去,婕安一定等他等得很心急,倒不是她会让其他人看出她的焦虑,但如果她认为他一个人逍遥去了,一定会让他知道她的想法。他微笑地想像当他告诉她这些雕像时,她会流露出的兴奋神色,那对绿眸必然闪闪生辉,脸上必会露出那种使他着迷、使他因欲望而疯狂的专注的狂喜表情,他和她做爱时要看到她脸上有那样的神情。他要她用对澄清她父亲的名誉,及对发现那些破罐子、老骨头时所显现的同样热情要他。
  他穿过那雕像中间,走下神殿,朝向入口那道阴暗的光弧走去。回程时,他重新考虑是否要带着藏在衬衫下的钻石走进营地,但这该死的东西太大了。他小心地将它用手帕包裹,埋在他稍早藏手电筒的同一地点。等他找到更好的藏匿方法后再挖出来还不迟。
  他回到营地,婕安正坐在帐篷外,她马上抬起头来,但是一句话也不说。
  “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柯提文连珠炮似地说。“是你自己定下规定说,任何人都不准没告诉其他人自己去向就离开营地的。”
  柏恩不理会他,反而转向婕安。“我发现神庙了。”
  她跳了起来,眼里射出兴奋的光芒。“它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保存得很完整?”
  “亲爱的,”他慢条斯理地回答。“那是你要亲眼看见才能相信的东西。”
  大家都聚过来,柯提文抓住他的手臂。“你发现了什么?”
  “一座神庙,”他重复说道。“雕像之类的狗屎。”婕安的嘴变成那个字形,雕像!柯提文一脸不耐烦。“还有任何其他的东西吗?”“像是坟墓的东西,没有宝藏,如果这是你想问的。”柏恩眼也不眨地漫天撒谎。
  他知道有没有宝藏对婕安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从她脸上的神色就看得出来。她的表情像是一个过圣诞节的小孩。他突然笑了起来,将她一把拉到他的臂膀中,抱着她旋转。“想不想看看?”他问道。“如果我们快一点,我们可以到达那里,而在天黑前回来。”
  他的话才说出口,她就马上挣扎着要他放她下来。“我需要照相机,”她喋喋不休地说道。“还有笔记本。都在我的帐篷里,我只要这两样东西就一切就绪了——”
  “好,好”他安抚地说道。“冷静下来。那座神庙不会跑掉,我一直在告诉你这点,但你就是听不进去。”他们全都去了,连杜雷蒙也是。这一次他们用印地安弯刀开路,让以后的旅途可以更容易。
  “什么样的雕像?”瑞克问道。“是小型的吗?”柏恩不知道他希望他找到什么,像奥斯卡一样的小雕像、完全由纯金打造的吗?“不,相当大,由石块雕刻而成的。”
  “噢。”瑞克的失望溢于言表。
  “我没有到处都查看过,”柏恩说道。“在侧室里也许有较小的物品,但我没有看见就是了。”上帝,他希望没有其他小件的东西,那是他必须冒险的,因为他可不准备把婕安的思绪引离神庙上。
  他们近得足以认出那些圆柱时,婕安咬住嘴唇以压回一声惊叹。她站得离他太近,柏恩可以感觉到她在颤抖。他用手臂环住她的纤腰,将她拉近贴在他身边。
  文森挥动弯刀砍去覆盖着入口的藤蔓,而它们像许多绿色小蛇般,盘曲着落到他脚边。那道光弧深入地穿透整座殿堂,柏恩打开手电筒,引导婕安入内,其他人急切地跟在后面。
  他让光束缓缓打在那些十尺高的雕像上,婕安紧抓住他的手臂,措甲深陷入他的皮肤。她整个人沉默下来,不敢置信地凝视着那些雕像。派比和罗吉两人都僵住不动,远古传统记忆在脑海里翻腾着,那些记忆因为眼前的这些石战士而复活,这使他们脸上的表情完全冻结。
  有好长一段时间,每个人都被神殿的宏大及那些静默守护石神的庄严给吓呆了,没有人开口说话。即使是没有信仰、且对古文化毫无任何兴趣的瑞克,似乎也感觉到了些什么——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或许吧。没有任何危险的迹象,倒不如说是他们冒犯了一处神圣的处所,一个象征和平的地方。
  乔吉走到其中一座雕像的脚边,抬头凝视着它。他试着伸出手,用手指触摸石材。“这是什么?”他终于低声说道,声音里充满了惊讶与好奇。虽然他只是低语着,但是整座广大的神殿捕捉到他的声音并将其扩大,因此能清清楚楚地听到那些话语。
  婕安仍然颤抖不止,只好倚靠在柏恩强而有力的身上。“我想一定是……亚马逊人。”她用同样迷惑的声调回答,像是这一切都在她的理解能力范围之外。柏恩完全明白她的感受,她仍然还未从第一眼看见它的震惊中完全恢复过来。
  她的理智正一团昏乱,试着从各种角度去考虑关于这些雕像的存在意义,及所有各家各派的不同说法。这些女性战士怎么会出现在南美洲的丛林里呢?亚马逊人一直只不过是神话传说罢了,她们被假想为一整族的女战士,每年为了繁衍后代而和邻近一个全为男性的部族共同生儿育女,再就是她们曾经在特洛伊战争中代表特洛伊而战。从来不曾发现过任何证据足以暗示她们真实的存在,就好比证明亚特兰大城存在的实据也从未被发现,两者都只不过是传说而已。
  然而……她们在这里,在一个没有任何逻辑说得通的地方。古希腊神话怎么能来到这些丛林呢?这里所有的部落一直到几年前才看见过白种人,接触到其他形式的外界文明,这些雕像怎么可能会出自于希腊神话?或者那不过是两种相似的人物罢了?曾经有这样的女战士部族同时存在于两块大陆上吗?
  有一种很耐人寻味的可能是希腊神话源自安萨族。谁知道安萨族已存在多久了?或许在不知几千年前,某个古代的流浪者遇见了这群女战士,而在回到他的故乡后,散播了这个神话的种子。
  “喔,我的老天。”婕安低语道。
  “是啊,我看到她们也是这么想的。”柏恩说道。“陵墓在那一端。”他用手电筒的亮光指出方位,但这神殿实在太大了,光线无法穿透到坟墓那边。他们一行人走过巨大的石廊,在宽广的神殿和两列沉静的守护神之下,显得异常渺小。大家都低声交谈,似乎大声一点就会打扰这地方的神圣性。
  他们抵达陵墓,以手电筒的聚集光束照过棺木及其上面的浮雕,婕安屏住气息看着蚀刻入石中的男性形象:强壮、粗犷而英俊,即使在沉睡之中依旧显得平静且自信十足。这是个会为了他心爱女子毫不迟疑地捐弃生命的男人,是个传说中女人会为他哀戚一生的男人。毫无迹象显示女王的坟墓会在何处,但这陵墓上方的神龛却是她留心之所,一位女战士的心,好能永恒地守护着她的挚爱。
  一个空而蒙尘的神龛。
  婕安大大松了一口气,她转身将脸埋在柏恩肩上,他的双臂强壮地环着她。谢天谢地,没有“女王之心,”她想着,没有价值连城的巨大红宝石会危害他们的生命安全。柯提文对这些雕像毫无兴趣,不管它们对整个考古界会是多么革命性的震撼。它们是石制品,除了本身所代表的意义之外没有其他价值,而且除去安萨族的背景之后更是一文不值。每一尊雕像都重达好几百磅,也许还在半吨以上,因此即使它们真有货币价值也无法搬运。不久之后,它们的存在将被记录下来,背景被深入了解,它们就将和“蒙娜丽莎的微笑”一样成为无价之宝,不过这一次世人将必须在它们的现存地点——在它们的原来所在之地才能衡量它们的价值。
  柯提文将手电筒照向地上,注视着柏恩稍早留下的足迹。他走到陵墓边向后看去。
  “小心有蛇。”柏恩不经意地说道。柯提文跻身到棺木后头,将手电筒的光芒照向神龛,好就近观察它。他用手指抚过上面的尘土。
  “很显然曾经真的有‘女王之心’。”婕安说道。她恢复过来不再靠着柏恩。他似乎很不情愿放开她,仍将手放在她的细腰上。“但看不出来它已不见了多久,或是谁拿走了它。既然一切都没有受侵扰的迹象,很可能是安萨族人随身带走了。”
  “嗯,如果这个该死的棺木这么重要,他们为何不把它也带走?”柯提文追问。他的情绪极差,很难控制。婕安凝视着陵墓,它该有八尺长以上。“看不出来它有多重,不过反正也无法将它移出那条通道。看来安萨族人并未灭绝。他们像是带着随身物品和财物离开了此地,除了留下一些罐子之外,就是这座神庙了。”
  “一座石棺有什么用?”柯提文嚷着,因发现他的发财美梦除了一堆尘土之外什么都不剩,脸孔狂怒地扭曲着。“还有这些该死的石像呢?”“你明知这次旅程本来就是一场赌局。”柏恩好整以暇地说道。“丛林里没有东西是十拿九稳的。”
  柯提文一副随时要爆发的样子,他下巴上的一条肌肉颤动着,手也紧握成拳。一想到他花掉的那笔钱,他欠的那笔钱……还有他的债主他就火冒三丈。他眼光落到石棺上。“也许里面有些宝贝。”他说道。
  婕安显然被惊扰陵墓的想法吓到。“不可能。”她强迫自己说道。“他们没有留下任何我们所能找到的财宝,没有金银,什么都没有。”
  他微弱的自制力再次溃决。“该死!一定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看看四周!”婕安突然说道。“你看见任何表面镀银的东西吗?什么都没有。如果曾经有过财宝,也被他们随身带走了,都被带走了。也许安萨族融入了印加文化,也许那就是印加文化如此丰饶的原因,不管发生了什么事,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了。”
  他看起来狂乱而病态。“一定有的。”他喃喃自语着。
  她四下一挥。“就我所见并没有。”
  柯提文转身,急急地走向入口处,他手电筒的光束上下摇动着,杜雷蒙尾随其后,但其他人都留在神庙里,仍为眼前的发现敬畏不已。
  “你不是该照些相片吗?”柏恩笑着提醒她。
  想到她可能会忘了这回事,她惊讶地开始摸索照相机,但她的手颤抖得太厉害了,无法稳稳抓住它。“我办不到。”她终于气息不顾地说道,抬头望着他。“我抖得太厉害了,你能在我作笔记时帮我照相吗?”他从她手上接过照相机,听她说明如何操作。那是一台傻瓜相机,一切装置都是全自动的,简单得谁都能操作一一个傻瓜都能拿稳它,而她现在连这点都做不到。柏恩只要瞄准目标然后按下快门,全自动闪光灯和焦距调整会完成其他程序。
  他拍了几张石棺的照片,然后走向雕像之间,婕安则藉着她笨拙地挟在手臂下的手电筒亮光飞快地记下潦草的笔记。她现在注意到使她更惊奇的是,那些雕像都有些微不同的特征,那让她认为这些雕像是源自于真人,也许就是真正守护这位战士的石棺的那些女人。它们的个别特征使这些雕像更加珍贵,更加无与伦比。“快乐吗?”柏恩俯视着她问道。她向他露出绝美的笑容。“快乐不是适当的形容词。”“我以为你喜欢它们。”“我从未——从未想到会有这样的东西,这些雕像比爱琴大理石还要有名。”他现出揶揄的表情。“有人收集石弹珠吗?”她轻笑出声。“是大理石雕像,不是石弹珠。”“那听起来比较合理嘛!”他丝毫不难为情地微笑道。“先生!先生,看!”乔吉着急的声音传来,他将手指插入一个裂缝之中并用全身的力量拉扯着。“先生,我想这是一道门。”当他们都过去探索乔吉的发现时,婕安紧张得连心都跳到喉咙口。那看起来的确像是一道门的轮廓,顶端还是圆弧形的,但是不管他们从哪一点去拉,那道石门却仍纹风不动。
  柏恩将两手放在右缘低头猛推,什么动静也没有。他移到左边再次推它,石板发出吱呀的声响,他给她恼怒的一瞥,又用尽全身的力量去推门。那块石板慢慢地移开,凉爽的空气对他们迎面而来。
  “是另一条通道。”柏恩说道,一边将手电筒的光亮照进门后的一片漆黑之中。“原来他们真的不只造了一个出口。”
  “我们该走进去看看吗?”她问道。
  “现在不要,我们没有时间了。赶快照完相好让我们能在天黑之前赶回营地吧。”
  当一行人离开神庙时已是日落时分。婕安惊讶地发现瑞克也和他们一起留下来,而且令人惊奇的是他显露出极有兴趣的神色。在回程的路上他走到她的身旁。
  “这就是爸爸去世时想找到的东西?”
  “是的,证实安萨族存在的证据。”
  “那么他并不是在胡思乱想喽?”
  “不是。也许他的头脑是在天马行空地思考但他是真的有实据。”
  “你要怎么做呢?”
  “把这些相片洗出来,知会巴西政府。这将能洗清爸爸的声名,考古学家很快就会蜂拥来到此地,而这都将归功于爸爸和他的努力成果。”他沉默了一段时间。“那么我很高兴你找到它了,即使这里什么宝藏也没有。”
  “宝藏倒是有的,”她柔声说道。“但不是你期盼的那种宝藏。”
  “我猜是吧!”瑞克落到队伍后面,明显地已经说完他想说的所有的话了,自从她冒生命危险拯救了他的性命,他对她的敌意便已消失,但是他显然觉得和她在一起使他局促不安,就像他们是两个被迫亲近的陌生人。她很高兴他似乎终于不再那么对她深恶痛绝,但她接受他们永远都不可能亲近的事实。他们有太多的不同,甚至连可以维系彼此共同的童年回忆也没有。教授娶了她母亲时,瑞克的厌恶之情太过深重,使他将自己封锁于整个家庭之外,只和他的.继母维持最低限度的接触,稍后,和婕安更少接触,当她长大到开始注意周遭的事时,瑞克已经搬出去住了。
  一等到他们抵达营地,瑞克就告诉柯提文新发现的通道之事,但柯提文却一副兴趣索然的模样,他对着瑞克咆哮,要他闭嘴并滚出他的营帐。瑞克耸耸肩,走向其他开始牌局的人。
  婕安坐下来振笔疾书,完全沉浸在她新想出的各种解释雕像存在的不同理论的思绪之中。那些理论太过繁琐,使她无法一下子理清。这些可能性看来都十分可笑,完全没有真实性,但是雕像是如假包换的,她亲眼见过,也将它们拍照下来,也许再仔细搜寻附近的区城后,更多关于安萨族的资讯和历史就会渐为他们所知。她好想知道他们出了什么事、什么因素促使他们离开,以及他们去了哪里?这整个部落都由女人组成吗?或者这是个由女性统治的部落?如果她们曾和一个男性部族生育后代,这些男人是谁呢?他们住在何处?那些男人该为安萨族的消失负责吗?这两个部族就这么融合成一族了吗?如果真是如此,他们的下场如何?
  这么多问题,每一个都令人着迷。她较往常晚些回到自己帐篷,脑海仍是一团迷乱,其他人还坐在外头谈笑风生。她几乎是立刻陷入浅眠,不像原先以为也会和其他夜晚一样辗转难眠,她记不得何时曾感到如此快乐过。  第十五章  翌日,天未破晓而其他人犹熟睡之际,柏恩悄悄溜出营地。他若没猜错,既然此地显然并无任何宝藏,柯提文将不认为有继续停留的必要。在他有机会时,取回“女王之心”才是明智之举。营地里,整晚睡不稳的柯提文醒来,正好自他敞开的帐篷瞥见柏恩消失在他视线外。他皱起眉头。那个狗娘养的想干什么?他取来手枪,爬出帐篷,然后前去找杜雷蒙,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杜雷蒙!”他嘶声唤道。
  帐篷里的鼾声遗漏一拍,接着又继续。“杜雷蒙!”柯提文再次唤道。“该死的,给我醒来。” 鼾声停止,柯提文可以听到杜雷蒙庞大身躯坐起时的声响。“什么事?”愠怒的咕哝声传来。“姓路的溜出营地去了,我打算跟踪他。如果你听到枪声,你知道该怎么做。”
  “好。”杜雷蒙说道。
  柯提文没再多做解释便尾随路柏恩而去,后者已离开营区,他只能藉着微弱的光线尽量不跟丢人。他不信任路柏恩,整个晚上他一直想着姓路的在告知任何人之前,曾一人置身那座庙宇。如果钻石真的在那儿,他会把它“留”在那里,还是取走它?柯提文太清楚如果换作自己置身相同的情境下会怎么做,路柏恩又怎可能有什么不同?他从不认为姓路的是照规矩行事的人。
  柯提文离开后,杜雷蒙爬出他的帐篷,大手中握着手枪,悄悄静立着,门牙微露的微笑中带着残酷的期待。睡在最邻近杜雷蒙的帐篷里的瑞克,咕哝地翻个身,再度沉入梦乡。
  派比与罗吉皆在柯提文发出第一声轻呼时便醒来,两人一动也不动地躺在黑暗中。
  一种怪异的警觉感令婕安突然醒来。她非常专注地倾听。她没听到帐篷外有什么动静,但能听到……某种声响——呼吸声。是不是有肉食动物跑到坑道里了?不太可能,她想道。坑道里没有半点光线,而没有动物会自动跑到它根本看不到东西的地方。她伸手去拿手电筒,打算拉下一小段帐篷拉链,照照外面那不知名的东西。
  其他人则安稳地酣睡着。
  柏恩屈着单膝跪下,拨开包裹着钻石的手帕上的泥土,小心翼翼地捧着它。他拿起手帕并抖抖它,如此才不致给他的衬衫沾上太多砂砾,然后重新将钻石包好。
  “我就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柯提文不怀好意的声音自后方传来。
  “狗屎!”柏恩低咒。手电筒在他反射地往地上扑倒时脱手而出,但他天杀的肯定自己并未放掉“女王之心”。柯提文朝他开火,黑暗中失去了准头。营地里,枪声令每个人惊醒,准备爬出各人的帐篷。派比及罗吉拿刀划开帐篷后幕,逃离营地。文森是第一个出帐篷的人,杜雷蒙一个狞笑,朝他的头开枪。
  营地传来的枪声在四野里回响,正在掏枪的柏恩血为之冻结。婕安!他朝柯提文开枪,但未费神瞄准。他的子弹一偏,但达到令柯提文扑倒的目的。柏恩连忙爬起,拼命朝营地奔去,知道暗淡的光线及浓密的树丛能给他绝佳的掩护。他稍后再来料理柯提文的事。现在他必须先找到婕安。
  婕安是第二位出帐篷的人。杜雷蒙并未朝她开火,只是以那个野兽般的狞笑盯住她,心里想着他会多尽兴享用她几分钟。乔吉爬出,杜雷蒙朝他开枪,但乔吉躲开这一击。在他身后,瑞克探出半个身子,双眼困惑地圆睁,他看到文森,看到杜雷蒙持枪站在那里,看到婕安。他大叫“婕安!快跑!”杜雷蒙转向他。在如此近的射程下,杜雷蒙不可能失误。第一发子弹穿入瑞克胸膛中央,令他倒地,第二击甚至未激起他些许抽动。在那恐怖的一瞬间,婕安惊呆了,然后才钻入树丛。她四肢着地向前爬,柏恩的指示在耳畔响起:朝坑道去,别让他们超过你,死命地逃。柏恩!她绝望地想道。噢,老天,柏恩!她会照他的话去做,但如果他没马上跟来,她会冒险回头找他。
  枪声依然,接下来是诡异的岑寂。
  她来到坑道,投入那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地奔跑,直到撞上岩壁才想起手中的手电筒。她没有打开它,因为如果有任何人在跟踪她,光线会暴露她的所在。于是她一手扶着墙引导自己,仿佛她真的瞎了一般地在宽浅的台阶上踬绊前进。她闭上双眼,发现如此较有利于她,就像睁开的双眼会令完全的黑暗迷乱了她的大脑。直到她认为启己已绕过一个弯道,她才扭亮手电筒。经历适才全然的黑暗,光线如今显得刺目,但和强大的黑夜比起来又是那么渺小、微弱的力量。
  她继续跑,心脏在胸口鼓动得有如雷鸣,耳畔轰隆作响,单调的石壁不变地掠过她两旁。她感觉仿佛被困在一个没有尽头的迷宫里。
  噢,上帝。瑞克。柏恩。绝望几乎令她瘫痪。
  柏恩碰到派比,临开枪时才在黎明的灰暗中认出他。“派比,”他嘶声道,攫住那名小印地安人的肩头。“她怎么样了?”
