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吉他谱:[转贴]当年英雄孙玉国：走出珍宝岛岁月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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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当年英雄孙玉国：走出珍宝岛岁月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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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　友
一
珍宝岛，位于黑龙江省虎林县境内，在乌苏里江主航道中心线中国一侧，面积不足1平方公里。该岛北端与中国大陆相连，由于江水冲刷，1915年才形成小岛。因它两头尖，中间宽，形似古代的元宝，故得名珍宝岛。
2002年12月，这块弹丸之地，在一片和平静寂中迎来了一批特殊的客人，那些曾经保卫过这块土地的英雄们悄悄地回来了。
他们是来给战友扫墓的。临走时，一位两鬓斑白、身材笔直的老人认真地给当地父母官留下一句话：“给我留下一块墓地，百年之后，我要和战友们在一起。”
这个人就是孙玉国。
1964年以后，前苏联在中苏边界逐渐增兵，边界形势紧张，制造了一系列流血事件。珍宝岛地区是双方边界斗争的焦点之一，1967年以后，苏军几十次入该地区，推搡、殴打以至开枪射击和用卡车、装甲车挤压中国巡逻人员和边境群众，多次打伤执行正常巡逻任务的中国边防军人，抢走枪支弹药。
1969年初的珍宝岛，中苏边界的火药味儿越来越浓。那段时间，我军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作为边防站站长的孙玉国心情更是压抑。他虽然安抚每位战友沉住气，可内心的忍耐却到了极限。
3月2日清晨，气温接近-30℃，孙玉国和战友的手长时间紧紧攥在一起。每次巡逻，都好像一次生离死别，今天更不同寻常。“站长，你那个方向危险。”孙玉国忽然觉得有句话涌到嘴边：“一班长，如果我回不来了，你一定代我去看看我的妻子，她刚和我结婚，还没享到福……”果然，孙玉国的巡逻队刚向珍宝岛进发，苏军就马上集结兵力，分兵两路，包抄过来。
苏军开枪，中国几名军人含恨倒下，鲜血染红了珍宝岛的积雪。在这种形势下，孙玉国挥动手枪喊：“开火!”顿时，珍宝岛枪声大作，不到5分钟，苏军几十人无一逃还，全部被击毙在中国的珍宝岛上。与此同时，战友们在另一路也端起冲锋枪，把一上尉带领的另一路苏军77人，全部击毙在珍宝岛一侧的我国内河。尔后，战斗逐步升级，铺天盖地的炮火向珍宝岛倾泻，珍宝岛变成了一片火海。
3月15日，在猛烈的炮火和坦克、装甲车引导下，苏军向我珍宝岛冲了过来。战斗异常残酷和激烈，火炮在轰鸣，铁甲在奔突，机枪在猛喷，手雷在飞舞……
这次战斗，中国边防部队给敌以歼灭性打击，共打死、打伤苏军60余人(其中击毙38人)，击毁装甲车、指挥车、卡车各1辆，击伤装甲车1辆。
二
珍宝岛之战，令用鲜血和生命保卫祖国的英雄们大放异彩，孙玉国便是这些英雄中的代表。
1969年，中共九大召开前夕，毛泽东提议，要有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抗日战争时期、解放战争时期、抗美援朝和中印边界反击战、珍宝岛自卫反击战代表赴京参加九大。于是参加九大的任务，历史地落在了孙玉国的头上。
孙玉国从偏远的乌苏里江畔的边防站，走进万众瞩目的人民大会堂，成了九大代表。当他登上人民大会堂讲台的时候，腿有些发颤，心剧烈跳着。此时此刻，他处在中国中心的中心，面对的是来自全国各地各个阶层的1 500多名代表，其中不少是他早就敬仰的社会名流，毛泽东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1969年9月20日，中央军委发布命令，授予孙玉国等10位指战员“战斗英雄”称号。在那个年代，他的提升是火箭式的，从连级干部直接被任命为边防团副团长。
珍宝岛战斗轰动全国，那些日子，他无法在团里安安稳稳呆几天，做点副团长的具体工作。天南海北邀请他开会、作报告、讲演。乌鲁木齐、上海、成都、济南……全国主要城市巡回演讲一圈后，他被告知副字取消了。
“你现在是团长了。”
“我是团长了?”