  “她逃走了,”派比有礼貌地说道。“跑进那长长的黑洞里。”
  “干得好。我这就去追她。保重,派比。” 派比点头。“我们会等。等那些坏人走了,我们就离开这地方回玛瑙斯去。你必须找到先诺拉。”
  “我会的。”柏恩沉郁地说道,前往坑道。他知道柯提文在找他,而杜雷蒙也仍在营地里,笑着朝周遭任何莫名的动静开枪。柏恩将全副注意力放在找寻婕安的事上。当婕安终于跃出坑道,她的肺部有如火烧,胸腔感觉几欲爆炸。她摔倒在掩蔽坑道出口的大石上,大口地喘息。为她所惊扰的鸟儿慌乱地向天空展翅。
  天已破晓,第一道灰光渗入树丛,更高处一定比这儿明亮些,但在林地里则是永恒的薄暮。她靠着手电筒的光线绕过大石,来到外面的世界,喘得无法辩别是否有人窥伺在后,但她必须假设最坏的情况。她必须赶快找到一个藏身处,因为喘不过气来的她已无法撑下去。尽管危险,她爬入浓密的叶丛中,浑身虚软,恐惧已让她筋疲力尽。
  “天杀的!你说他们跑了是什么意思?”柯提文怒吼。“钻石在姓路的手中!他可能在这里的任何地方,甚至已经在回玛瑙斯的路上,一路笑着回去!”
  “我可以逮住他。”杜雷蒙道,低垂着小头,就像只蓄势待发的公牛,刻薄的双眼仿佛闪着红光。
  “哼,是啊。”柯提文啐道。“他大概正在坑道另一头等着我们自投罗网。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我们干掉。我们被困在这里了,该死——不,等一下。姓薛的说还有另一条坑道,他们在庙里发现的。我们可以出去。”
  “对。”杜雷蒙道,怪异的微笑又露出他狼一般的牙齿。 柯提文嫌恶地看营地一眼。“你所必须做的只是在他们爬出帐篷时朝他们开枪,却还是他妈的搞砸了,只撂倒了两个。你知道这样我们还得解决几个吗?”
  杜雷蒙耸耸肩,然后举起枪,冷静地朝柯提文的眉心送进一颗子弹。柯提文倒地,双脚抽动两下便归于岑寂。“王八蛋,”杜雷蒙道,朝柯提文的尸体吐口水。“没有你,我可以更快找到姓路的。”
  仿佛那三具尸体根本不存在似的,杜雷蒙开始收集补给品。他已经任姓路的我行我素几星期了,但现在等待已结束。他会追上那杂种,杀了他并抢过宝石,然后和那女人来场乐子再干掉她。柯提文笨得以为他可以控制杜雷蒙,姓路的也会得到同样的教训。路柏恩以为他对丛林一无所知,但他会明白事实并非如此。杜雷蒙将有如野兽般地追踪到他,他绝无逃脱的机会,因为杜雷蒙知道那杂种上哪去了,他所须做的只是比他早一步到达那里等待。
  柏恩终于出了坑道,包着钻石的手帕安稳地塞在他的衬衫内,手枪则握在手中。他不愿再重复这段恶梦般的经历——由于他在柯提文突袭时丢掉了手电筒,因此只得摸黑前进。汗水自他前额滴下,滑入他眼中。当他奔下那些台阶时,全部注意力放在脚下及阻止自己为别被活埋的恐惧而惊慌。婕安已先他一步进入坑道的认知支持着他走下去。美妙和天堂的晨光欢迎着他。直到见着它,他才知道自己的神经绷得多紧,而重见光明对他是多大的解脱。他绕过大石块,光线变得更明亮,阳光在森林投下点点斑斓。
  没有婕安的踪影。
  当他们初抵石城时.他曾未雨绸缪地趁夜在这条坑道出口处藏了一包补给品。此刻他从藏匿处拖出那包东西,将钻石塞进一个安全的口袋,然后背起它并扣好扣环。她不可能走太远,但倘若他不尽快找到她,她可能会也无声息地消失在丛林里。他感觉仿佛有条皮带箍住他的胸膛,而且越来越紧。他必须找到她。
  有人刚出了坑道口。婕安的身躯一僵,不敢抬头,深恐这动作会暴露她的行踪。她脸贴住地面躺着,双眼紧闭,血液轰隆在她耳际作响。她试着屏气以稳定她的脉搏,如此才能藉着声音判断来人的行动。虫子在她耳下的腐植土内蠢动,她的手指插入土中。
  有可能是柏恩。这念头爬入她的意识。他可能在第一声枪响时便遭杀害的恐惧是如此强烈、如此吓人,因此她几乎不敢去想这种可能性。但柏恩是坚韧的,几乎无所不能。他知道他们必须抢先柯提文和杜雷蒙离开坑道。为了一探究竟,她得冒险一试。
  她小心翼翼地一时时抬起头并拨开一片树叶,依然什么都看不到。那人发出的声响渐渐离她而去。她不顾一切地坐起身,半爬出她的藏身处。一双背着背包的宽厚肩膀正欲消失在树丛中,肩上过长的黑发卷曲在衣领上。
  释然的感受刺穿她,强烈得和稍早的恐惧一般慑人。她跌坐到地上。“柏恩!”
  她不敢太大声唤他,但他听到她了——或者是听到了什么——因为他止步并旋身找寻掩蔽。她抓住手电筒,挣扎着站起身。“柏恩!”他重新出现在她眼前,三个大步便来到她身边,将她压向他的怀抱。他俯向她,脸颊贴住她的头顶。她紧攀住他,泪水在她跟中灼烧。他坚实的身体安全、完整地靠着她的感觉是那么震撼,令她永远都不想放开他。在这宛如地狱的一小时内,她不知他是生是死?那份痛苦令她几欲心碎。她已失去瑞克,要是柏恩也出什么事,她真不知该怎么办。
  “嘘,”他低语。“我找到你了,不会有事的。”
  “瑞克死了,”她抵着他的胸膛哽咽地说道。“杜雷蒙射死他,我亲眼看到。”
  他轻抚她的秀发。就他个人而言,他不觉得薛瑞克的死是什么大损失,但,该死,他毕竟是婕安的手足。
  “我很遗憾。”他开始催她前进。“走吧,甜心,我们不能呆在这里。’我们必须前进,?而且要快。”
  她跟着走,心思再度开始动作。“我们为何不能留在这儿等着他们出坑道来,再给他们一场突袭?”话才出口,她想起还有另一条坑道。“不,我们不知道他们会从哪一条坑道出来,对不对?”
  “我打赌是另一条,既然我们不知道它的出口在何处,那是最安全的选择。他们将得摸索一阵子,但他们必须回到这里以便追踪我们的行迹。我们应该利用这段时间尽量拉远他们和我们的距离。”
  “乔吉和其他人怎么办?”
  “派比说他们会躲起来,等杜雷蒙和柯提文离开后,再出发往尼果河。他们熟悉丛林,会平安无事的。”
  她再度沉默,节省一点气力。柏恩几乎是推着她往前跑。她不愿去思考,因为如果她这么做,她会去想瑞克,到时她定会当场软弱地哭出来。以后会有时间让她痛哭一场的——等他们安全了,等震撼褪去而哀恸再无法藏匿。现在她所须做的是尽快迈出每一步,不再像往常一样瞻前顾后。
  当遭追杀的危险终于暂时解除时,柏恩令她慢下步伐并站到她身前。“我们现在可以放松一点了。”即使他未侦察到任何有人追踪的迹象,他仍压低声音说话。“调整一下步伐,我们还有一段路要走。”
  很长的一段路,她想道。一千哩左右,或许加减个一、两百哩,。这念头很吓人。他们走了那么远才到这里,但回程将处于非常不同的情况——没有物资的支援。柏恩不知打哪儿弄来一包补给晶,但里面的东西不可能支持他们整趟回程。他们将必须猎食,但任何枪声将引来柯、杜两人。一个振奋人的念头窜入她脑海:乔吉和其他人加起来的人数凌驾柯、杜两人;他们可能制伏他们。她与柏恩或许根本不会遭受追杀,但他们无从得知,也不能冒这个险。昨夜入睡时她还想着自己从不曾如此快乐,而今震惊已令她麻木。她的手足在她面前遭人杀害,而她与柏恩正为了活命而逃。这样的讽刺令她想大叫,但她也不敢这么做。除了继续走下去之外,她什么也不能做,因为唯有活下去才能希望见到杜雷蒙受正义的制裁。
  “我们今天必须穿过岩棚才行。”柏恩道。她记得那片岩棚,这念头令她起了反弹。“我们不可能走那远!它远超过一天的行程,记得呜?当我们在发现那条坑道前,我们离开岩棚时已几近正午。”
  “由于你的肩膀,我们不疾不徐地前进而且经常休息。它其实大约是一天的行程,我们甚至得采取更快的速度。如果他们在那里追上我们,就把我们困住了。一旦我们穿过岩棚,他们就没办法在瓶颈处找到我们。”
  “我们在那片岩棚上花了好几个钟头,”她指出。“那里一片漆黑!”
  “我知道。”他沉郁地说道。她的抗议并非出于争执,只是在陈述横亘在他们眼前的任务之艰巨。话一旦说出口,她便将它逐出思绪,全心全意完成它。他们必须穿过岩棚,那么他们便会穿过它。不论他规定用什么速度,她都会跟上。约莫一个小时后,他们休息片刻喝点水止渴。他们当然都还没吃过东西,但食物可以等。柏恩以锐利的眼神端详她的脸庞:虚弱又苍白,但他可以在上面看到决心——她撑得下去。
  这天早晨活脱是一场恶梦,穿越丛林以赶往岩棚则是另一场。她惊讶于恐惧可以多么不同,:而恶梦却依然持续。瑞克、为柏恩安危操心的恐惧、坑道、惊慌,以及这段耐力赛——当她又饿又累且为所发生的一切而目眩时。恶梦的形容与内容是非常不同,但终归都是梦魇。
  又过了好几个小时,他们再度停下来饮水并吃罐水果。“我们明天再停下来好好吃点东西。”柏恩向她保证。
  “我知道。”她站起身说道,准备继续前进。“我没事的。”
  他的大手轻抚一下她的发丝,两人再次上路。
  他们持续穿梭在雨林中,尽管里面的湿气令他们又冷又难受。他们有许多时间赶路,但即使如此,当他们抵达那夺走马丁性命,且差点也带走瑞克的冗长岩棚时,仍几乎已届日落。当时她虽救了她哥哥的性命,但却仍在一星期后失去他。她努力不去想它。
  他们暂停片刻,注视着它。“记住,”柏恩道。“紧贴着墙前进。”
  “我们得稍后再使用手电筒,”她说道。“否则后来的人会看见它。”
  “这是我们必须冒的险。我已经摸黑穿过那条该死的坑道,但我们不能那样走过这片岩棚。”他虽事先在这个补给包里准备了一支手电筒,但在坑道里却尚未有那个包裹。所有的手电筒虽都填装了强力电池,但谁也说不准他们能支持多久。他们在岩棚里将只使用一只,另一只留作备用。
  她继续走。自破晓以来她便一直走着,而现在已是黄昏时刻。黑暗逐渐深浓,但她不允许自己放松。她扭开手电筒,希望他们已距谷口好几个弯道,如此后来的人不致见到这点光线。
  疲惫令她的双腿打颤,那一小罐水果补充不了多少体力。“你有没有糖棒?”她回头问道。
  “没有,但有一些我留下来的熟饭。”
  他将那袋饭递给她。她探手进去抓了一把并搓成一小团,然后将袋子传回给他。“谢啦。”她开始咀嚼那团冷饭。它并不美味,但至少是食物。
  在她身后,柏恩正做着相同的事。冷饭没什么值得称道之处,只除了它的黏稠性高——方便食用。
  她的手电筒光映出一对黄色的眼睛。她浑身一僵,头皮刺痛。
  “别紧张,”柏恩低语。掏出手枪并拉开保险杆。“是只长鼻浣熊。它们没有什么危险性,只是有长长的爪子。我们别碍着它。”
  她用手电筒照照那只有着浣熊般条纹尾巴的长鼻动物。“我以为它们都生活在树上。”
  “通常是如此。我不知道这家伙自己在这儿做啥。走开,老兄。”他拾起一颗石子,朝长鼻浣熊丢去。它一缩,但仍四平八稳地挡在岩棚正中央。
  他再丢颗石头,击中它的爪子。“走开!”
  长鼻浣熊不为所动,被它眼中的亮光搞糊涂了。柏恩叹口气,捡起一颗更大的石头。“我不想伤害你,‘小家伙,但你似乎正自讨苦吃。”
  第三颗石子击中它的后腿,痛苦及惊吓令它发出尖鸣。它迅速地爬向岩棚边,终于不见踪影。他们听到灌木丛的沙沙声,告诉他们那里的悬岩下并非垂直的陡壁。
  他们松了口气,继续前进。她思忖倘若他们遇上美洲豹该怎么办?到时是谁让路?
  岩棚仿佛永无尽头。这一天尽发生她拒绝去想的事,眼前又是一桩。她不让自己去期待终点或猜想他们已置身其间多久。她所须做的只有继续走下去,等那一刻到来,岩棚将被抛在他们身后,而这一天也将结束。后方的柏恩坚实得有如一堵砖墙。她知道他们第一次进入岩棚时花了他们好几小时,但当时有一场风暴、马丁的死、瑞克的意外及她的伤耽搁了他们的行程。她的肩伤在过去这个星期里已几乎痊愈,鲜少再作痛。她已强壮许多,他们可以前进得快些。不会再太久的。她是如此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甚至岩棚结束而丛林再次环绕他们时也没注意到。
  柏恩制止她无意识的步伐,大手滑入她的发中并轻柔地按摩她的颈背。“我们办到了,”他轻声说道。“接下来会很顺利。我来找一个让我们今晚睡觉的地方。”
  “你从哪里拿来这个补给包?”婕安不解地问道,指指那柏恩正迅速、有效率地架起的帐篷。
  “帐篷和背包是马丁的东西。”柏恩道。“在我们抵达那儿不久后,我就从营地里偷运出这些东西。当时它似乎是个未雨绸缪的好方法——天杀的对极了。要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就用不上它。我把它藏在坑道口的石堆中,因为如果真有突发事情,我绝不想在坑道里背着它而拖累我的速度。”
  那个小帐篷对她而言有如天堂——一个能让她在今天内第一次好好松驰一下的安全地方。她一直很害怕露宿;当她发现柏恩也弄了个帐篷时,她简直要感激涕零。
  “你饿不饿?”他问道。“我不想冒险生火,但这里有些不需煮过的东西。”
  “不,我现在一点也不饿。”那个饭团——还有焦虑——已照料了她的胃口。她本来很饿,但他们停下时所做的第一件事是喝水。
  在他架帐篷时,她负责拿着手电筒。他找到一个不深的突岩来提供一点掩蔽,还割了些羊齿叶和藤蔓来铺覆帐篷,以进一步遮掩他们的所在。
  “你先。”他说道,指指帐篷。她感激地爬入,他尾随其后并拉上拉链,将丛林封闭在外。
  “就寝吧,甜心。我们不能让手电筒亮太久。”
  她疲倦地脱下靴子及袜子,躺到薄薄的塑胶布上并尽量挪出空间给柏恩。他把背包推到角落,手枪摆在方便拿取之处,然后除去他自己的靴袜,关闭了手电筒。黑暗吞没他俩,漆黑是宛如一个实体。柏恩躺到她身边,庞大的身躯温热而抚慰人。
  既然她已放松下来,所有她在白天里拒绝去想的事如潮水般冲破堤防。瑞克死了。
  “他叫我快逃。”她低语。“我并不是没知觉瑞克的缺点。我们从来不曾亲近过,绝大多数的时候我相信他真的恨我。但是当他看到杜雷蒙拿着枪并明白发生什么事时,他最后一句话是叫我快跑。”
  “你在岩棚上救了他一命,这令他开始思索。”柏恩答道,低沉的声音很平静。“在那之后,他就没那么混球了。”“是的,”她说道,想起他们那场短暂的谈话;“的确。”沉默了约莫一分钟,她又开口道。“在我还小时,他有一次偷走我的一个洋娃娃。他毁了它,把它砍得粉碎。有一天我在他房里乱搜,找到了它。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从未提起这件事。”
  “你怕他吗?”
  “不,他只是似乎?……?不完全是家族中的一份子。我与父亲是那么亲近,现在我知道瑞克也渴望如此,但我与父亲在性情及志趣上如此相像,以至于可怜的瑞克没有半点机会。他只得到父亲一丁点的注意力……难怪他恨我。”
  “就算没有你的存在,事情也不会有任何不同。”柏恩道。“是什么样的人就是什么样的人。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他也不会有原来高出多少的长进。”
  “这一点我们永远无从得知了,不是吗?”她悲伤地说道。又沉默片刻。“文森死了。他是第一个遭杜雷蒙射杀的人。”
  柏恩低咒,然后叹口气。文森一直是个好帮手,一个笑容总挂在嘴边的乐天派。即使柏恩曾给过他的强烈警告也未能救他。
  婕安开始发抖。柏恩感觉到那阵颤动,遂转向她,将她拥入他怀中,抱着她克服震撼所带来的反应。他充满生命力的体热十分抚慰人,令她偎得更近。
  她感觉到他轻抚她的头发,将它从她脸上拂开。跟着他的嘴覆上她的,她转过脸更贴向他。她一动也不动,在他的舌头穿入她嘴内时静静接受着这个吻,以及它不疾不徐的占有。她的呼吸愈来愈深,一种沉重的慵懒潜入她体内。在他们熬过这样的一天之后,她渴望也需要他。一面震惊的认知击中她;争执已然结束——是时候了。她抬起头,黑暗中感觉他俯临她之上。
  “我不敢相信你竟拒绝了我这么久。”他以低沉的嗓音说道。“让我进入你,甜心,现在。”他的话中没有恳求的意味,只有最原始的男性主宰口气。
  他的手坚定地落在她身上,解开她长裤钮扣并拉下拉链,将它自她臀部褪下,最后完全脱去它。,以同样的动作,他也褪下她的底裤,让她自腰下全裸。她的身子轻颤,感觉他脱去他的衣物时的动作。她闭上眼,仿佛这么做可以冻结时间、给她机会思考。
  他进行得太快、一心一意而不曾动摇,而她无法发出任何抗议或拒绝的言语,无法思考自己为何得这么做。她再度有那种感觉,那种……等待感,仿佛这一刻一直延宕着,如今终于来到。它是不可避免的。她爱他,而她曾以为死亡已使她失去他。那些口角争执此刻显得不再重要。他曾唤她作“他的女人”,躺在黑暗中的她感觉自己终于接受它了。
  他拨开她的双腿,覆住她并栖身其间。婕安紧抓住他钢铁般的二头肌,指甲刺入他的皮肤。她感觉他以一臂支撑住他的身躯,另一手下探并将他的男性象征引导至正确位置。第一个火热的接触令她一僵。他低语:“放轻松,甜心。”
  她试着放松,但不知为何她觉得这是她无法选择的。投有时间让她准备好自己,没有前戏,只有最原始的动作。他以徐缓却不留情的力量推进她,将他硕大的器官彻底刺入。她在他身下扭动,感觉那份几乎无法忍受的伸展。仿佛濒临痛苦的边缘,她努力使自己适应他,柔软的下体轻颤。
  “嘘。”他安抚道,她才发现自己正发出低啜声。他褪去她的衬衫,任他的重量落至她的身上,宽阔而坚实胸膛上的毛发摩擦着她柔弱的胸脯。她的双臂交锁在他的肩头,不顾一切地攀附着。他稍微撤出,然后再次徐徐刺向前,测试她的紧窒,为其中的快感而战栗。他是如此亢奋以至于觉得自己差点当场冲向高潮。这对一个习于将性事延撑至少一小时的男人而言,是个惊人的认知。他的睾丸无比紧绷,意味着他有多接近高潮。它进展得太快,他并不希望它这么快结束。他终于拥着赤裸的她,紧抱着他的双臂仿佛她永远不想放手,而她坚实的娇躯欢迎他——他永远不想让它结束。
  但那令人难以抗拒的快感召唤着他,他的身躯——被拒绝了如此之久——拒绝再拖延一秒钟。他开始深猛地冲刺,呻吟着沉入她体内,感觉她的柔软变得湿濡且温顺。她强壮修长的双腿交环住他的腰,他输了这一仗,高潮宛如一列货运火车般撞上他。他冲进她,精液自他体内猛注入她,呻吟低回在他胸口。
  结束了。接下来的沉默中,婕安静静躺在他的身下,为他的热情之强烈而觉晕眩及稍许不支。他的需要是那么狂猛,霸道,她不禁心荡神驰。有好半晌,他只是躺在她身上,胸口像风箱般起伏,汗水自体侧滴下。等他休息够了,又开始缓缓动作。
  她娇喘呻吟,他吻她,舌头深深地探索。“放心。”他安慰地低语。他的高潮令她湿滑,轻易地接受了他,臀部以自然的动作迎向他每一个冲刺。他现在可以慢慢来了。依然坚挺的他知道自己至少可以再来一次,或许两次。他可以品尝每一时的她——她如缎般光滑的肌肤,火热的湿濡柔软。
  他撤出,继续再度从容、稳定的刺穿。他感觉到她体内渐升的紧张,在她苗条身躯紧绷地迎向他时感受那亢奋产生美妙颤动。
  “柏恩。”她说道。虽只是他的名字,但满蕴着欲望。
  它正如他想像的一样完美,甚至尤有甚者。他从没想翱会如此强烈,自己想用火热狂喜在她身上烙印的需要会此般排山倒海。从没有别的女人对他具有如此的意义,如此紧紧熨贴他、如此美妙。他以前不曾经历这样的兴奋。第一寸的他生气盎然,清楚知觉到她发出的每个细微声响应动作。
  她开始在他身下挺举,哭喊出一个无意识的紧张低呼。他的双手滑下覆住她的双臀,抬起她以更坚定的动作贯穿她。当她终于在他的怀中痉挛,他感觉到环着他那象征的深处微颤。
  他并未停下动作。
  那一天对婕安而言是个无止尽的恶梦,那一夜也无止无尽——但却是一种全然不同的方式。他就是知道如何激出她一个接一个的反应,即使在她认为不可能继续,在她想好好睡一觉时。他对她说些枕边细语,既甜蜜又性感,专注于她的乳房及两腿间。
  当他们终于入睡,他仍待在她身上,依然穿透着她。夜里有好几次,他在她体内变得坚挺而再度和她做爱。或者他从未停下?黑暗为一切染上一种不真实的气氛,宛如一出由触感独挑大梁的戏剧。
  她熟悉了他的身体。她发现一个在乳头上的坚定触摸,可以令他因快感而颤抖,他也喜欢背部的爱抚。她握住那柔软、沉重的睾丸,他便发出满足的呜呜声。他是个完全的好色者,没有半个羞涩或谦虚的基因。他也熟悉了她的身躯,以她从前听说过却未曾体验的方式碰触她,温柔地令她进入快感世界,然后在她的欲望高升以沉重的旋律敲击时变得一样粗暴。
  亲呢的黑暗包裹着他们,让她感受到一股倘若他们看得见东西时,绝不可能有的百无禁忌感。但这一夜是超越时间的,延伸在永恒之上,他们的翻云覆雨全凭碰触主导。他没有一分钟放开过她,总是拥着她,以他的身体驱走她的哀愁。她觉得无比的安全及热情,两人倚偎之紧令她可以感觉到他坚定的心跳,及由他的臂弯加上钢铁般大腿为这一夜所设下的屏障。他的重量将她压入帐篷底垫,美妙得让她喜极而泣,结果她浑然不觉黎明之将至。
  她睡着了。事实上,两人都沉入梦乡。但当她清醒时,虽未睁开眼,却知觉到光线——非常微弱——溜入厚帐篷布内,钻过那一层他用来略作掩蔽的羊齿植物,永远结束了这特别的一夜。她一动也不动地躺着,还不想面对这一天。柏恩仍俯卧在她上面,身躯略偏向一侧好让她呼吸,但沉重依旧。他的脸背着她,睡眠中的他,胸部以平稳的韵律起伏着。她的腿仍张着,他的臀部安歇其间。睡梦中,他的一只腿高抬,逼得她其中一只腿高挂在他臀上。现在的他处于疲软状态,但仍栖置她体内。那一夜里,他唯一一次离开她的时候,她想道,是在他们变换姿势时。
  猴子们在树上吱喳。柏恩醒来,虽未移动,但她可从他迅速在她体内勃起,及他肌肉里的细微紧绷察觉到。她的手轻巧地移上他的背,跟着一手环住他的颈项;同样轻巧地,他开始律动。她紧闭着双眼,将这破晓时分延长片刻。
  事后,他休息了几分钟便道:“我们得准备动身了。姓柯的昨晚八成停留在岩棚另一头,给了我们几小时继续赶路,但我们禁不起浪费一点时间。”他坐起身,一手扒头发。上帝,他多希望和她在这里待上一星期,除了睡和做爱之外什么都不做。
  婕安睁开眼,面对现实世界。瑞克死了,但她不能停下来。生命无情地继续着,她与柏恩仍活着——但身处险境。她会为瑞克哀悼,但却是在心里的一个隐密角落。于是她将他的回忆推进角落,坐起身来,准备继续前行。或许,还没准备好。她打量一下自己,说道:“我得洗个澡。”
  他咧嘴一笑,躺回去穿上他的底裤与长裤。“我们俩都需要,但那得等一阵子。”
  “不能等太久。”她喃喃地道,开始整装,挑剔地皱皱鼻子。“我浑身黏答答的。‘你’何不等到我们回到玛瑙斯时再洗?他们有浴室和莲蓬头。”
  他不敢置信地看她一眼。“你在说笑吗?我已经等得有幻觉出现了。禁欲会让我过敏,它导致各式各样的健康问题。”接着他的表情一整,伸手捧住她的下颚,强迫她注视着他。“你还好吧?昨晚我忘了你的肩伤。”“我的肩膀没事。”她让他亲眼瞧瞧,然后挖苦地加上一句:“是有一些痛楚,但不是在肩膀。”
  他挑挑眉毛。“真的?有什么地方需要按摩吗?”
  “在我洗过澡之前不要。”
  她的口气坚决。他说:“噢,该死。”他正经的表情告诉她,他比较把她的要求当一回事了。“好吧,只要我们碰到一条安全的溪流,你就可以洗个澡——战斗澡。如果没碰到,我们就找个宽敞地点淋淋雨。这样可以吗?”她穿上靴子。“怎么都好。”
  早餐吃速食麦片粥和咖啡。餐后才五分钟,柏恩已开始收帐篷及补给品,把它们塞回背包,注意到钻石仍被保护得好好的而婕安未曾留意。
  上帝,他觉得好极了。和她做爱的感受“远”超过他的想像:震撼、强烈且……怜爱。他的身体舒畅、无比满足且重新充满精力。他可以挑战整个世界并获得凯旋,对婕安既觉狂猛的占有欲又觉强烈的保护欲。从现在起,她是他的人了,他再也不让她离开他。
  他们并未采取来时的路径回转那条河流。进来的路上他们必须遵循地图上的方向指示及路标。循原路不单是危险,另一条更直接——也因此更便捷——的路线如今可供他们选择。柏恩估计他们至少能缩短一天的时间,甚至更多。他们必须在柯提文能阻断他们之前先登上船。后有追兵这一点是毋庸置疑——因为婕安目睹两件谋杀,而柯提文知道钻石在他手上。是的,他们正被人追杀着。唯一的问题是那两名猎人在距离多远。
  他尽可能少使用长刀开路,不想留下如此明显的痕迹。印地安人可以轻而易举追踪到他们,但柯、杜两人没盆么高超的技巧。事实上,姓柯的对此毫无研究。没必要对阻碍他们前进的每一道树丛挥刀,如此反而便宜了猎人。
  他们涉过几条小溪,但都太浅、太多水草而不适合沐浴。每天例行的雷雨出现,但就这么凑巧,它在远方与他们擦身而过。柏恩回头,看到她脸上顽固的神情——表示却使风雨与他们绝缘并非他的错,但她仍不改初衷。“等天黑再洗澡会比较好。”他指出。“我们俩都没有换洗衣物。这样我们可能清洗好身上这一套,到天亮时就干了。”
  “你的口气仿佛我一路上唠叨个不停。”她说道。
  “你有——只是无声地。”
  她抛给他定定的一眼。“当我想唠叨时,你可以打包票绝不会是‘无声地’。”
  他叹口气。“说得对。”心里对未来的行程抱着愉快的心情。有伶牙俐齿的婕安陪伴,它肯定很有意思,但是有杯事让他笑不出来——当晚他可能无法与她做爱。他毫不怀疑倘若她没能如愿洗个澡,她绝对会交抱起双臂,顽固地拒绝让他碰她。为什么女人得这么挑剔?爱干净固然不错,但他们正置身丛林中啊,看在老天的分上!
  但婕安就是想洗个澡。
  想凭运气看会不会碰到一条适合的溪流就见鬼了。他开始认真地找。他终于找到的地点没什么好夸耀的;它绝对比不上那个他们曾在其下淋浴的瀑布,或他们途中碰过许多次的水塘。但它的安全性够高,即使连一尺深都不到——它还是因为那场掠过他们西北方向的风雨所挟带来的落水。他找到了清澈且多岩块的地带,两人褪去衣衫后踏入水中,柏恩小心地将手枪放在一个伸手可是又不致被沾湿的地方。
  有一样东西他忘了准备——当时他不认为是必要的——肥皂。除了那片干净、微温的水,他们没别的东西来清洗自己,但这已足够。婕安用指尖搓揉她的头皮,感觉她因汗水而纠结的头发重新在水的洗礼下变得松软。柏恩饥渴地注视着她,因为这是她的身躯第一次完全暴露在他面前。他的身体明白表示出他的兴趣。
  在他兴致勃勃的目光下,她也清洗了她的内衣。
  “请问你打算在长裤里穿什么?”他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可没想到多带条内裤。”
  “我们不会再走多久,”她轻快地答道。“这段期间没穿内裤不打紧。等明天更衣时,我就有干净的内衣穿了。”
  知道她当晚打算脱衣服就寝,令他松了一大口气,于是只顾着对她傻笑。当然,他明早得再想个法子为两人净身,否则这一切将重演。如果他们有足够的饮水能够浪费,一切会简单多了,但他只有这么多储水,他们得尽可能节省。
  “你笑得像个白痴似的。”她说道。踏上岸并弯身拧干她的头发,然后用手揩干自己。
  “像只吃锯石南的公驴。”他愉快地承认道。“嗯,公驴倒是说对了,但我不知道锯石南是啥玩意。”
  “我也不知道。这是我们家乡的人的说法。”他把湿发向后拨,并踏出溪水。
  她看着他着装,突然意识到他正享受着每一分钟。他浑身上下充满着冒险家的气质——愤世嫉俗、足智多谋且无比的能干。她很清楚如果他并未事先准备好补给,并将之藏匿在适当地方,此刻他们处境会是多么危险。光是那个帐篷便是个求生的重要工具——在他们睡觉时保护他们免遭蛇、虫及他动物的侵扰。而他准备的食物意味着他们不必杀生觅食,可以节省子弹供保护两人之用。想到这里,他早自一开始便为他们所面对的每个危险做好准备。
  飞快穿上衣服后,接下来的时间,他们尽可能赶路。等他们扎营时,他生了个小火,两人吃了一顿热腾腾的罐头鱼配饭。“你知道我现在渴望着什么吗?”她问道,向后一靠并叹口气。“我。”“猜得好,但搞错方向。”“不会是野兽?”“不是。答案是蔬菜。嗯,“肉丸通心面?”他猜测道或许中间掺一些肉。”
  “好主意。披萨,撤满火腿和起司。”
  他探手进背包,丢给她一罐水果。“拿这个代替一下。”
  “谢了。等我们回到玛瑙斯……呃,可能在玛瑙斯找不到披萨店,但等我回到美国,我会叫一个最大号的来大吃一顿。”
  他一语未发,但坚定的脸上突然换一个危险的表情。他不置可否地吃他那罐水果。
  婕安思忖自己说了什么让他这么不高兴,但决定还是随它去,也不想问他。她将注意力放到水果上,品尝着每一口。
  柏恩垂眼打量着她。她每以满足的喜色舔一下汤匙——那种不自觉的猫般优雅气质——他的五脏六腑便跟着紧缩一点。天杀的她。她怎能如此顺口提起美国的事。他不打算放她走,但她竟然会想到离去之事委实令人气结。他们昨夜的云雨对她而言,难道真的那么稀松平常而不见任何意义吗?他是有过无数性经验,但他知道昨夜是不同的。她也应该明白这一点。
  她站起身,打个小呵欠。徒步穿梭在丛林中一整天,日落没多久她便有睡意。当然啦,柏恩昨夜几乎没让她怎么睡一下也是原因。“我准备上床了,你打算熬夜吗?’,他脸色沉郁地起身,拉她紧贴住他。环境逼迫他们整天赶路前进,他一直克制着不去碰她,虽然欲望在他体内燃烧着。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还不明白她现在是“他的人”了。软玉温香满抱的滋味给他带来一种近乎痛苦的解脱感,仿佛一股他甚至从来不知道它存在的空虚,突然间被填满一般。他朝她低下头,在她踮起脚尖贴住他、双臂绕住他的颈项并抬嘴迎向他时感到得意。
  “我猜你不。”她低语。
  他搞不清楚她在说什么。“不什么?’’“不打算熬夜。”
  他挤出一声狂笑,引导她的手下巡至他的胯部,令她的手指包住他的坚挺。“你说呢?”
  婕安贴着他向下一沉,已然因期待而虚软。她已渴望了他一整天,但仍接受他们必须不断前进的事实。想到自己很快就能随他沉重的冲刺便令她颤抖。“或许我该澄清一下这个问题。”
  “我想没必要。”他再次饥渴地吻她。“我们都知道彼此想要什么。”在他扑熄营火时,她爬进帐篷。等他进入时,她已经半裸。他脱下衣服,她任手电筒亮着,欣赏他结实的身躯。他也花了点时间欣赏她的裸体,然后遗憾地扭熄灯,在温暖的黑暗之茧中覆上她。接下来的日夜变成一种公式——虽然用“公式”来形容一件一点也不寻常的事很奇怪。他们整天赶路通常连吃东西都末歇脚。柏恩在白天里很少碰她,不可避免的接触也都尽量保持短暂而无心,但她了解。她也感受到那股挫败感,及每天早上不愿离开帐篷们强烈冲动,甚至在做爱的狂热中忘怀了这趟不得已旅程的急迫性。这情形比以前还糟,仿佛现实远比期待来得美妙似地。
  在那些漫长、黑暗的欢乐时刻里,有时她几乎觉得自己真笨。过去几星期来柏恩曾拿来激怒她、嘲弄她的那些粗鲁话全实现了。他的精力之旺盛令人难以置信,令她怀疑他是否知道“节制”这个字的意义,结果证明他的确没有半点这种细胞。视他的心情而定,他会完全控制住她、压倒她、轻声调笑她想回报他的尝试。他以一种强悍、无止尽的韵律驱驰着她,直到她再无法抵挡高潮的到来,无力地在他身下颤抖。在其他时候里,他像只猫那般顽皮——一只大猫,一只小心地保留力量的老虎。接着他会变成一只慵懒的羊,仰卧着扶她跨坐他身上,让她如愿以偿地享有他。
  作为一个情人,他教人难以抗拒。对她曾拒绝他这么久,他真的颇气愤且不解。如今想想,她也觉得不可思议。她只能将它解释为当时的她并不知自己错过的是什么。每次她看着他——高大、强壮且自信——她总感觉到一阵汹涌的爱意与肉欲,让她好想褪去身上所有衣物,直接躺到他眼前的地上。当然,柏恩就是柏恩,他八成会欢呼一声,扑到她身上。这念头实在诱惑人。
  但他们强忍着克制自己,知道一旦他们脱离险境后,有的是时间放纵他们的感官。她决心要安全回到玛瑙斯,因为唯有如此她才能指控杜雷蒙所犯下的罪行。她不知道他们是否能连带指控柯提文谋杀,即使他曾对柏恩开枪。她甚至不知道巴西当局是否会在乎一桩美国人对美国人的指控,但杜雷蒙的情况特殊;当局老早就想逮住他,柯、杜两人也有可能逃脱……但她仍执意提出控诉。当她想到瑞克,喉头经常一紧。她其实想找回他的尸体予以厚葬,但诚如柏恩所言,丛林没多久就会处理好它。柯、杜两人也有可能已搬走尸体,把他们丢到随便一个峡谷里以湮灭证据。
  她试着要自己认命她所能做的,只有呈报这两桩谋杀案。
  她不让自己去想在那之后要做什么。她已找到石城,但未能带回任何证明。所有笔记与照片皆留在丛林里,她所有的只是陶器碎片。她从不让自己细思它,因为埋怨根本无济于事,然而每一天她都得面对几次这份损失带来的空虚。
  她想不到任何可以回石城的方法。其他的考古学家不会比以前有兴趣听这些事,她也绝对没那笔钱组探险队一那正是她一开始为何被迫与瑞克和柯提文同行的原因。她想到要求柏恩帮她回石城,但摒弃了这个念头。他不是有钱人,而是探险家——一名河流向导。他不会有那种闲钱,即使他真有,他也不会有兴趣把它花在这种事上,而她也不指望就因为他们上过床他就会这么做。即使政府支付他们一笔发现者奖金,大概也不够组织探险队的费用。不,她已经失败了,她必须接受它。
  结果她将得搭上一班飞机回家。或许柏恩会去送行,给她一个告别之吻和臀部上的轻拍。或许不会。对一个像柏恩这样的男人——见识过这么多女人——而言,什么样的女人才叫特别?此刻她在他身边,他的热情白热化,但等他们回到玛瑙斯,事情便完全不同。她不能怪他。打从她第一眼见到他,她便看出其中野兽的本质。就公平性而论,她现在怎能抱怨并要求他改变?她只能在还有机会时享受他的陪伴。一个女人一生只有一次机会:感谢上苍——遇上柏恩这样的男人。柏恩在其他的秩序世界里可以引发一些严重的骚乱。她自己的生活并不能称作寻常,但自她认识柏恩以来,便觉得自己宛如立于一座活火山上。它既有趣又刺激,但能持续多久?
  回到现实世界,她将得决定她的人生该怎么走。如今她知道自己已无机会推展“傅氏基金会”,也绝不可能原谅他们对待她的那种纡尊降贵姿态。她不打算放弃考古学;她太喜爱它了了或许她可以在大学里谋得一职,虽然她对教书这念头没什么兴趣。她宁可亲自去“做”。这些都是未来的事,至于目前,只有柏恩、丛林和紧追不舍的危险。
  到了第五天,一声雷鸣令柏恩止步并抬起头。“听来好像它正朝我们而来,我们找个宽敞的地方淋个浴。”他说道。“把帐篷搭好,衣服放在里面就不会弄湿了。”
  她皱皱鼻子。“弄湿了也无妨。”每当她得穿上衣服时就不禁畏缩。他们衣服脏的要命,要不是有几次机会让她清洗一下内衣裤,她肯定无法忍受。
  他朝她慵懒、灿烂地一笑。“我们应该明天或后天一早能到达船的停泊处,到时你可以好好洗洗它们。想像一下,我们赤裸裸地躺在甲板上,衣服放在太阳下晒干。”
  “你是不是把你的衣服列入我‘可以’洗的衣服范围内?”她问道,显露出一个喜欢事事求精准的人会有的好奇态度。
  他满怀希望地看她一眼,然后沉重地叹口气。“我想不是。”
  他们找到一个不大且暂时无遮蔽的地点。那儿的一棵巨树颓倒——或许是由于它本身的过重——露出上方的穹苍。倒下的树木以极快的速度分解,新生的植物会填满这片空隙,但只要空地存在,阳光及雨水可以尽情倾入。
  他搭起帐篷,在雷声稳定地朝他们逼近而凉风开始刮过上空时,清理掉一片草地。头上世界的栖息者吵闹地寻找着遮蔽处,等待大雨到来。他们褪去衣物,把它们塞进帐篷。然后站到那块小空地上,正巧迎上第一拨大雨。雨水以惊人的力量打痛了婕安的肌肤,这份不适令她跳了起来,然后风势减弱,浓密的雨帘向他们冲下。
  他们几乎就像置身一道瀑布之下。雨水不断拍打着她,令她的肌肤刺痛,她侧仰起头,紧闭着眼站在那儿,让雨水奔流过她的头发,噢,她多希望现在在手上能有块肥皂!这是世上最激奋人的淋浴——利落而狂猛。她的乳头在冰凉的冲刷下紧绷。
  一种美妙的自由感油然而生,就像她那一次看到柏恩像个俊美的原始人般在瀑布下洗澡时,所强烈感受到的美感。她赤裸裸地站在这片地球上最大的雨林中央,它的生命力正自天上朝她倾注而下。风在头顶上的树林间呼啸,电光闪过而雷声回响在她四周。他们这么做其实很危险,雨林里其他的生物全找地方躲了起来;但它同时也是令人兴奋的,令她高兴得想大叫。她举高双臂,如此雨水能更自由冲刷她每一时肌肤。她有点晕眩地觉得她这一生中,再也不会有一次洗澡的经验——不论多奢华——能及得上这次这么伟大。
  然后,她听到一声凌驾过雷鸣的低咆。是柏恩,他抱得她那么紧,以至于她几乎无法呼吸。他的拥抱使她双腿离地,他的嘴在她的嘴上辗转。她紧闭着眼,攫住他的肩头,指甲陷入他光滑、冰凉的肌肤。热力马上在他们光裸身驱接触的地方集结。他握住她的臀部,将她举得更高。她本能地双腿缠住他的腰以稳住自己。他猛将她的一个乳头纳入口中,舌头火热圈住它。婕安惊喘一声,血液已然因兴奋而奔流。
  他接着徐缓地将她置于他肿胀的利矛上。它拂弄着她的娇嫩;她呻吟着大睁星眸,视线与他的交锁。雨水倾流下他们的脸和身体,他深浓的睫毛闪烁着水光,瞳孔扩大,鸯尾花般的蓝色有如海洋深蓝。
  “看着我们,”他嘶声道。“看着它进去。”
  几近痛苦的欲望令她轻颤地遵从。暗红色的球茎状头急切地抖动,浑厚的矛身布满凸起的淡青色血管。他将她再放低,矛端推入她柔软的入口。过去几天来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感受,但它的强烈依旧。他的火热灼伤了她。她一寸一寸往下沉。他的矛向上刺穿她,将她的鞘道伸展到极致。他是如此硕大地在她体内,直抵她的子宫口。看着他的部分消失入她身体里,感觉着它的发生,令她直奔向高潮。他紧拥着痉挛的她,她的臀贴着他激动。
  “再一次,”他低语。“我要再感受它一次。”
  他攫握着她的臀,开始上下摆动她,强壮的身体支撑着两人。这感觉几乎超出他所能忍受的。紧咬着牙,他的头后仰。每当她的重量下沉,以火热及柔软包裹住他的紧绷,他浑身便因快感而颤抖。大雨继续倾盆而下。
  婕安攀着他。当每个冲刺加强那份绝妙的痛楚,她开始呻吟。“求你,”她说道,声音在雨中几不可闻。“求你。”
  ‘‘还不行,甜心,”他喘道。“还不行。它太美妙了。”她的身体火热,即使置身于冰凉的雨中。她同他挣扎,试着夺过控制权,好攫获那仅距她一臂之遥的终点,但她无法战胜那具躯体中钢铁般的力量。他大笑,胜利的意味超过幽默。太阳穿破云层,流泻入这块空地,使他们沐浴在一圈灿烂的光圈下,但雨势并未稍歇。它宛如被困在钻石里似的。她狂野地亲吻他,身躯磨蹭着他,拒绝被击败。他的手指探入她的臀沟,嘶哑地低咒,感觉他的高潮不留情地直逼而来。他再继以几个迅速有力的冲刺,她哭喊出声,冲过了边缘。她颤抖的内部肌肉甜蜜地攫住他,他发出一声原始的叫喊并将头向后一甩,他的种子自他体内进射。
  他的双脚打颤,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教两人不致摔倒在地。婕安虚软地靠在他怀里,头栖放在他肩上,双腿依然交挂在他的腰际。阳光眩目,几乎可谓刺眼,大雨则在风暴前进时告停。有半晌,他们所能听到的声音只有四周传来的,自叶丛滴落的“答答”水滴声,宛如大自然的喝采。
  片刻之后,她懒洋洋地说:“我们在滴水。”
  整个雨林都在滴水,水气向上蒸发,包括他们过热身躯上的零星湿濡。他继续抱着她,她则满足于停留在那儿。“我不能动,”他终于贴着她湿发低喃。“只要我一动,我就会摔倒。”
  她忍不住咯咯笑。
  “你觉得好笑,是不是?”他开始慵懒地爱抚她的臀。“只要我是在上面就无妨。”
  “嗯——”有好几分钟他只能发这种低沉的哼声,除此之外就是他徐徐平稳下来的呼吸声。她以为自己就要睡着了。
  “如果我努力站稳了,你能解开你的双脚吗?”“或许。”“机率多少?”“百分之五十。”“表示输赢各半。”“对。”’
  “如果你不能办到,我们大概得再战一回。”
  他八成可以,但婕安不认为自己想再来一回。她不记得她这辈子会感觉如此满足,所想做的只有找个地方缩起身子睡个长觉。她遗憾地解开双脚,滑下他的臀部,他们的身体同时解扣。他小心地将她放回地面,直到确定她的脚能支撑住她才松手。有一会儿,她靠着他不稳地走着。在一路走回帐篷的几尺路上,两人不曾放开对方。他连一分钟都不愿放她走。激情过后仍令他微眩,其强烈教他几乎不能相信它才刚发生过。
  他们用手尽可能擦干身子。他把他的手帕放到一丛滴水的灌木下浸湿,婕安便用它来擦拭自己。等他们开始着衣,急剧上升的热度使他们的皮肤只剩微湿。
  当柏恩突然在她身边一僵时,她几乎整装完毕。“别怕。”他轻声道。
  她的手冻结在衬衫扣子上,警觉地猛抬头。在不到十尺之外,站着几名印地安人,在矮树丛的掩蔽之下几乎不得而见,注视着两人的神情莫测高深。他们仅着丁字裤,全副武装着弓与箭,长直的黑发在脑后扎成一个髻。他们静立在那儿,黑眼未曾遗漏眼前的一切。
  “是亚诺马米人。”柏恩依旧以低沉的声音说道。
  “有敌意吗?”
  “看他们与白人有多少接触,而且是哪种接触而定。通常他们不太仇视白人。”
  “我们怎么办?”
  “看看他们要什么。”他小心地把手移开手枪。那是一队猎人,六叹长的箭尖全涂上毒药——大概是氰化物——不是他想沾染的东西。他用他们的语言与他们交谈,其中一名最年长的亚诺马米人——一头渐灰的发色,看来颇具威仪——回答。
  几句话下来,她看得出那群印地安人放松了,严厉的五官转化成微笑。那名灰发男人说了什么,双手拍了几下,他们全都笑了。
  柏恩也发出低笑。
  “什么事这么好笑?”她问道。
  “噢,没什么。”
  再也没有任何话能令她更狐疑或更好奇。“什么事?你最好告诉我。”
  “他只是在猜我们为何在雨里‘那个’,而不在我们有趣的‘摩洛卡’里——那个字是他们话里的‘房子’,我们话里的‘帐篷’。”
  当婕安明白原来有那么多津津有味,又不得其解的人目睹他们做爱,她感觉自己整个脸热了起来,但又同时有股放声大笑的冲动。“那个?”她无力地问道。
  柏恩的眼里满蕴笑意。“是啊,你知道的。,’他轻拍双手,一毫不差地重现两具湿濡胴体在坚定韵律下撞击的声响。“那个。”
  她飞快掩住嘴,但笑声仍然逸出。亚诺马米人又开始笑,友善地与她同乐。
  他看来颇为沾沾自喜。“我想他们对我的……就说是‘表现’及技术留下深刻的印象。”
  “闭嘴。”她惊喘道,试着压下笑声。“否则我会给你的脸‘那个’。”
  他的表情变得一种纯粹的狂喜。“真的吗?”
  那族亚诺马米人很乐意表现他们的好客精神,于是柏恩决定拒绝和他们走的侮辱,会比让柯、杜两人先他们一步抵达船只处来得危险。印地安人护送他们到“摩洛卡”——那座全族人同居的公共屋舍。它是座庞大的圆形茅草建筑,自空中无法侦测得知。柏恩发现人数相当少,只有五十人左右,然而所有的部落人数很少超过两百以上。
  所有居民皆涌出来招呼这两名客人。裸身的棕肤孩童们害羞地傻笑,女人们则巧妙地隔离了婕安及柏恩,后者被男人们簇拥向另一个方向。
  “我该怎么办?”婕安叫道,好奇但有点惊慌。
  柏恩回头对她咧嘴一笑。“微笑,让自己看来漂亮。”“谢啦。”她嘟囔道,然后接受他的建言:对女人们微笑。她们的年龄层从一名干瘪、无牙的女族长到胸脯结实的年轻少女都有。这些女人全裸着胸;事实上,全族的人没有一个穿着类似上衣的东西。男人们穿着一种在臀背上打结的缠腰布,女人们则穿着缀有许多绳线的紧身褡——臀部光溜溜地呈现。
  她一句也不会说他们的语言,但很高兴发现她们当中有几个人懂得一些葡萄牙语,因此基础的沟通不成问题。很显然此刻适逢她们备餐的时刻,而她们也很高兴在工作时有她作伴。没多久,她便被请到地上坐——怀中抱着个婴孩,还有两个刚学步的娃娃在她腿上爬来爬去。
  男人们和柏恩又出现,看来心情都很好。吃饭时,他对她眨眨眼,但仍与男人们同坐。她继续和那个宝宝玩,一边吃着由鱼、麻尼芽科和新鲜水果组成的简单餐点。她知道麻尼芽科这东西,它是一种管装植物,是绝佳的碳水化合物来源,也是他们的主食。它同时也是绝佳的氰化物原料,用来涂染他们的武器。就像只绿头大苍蝇一样,一个人必须知道如何处理麻尼芽科,否则食用它就是你生前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既然没有人毒发,她便假定它已被正确处理过了。
  餐毕,柏恩走过来并在她身边盘腿坐下。“嘿,你这么做看来相当自然。”他说道,搔搔婴儿的脚。
  她朝他投以最甜美的一笑。“很高兴你这么想因为我把避孕药留在石城那儿。”她并未费事告诉他她一直处于周期尾声,因此怀孕的机率非常小。她相信月经这几天随时会来,只希望能赶在它之前登船。
  令她惊讶的是,柏恩只是若有所思地打量她良久,而非她预期中的惊惶。“你介意怀我的孩子吗?’,
  她的笑容褪去,低头俯视腿上那个喃喃自语、不停扭动的婴儿,脸上表情不自觉地变得更柔和,然后看向他。“等它真的发生了再谈这件事。”她终于说道。
  他一点头,改变话题。“我们今晚就留在这儿。我不喜欢浪费时间,但他们此刻似乎很友善,我不希望它有所改变。反而和他们在一起够安全。”
  “万一柯、杜两人抢先我们登船呢?”
  “族长说他和一些人手明天会带我们去河边。我们比我想像中的更接近河流一些。他们似乎认为能找到我们停船的地点——该死,我们上岸时,他们八成监视着。我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事,还可能有人正追杀着我们。达塔大沙——族长——说他们会保护我们直到离开。在那之后,就全看我们自己了。”
  “再一次。”她说道。
  “对。在这里停留是我们必须冒的险,因此我们干脆顺应形势。留在这里,我们会有机会用他们自制的肥皂清洗一番,而且真正地洗我们的衣物。”
  “在等衣服干时,我们穿什么?”她礼貌地问道。
  那个邪恶的笑立刻闪现。“和亚诺马米人穿的一样。”  第十六章  如果他以为她会显得狼狈难堪,她会做给他看。她的专业训练教她平心静气看待其他文化,因此她并不抗拒。相反地,她高兴地和那些女人前往雨林隐密的水塘,这是当天第二次褪去衣服,纵身跃入池中。进塘不过五分钟,一个小孩跑着拿来一包非常熟悉的东西——柏恩的衣物。婕安惊奇他是如何聪明地使自己占上风——知道在他当着全村的面前要求她时,她绝不会拒绝。倘若她真的拒绝,这些人会无比震惊。因为在他们的文化里,每种性别、每个人都有其职责,履行它们是天经地义的事,无须争辩。事情就是这么单纯。
  但是,在洗衣之前,她纵容自己好好享用一下妇女们给她的胶质肥皂,味道清新且呈浅绿色。它起泡容易,她用它从头到脚抹了一遍。再次真正洗净全身的感觉真好。她用同一块肥皂洗他们的衣服。在她们爬出池子时,一个友善的年轻女子——名叫雅希达,显示其与外面世界的接触——给了她一种滋润并能解开她纠结发丝的润丝剂。它的味道甜蜜而细致,有如鲜花。等她用过后,妇女们自制的木梳几乎在她发间闪耀。她穿上由腰际一小条系带和正面一片结绳线组成的紧身褡,背后则全裸,但由于其他女人们也穿着同样少的衣服,她并不觉像她原先以为的暴露及不自在。或许她以前疑心自己喜欢赤身裸体的猜测并没错,但她认为这般盛装——或说穿得太少,全视一个人如何看待它——所带给她的些微快怠比较可能是,因为她知道它将带给路柏恩一点折磨。活该,谁教他用那种狡猾的手段逼她替他洗衣。
  亚诺马米人不会对她的裸露特别留意,一开始可能只会对她白皙的肌肤略感好奇。但柏恩的反应可就会大大不同了。他虽然一直很小心别对任何亚诺马米女人多看一眼,他不想冒犯他们的新朋友——但“她的”赤裸绝对具有不同意义。
  走回“摩洛卡”的路上,她发现自己相当喜欢只穿着紧身褡的自由感,大部分肌肤暴露在空气中,让她较不觉热气与湿气。在这之前,她不曾意识到一阵阵的微风,但她对那些拂上她肌肤的嫩叶无比敏感。她的乳头傲然挺立。
  当这群女人走近环绕“摩洛卡”的空地时,柏恩第一眼看到的她就是这个样子。他感觉仿佛一个无形的拳头使劲打中他,差点让他摔个大筋斗。两种同样强烈的欲望吞没了他——第一个是拿条毛毯裹住她以隔绝其他男性的目光;第二个是扑上她。
  第二个冲动教他不舒服极了,因为那条贴身的缠腰布并未有太多空间容许肿胀。
  他无法不看她。她白皙的肌肤上有种乳金色泽,她在棕肤的印地安人中像个贝壳般闪耀,窈窕身段上的光滑肌理像诗般流动。她苗条却不削瘦,不像那些柏恩归类为“排骨美人”的模特儿或女明星般细弱。她在肌肤下有足够的肉感,带来令他热爱的女性柔软。她的胸脯——浑圆而坚挺——美妙的小乳头凸起(该死,是什么引发的?)令他口水直流;而臀部的摆动着实诱人,女人味十足的臀瓣攫获他的视线。他紧盯着前面那片绳海,竭力想看穿它,渴望一见那柔软的沟谷。
  她从容的态度让他感觉到一股怒气。她怎能在这么多男人面前对自己的赤身裸体毫不在意?她不曾朝他的方向看一眼,这也令他气愤。他从未对其他女人有过占有欲,因此这强烈的原始反应令他吃惊。她是他的——他一个人的;其他男人没有权利这样看着她。
  终于,她看向他,天使般的微笑教他几乎跳起来。婕安只有在她乖戾时会笑得这么甜,那样灿烂的笑意味着他的麻烦大了。他直觉一闪,知道是因为洗衣的事——她八成撕烂他的衣服,或在上面弄了什么会让他发痒的东西。不,这么做倒好,因为他不是很在乎穿不穿衣服。腰缠布挺适合他的。不,她会想出更恶毒的方法,一个真的让他凄惨无比的方法——该死,她八成会把他劈成两半。
  这不公平,真不公平。他坐在那儿生闷气,自然之母为何把女人制造得如此该死的难以抗拒,却忘了在女人身上装一个回应器?不论男人做什么,不论这跨越雷池的一步有多小——宾果!女人马上掏出枪。她们会把鼻子朝天仰得老高优雅地一转身,男人立即得到这个讯息;除非你卑躬屈膝地道歉,否则别想上我的床。柏恩感觉倍受欺压,胸口逐渐高涨。他考虑扑到她跟前,在夜晚前求得她的谅解,或许她会对他动了侧隐之心。
  或许猪也会飞。他不可能那么轻松过关的。他暗暗咒自己竟认为那个把衣服送去给她洗——在这么公开的情况下,她不能也不会拒绝——的烂主意,在主人的文化支配下实在太聪明。她至少会有一个晚上不理他,无论他如何哀求。大沙戳戳他,柏恩转头看见那对带笑的深眸。“这是你的新女人?”大沙问道,意指柏恩腰缠布里不舒服的鼓起。因为如果他与婕安在一起很久了,他不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柏恩吞个口水。“对,是新的。”
  “或许她会跟你走。”
  我很怀疑?柏恩哀愁地想道。
  当他没有动静,大沙再次戳他。“你不告诉她,她怎么知道?’:“和她说话。”他说
  噢,她知道,这个小巫婆。他顺从地朝她走去,清楚自己的命运,就算每个女人若有所思地看他的腰缠布一眼,然后礼貌地转开视线也没用。
  婕安抬头看他,脸上依然是那个甜甜的笑。
  “我们去散散步。”他提议道,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
  她也垂眼。如果要说她有什么反应,就是她的表情甚至更甜美了。“我们已经走了五天的路……’她低声道。“既然我已经洗完‘我们的’衣服,我很高兴能有机会休息一下。”她朝晾着两人衣服的地方点点头。
  他当下差点呻吟出声。“别拿那件事来拒绝我。”她的双眼是两潭清澈的绿塘。“我不打算拿‘任何事来拒绝你。”
  “我就知道,”他悄声道。“该死,婕安,你不觉得你反应过度了吗?我知道我那样做是有一点狡猾,但我不能亲自洗。这里的男人们‘不’做洗衣的事,我若那么做就严重违反他们的习俗。”
  “我知道。”她答道。
  “你知道?”
  “当然。”
  他深吸口气。“但你仍然不肯跟我去走走?”
  “对。”
  “为什么?”
  她仍然面露微笑——地球上最甜的一个。“因为你虽然可能是对的,‘我’才是通往天堂之路的守门员。”
  他激动地扒一扒头发。“你是说即使我没做错,你仍然会这么对待我。”
  “对。”
  “看在老天的分上,为什么?”他认为自己会沮丧得崩溃。
  “因为……”
  他考虑把她甩上肩头并带走她,五分钟之内他就能让她缠着他苦苦哀求。就在他正要伸手付诸行动时,他阻止了自己。他是能这么做,但它会伤到她的自尊。也逾越了本分——不是事情本身,而是他所用的方式——这本帐必须先扳平,让她再度觉得舒坦;若再加上这个举动,肯定会使事情变得复杂。他好几次都想开口,却又打住,因为他想不出什么能令她改变心意的论点。最后,他回去坐到大沙身边,后者似乎觉得他的挫败非常有意思。
  “你的女人不想去散步?”他乐不可支地问道。
  “她说距离上一次才不久,她没办法。”柏恩撒谎道,没必要丢脸。
  “啊,”大沙点点头。“男人必须小心别去伤到他的女人。”
  柏恩顿时明白了大沙认为当他们在雨林里做爱时,他对婕安的方式太粗鲁,所以她现在拒绝他是他活该。整个情况让他相当郁闷。
  “摩洛卡”里搭起两具为他们准备的吊床,全村人都睡在屋里。婕安高兴地跃上她的床,惊讶自己竟这么累——即使她有半天的时间在与村人们作伴而非赶路。严格的本能考验几乎要结束了,明天他们便能抵达河边。她想到船上生活的冗长与单调,那种渴望程度是她来程时所无法想像的。她会在那儿搭个吊床,整天就待在上面摇晃着,比一只行动缓慢的树獭还懒。等他们抵达玛瑙斯时,她将已获得充分的休息。
  柏恩跳上她一旁的吊床。他一直四处闲荡着,脸上那个哭丧的表情令她得全力阻止自己笑出来。她想过在他的食物里加上一些怪东西,知道礼貌及常识会制止他吐出食物,避免侮辱到他们的主人,但是当他稍早来找她时,是如此明显地以为她会因为他那个诡计而拒绝与他同床,而这个诱惑又是如此教人难以抗拒。这是他所能想到最严重的报复,因此他理所当然认为这也是“她”能想到的最严重复仇方式。其实,她根本没想到它,因为她不会做拿石头砸自己脚的事,但整个情况的娱乐价值已弥补了她的牺牲。
  它甚至愈来愈有趣了,在几分钟前开始。明天,因为一种温和且非常熟悉的痛,她很肯定,自然之母会令柏恩更为沮丧。
  “那个和你在吊床上做爱的家伙,”柏恩在黑暗中低语。“你还和他约会啡”她心满意足地打个呵欠。“我从没在吊床上做爱过。”
  过了整整十秒钟,他愤怒的声音传来,但仍尽量压低。“什么意思?你从没在吊床上做过爱?你对我说你做过。我们至少谈过它两次。这表示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只是为了让我嫉妒吗?”
  “我从没告诉你我曾在吊床上做爱。”
  “有,你有,在我们登船的头一晚。”
  “你问我是否曾在吊床上‘做过它’。既然当时我们正准备就寝,而你又没有明白定义‘它’指的是什么,因此我很自然假定你指的是‘睡觉’。后来你又问吊床在哪里,我就说是在我的阳台上。讨论结束。”
  “天杀的,你根本很明白我指的是什么。你知道我对睡觉不感兴趣。当我们在瀑布下时,我问你是否曾和某个几乎不认识的男人在阳台上搞,因为你说——”
  “我知道我说过什么,我也知道你满脑子想着性这档子事并非我的错。那次我说自己从未在阳台上和陌生人做爱是千真万确的事,因为我从未和任何人在阳台上做爱。现在,你肯闭嘴,让我睡一觉吗?”
  “不,”他说。“我要过去勒死你。”
  “脾气真坏。”她轻斥,在黑暗中偷笑。柏恩可笑不出来,简直气得冒烟了。她是故意的,用那些谎言折磨他,明知他嫉妒得几乎无法忍受。男人们毫无疑问地,在碰上那些所谓的“温和灼另一性”时是处于极端的下风,女人们掌握所有的王牌。当然,大部分女人不像薛婕安那样邪恶,她知道该按什么钮来对付他。他伸手去摇她的吊床。“好吧,这次别再给我敷衍的答案,只要最简单的实话。你在美国是否与任何人有任何惜感上、肉体上的关系?”“实话?”她问道。
  “对,实话。”他撑起身子。
  “我至少已经六个月没和任何人约会。”
  “太好了。为什么?”他的口气听来震惊无比。
  “因为在我忙得昏天暗地时,宁可独处也不要应付别人。还有我对性一直不是非常感兴趣。”
  “鬼话连篇。”他爆出这句话。“你的手根本一刻都无法离开我身上。”
  “那一定是因为你处事的优雅方式。”她讥嘲地说道。“晚安,我要睡了。” 他开始轻摆他的吊床,好让心情恢复。她显然正为他疯狂。  第十七章  第二天早上,他们在达塔大沙及四名勇士的陪伴下离开,三小时后抵达河边。勇士们无误地领导他们到达原先停船的地点。柏恩见到其中一艘已不见,并未太惊讶,就算两艘都不见也不会。他唯一担心的是柯、杜两人已抢先他们登上一艘船,在某个变道等待来一次突袭。守在这附近等更有可能;或许他们正在某处监视着这一幕,但不愿和亚诺马米人在这儿对上。只要有一名勇士逃离,柯、杜两人麻烦就大了,因为他们无论在丛林求生技巧或知识上都绝非印地安人的对手。但藏在这里的补给晶及竹筏都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因此柏恩对他们的安全较为放心。如果柯提文真的驶走了第一艘船,绝对会顺道带走补给品。他们装载了部分补给到其中一艘竹筏。柯、杜两人或许会取得其余的补给,但换个角度来想,也有可能是派比及其他人用上它们。这一点无法预测。道过再见之后,柏恩启动引擎,缓缓将船倒出小湾并驶入河道。婕安挥着手直到船驶出诺马米人的视线。
  杜雷蒙躲在高出他的头好几尺的草丛中,以免那群瘦巴巴的小不点杂种们发现他的行踪。在力量上,他们并非他的对手,但那些毒箭令他们占了上风。
  他一直驱策着自己的体力极限,努力想抢先抵达船湾,而他办到了。但他既然手无寸铁,便无必要等着突袭路柏恩,在这地方也没办法弄来另一支枪。于是他只是驶走另一艘船,将它藏匿在较远的一头,等候姓路的和那女领队现身。他本想装载些补给,但及时发现那将露出破绽,而使路柏恩更加提高警觉而已。
  他现在只需跟着他们顺流而下,等待着机会直到他能弄到一件武器。一旦他们抵达来往船只较频紧的水域,他便能跳上一艘商船并偷走它。到时路柏恩应该会较松懈,不会太过注意。只要几发快弹,钻石就会是他的了。杜雷蒙强迫自己等一个小时,给亚诺马米人充分的时间离开这一带,并确定自己会在准备好之前碰巧遇上其他的船。一小时的船程必要时不难追上。
  除了搞丢手枪一事外:杜雷蒙相当满意事情的进展。从柯提文告诉他姓路的找到钻石之后,他就再也不能够想到其他的事。若他能把钻石弄到手,就能穿漂亮衣服和配戴金银珠宝,就像电视上那些人一样。他会买部大美国车在玛瑙斯里兜风,人们会畏惧他。他再也不必在警察追捕他时往上游藏匿,他只需花笔钱贿赂,他们就会放过他。
  他梦想着钻石,虽然未曾见过它,但他着迷地沉醉在脑海里的那个影像。它看来会像片冰,形状就像那些镶在时髦女性戒指上的钻石一样,或甚至更大,在太阳下看着它会令他睁不开眼的那般闪亮。他这辈子从未像渴望这颗钻石一样想要过任何东西。姓路的不配拥有它。他会杀了姓路的,而且陶醉在过程中。婕安所做的第一件事是,在平顶的荫凉处挂上一具吊宋并优雅地躺在上面。
  柏恩转身看她,释然于他们终于再度独处。他很高兴他们遇上亚诺马米人,但同时又觉得自己的稳私仿佛被侵犯了。他喜欢他与婕安独处的想法。
  “船长对他的船员期待一些支援。”他说道。
  “这个船员决定明天再开船。”她说完,闭上眼。
  “今天有什么不对?你昨晚睡得够多了。”
  “我在经期的第一天总是觉得疲惫且不舒服。”她解释,仍闭着眼。
  柏恩在一片沉默后凝重地开口。“原来如此。这并不表示你的经期开始了,你只是陈述在经期的第一天会觉得累且不舒服的事实。你仍在惩罚我,对不对?”
  “我的经期是开始了,”她直言道。“而且我可没有能力掌控它来配合你那些过分的行为。”
  柏恩再看向她,这才注意到她的眼袋。她不是在说笑。他突然觉得惊慌,继而关切起来。“你有没有药可以服用?我能做什么事让你觉得好过些?”
  她这时睁开眼,对他一笑——真正的笑,不是那种令他发抖的笑。“我没事,只是觉得累。如果真有需要我的地方就叫醒我,我保证明天会觉得好多了。”
  他不能离开舵——在这一带不行——否则他会拥她入怀呵护她,直到她入睡。他总是有股想宠爱她的古怪冲动。而这简直荒谬极了,因为她是他见过所有人——包括男人或女人——当中最能干、最顽强的一个。
  他说:“它通常持续多久?”
  “什么?我的经期,还是你以为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在阻止你,只要兴致一起就想和我做爱的奇想?我的经期持续四到五天,至于你的奇想,我还没见到它有终止的候。”
  他咧嘴一笑。啊,他多爱她这么伶牙俐齿地和他说“不知道你是打哪儿学来月经来潮时不能做爱的念头”
  “因为我不想、’不要也不会让你这么做。”
  “我想它决定了一切。”
  他口气中的遗憾令她低笑出声,更舒适地偎进吊床。“对了,若不是你表现得那么明显以为自己会吃闭门羹,根本没想到拒绝和你去‘散步’。谢啦,我本来是想在的食物里动手脚的。”
  有一会儿,他愣在那儿,继而放声大笑。“下一次,甜心,运用你自己的判断。”
  “我是啊,”她得意地说道,再次合上眼。“我知道如在碰上个好主意时,认出它的高妙。”他仍然在低笑。“好好睡一觉,甜心。”“谢谢,我会的。”
  几分钟后他再度回头,看到意味着熟睡的均匀呼吸,露出微笑。即使在她撒泼、发飙时,都比他过去任何时来得有趣。他会想出一个法子让她留在玛瑙斯。那个晚上她睡在他怀里。原本她以为他们又会睡在吊床上,但他铺开睡垫,惦记着她不喜欢睡觉时毫无屏障隔绝那些到处游走的小虫,因此挂起蚊帐形成一个小帐篷。她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这是几天来睡得最好的一次。他们离开山区后马上觉得热气逼人,虽然分开睡一定凉爽许多,可是两人都未曾如此建议或移动位置。随时碰得到他,让她感到更快乐,虽然她也喜欢逗弄或激怒他,但他的拥抱仍给了她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大约只剩一个星期了。他曾说回玛瑙斯所费的时间会比上溯时来得短,因为他们顺流而不是逆流。她要尽可能抓住能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分钟,一旦他们抵达玛瑙斯,事情的变化将会非常快速。她得做完她必须做的事,然后返回美国。
  但此刻她躺在他怀里。
  他们再度回到船上,使得每一件事变得如此简单,让她在接下来的几天中,几乎感觉像在度假;而原本看来简陋和不合用的卫浴设备,现在显得非常的豪华。在酒精灯上煮东西则是另一项快乐,即使食物的种类有限却令人满意,因为他们能悠闲地享用每一餐。他们各有一套换洗衣物,那是跟补给品留在一起以备不时之需,而且她有私人用品。生活虽然简陋,但却不错。
  他们开始驶经铁皮房舍。它们建在河边高起的部分,是“文明”入侵的象征。现今并没有很多,但越深入到下游就越多,且以雨后春笋般的数量在河上排列着。这些只是个人的住处,但很快地就出现了成群的屋舍,只靠定期往返于河面的商人来与外界联络。
  两个小孩从一间孤立的房子跑出来,用力地挥手,或许认为柏恩和婕安是商人,抑或只是很兴奋看到船。婕安也对他们挥手,他们在生活中很少有值得兴奋的事。“你常做向导的工作?”她懒散地问道,想像着一生永远在河上与丛林中度过。
  “我想做就做。我通常喜欢在两个工作间有休闲的时间,休闲时间的长短取决于工作时间。如果只有一个星期去带一些想体验“真正的”亚马逊河的游客,那一星期的休息就够了。虽然大部分的工作时间都比较长,而上一个工作花了几个月,我本来计划休息一个月才接下一个工作。”
  她靠着一根柱子,表情犹豫。“在石城的最后一个早晨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柯提文要对你开枪?那就是杜雷蒙离开的原因?”
  “我猜是的。”他感到不舒服。“他们一定事先安排好了,柯提文的开枪是给杜雷蒙的信号。”
  “但是为什么呢?我们没有发现任何宝藏,没有理由发生这种事。”
  他应该知道,当有时间去思考这件事时,她灵活的头脑会开始将所有琐碎的事拼凑出来,注意到破绽。“我早上起来,离开帐篷,柯提文一定以为我要做某件事,因为他跟踪我。他很难接受早就没有钻石了,且神庙里并没有充满黄金。”
  “当我爬出帐篷时,杜雷蒙并没有要射杀我,他只是对着我狞笑。”
  “也许是把你留到最后,”柏恩皱起眉头,心中对这想法感到愤怒。“他按顺序来。”
  “我希望我能想到拿手枪,而不是手电筒,无法相信我竟然这么笨。”
  “我很庆幸你没有开枪,”他说道,内心为这想法颤抖。“你一定要照我的话做,如果你不听,我一定大发雷霆。”
  “但如果我开枪,瑞克也许还活着。”
  “也许不会,当子弹射出去之后,就不用再想了,你也可能射到他。意外造成后,就不要再玩‘如果’的文字游戏,愚蠢且浪费时间。”
  他简单的逻辑使她发笑,虽然有点悲伤,但柏恩从未浪费时间在后悔上,他总是慢慢地克服它,全心全意、冷静地下定决心。玩世不恭、感性的幽默只不过是为了掩饰他的另一面,低估他的人是自寻死路,她起先也低估他,但很快地发现错误,而且永远不让自己忘记。柏恩是那种稀有人类——冒险家、探险者,他为自己定下规则,并严格遵守,他的声明与警告非常有效,因为没有人会对他的话产生怀疑。
  没有他的生活将会是多么地无聊、平淡,惊喜永远围绕在他周围,他比生命本身更加地精力充沛、,危险及雄伟,任何其他的男人如何与他相提并论呢?
  “我以为你是喝醉酒的流浪汉。”她说道,眼睛闪烁着光芒。
  他的眉毛弯起来。“我倒以为你急切地想被摆平。”
  “喔,是呀,那是你最关心的事了。”
  “没错,女士,”他慢条斯理地说道。
  “至少你从一而终。”
  “以前是,现在也是坚持如此。今天可以吗?”。和她每天所做的一样,微笑着摇头。“明天。”“明天可以,为何今天不行?’, “因为我这么说。”“你已经尝到权力的滋味了。”
  她对他送个飞吻,脸上仍挂着微笑,眼中的阴影已经消失,看起来很快乐。他要这表情永远停留在她脸上,他要她每天早晨微笑着醒来,满眼慵懒地转向他,把手放在他的胸前。
  午间的热带阳光猛烈地照射着他,但突然变得不如向他猛击的事实来得一半明亮。他的瞳孔扩大,阳光刺痛他的眼睛,几乎使他目盲,他紧抓着舵轮,好像那是救生索,他试着调整呼吸,试着要使整个世界回复平衡。他已下定决心要将婕安留在玛瑙斯,以便与她保持“关系”,天杀的,无论那暗示了什么,对他来说是很简单、很直接的。他要她在身边,他想与她共枕,理论上,那意味着共同生活,虽然他从未想到这么远,但对这想法,他觉得理所当然,甚至喜欢它。当这事实震撼着他的时候,所有的事都具体化,不再习惯性地视而不见。
  他永远需要婕安。
  “共同生活”突然变得不长久、也不可靠,他需要能合法约束的力量,他的心里从未把婚姻与某个特定的女人连在一起,但是,对婕安,这是唯一可行的方法,她是他的,永远都是。
  他的手颤抖着,喉咙发出呻吟,失魂地走向船边。
  她好奇地看着。“你要做什么呀?”
  他整个身体明显地摇晃,她突然警觉起来,伸手扶住他,手臂环住他的腰。“柏恩?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他的声音从齿缝中传出来。“我要你,现在。”
  这不同于过去几天里,他开玩笑地对她说的抱怨,或是幽默又富创意的要求,现在他的眼神严肃,表情震惊且紧绷。他仍然在摇晃,身躯强健的肌肉如此紧张,她都能清楚地看到它们在颤动。
  “请不要说不,这次不要。”他几乎无法说话,全身透露着不可抵抗的需求。
  她举棋不定地站了几秒钟,疑惑、又有点防备,然后她知道该如何做了,她在他流汗、裸露的肩上印下温柔的一吻,走进船屋里,将自己准备好等待他来。
  在船被安置好前,她已经赤裸着躺在垫子上等他了,他到她身旁时,眼中仍荡漾着奇妙的迷朦。他扯下裤子,投入她的怀中,立刻进入了她,在第一次冲击就深深地占有了她,她因疼痛而畏缩,却将他抱得更紧,想帮他舒展迫切的需要。进入她之后,紧张似乎消退了,他的肌肉因放松而轻轻地颤抖,好橡与她亲密的接触释放了心中难忍的痛楚。
  她轻柔地抚摸他的肩膀和颈部,将手指滑入他黝黑的头发,片刻后他撑起手肘,蓝色的眼睛变得更加深沉,他在她的嘴上、喉咙掠过缓慢、温热、逗弄的吻,但却因难忍的紧张,又开始与她翻云覆雨。
  在午间的热气中,他们共享着绝妙的亲密关系,他们之前所有炽热的爱之旅,都只为了此刻,为这个使他们身陷其中而无法自拔的慢性销魂做准备。她的感官几乎是痛苦的紧绷,每一个轻扫过她皮肤的触碰都能使她愉悦地呻吟。他慵懒地舔着她的乳头,而她狂野、尖锐的叫喊使得鸟儿们惊吓得飞走。时间变得没有意义,她希望这一刻永远地停留。
  但它结束了,必须如此,激情是无法持久的。之后,他躺在她身旁,轻松又慵懒,他的手不轻意地抚摸着她的小腹,她苦恼地想着,好像她是一只正被人哄着入睡的短吻鳄鱼。
  她不想说话也不想问为什么,她很害怕一问就会哭,高涨的情绪在她心中累积,一直到她无法呼吸——她是如此地爱他。
  她想起或许他们睡着了,当她从完全昏迷的状态下醒来时,以为时间仍旧停留。但她知道时间已经流逝,因为太阳越过了正中,火红的阳光也照在船檐下,柏恩动了一下,伸伸懒腰,跪起拉上裤子。
  她期待着他挑衅、自以为是的言语,或是沾沾自喜的态度,但他的表情——虽然是放松的,却依旧阴沉。他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她拉起来,抱着她久久不放,他的脸颊贴着她的头,接着他吻她,深深地吻她,然后他说:“在别人进来前穿上衣服吧。”
  “自从我们经过那间屋子后,还没看到任何人,整天也没有看到一艘船经过。”
  现在那熟悉的狞笑又出现了。“我以为你有作秀的癖好,在那些印地安人前你不是昂首阔步吗?”她爆笑出来。“那是你的馊主意。”“是的,可是我以为你会穿衬衣。”“那也需要洗呀。”
  趁他们一来一往地斗嘴时,她穿上衣服,然后发觉他们饿了。她快速地煎了条鱼,将所有的罐头配料一同放入锅内煮,最近他们的胃口很容易就满足,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量少、平淡的饮食,也许餐馆里的食物会使他们两个反胃,他们的胃将必须重新适应文明。
  柏恩发动引擎,将船驶离河岸,小心地掉头,然后悠闲地驶离河湾进入河道,他看到另一艘船朝下游来,所以推了节流筏的排档使它能在他们前面通过。
  婕安盯着那艘船,用手遮着阳光。“那艘船和我们的一模一样,”她说道。“那看起来就像另一艘我们的船;”她眯起眼睛,猛盯着那个舵手,注意到他壮硕的肩膀和不成比例的小头。“杜雷蒙!”她猛吸一口气,掺杂着惊恐与不信。
  柏恩将节流阀向前猛力地一推,整条船回应着造成猛烈的波动,引擎隆隆作响。就在同时,杜雷蒙一定也明白了他追上的是谁,因为他也将节流阀开到极限。
  “趴下,”柏恩不假思索地说出来。“把我的手枪滑过来给我。”该死,他几乎从未让手枪离身,而现在就发生了,他多希望现在有一把来福枪。
  杜雷蒙开枪,但是他距离太远,所以瞄不准,子弹从头上呼啸而过。
  婕安拿到柏恩的手枪,趴着爬行,将身体保持低于船身,直到他伸手可及的地方。“退回去,他会对着我射,因为他只能看得到我。”
  “那你也趴下来呀,白痴。”她怒叱,用力拉他的裤子。
  船在转变的时候都使尽全力,造成巨大的波动,柏恩突然将舵急转向右,希望能争取到宝贵的几秒钟——如果他们能度过在暗礁堆里搁浅的危机。这个急转使婕安失去平衡,滚到补给箱去,杜雷蒙又再开枪,这次子弹打裂木栏杆。
  柏恩拿起枪反击,但杜雷蒙躲到船身后,柏恩又再次射击,敏捷地调整目标,假使他能打中任何东西,完全是靠运气,他的射击台在海面上跳,好像一匹未驯服的野马,不过,至少能使杜雷蒙保持低姿态。
  婕安挣扎地爬起来,但两发子弹咻地穿透船身,使得婕安猛然趴在甲板上。
  柏恩的回击打到水面,浓厚的火药味传到婕安鼻端。他们转入水道,只超前杜雷蒙约二十码,柏恩单腿跪下向着船尾,那边是空的,只有厕所占了约一个公用电话亭那么大的空间。杜雷蒙就在后面,近得在推进器造成的水波范围内,顺着水波造成的顺势就快追上他们了,柏恩射击,打中了舵轮,但被杜雷蒙躲过去。柏恩正好及时往前看,绕过一根大树枝,杜雷蒙顺着水波,让水将树枝推开,反而靠得更近。
  柏恩狠狠地咒骂,他无法独自一人又要开船、又要对付在他背后的杜雷蒙,他必须在那杂种从背后逮到他之前将他解决掉。不然,婕安就得独自对付杜雷蒙了。
  “婕安,你得来开船,可以吗?”
  她没有犹豫,只不过要爬着过去。“小心!”她的大喊盖过引擎的怒吼声。
  “你自己小心一点!尽量趴下、靠边,他才看不到你。”
  她照他说的做,屈膝缩身到旁边去,一手握着舵轮,只将头露出一点点,使她的视线能越过船首。柏恩矫健地爬到船尾,躲在厕所后面。一发子弹使他完全贴到地上,他感到船在脚下震动,他跪起来,连发了三枪,杜雷蒙大叫一声,往旁边倒下,但本能告诉柏恩这一枪并没有击中要害,只是擦到而已,他等着,神经绷紧,几秒后杜雷蒙再站起来时,他已经准备好了。他的手臂伸直、平稳,枪口闪着光芒,就在那时柏恩开了枪,杜雷蒙再次大叫,握着肩膀,骤然倒向一旁。
  船剧烈地摇晃着,引擎声突然停止,那杂种一直在射他们的引擎,而不是他们!另一艘船朝他们直驶过来。节流阀锁定往前,舵轮也固定住,以至船都不会偏。
  “稳住!”柏恩朝船头大喊。“他打算撞上我们!”
  婕安回过头惊愕地一瞥,当引擎停止时,舵轮好像要从她手中滑掉,发出嘎嘎的响声,她死命地抓紧舵轮,想要偏离杜雷蒙的航道,船迟缓地向一旁偏离,另一艘船撞上他们,她被撞得滑过甲板,并结实地撞上船身,她看到柏恩在干钧一发之际拉住船篷的柱子,才没有掉进河里。婕安将船转向,避开迎面而来的碰撞,另一艘船在右后方撞上,使船身打转,杜雷蒙的船头往前,引擎仍在运转,两艘船的桅杆散裂四地,船头和船尾相互冲撞,整个结构塌陷殆尽,如同两堆挤压紧密的泥块,力量之大震碎了船舵以及节流阀,连引擎也难逃一劫。
  突然一片死寂笼罩,婕安这才发觉撞裂声是多么地大,恍惚中,她试着站立,但眼前冒出一阵金星,于是不由得跪了下来。
  补给品散落在甲板上,碰撞之中,柏恩的枪掉了下来,幸好没掉下水,他攫起枪,转向船尾,全身紧张。“你还好吧?'’他简短地问道。“嗯。”她回答着。虽然她并不确定,但她能设法照顾
  柏恩踉跄地走向船尾,只是它早已被另一艘船撞得面目全非,河水正逐渐地淹没甲板拍击船头。整艘船都没入水中。
  “放下救生阀。”他转过头喊着。
  婕安奋力地抵抗晕眩,蹒跚地爬越倾斜的甲板,拿到救生阀,船正急剧倾斜,他们只剩几秒钟的时间可以跳离船身。
  河水淹过柏恩的靴子。他拨开一块断裂的船头残骸。杜雷蒙呢?如果他没有跳船,早就葬身河中,因为整个船头已碎裂成片。这是他第二次跟踪上他们,而今只剩船上夹杂血迹的木屑。可是不管生或死,并不见杜雷蒙的踪迹。船只漂浮在河面,除了横木嘎吱作响外,并没有任何移动的痕迹或声音。
  冲撞力使他跌落河中。如果他失去知觉现在必定一命呜呼了。他该如何以最短的时间划到岸边呢?柏恩专注地瞪着河岸,找寻漂浮在水面的羊齿叶,看看是否有潜游的迹象。但每样东西看起来都很正常,蝴蝶轻快地四处飞翔。
  他转身攀住残骸,船只冲撞的力道之猛,残骸立刻就要沉了。他知道另一个可能就是杜雷蒙也紧紧抓住残骸的另一边,然而他却没有时间去求证。他们必须放下救生阀,带着补给晶,跳离船身。
  河水已经涨到小腿间了。他挣扎地穿过斜的甲板登上船头,去找婕安拖出要充气的救生阀。在船边有一台空气压缩机可以用来充气;婕安早已扳开压缩机将它拉向前,而且把喷气嘴接上救生阀。柏恩帮着她拉紧救生阀,然后她旋开活门。空气发出狂烈的嘶嘶声灌进救生阀,顷刻间救生阀即鼓胀如球,大得足以承载六个人,而他们唯一所能做的就是紧紧攀住它。婕安很快将活门关上,而柏恩将它关紧。他将绳索抛过栏杆,然后将救生阀推入河中。
  “进去。”他嘟囔着,婕安奋力地爬过栏杆进入救生阀。柏恩递给她一把枪。
  “好好看着,”他说道。“我找不到杜雷蒙。他可能已经溺死了,但我们并不能确定。”
  她点点头,用右手拿着枪,然后用左手将救生阀拉近船的栏杆边。
  他抓起行李,抛进救生阀。他确定即使是撒旦也不会将钻石丢在一旁,‘而他们将再度使用帐篷。他将小马达自栏杆递给她,它的重量整整有五十磅,但她却能握着手枪单手接过。该死,好厉害的女人啊!他递过空气压缩机,然后开始将补给品掷入救生阀,同时婕安将马达放进支撑架中。船只突然震动,急剧地往下倾斜。“够了。”婕安嚷着。“快上船吧!”“还有桨呢!”他回答着,然后将它们丢下船去。婕安怒视他一眼。“你早该先拿桨和马达的。现在上来吧!”
  了解到他最好听命,柏恩解开桅杆上的绳索,然后翻过栏杆滑进救生阀。
  他迅速地跑至船尾,把压缩机接至马达上头,挤压橡皮球充气。他回过头喊着:“从背包里拿一个新弹匣出来,我的枪已经没子弹子。”婕安小心谨慎地挪动,以免救生阀摇晃得太厉害。
  “在前面的背包里。”他指示着。他一面祷告一面拉紧绳索,引擎喀喀作响。他再度快速地连拉了三次,引擎发动了。
  婕安找到了新弹匣,拿出一个,但在摸索之中她触到某种奇怪的东西。
  水声汨汨中,那两艘破船已渐渐为河水淹没。柏恩推开它们,握住舵柄将救生阀导引到一个安全的范围内。当他们前行时,他仔细地检视残骸,但并没有杜雷蒙的踪迹。他绕着破船做了一次完整的巡礼,但却一无所获。或许杜雷蒙早已葬身河底,成为食物链的一环了。
  他收起舵柄,想起在航行到玛瑙斯之间所发生过令人不愉快的事情。
  婕安在他的背包搜寻。当她带着迷惑的神情翻出包在手帕中的物品时,柏恩发出了诅咒,阳光照在里面的东西上,闪烁生辉。她抬起茫然的眼神瞪着他。你找到它了  第十八章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婕安结巴地说道。“你不跟别人说还有道理,但是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柏恩迅速熄火并把舵固定好。婕安仍坐在那里,把钻石放在腿上。尽管这颗钻石的外观粗砺,但它的确美极了。柏恩依旧震惊于它的过大体积,很明显的婕安也一样,她一直瞪着它看。柏恩动作迅速地取出他的手枪和备有弹匣,把枪插进腰带并把弹匣放入口袋,然后从她毫不反抗的手中取回钻石,再次用手帕包裹起来,重新把它放入背包内。他一迳一言不发地带着背包走回舵前的位置上就位。
  婕安可不是笨蛋。相反地,她眯起眼睛瞪着他及背包。“怎么回事?”她问道。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是我发现了这颗钻石。”他断然地说道。
  “那天早上柯提文看见你拿着那颗钻石,对不对?所以他开始射击。”
  “没错。”
  柏恩加快速度,噪音使得谈话无法继续。婕安坐在船首,狂风拍打着她的头发,她静静地看了河流一会儿。柏恩开始希望她能够适可而止,但她接着便移向柏恩让他能听到她说话。
  “我不得不抛弃所有的底片和笔记本,”她说道。“我没有任何石城或安萨族的证据。不过钻石倒是向众人证明安萨族确实存在的好方法。它会吸引众人的注意,使他们听我说话,至少他们会派遣另一支探险队,我父亲的名声也将被澄清。或许我还能找回瑞克的尸体。”
  “我会带你回去。”他不耐烦地说道。“你不需要钻石来证明任何事。”
  她只是望着他,绿眸中丝毫未见退缩的神色。“我想你还会提供这趟旅行的经费。”
  “对。”柏恩朝背包点了点头。“我将从那东西上获得一大笔财富。”
  “不,谢了。”婕安说道。“我绝不用那种钱。”
  柏恩顿时怒火中烧。“你说‘那种钱’是什么意思?那并非杀人得来的钱。钻石本身不能证明什么,只除了证明巴西该死的有些大钻石之外。我可以用它来赞助另一支探险队回到石城,并且还会剩下一大笔钱。你想利用那颗钻石去说服一群脑满肠肥的人筹组探险队i同时澄清你父亲的名誉并使自己获益;我或许很笨,但我仍看不出这两者之间有多大的不同,除了我的主意高明多了之外!”
  “钻石是属于巴西人民的,”婕安说道。“就像金字塔属于埃及人民一样。或者你觉得任由盗墓者劫掠墓穴无关紧要?任由历史被毁灭?”
  “这两者之间是有些不一样的,亲爱的。钻石是石城里最不重要的东西。庙宇和那些怪异的雕像、城市本身,甚至它所在的那个该死的盆地——那些才是重要的,那些会吸引像你这种人在往后的数百年间研究的东西。钻石毫无任何意义。”
  “那是无价的史前古物。”
  “史前古物!”柏恩难以置信地瞥了她一眼。“那是人们喜欢佩戴的会发光的石头。把石榴石放到墓碑上的壁龛也会有同样的意义。‘那就是我们所做的,你要怎么说?一颗像驼鸟蛋般的柘榴石价值也不值这颗钻石的万分之一。”
  她的表情冷酷并毫不退让。“拿走它就等于偷窃。”
  “狗屎!”他厌恶地说道。“该死,婕安,你以为我遭遇了那么多困难得到这颗该死的钻石,只是为了要把它交给某位连手指头都没动过一下的人吗?我们冒着生命危险才找到那个地方。”
  “你得到酬劳做你该做的事,”她指出。“而且没有我爸爸也无法找到它。事实上,假如你没有说服我在你偷偷溜走时扮演诱饵,那么找到钻石的人将会是我而不是你。”
  “我并没有期望会发现任何东西。”
  “为什么不?任何事物都会在它该在的地方。”
  “我不会交出这颗钻石的,”柏恩冷酷地说道。“放弃吧!”
  “你要把我丢到船外吗?”婕安诘问道。“我只需要在到达玛瑙斯时和有关当局接触。”
  “你要怎么证明我拥有钻石?”他的蓝眼神情冰冷。
  婕安忍不住怒火。她很清楚如果她去找有关当局会发生什么事。他们会查证她所说的话,然后会发现她父亲疯狂计划的资料,并把她当成一个老疯子的女儿。他们不会相信她的。他们会宣称她捏造出这个故事,目的在吸引大众去做那种无益的追求,就像她父亲毫无结果的探险一样。
  柏恩聪明到不会尝试在巴西卖掉钻石。他的行为会违法,但是她打赌“女王之心”.将会在安特普打磨,并吸引举世的注目,但它的来源将永远是个谜,如此更会增加它的神秘感和价值。或者它终将被切割、分开,镶嵌以增加某人的重要性?“女王之心”被切割的念头骇着了她;它是一个文化的中心,应该保持完整。
  “不要不高兴了,”柏恩劝告她。“我就是这个意思。我会带你回去,你想要的就是安萨族的证据,你会得到。”
  婕安移开坐回船首,望着河流。他们之间的距离再次阻碍谈话,但是现在这却惹恼了他。他想要摇撼她,强迫她了解他的立场。她该学学使用常识而非理想化地高谈阔论。该死,他为什么不小心一点?他并没想到她在背包中找备用弹匣时,会察觉到里面的钻石。
  柏恩沮丧不已。如果他现在向她求婚,她会认为是因为他要她对钻石的事保持缄默。他不会有机会说服她他是真心想要娶她。而且婕安不但不会相信他,或许还会因此而赏他一个耳光。真是倒霉透顶的一天。有人朝他开枪,他的船沉了,他发现自己想结婚,而婕安现在又生他的气。
  他的耐心快要磨光了。
  最重要的是,他无法摆脱掉应该确定杜雷蒙是否真的死了的想法,但他希望婕安离开那里,如果再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保护她是首要之事。仍然没有柯提文的任何消息。柏恩并不认为他有多大的机会生还。雇用杜雷蒙真是天大的错误,只要有钱可赚,那个家伙会连他的母亲都卖掉。柯提文需要杜雷蒙,但是杜雷蒙并不需要他,事情就是那么简单。即使杜雷蒙并未死亡,他所受的伤也使得他无法追踪他们,那是假设他到了岸边,或是他的伤口并未溃烂。在热带的气候极易感染传染病,除非杜雷蒙有足够的医疗常识用植物来治疗自己,但那似乎不太可能。所以他何需担心呢?因为他受雇去担心这种事情。
  杜雷蒙紧紧地抓住船的残骸,当他听到有竹筏在附近滑动的声音时,就沉到水面下躲起来。想到他的血流到河里会吸引肉食动物过来,任何时候都可能有上百只尖锐的牙齿啃噬他,他害怕极了。当动力竹筏的噪音渐渐远去后,他浮上来注视着水面,但是船沉得如此之快,他别无选择的余地,只得快点离开。他从衬衫上撕下一条布紧紧地绑在右手臂的伤口上,接着投入水中。
  他几乎无法使用手臂,但是却凭着一股蛮力到达岸边,筋疲力竭地爬到陆地上。他躺在那边用他所听过的每一个字诅咒路柏恩。那个白痴为什么在那天中午休息了那么久的时间?他以前从未如此做过,但是那天却这样。或许他是在上那个女人,那个放荡的女人。她为什么不能等到晚上再叉开双腿?
  因为这样害得他没有准备,整个攻击行动并没有照他的计划进行。他本来想趁晚上睡觉时偷袭,那将会多么地简单呀!但没想到反而是他吃了一惊,差点被路柏恩宰掉。
  可是,他并没有死。他现在要报复,因为他们认定他必死无疑。他还是可以继续跟踪,即使他们在被赶上之前便回到玛瑙斯,结果仍然会是相同的。当他恢复些微的力气之后,杜雷蒙挣扎着站起来,了一会儿之后往上游走去。他曾经过一间简陋的篷屋,里面会有食物,几乎可以肯定还会有艘船以及武器。
  柏恩宁愿在陆地上过夜,但是他们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他把救生筏慢慢地划出水面进入浅滩。“看来我们又要搭帐篷过夜了。”他说道。
  那些是自从婕安坐回船首后他所说的第一句话,因为她后来整天就一直待在那儿。她并未回答,但在他把船靠向岸边时却向后移动,免得被垂悬的树枝打到。
  柏恩尽可能藏住救生筏,因为走私者会认为攻击两个人比攻击一打人容易得多,特别当其中一个是女人时。他们必须往内陆走,?远离灌木丛生的河岸,以便找到一个地方搭起小帐篷。婕安立刻卸下一些补给晶开始准备简单的一餐。
  柏恩搭完帐篷,恼怒地瞪她一眼。他在她旁边蹲下来,决定结束这种沉默状态。“听着,你别把嘴噘得高高的。你可以不喜欢这个主意,但是总懂得减低损失吧?虽然你得不到钻石,但是却可以得到其他的东西:安萨族的证据和澄清你父亲的名誉。”
  “不,我不要。”婕安说道。
  最初柏恩对她总算开口和他说话感到如释重负,因此花了一点时间才了解她所说的话。“你是什么意思?”
  婕安耸耸肩。“我说我拒绝与用卖掉钻石所赞助的探险队有所牵连。我无法阻止你将要做的事情,但是我不必牵扯进去。一旦我们回到玛瑙斯后,我会立刻搭上飞机远离你。’’
  柏恩受够了。他的脾气爆发开来,他紧抓住婕安的手臂强迫她面对他。“你想得美。”他说道,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
  “喔?那么你准备如何阻止我?绑架?”她的声音含着气愤与嘲弄。
  “如果我得这么做。”
  “我相信你会,”她抽回手臂。“但是你最好听自己的劝告减少你的损失。所以你何不省省你的良心以及你的力气,忘了探险队吧。因为你无法强迫我与探险队沾上任何关系。”
  “我并不是在求心安,”他怒喝道。“我说过会替你找到证据,我就会做到,即使得用暴力拖你回去也一样。”
  “喔,我想你是要让我身不由己地出名,以使情况看起来好些?贼就是贼。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改变这点。”
  “我偷了什么东西?巴西人民的东西?谁可以从钻石处得到利益?要是它被锁在博物馆中,甚至基于安全理由而不准别人参观,百分之九十的巴西人甚至不会听说有这颗钻石的存在,即使他们听说了也会对它不屑一顾。假如这颗钻石是我发掘所得呢?它还是同一颗钻石,但如此一来我是否就有权利保有它了呢?找到它的人就拥有它,不是吗?”柏恩吼叫道,他这辈子还不曾这么生气过。
  “你剽窃了历史。”
  “狗屎!你可以在那里放一片该死的碎玻璃,安萨族的历史还是一样不会因此有所改变!”
  “但这不只是一片玻璃,这是‘女王之心’。我从一出生就被教导要尊重历史,去珍视我们所能发现到的任何一点片段,因为那就是我们本身的一部分——我们之所以为我们以及我们何以能成为今日的人类。你无法想像在多少个夜晚中我强迫自己醒着,手中握着枪,站在某处守卫这颗钻石免得被别人夺走。你想我现在会把它交给其中一只兀鹰吗?”
  柏恩白费了半日唇舌,他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以头撞墙。假如上帝创造丁一个更顽固的女人,他绝对不想碰见。这个女人快把他逼疯了。他决定今晚放弃,他该说的话都说了。让她思考一下,她的理智终会战胜一切。她想要澄清她父亲的名誉,他也提供了方法。她总会想通的。在这剩余的一天里,沉默又再度笼罩于两人之间。用餐完毕并清理好之后,柏恩指指帐篷,婕安便不发一语地爬进去。尽管帐篷非常地小,婕安还是尽量避免接触到他。在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当中,以这件最令他生气。
  隔天也是以同样的方式展开。就好像他已经被婕安从脑海中拭去,仿佛他再也不存在了,或至少不再值得注意。除非他开口对她说话才能得到她短暂的注意一非常地短暂,她只持续回答了他所需的时间,而那回答则是尽可能地短。她平淡的态度仿佛只是因为出于礼貌才不得不回答他似的。
  柏恩发现自己放慢了救生筏,以便延长她被迫和他相处的时间,如此一来也能给她较多的时间回心转意。他只希望能够坚持那么久,因为他不知道抑制自己会有多困难。她蓄意的疏远激怒了他。她是他的;他绝对不会放她走。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她留在身边,而其中甚至包括她讽刺建议的绑架。如果她认为他除了绑架之外别无他法,那么她就太不了解她的男人了。那已经是底线了。他们彼此相属。她怎敢忽视这点?她怎敢故意摧毁两人之间的联系?他绝不会放任这种事发生。
  他们到达第一个村落时天色还很亮,虽然拥有电力及一部发电机,却仍是个破落的地方。他把救生筏靠向老旧的码头时,孩子们跑了过来。那儿大约有十五间简陋的篷舍,以及一间较大尚足以称为房子的建筑,虽然它看起来并不比其他的好多少。在这个村落中连一扇玻璃窗都没有;所有的屋顶,甚至包括那栋“房子”的顶都是用茅草盖成。
  “我们为什么要停下来?”婕安问道,她头一次打破自己除非柏恩先跟她说话,否则不先开口的原则。
  “如果他们有地方让我们睡,那会比较安全。在这一带水域有太多的走私者,我们并不需要冒不必要的险。”他的话简短而无礼。他对她也一样地生气。
  有些小孩在说话,有些则害羞地站在后面。较年长的居民很好奇,但较不友善,他们从破烂狭小的住所注视着他们。一位高大瘦削的老女人从大屋中出来,跨着大步走向码头。她穿着长裤和没有扎进裤腰里的无袖衬衫;一顶破旧的草帽保护她的头免受日晒,嘴角上还叼着——根烟。
  “你们是谁?”她以男性般沙哑低沉的声音询问道。“路柏恩。这位是薛婕安。我们的船昨天沉了,所以不得不搭乘救生筏。”
  老女人耸耸肩。“你很幸运能有一艘船和救生筏。你想要些什么?”
  “一个睡觉的地方,除此之外别无他求。这个村落比河岸安全。我们自己有食物,不会向你要的。”
  这位老女人从头到脚打量着柏恩。他没有穿上衣,因为船沉时他就是这副样子;很明显地,他的身躯令她满意,因为她露出了微笑。看着这个违反自然的动作真是令人仓惶失措。“我是沙玛丽。这是我的贸易站,里面没有多余的房间,但有多余的吊床。欢迎你们睡在阳台上。”
  “谢谢你,沙女士。”
  她很明显的亲切并未就此结束。“你们可以和我一起用餐。这个星期都没有人经过,而我喜欢看见不同的脸孔。”“谢谢你,女士。”柏恩再度说道。这位女士的作息令婕安觉得时日漫长;因为晚餐迟至九或十点才开始,而且只作三道简单的菜就耗费了好几个小时。这间大屋虽然有电力,但因电压很低所以照明效果和旧式油灯差不多。一个大型的电扇在头上缓缓地旋转。婕安几乎要睡着了。她说了些客套话并抑制住呵欠。但是随着时针渐渐指向午夜,她愈来愈跟不上谈话的内容,柏恩则表现得十分正常,就好像跟沙女士认识了数年之久般地交谈着。婕安怀疑他时常有迷住女人的困扰。
  婕安一整天都沉浸在思考中。柏恩竟打算无情地摧毁她的梦想,还希望她参与计划。如果她答应了,那么她就毁了,所以,她强迫自己面对现实。她早就知道这趟探险只有一种结束的方法——就是回到美国。他们是否断绝美好的情谊或是不睦的关系,都不会影响到结果。
  唯一剩下悬而未决的问题是“女王之心”。柏恩自有他的计划,但是她无须同意或是袖手旁观。她已经绞尽脑汁一整天,想要设法得到钻石,并且离开柏恩,带着“女王之心”到玛瑙斯,但是却想不出一个完美的办法。他总是随身带着钻石并绝不留下她一个人。她只能继续保持警觉,把握住每一个机会。她或许会失败,但绝不坐以待毙。
  过了午夜之后,女主人起身并向他们道晚安。婕安快乐地和柏恩走到室外的阳台,那儿挂着两张吊床。她疲累地叹了一口气躺上吊床,合上双眼。柏恩睡在另一张床上,但是他醒着躺了一会儿,注视着黑暗。他想要她,但是他还不至于笨到要求她和他做爱;他们之间不再有他曾经享受过的戏谑和嘲弄,她也没芦任何缓和的迹象。但即使是愤怒也无法减轻他的痛苦,以及把她拥在怀中知道她是属于他的需要。
  柏恩终于睡着了。数小时之后暴风雨吵醒了他,云层申深处发出隆隆的雷声及闪电。沙女士借给他一件衬衫,所以他觉得这阵凉风很舒服。婕安不停地蠕动,在睡中拥着自己好像会觉得冷一样。村落下起滂沱大雨被不时的闪电照亮。在河岸的下游有一个巨大的人影快速地移动至码头。看到救生筏,敏捷地继续往下游走,在他偷来的船上低着身子以便遮掩身形,并且偷了一顶宽边草帽以隐藏自己的脸。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在午夜过后的数个小时宁静中,他再度回到村落,雨已经开始下了,并掩盖住他可能发出的任何声音。他首先看了救生筏,但是发现里面只有几盒补给品。他并不期望钻石会在那儿,无论如何他已经找过了,并不想再察看任何东西。他会带走补给品,因为过了今晚路柏恩就不再需它们了。路柏恩和那个女人将在屋子中结束他们的生命。杜雷声雨中前进,手中的刀湿湿地闪着寒光;他静静地绕着圈子,寻找他的猎物。  第十九章  婕安在湿冷的空气中颤抖,柏恩荡下吊床。他解开衬衫的钮扣,想要把它盖在她身上。好像有种模糊的声音,或是直觉,使得他抬头看见公牛般的身影冲向阳台,四周静得可怕,一把刀高高地举起。婕安在他和杜雷蒙之间。柏恩因恐惧和狂怒大吼一声,他跳回去搜寻手枪时,猛力地把她从吊床上推下。
  他想要获取手枪却失去平衡,歪斜地倒向自己的吊床。杜雷蒙无视于婕安,跃过剧烈晃动的吊床及她歪斜的身体,当他胡乱往柏恩身上砍去时,脸上因邪恶的愉悦而露出狰狞的笑容。柏恩用脚绊住杜雷蒙,自己跌倒在地。
  柏恩因跌倒撞到肩膀使得枪掉到地上。他捡起枪,知道已经错失了珍贵的几秒。杜雷蒙恢复过来再度猛攻,把刀举得很高。
  柏恩单膝跪在地上。婕安在旁边挣扎着起身。“跑!”他大叫道并推她,然后他就没有时间了。杜雷蒙挥舞着刀,柏恩扑向他,用肩膀猛烈地撞击他的腹部,用左手箝住杜雷蒙握刀的手,使得他无法再度挥刀。杜雷蒙大叫一声,但是他跟公牛一样有力。他闻起来是如此刺鼻地酸臭。柏恩试着握住枪,但是被杜雷蒙看见,抓住他的手。
  他们两人在这场殊死战中紧紧地交缠在一起。先夺到武器的人就是胜利者。
  杜雷蒙是打架高手。他不会笨得向后滚,把柏恩朝后踢,因为除非能同时从柏恩的手中抢过枪。否则就让柏恩有机可乘。
  杜雷蒙将柏恩撞向支撑阳台屋顶的木柱。尖锐、粗糙的木柱戳进柏恩的背部。杜雷蒙的子弹砰地一声射出,想要击中柏恩的脸。柏恩撇开头,用腿钩住杜雷蒙的脚踝绊倒他,但是杜雷蒙并未放松,两人向外滚至雨中。婕安站了起来。看着杜雷蒙,听到她心爱的男人叫她跑的声音,并置自身于危险中以保护她,就像是一场恶梦。她呆立了几秒,视线盯在泥中及雨中翻滚的两人,只靠闪电照亮他们的身形。雷声在他们身边作响。
  婕安的身后亮起一道闪电,微弱的光照到阳台上。噪音吵醒了女主人。
  闪电的出现同时释放了婕安的心结,仿佛这两件事是相连的。愤怒席卷住她,她感觉自己因为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而流汗。她的喉咙不自觉地发出一声低沉、非人类的怒号。她所见到的只是杜雷蒙丑陋的脸充塞她的视线,他的周遭是一片漆黑。她不假思索、毫不费力地随着他们奔入雨中。
  婕安跳到杜雷蒙的背上,双手紧握住他潮湿、油腻的头发并使劲地扭转,用尽全部的力量往后扯。他痛苦地哀嚎。当他试着抗拒头部被往后猛扯的力量时脖子青筋毕露。
  婕安听到柏恩喘不过气的叫声,但却无法听出他在喊些什么。她用脚猛踢杜雷蒙的背,拳头仍然紧扭住他的头发。大把头发随之脱落,婕安往后踉跄了几步,继而跌倒在泥泞之中,黑色的头发夹在她的指缝之间。
  杜雷蒙因疼痛而发狂般地尖叫。他跨坐在柏恩身上,巨大的重量使得柏恩陷入泥中。柏恩只能坚守阵地与这头被激怒的公牛相对抗。他无法甩脱他。杜雷蒙开始疯狂地抓住柏恩握枪的手猛击地面,想要把枪击落;柏恩奋力地支撑,他使尽最后一丝力气握住手枪,因为那是他唯一的希望。
  婕安跳起来。沙女士在她身后大声喊叫。篷屋里的人都醒了,在一旁沉默地观看。
  杜雷蒙跨骑在柏恩身上,因位置太高,柏恩无法用他的膝盖顶他。婕安踏步向前时,脑筋如战场上的胜利者般清晰,视线的焦点集中在目标上。她毫不迟疑地将脚精确地踢向正确的位置,并用全身的力气砰的一声撞向杜雷蒙的鼠蹊,再辅以挥踢的动作。
  杜雷蒙尖叫,声音高起并变得非常恐怖,他的身体整个弯成弓形并曲向一边。柏恩迅速起身并夺回手枪。他开了一枪,子弹射中杜雷蒙的太阳穴。彪形大汉趴在地上动也不动。
  柏恩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婕安站在数尺之外,雨水滑落她的脸颊、头发和衣服。她无法将视线从杜雷蒙身上移开;她的拳头紧握,胸部起伏,仿佛等着他再度移动。
  “婕安?”他谨慎地靠近她。“他死了。”
  她没有答。柏恩仍然记得当她像个泼妇般跳上杜雷蒙的背部时,所发出的低沉、令人战栗的声音,就像是动物的咆哮声一样。他很轻柔地碰触她的手臂,将她带离这场恶梦。“他死了,亲爱的。我射中了他。”
  她迟疑了一下,接着快速地点点头。“你救了我的命,”他继续用低沉、镇定的声音说道。“你用什么东西打他?的确分散了他的注意。”
  她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转向他,眼神迟钝。她迎向柏恩的注视,以处于震惊状态中客气微弱的声音说道:“我猛踢他的私处。”柏恩抑制住不由自主的瑟缩。“来吧!亲爱的,我们躲躲雨吧!”他把手滑向她的腰。 她挣脱他的掌握,坐在泥地中留下他拥着空气。柏恩拉她起来,但是她的表情阻止了他。他知道她的感觉,因为他自己也经历过。她正处于杀人的感觉之中,得靠自己清醒过来。此刻的她只想要独处。
  沙女士在阳台处对他喊叫。她穿着一件白色的长睡袍,右手还握着一把刀。他看着婕安。她就坐在那儿,双肩垮下、头部低垂,大雨打在她的身上。她已经全身湿透了,所以也不会淋得更湿。他不情愿地留下她并走向沙女士。
  “你对此事有任何解释吗?”她以深沉、粗嗄的声音咆哮道。“那个男人是谁?”
  “我会把一切的经过告诉你,”柏恩说道。“可不可以请你泡壶咖啡或茶?婕安会需要的。”
  她站起身怒目瞪视着他,好像他在责备她缺乏待客之道。“当然,我还会带几条毛巾来。”她的视线到杜雷蒙的尸首上。“会有人处置他的。”事实上村子里的每个人,在这个下雨的夜晚都出来了,一群群地站在附近盯着尸体看。沙女士对他们叫道。“带他到篷里。”数名男子一起抬起杜雷蒙粗壮的手脚,把他拖到小屋中放置到早晨。
  沙女士走回室内,柏恩转向婕安,蹲在她旁边。“来吧,亲爱的。沙女士带毛巾来了,我们把身体弄干再喝些咖啡。听起来如何?” 她抬起头看他。“无趣。”婕安说道。柏恩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的确。而那却是在你经历一场危机之后,唯一能帮助你恢复平静的方法。”
  “好吧!”她叹了一口气站起来,谨慎缓慢地移动,仿佛手脚全不听使唤。当他们走回阳台时,他再度环住她的腰。雨停止了。风暴也远离了……柏恩抬起头由云层的缝隙中看着星星。沙女士拿着数条毛巾走出来。婕安用其中一条擦脸,接着抹干滴水的头发。他们没有干衣服可换,所以那是她对于整理仪容唯一能做的事。
  沙女士注视着他们,嘴唇冷酷地抿紧。“或许我能替你们找几件衣服,”她说道。
  “我的丈夫跟你一样是个大块头,先生,上帝诅咒他腐朽的灵魂。我也有一条裙子和宽松的上衣借你,可怜的小鸡。”
  婕安真的觉得自己像只可怜的小鸡。她又湿又脏又累。沙女士带衣服出来,婕安跟着柏恩走到屋子另一端较隐密的阳台换上干净的衣服。沙女士的裙子又大又长,一直盖到她的小腿,但她同时也提供一条灰色的发带,婕安用它当作皮带,在腰际打上一个结。她把泥泞的靴子丢在一旁,但却没有其它鞋子可换。柏恩同样地也光着双脚。沙女士又帮了他们的忙,拿出两双老旧的凉鞋,较小的那一双对婕安而言还是太大,但是她仍设法穿上而不掉下来。
  接着他们坐在桌旁喝着香甜温热的咖啡,让咖啡缓和升高的肾上腺素。当柏恩对沙女士坦白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时,婕安不发一语地坐着,脸色苍白。柏恩省略了大部分的事情,当然也没提到“女王之心”,只解释在探险时杜雷蒙杀了婕安的哥哥,因为他们三人是目击者,所以也被迫杀。他并未解释太多,然而沙女士也不再继续追问。她以一种相当令人惊讶的淡漠态度说道:“我的人在明天早上会把尸体运到内陆。不能将他埋在屋子附近,会产生臭味。”
  柏恩怀疑杜雷蒙死后会比生前难闻多少,但是他并未说出这项评论。他们之中没有人提到要通知有关当局,因为生活在这种孤立村落的人习惯自己解决事情。
  “沙女士,”婕安说道。“我可以借用你的设备吗?”这是自从她向沙女士谢过咖啡后所说的第一句话。老女人亲切地点点头,并用手指向屋子的后方。婕安离开座位。柏恩看着她,注意到她低垂的头。“她会没事的,”沙女士说道。“她很勇敢;她毫不犹豫地攻击,并未浪费时间在歇斯底里的尖叫或绞扭双手上。”“我知道,”柏恩说道并且微笑。“她拥有比十个普通人加起来更多的勇气。”十秒钟之后柏恩猛然醒悟,快速地站起身。他跑到他们曾经睡过的阳台上。他的背包不见了。
  “怎么了?”沙女士问道,随着他冲出来。
  他奔向码头,每走一步便发出一声诅咒。他看到婕安已经踏入救生筏中,镜子似的河面正藉着星光映出她的身影。当她猛拉绳索发动引擎时,柏恩大叫着。当她拉第二下时引擎发动了,救生筏开始驶离码头。此刻柏恩用力地踏着脚下的木板,她就在五十码之外,随着每一秒的增加而远离。柏恩无助地站在那里,看着她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的双拳紧握,口中重复着每句他所知道的脏话。沙女士走到他旁边毫不掩饰地问道:“她为什么逃走?”“我们有过争执。”柏恩说道。他将手指插入潮湿的发中。上帝,他无法相信他是如此地愚蠢。他差点就要脱口说出她有多么勇敢;他早该知道她不会如此轻易地接受失败,并一直等待这种机会。
  “那一定是很严重的不和,而非普通的争执。”
  “是很严重没错。”他喃喃地道。
  “如果你找到了她会怎么做?”沙女士怀疑地问道。
  柏恩想到数种暴力的方法,但随之又放弃了。“吻她,”他终于说道。“和她做爱。”他的膝盖颤抖,柏恩用力地坐下。“我爱上她了。”他坦承道,瞪着漆黑的河水。
  “啊!”沙女士笑道。“或许你不像我想的那么笨。再过几个小时就天亮了,你可以去追她。”
  “我没有船,女士。”
  “何必浪费时间驾船?”她低沉地说道。“用我的飞机快多了!我亲自载你去。”
  柏恩抬起头,希望在他体内突然燃烧起来。“我有机师执照,女士。”
  “那么你可以自己驾驶,但是如果你不把飞机还我,我会找到你并处以适当的惩罚。哈!你必须开始准备了。她有多少汽油?”
  “足够到下一个村落,但是之后她就得补充燃料。”
  “那么你就得在那儿等她。”
  婕安一直保持在河流中央,沿着宽广、闪烁的河岸航行。她成功了,但是却未感到丝毫的胜利感。她觉得疲累更胜以往。晚上所发生的事已从脑海中摒除。她知道单独一人在救生筏中要勇敢地面对河流,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但是她没有选择的余地。一旦他们到达玛瑙斯之后,她将不再有机会从柏恩那儿夺回“女王之心”。这可能是她唯一的机会,所以她便加以利用。
  她可能再也看不到柏恩。事实上,她还希望他能够追上她,但那似乎是不可能的事。她已经看过那里的船;虽然有一些老旧的汽船,但是却无法追上这艘敏捷的救生筏。她脑海中浮现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他站在摇摇晃晃的码头上,嘴里不断沮丧地诅咒着。
  她不知道要几天才能抵达玛瑙斯。食物不成问题;他们把补给晶留在船上。燃料将是她唯一的问题,因为她没有钱,她会拿食物去换取燃料,反正饥饿伤不了她。如果她无法得到燃料,她会用桨划。如此一来柏恩就有机会追上她,但是现在多想也无益,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
  灰白的黎明即将照亮天空,在几秒钟之内黑暗将被驱散。丛林中充满了鲜明动人的色彩,比北方气候的丛林还要丰富,赶走了夜晚的单一色调。或许在数周之内她会再度回到内地,这次探险队将由政府赞助。他们会依着全球性的策略,一旦进入盆地之后,就由轨道卫星处获得正确的座标位置。之后他们可以坐飞机抵达那里,或许清出一场地做为直升机升降的平台,或是修建一座跑道;盆地可以轻易地容纳一座跑道。石城再也不会和原来一样,但是探索它的人们或许会心怀虔诚地守住那里的秘密。
  她的胸口因痛苦而悸动,但是她知道这样做是对的。
  一架小飞机越过她的头上令她吃了一惊。因为她刚刚才想到直升机和飞机,但那只是抽象的念头。她已有好几个星期没见过这种文明的象征,这架飞机的声音令她觉得刺耳。
  她停下来检查燃料,只有一个油槽中剩下几时的油。假如她无法成功地抵达下一个村落,她将试着和河岸篷屋中的居民以物易物。无论如何,她会抵达玛瑙斯。她就是拒绝放弃。
  她没有手表所以无法知道时间,但是藉着测量太阳的位置,她预估将在上午九点至十点到达下一个村落。摇摇欲坠的草屋架在支撑物上,沿着河岸排成一线,只剩下不到一时的燃料,她别无选择只能停下来。
  景象和昨天的相似,小孩跑到码头边,他们的父母站在后面。但这次是位男士出来欢迎她,一位穿着热裤、凉鞋,戴顶宽大草帽的肥胖绅士。他赤裸的胸部布满浓灰色的卷毛。
  他的第一句话即断定地说道:“小姐,你是一个人?”他浓密的灰色睫毛不赞成地眨着。
  “这只是一次意外,”她说道。“我必须到玛瑙斯。”
  “但是这不太好吧,太危险了,而且你需要一顶帽
  “是的,是的,当然了。”他说道。“但是你得到我家来,我太太会给你一顶帽子,以及一些清凉的饮料解渴。”
  她犹豫一会儿。“谢谢您,那很好。但是我身无分文,先生,您是——”
  “莫,”他答道。“莫瑞斯。我太太叫安琪,而她真是位天使,你会看见她。别担心钱的事,小姐。你孤单一人又需要帮助,我们会为你设法。现在来吧,来。”
  他叫其中一个小孩隐住救生筏,并温文有礼地伸出一只手帮助婕安上岸。她拾起背包并接受他的帮助。一位非常吸引人的女人,至少比莫先生年轻二十岁,出现在阳台上。“瑞斯?”她喊道。
  “我们有一位客人,天使,”他也喊回去。“一位需要帮助的年轻可爱的小姐。”
  莫先生一定需要戴眼镜,婕安想着,连自己都觉得好笑。可爱?她必定因为极度的劳累而显得憔悴,头发也已经两天没有梳理过了。
  安琪聪敏地将婕安从她精力充沛的丈夫身边带开。“亲爱的,进到凉一点的地方来。我们有冰块,你想要喝点饮料吗?”
  光是想到一杯清凉的饮料就足已令她晕眩地期盼着。“假如不会太麻烦。”她设法说道。
  莫太太领着她到屋子后方凉爽之处;每个房间的天花板上都有电扇旋转着,窗户上也有竹帘及百叶窗。“你叫什么名字,亲爱的?”安琪问道,将清绿的液体倒入杯中加进冰块。
  “薛婕安。”她啜饮着冰凉的饮料;它尝起来是酸橙的味道,又甜又酸,而且相当好喝。
  “你必须有一顶帽子,”安琪重复她丈夫说的话。“在我帮你找帽子时,你想要梳妆打扮一番吗?我们有现代化的盥洗设备;当我们结婚时瑞斯坚持要盖。我是从城市来的,瑞斯不希望我缺少任何东西。”
  现代化的盥洗设备?婕安麻木地跟着女主人,她被领至一间用百叶窗隔绝热气的小寝室。“为客人准备的。”安琪解释道。“这间寝室有私人的盥洗设备。当我替你找一顶帽子时,你就一个人留在这里,好吗?请不要客气。”
  婕安发觉自己被单独地留在小房间里,觉得好奇怪。她已经有好几个星期不曾看到床。她以前曾经历过文化冲击,知道一旦再接触到曾经熟悉的事物之后,那种感觉就会消失,但是现在她却非常地谨慎。她把背包放下,极为小心地走向浴室。那儿有抽水马桶、洗脸盆及一个真正的浴缸。它们并不奢华,但却非常实用。
  她觉得自己好傻。
  但是自来水的感觉真好。她洗了脸和手,并借用洗脸盆旁边的梳子整理纠结的头发。她强迫自己不要逗留太久,否则会忍不住使用浴缸。当她步出浴室后发觉自己再次面对这张床。她露出微弱的笑容。不知道自己是否得再渐渐地习惯睡床,或是床睡起来会像天堂一样?
  希望莫先生不会介意她坐在床沿。当她坐下后,疲备几乎席卷了她全身‘她答应自己只能睡一下子,接着便靠在床头,把脚荡到床上。床垫太软而且有点凹凸不平,但是她仍喜悦地合上双眼。的确感觉像在天堂。她感到身体逐渐放松。
  她突然觉得自己并非单独一人,她的皮肤因警觉而刺痛,并且张开双眼。她的反射动作仍然和在丛林时一样机警,即使常识告诉她一定是安琪来看她的客人如何了——但是来者并非安琪。柏恩站在门口,肩膀靠在门框上,当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注视着她时,双眼深沉并且危险。她的心跳猛烈地撞击着,嘴巴变得干燥。她无法说话或是移动。她所能做的只是靠在床头,感到难以理解及恐惧的麻痹感。他们的视线交缠在一起。她从未想过她会害怕路柏恩,但她的确是。她的思绪像闪烁的焰火般向每个方向乱射。
  他的表情严厉,下颚坚定。她敏锐地察觉到背包正放在地上。他所需要做的只是提起背包离开,她已经无法阻 挡他,但柏恩甚至没有瞥背包一眼——他的视线从未离开她。婕安以前从未在他眼中见过这种神情,如此野蛮的注视令她因原始的警觉,而不由自主地颤抖。
  “柏——柏恩?”她屏息地说道。
  他站直身子,走进房间,无声地关上身后的门。他走了两步站到她床边,高大强壮的身躯似乎占据了整个室的空间。当她举起双手保护自己时,呼吸变成快速、粗浅的喘息,同时她也知道这个举动只是徒劳无益。
  柏恩弯下腰,无视于她的动作,把手滑进她的裙子里。强壮的手指钩住她内裤的腰带并将它剥落至腿上,光裸的肌肤接触到冰冷的空气,使她剧烈地意识到自己的裸裎,脆弱以及易受伤害。当她了解到他即将要做的事情之后,身体立即起了惊人的反应。他迫使她的双腿分开,对他敞开自己,并且往下注视着她暴露的女性躯体好一会儿,然后抬起视线再次与她的交锁在一起。他将自己移至她分开的大腿间,一只膝盖跪在床上,而另一只腿仍旧坚定地立在地上。他无声地解开裤子释放出他的坚挺,一手支撑在她身边的床垫上,并更深入她双腿间的幽谷找到适当的位置。
  婕安无法自制地因期待而紧张。他粗鲁、无情地进入她,她体内的肌肉因回应深刻的冲刺而紧绷。他的体热缠绕住她,使得她的肌肤滚烫。他停留在她体内直到克服她体内的抗拒,直到她松弛下来肌肉开始爱抚他的器官。
  “抱住我。”他粗嗄地说道,而她毫不介意地照做。
  她的手臂滑向他宽阔的肩膀,却发现他在颤抖,或许是松了一口气。柏恩靠着她而她把脸埋在他的胸前,固他缓慢、深入的冲刺力量而屏息。她感到震惊而且迷惑,从他的做爱中她可以感受到强烈的占有欲。他拒绝离开她。柏恩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捧起她的脸,当他增加力量和速度冲刺时,迎向她的注视。床头重击着墙壁。当他带领她渐渐达到高潮时,她紧抓住他的身侧,愉悦、疯狂的兴奋在她体内盘旋。她可以感觉到他甚至在她体内变得更加坚硬,她反映起自己的臀部以便更容易接受他,她听到自己的喊叫声。他不让她看向别处,当她达到高潮时,他在体内冲刺以释放自己,凶猛的蓝眼睛攫住她,强迫她接受她是属于他的事实。
  事后柏恩轻柔地将她抱进浴盆中并放水,接着自己也坐进去。“但是安琪呢?”她靠在他身上含糊地说道。她双腿发软,几乎无法站立。
  “他们不会打扰我们。”柏恩饥渴地吻着她。他无法克制住自己不去碰她。“我一直在这里等你。他们了解并认为那非常罗曼蒂克。”
  “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她麻木地问道。“但是你怎么
  “飞机,”他简洁地说道。“沙女士有一架飞机。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有飞行执照?”
  “没有。”她对他言语中的嘲弄不知如何反应。她站在微温的雾气之中,双臂垂在身侧。水的感觉棒透了;她全身虚软无力,觉得自己要随着流水飘走一般。她咽了口口水。“你为什么不干脆就带着背包离开?你知道我无法阻止你。你不需要如此……如此做。”她非常害怕他之所以和她做爱,只是为了平抚当她带着“女王之心”离去时受伤的自尊。
  “你似乎还没搞懂。我是回来追你的。”他搓揉出一堆肥皂泡,双手开始在她身上游移。“别再从我身边离开。”
  “但是你为什么不生气?”她无助地问道。“我有,我生气到想再和你做一次爱。”
  她笑了出来,接着震惊和疲累席卷而来,使得她开始哭泣。柏恩紧紧地拥着她,他们就站在莲蓬头下抱在一起。他喃喃地安慰她,低头靠着她。最后乎只有再次和她做爱才能令她停止哭泣,所以他做了,他将她举起并滑进她体内。她的啜泣变成喘息;过了一会儿之后她发出低沉的喜悦之声。他们原始的结合也抚慰了他。有数小时之久他惊恐地发觉到,自己可能会永远地失去她——直到她令他惊讶地顺从,并接受他进入她体内,直到她的手臂圈住他之前,他一直是全世界最害怕的男人。至少在一年之内他不打算让她从眼前消失——因为他需要那么久才能从惊恐中复。
  玛瑙斯真是人声鼎沸。这里有太多的人及噪音。他们搭沙女士的小飞机飞回,本来需要九天的旅程只在几小时内就完成了。
  他先安排好把飞机还给沙女士;接着直接从机场叫计程车到他以前住过的饭店。至少他们都还能见人,婕安挖苦地想着,这都得谢谢沙女士及莫先生,他们两人及他们的衣物都还算干净。安琪更几乎是喜形于色地认为——她和她先生帮助一对相爱的恋人重逢,她甚至还坚持婕安使用她的化妆品。
  当柏恩在饭店订房时,他将婕安搂在身边。“一间套房?”她低声说道。“我没有那么多钱。”“我有。别担心钱的事。”
  他们取回她和瑞克留下来的东西,松了一口气的经理也把她写的信还给她,并且微笑着恭喜她平安归来。他也问起两位先生,在婕安身后柏恩警告地摇摇头。经理随即了解并快速地发表其他意见,令婕安没有时间回答;接着他本人护送他们走到套房。
  柏恩把瑞克的东西放在一旁,当婕安在卧室解开行李取出衣物时,他把经理叫到楼下并快速地将情形解释一遍。他告诉经理随他如何处理柯提文的东西,然后安排人去把他的衣物取来带到饭店。
  婕安听到他在讲电话,但是并未走到门边听他在说些什么。他们尚未讨论到“女王之心”的事。她很累,累极了。柏恩改变了游戏的规则,她再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现在她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好好地睡一觉,或许等她醒来之后又能够开始重新应战。
  柏恩走进房内。“我们今晚会有客房服务。呆在里面好好地休息。”
  “你在回来后的第一晚通常做些什么?道。
  “买一瓶威士忌并做爱。”
  “你违背传统?” 她慵懒地问
  “你累了,我可以等。”他说道。
  她听到那些话从路柏恩的口中吐出时几乎要昏倒了。他对她夸张的动作皱眉,将她抱到床上。“这件事可以等到稍晚。”他边说边把她的鞋子脱掉,并轻易地脱掉她剩下的衣物,接着熟练地把她塞到被单下。“小睡一下,这是命令。”
  “一个人?”她震惊地问道。
  他看起来很缅腆。“如果你想睡觉,就得一个人睡。”他承认道,把窗帘放下并把空调调低。“我会在另一个房间。”
  婕安在大床上躺好,陷入枕头中。她睡着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打赌柏恩在这种床上将会有令人惊讶又别出心裁的方式。或许她即将会发现。
  半个小时后柏恩偷看她是否睡着了?她的呼吸深沉而且有规律。他静静地把门关上,接着坐下来开始打电话。隔天早上他们才刚在房间吃完早餐就有人来敲门。柏恩应门后把寄来的一个大盒子和手提箱收下。
  “那是什么东西?”婕安问道,跟着他进入他放置盒子和手提箱的房间。他把它们放在一张床上。没人睡过那张床,婕安想着。他昨晚曾经拥着她,但却坚持她睡觉。
  “这个手提箱是我的,”他说道。“我安排别人把我的衣服寄来。这个盒子是你的。”她看着盒子。“这不是我的。”她确切地说道。“它是你的。”“我以前从未见过这个盒子。”“请你打开这个该死的盒子!”他怒道。她满意于所挑起的反应,把盖子打开,拿出里面的东西。那是一件套装,那种非常富有的女人穿去赴正式午餐约会的衣服,窄裙的长度在膝盖之上,并搭配一件剪裁优雅的外套。裙子是淡粉红色,式样简单的上衣是白色,外套上有细长的粉红与白色相间的条纹。这不是沉闷的上班套装,每一件都是丝料。她估计这套衣服至少也要五百元美金,其中还包括了丝袜和搭配的鞋子。
  她茫然地瞪着这些衣物。“这些是要做什么用?’’
  柏恩已经把自己的西装放在床上,并开始换衣服。“这些是用来穿的,”他说道。“穿起来。抱歉你得穿丝袜,这不是光着腿可以穿的那种套装。”
  “但这些是为了什么?”她要求地问道。“为了我。”他看着时钟。“你有二十分钟的时间。”
  “做什么?”
  “换衣服。”
  “假如我不换呢?”
  “看在老天爷的份上,去换衣服!”他大喊。此刻他已经愈来愈神经紧张了。
  他用尽各种方法威胁她去换衣服,并坚持她化妆,当她在浴室里上妆时,他还站在一边看。
  “你令我神经紧张。”她抱怨道。
  “我令你神经紧张?”他低语。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路柏恩?我太了解你了,这既卑劣又不公平。”
  “同意,不,我不喜欢那只口红。我喜欢红色的。擦红色的。”
  她从镜子中不耐烦地看他一眼。“红色口红不配粉红色套装。”
  “喔。那好吧。女人怎么会知道那种事呢?”
  “简单。有一天你穿着粉红色上衣着红色口红,并知道你看起来完全不对劲,必须换擦颜色较浅的口红看起来就对味了。你是怎么想的呢?配色的能力和排卵的副作用有关?”
  柏恩聪明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抓住她并把她拖离房间,而她才刚涂完口红。
  在电梯中她生气地瞪着他。“发生了什么事?我喜欢知道将要面对什么事。我并不擅于应付惊喜的场面,通常我都不会喜欢它们。告诉我你计划些什么比较安全。”
  “耶稣基督。”他低语。电梯门一打开饭店经理就冲向他们。“一切都还满意吗?路先生?”“非常完美,贾先生。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了?’’“是的,先生。每个人都在等你。”“谁是‘每个人’?”婕安咆哮道。“你会知道的。”他的手紧握住她的腰,驱使她往前走。出于自尊,她继续往前。贾先生引导他们到会客室,然后将门打开,柏恩护送她走向里面,约有三十几个人,大部分是男人,朝他们蜂拥而上,柏恩敏捷地站到她前面,把他们留在后面继续引道她至房间另一端安排好的讲台上。
  明亮的灯开启,使他们沐浴在热气和光辉之中。
  夹杂着英语和葡萄牙语的问题向她提出。她听到“安萨族”及“亚马逊人”等字眼,并投给柏恩一个谋杀的眼光。他打算使她看起来像个傻瓜,可能是他安排这些人来这里的,但是她没有证据,她将成为笑柄。讲台上有一排麦克风,还有一张桌子及两张椅子。柏恩让她在其中一张坐下,然后坐在另一张上。
  “请坐下,”他对着麦克风说话,低沉的嗓音在室内响起。“你们愈快坐下,问题将愈早获得解答。”
  在相当短的时间内,房间变得出奇的安静。
  “你们之中有人是‘巴西政府古物委员会’的代表,”他说道。“有人是记者。薛小姐会对她的发现做一番简短的说明,接着先回答政府代表的问题。我相信各位新闻界的先生女士会了解这么一来,你们将有更多的内容可以报导,因为‘古物委员会’的人知道该问些什么,所以我们将会感激你们对此的包涵。”
  她并不习惯在众人面前说话,虽然她以前做过,但是她必须对抗这股动荡的兴奋感。她非常坦白地大致说出如何发现她父亲关于失落的城市和安萨族的笔记,且述说了这个神话。她解释如何和她哥哥及其他伙伴组成探险队,并随着她父亲笔记的指示前进。她的哥哥和同伴都在前往内陆的探险途中丧生。
  摄影机安静地快速转动着。
  “我们终于找到安萨族的石城,城由石头砌成并且可以居住数干人。我们并未发现太多日常生活的手工艺品,我认为安萨族人抛弃那座城市并带走财产。但是他们留下一座惊人的庙宇,其中有一座坟,坟上有一名男子的半身浮雕像;而且这座庙宇中排列着女性战士的雕像。”
  她无法再继续说下去,因为房间内被愤怒蜂群般嗡嗡的嘈杂声打断。正如她所预料的,新闻界的人并未尊重柏恩的要求由“古物委员会”的代表们首先发问。
  “你是说你发现了亚马逊人,薛小姐?”一位新闻界的记者问道。
  “历史将会证实这点。我们必须研究石城。我只能说我们发现女战士的雕像。”
  “那些雕像有多大?”
  “包括基座约有十尺高。”
  “你父亲所使用的密码,”另一名记者问道。“是否与军事上所用的有关?”
  “不,他是位考古学家。”
  “薛赛洛?”
  “是的。”她打起精神说道。
  “他是否以‘疯子薛赛洛’之名而为人所熟知?”
  “是的,但这些证据证实他并非疯子。他是对的。”
  “那是种什么样的密码?”
  “那是他在我孩提时代发明的密码,它是根据主祷文发明的。”在她身旁,她感觉到柏恩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
  “薛小姐,”一位蓄胡、穿着双排扣西装的男士叫道,她立刻假设他是“古物委员会”的一员。“对于这项难以置信的发现你带回什么证据?”
  沉默笼罩住整个房间。“或许有照片为证?”这位男士坚持道。“样品?”当她没有作答时,他叹了口气。“我非常怀疑这正是……”是你父亲所擅于开的典型的玩笑。”
  柏恩轻柔地打断。“你该向薛小姐及她父亲道歉。我们有证据。”
  婕安脸色变得苍白,在那一刻她了解了。她转身睁大眼睛,看着柏恩低下身子从讲台下拉出一个包裹。她把头远离麦克风。“柏恩。”她虚弱地说道。他对她眨眼,双眼闪着淘气的光芒。他将包裹放在桌上,并开始缓缓地解开它。包裹的布滑落,宝石在眩目的灯光下发出难以置信的温暖。“‘女王之心’,”柏恩说道。“一颗粉红钻石,世上稀有的珍宝。”镁光灯疯狂地闪烁,记者们嚷了起来。“古物委员会”的先生张大嘴瞪着它看。柏恩继续说道:“我认为它应该被重新命名为‘婕安之钻’。”
  “我不敢相信你会这样做。”她麻木地说道。他们又穿回原来的衣服。他总算拯救她免于疯子之名。“女王之心’,现在在“古物委员会”狂热的保获之下,他们并且热情地组织另一支探险队。世界各地的考古学家都打电话来要求加入这次探险。“女王之心”的特写镜头将在下午出现于世界上的每个新闻节目。
  “是有点戏剧化,”他同意道。“那样做会比在他们进来之前就把钻石拿出来,得到更多的注意力。”
  “我不是指那个。”她说道。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她像快要哭出来一样。他不想让她哭。他很快地护住她并将她丢到床上,自己压在她身上。
  “那并不是很困难的决定。”他坦承道。“当你离开我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得在你和那颗该死的石头之间做出选择,而我宁愿拥有你。结束。”
  “但是钱——”
  “是的,那颗钻石将带来大笔的财富,但是我并未破产。相反地,我想我在银行里约有二十五万元的存款。”
  她瞪着他。“美金?”她晕眩地问道。
  “嗯,当然。我对‘女王之心’原本有个大计划,但是现在我想我将继续做向导。反正我会很快就觉得很无聊了。”
  她用手臂圈住他的颈项,眼里的雾气已经不见踪影。他松了口气。
  “在离下次探险之前,我只能花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休息,”他说道。“你想还要多久,那些人才会恢复原状?”
  “一个星期,或是更短。”她说道。
  “或许你会想要另一次旅行?”
  “我可以安排。”
  “但是这次要有双人帐篷。”
  “听起来棒极了。”
  他瞥了时钟一眼。“我们有另一个约会,该死,我不想看见你皱眉头。”
  “这次又是什么?”她哀求道。“柏恩,我受不了再一次的惊喜。”
  “我们要结婚。”他说道,站起来拖着她起身。“好吧,今天不要也可以。我以前从未结过婚不知道要花多久时间,但是我们至少要开始进行。”
  她僵住了。“结婚?”
  他轻轻地拥住她。“是的,结婚。我和你一样地震惊。我本来想要问你,但是接着你就发现那颗该死的钻石。我知道要是那颗钻石阻挡在我们之间,你是绝不会答应的,所以我摆脱掉它。”接着慢慢地一股焦躁的神情出现在他脸上。“你会嫁给我,对吧?我知道我并非全世界最好的丈夫人选——去他的,甚至不是这栋旅馆中、这层楼里的最佳人选——但是我很风趣。”“是很风趣。”她虚弱地同意道。她觉得双膝瘫软,她把头靠在他的胸前。“所以你的答案呢?”
  “好。”
  他放心地深吸了一口气,她感觉到他的胸腔扩展,她说:“我爱你,你知道的。”“是的,我知道。”他搓揉着她的背,亲吻她的头顶。“我也爱你。我必定是该死的太爱你了,才会为你放弃那颗钻石。下次你要让我不好受时记住这一点。”
  电话响起。婕安盘着腿坐在床上,一叠报纸堆在大腿上。柏恩摊开四肢躺在她身边,注意力集中在电视上的足球赛。她越过他的身上接起话筒。
  “薛……路婕安。”她想了一下后换了一个姓。她仍然不太习惯新的名字,尽管已经结婚一天了。她想过不要冠夫姓,然后她决定用连字符号连接两个姓氏。柏恩并不在乎。他拥有他所想要的;她爱叫什么都随她高兴。她觉得路薛婕安听起来不错。
  她听了一会儿电话,然后说道:“我试着使基金会对探险队感兴趣,却被他们嘲笑。”
  她又听了更久。“但是此刻我并非‘傅’氏考古基金会的一员。我想要缺席一阵子做趟私人旅行。”她听了更多。巴西刚得了一分,球迷们欢呼地尖叫。她说:“等一下,让我和我丈夫谈一会儿。”
  她把电话从嘴边拿开,眼中闪着恶作剧的光芒说道:“柏恩,这是‘傅氏考古基金会’的董事打来的。既然技术上说来我还是他们的一员,他们想要叫我发表声明说探险队是他们赞助的;当然,我会得到的交换条件是升迁。你认为如何?”她知道他会有何反应,所以她把听筒朝向他。柏恩并未看见,他的眼睛从未离开电视。“告诉他们免谈。”他说道。
  当她把听筒放回耳边时设法压抑住笑声。“我丈夫不认为那是个好主意。”她勇敢地说道。“再见,艾先生。我会寄给你一封正式的辞职信……是的,我认为有必要,再见。”她挂上电话,脸上因满足而容光焕发,继续回头看她的报纸。
  当他们准备要睡觉时,柏恩说道:“你后悔辞职吗?”
  “一点儿也不。我喜爱考古,我不会放弃它。‘巴西古物委员会’提供我一个职位,而我打算接受。你有兴趣再出去挖东西吗?”
  “有何不可?”他慵懒地答道。
  “我们也会继续当向导。”“我的第一次经验真是令人吓破胆。”“是的,”他低语。“开始吧!”他喊道,并想起某件令他感兴趣的事。“你父亲的密码是根据主祷文,是吗?”“我教你怎么解密码,”她说道,把脸转向他的肩膀。他温热的男性气味使得她想要更深入他,所以她便付诸行动,并得到他的回应。“在早晨记起它有点困难。”“主祷文?自从我还是小孩时就会了。”“这个版本有点不伺。”“怎么不同法?”“它是古老的苏格兰语。”
  “古老的苏格兰语?”他晕眩地重复道。
  “它是像这样的。”她在饭店漆黑的房间中躺在他的手臂上,然后开始朗诵。
  “天啊。”他喃喃地说道。
  她在黑暗中微笑。“正是如此。”  终曲  “路先生!”柏恩回头,在拥挤的码头中寻找叫他的人。婕安在他们正在装运补给品,准备返回石城的船上。她抬起头并发出一阵尖叫声,接着快速地跳下船飞奔过柏恩身边,展开双臂。她紧抓住一个男人并热切地抱住他,柏恩皱起眉头。然后他不只认出婕安抱住的人,也认出了站在那个男人后面的人,愁容转换成露齿的微笑。放开乔吉抱住派比,后者看起来一脸的惊恐。接着柏恩走到他们身边,和两人握手。“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乔吉说道,依旧为着婕安的欢迎而脸红。“所有的码头都在谈论着你及小姐。我们获悉那是你的船,所以知道今天能在这里找到你们。”
  “让我们找一个有啤酒喝的地方聊聊。”柏恩说道,双方都很有默契地不提有关探险的话题。他们在一间昏暗的酒吧里坐下来。
  “你们全部都回来了吗?”婕安问道。
  乔吉点点头。“除了文森。在我们离开之前葬了他和你哥哥。至于另外一位,柯提文,并不用我们操心。”
  “他怎么了?”柏恩问道。“杜雷蒙杀了他,就在帐篷那儿。”
  “我早就开始怀疑了。当杜雷蒙赶上我们时只有他自己一个人,那时我就猜想柯提文不是死了,就是负伤后被他遗弃。不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用再替他操心了。”
  乔吉的黑眸变得严肃。“有杜雷蒙的消息吗,先生?’,
  柏恩耸耸肩,蓝眼睛明亮而且冰冷。“我也不担心他。”乔吉从那一句话猜出他们再也不会见到杜雷蒙了,而那似乎是令他最感到快乐的一件事。
  “我们正准备再度出发,”婕安轻声地说道。“我原本想试着带回瑞克的尸体,但是现在我会让他留在那儿。”就在石城中,她的哥哥终于与她亲近,他在那儿首次对她表示关切。父亲没有找到石城,但是他的孩子们做到了;就某方面来说,薛家人葬在石城里,成为吸引众人传说的一部分,真是再适合不过。
  柏恩把手放在她的椅背上,她感觉到他以一种无声的安慰,轻柔、主动地抚摸着她的肩。他们组织探险队的这几天都在狂乱的活动中过去,由于现在政府也参与这项计划,因此事情似乎变得更加地复杂。但是无论何时她觉得沮丧或疲累,以及在无可避免的悲伤时刻,柏恩本能地就会知道,并藉着他的抚触告诉她,她并非孤单一人。
  “我打算扩充探险队的规模。”柏恩说道。“如果你们还有兴趣,队上永远欢迎你们加入。”他微笑着。“并非所有旅行都像上次一样。”
  “谢谢你,先生,”乔吉说道。他看起来对这项建议感到非常高兴。“我会告诉其他人。”
  派比说的话很少,他寂静地离开酒吧前,用他自己的语言和柏恩低声说了几句话。
  “派比说些什么?”婕安问道。
  柏恩靠回椅背。‘‘嗯,派比以前为我工作过几次。他要说的是他比较喜欢与河流为伍,并非常感谢我们。但是如果要他再帮忙去寻找空荡荡的死城,那么他将会很快乐地呆在陆地上。”
  大家都笑了,谈话转移到回忆一些探险时所发生的事情。接着乔吉必须离开,柏恩和婕安也得回到船上。
  “我要给你一个惊喜。”当他们两人走回码头时,柏恩说。这令她起疑。“你知道我不喜欢惊喜。”“我曾经令你失望过吗?相信我。”她抗议地笑着,而那引来一个用力、迅速的亲吻。柏恩拥着她继续走。“你有没有在吊床上睡过?”他顽皮地问道。
  她不打算被自己的陷阱套住。“你是指什么?”她郑重其事地说道。他详细地解释。
  “你知道答案。”
  他露出非常满意的表情。“你今晚就会。”
  “喔,是吗?’’那天下午他们已把吊床装上船,婕安停下来并交叉双臂。“我今晚不要睡在船上。”
  “当然不会,我们要睡在家里。”
  柏恩现在的住处就是家。她觉得旅馆对他们而言太贵了,而他觉得那里有太多人打扰。他住的地方绝不会装饰得像杂志封面一样,但是却具备所有的必需品:一个厨房、一张床以及实用的水管。“先让我弄清楚这点,”她说道。“家里究竟有什么东“吊床。我今天买了一张。”
  “原来如此。”她的确了解,而且她的想像已经令她感到兴奋,只需看一眼柏恩就知道他也有同样的感觉。“但是当我们有一张又大又好的床时,何必还要一张吊床?’,
  柏恩再度拥紧并亲吻她,然而这次的吻是徐缓的。“我们先从吊床开始,”他说道。“谁知道会在哪里结束?’,
  婕安仰起头大笑——和柏恩在一起,任何事情都是一项冒险。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