他成了名誉团长，频频进城开会，周游各地讲演，真正在家主持工作的是他的副手。1973年，一道新的命令，孙被直接提升为黑龙江省军区副司令员。在这个职位上还没等把下属师团干部认识全，又继续升迁了。
1974年，孙玉国被提拔任沈阳军区副司令员，年仅33岁。孙玉国回到家乡沈阳来了。与妻子整整7年牛郎织女的生活结束了。她是泪流满面迎接他的。他们从一个普通群众的住宅搬进了一所独门独院的日本式小楼，小楼上下8大间，除此之外，还配有厨房、卫生间、仓库、小车库。院内绿生生的葡萄和一畦畦菜地，使这里幽静清新，如同田园别墅。身居高位，宦途坦荡，他却变得越来越小心谨慎，豁达，开朗、直率的孙玉国不见了。
孙玉国的气派逐渐大起来，他冬季喜欢穿大衣，外出视察部队时常爱把大衣披在肩上，一副潇洒的风度。他的火气也奇怪地大了，一旦忤逆了他的意志，他会毫不客气地训斥自己的下属，哪怕他自认为很谦恭。
1974年，他被调到北京参加中央第三期读书班——也就是“四人帮”办的所谓“虎班”。人们预感，孙玉国又要高升了。孙玉国一踏进中央党校的大门，便在王洪文的亲自授意下，频繁到总参活动，“放火烧荒”。同时，他迷信江青的特殊位置，把王洪文视为新生力量的代表，乐于接受他们的封官许愿；他以为投靠他们，就进了红色保险箱，这是他的人生峰巅。
岂知，他在一条危险的路上越滑越远了……
三
1977年7月1日，经党中央和中央军委批准，孙玉国被勒令停职审查，同年10月5日，经党中央批准免去其军区副司令员职务。审查前期，不允许家人与他见面，在企业做党务工作的妻子孙国珍就每隔三五天发一封信，鼓励他正视错误，剜除思想上的“瘤子”。经过组织批评教育，也经过自己痛苦的反省，孙玉国检查交待了自己的问题，等待着处理结论和分配……
1982年11月18日，总政治部和中央军委纪委对孙玉国审查结果作了批复：经中央军委批准，同意对孙玉国同志所犯错误的审查结论和给予党内严重警告处分，按正团职作转业处理的意见。
42岁的孙玉国转业了，被分配到沈阳军区后勤部门管辖的兵工厂。工厂在沈阳郊区，上班很远，他必须每天早晨5点起床，坐上6点的通勤车，晚上下班8点才能到家，春夏秋冬，年年如此。
临上班的前一天夜里，孙玉国几乎一宿没睡，他把积累的军事书籍和一些外国将军叱咤风云的传记封存起来，因为现在需要他从头开始，去研究企业管理、厂长职责，需要懂得什么是利润，什么是扩大再生产。他还顾虑，工人们会不会像看“新奇动物”一样围观他，其他领导们会不会对他怀有戒心?
孙玉国以第二厂长的身份来到工厂时，人们出乎意料地平静，没人窃窃私语，没人借故闯进他的办公室。他明白过来：是工人们理解他。
厂里的政委齐水发陪他在小食堂就餐。孙玉国起初以为这是厂领导食堂，几天后，齐政委不见了，他注意观察，发现齐政委与工人们一块在大食堂排队用饭票买饭菜，再问小灶厨师，原来这个小食堂是招待客人的。
他的写字台，是从别处调来的，他午间休息，专给他安排一个单间。而大家都是歪在办公室和车间……时间一长，工人们休息时常拽着他：“咱们甩几把老K吧!”星期天，工人们则拉上他：“走，喝两盅去!”他开始连连推脱。工人们火了：“怎么，你看不起我们?别活得那么沉重!”
孙玉国在工厂奔忙着，他负责行政、后勤工作，直接接触群众，别人都说这工作众口难调，诸如房子问题、子女就业问题、工人补调粮油问题和浴池、车队、俱乐部等等问题，会把一个人搞得焦头烂额。一身不是，怨声载道。孙玉国到任不久，就任调资委员会主任，他的工资很低，可公布的涨级名单却没有他的名字。他脚不停歇地跑公安局、派出所，按照政策解决了建厂以来从没有解决的大事——把18户老工人家属的农村户口转为非农业户口。
一天深夜，暴雨如注，车间变压器顶棚漏雨了，霹雷在滂沱大雨中炸响。每个人都明白，必须赶快把变压器顶棚盖上，否则后果不堪，当几个夜班工人争着去爬那十分危险的房顶时，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别争了，有人上去了。”大家转头望去，一个灵活的身影已从一侧攀上了房顶。“孙玉国!”有人看清了。不知谁先喊了一声：“玉国厂长，你要小心!”随之大家都放开喉咙呼喊：“玉国厂长，你要小心!”
工人们第一次不把他看成过去的英雄、副司令和犯了错误的干部，而看成自己的厂长。大概就从那一天起，大家开始亲切地称他“玉国厂长”。
1988年1月3日，孙玉国又接到调令，被调到3301厂，职务仍是第二厂长。虽然职务没变，但3301厂是个大型企业，全厂4000多人，而且由于这个军械维修厂转民的步子还没有迈开，计划内又吃不饱肚子，已经面临着生存的危机。孙玉国就是在这个时刻调来的，这对他是一场严峻的考验。
果然，1989年后，这个大厂效益开始滑坡，发不出工资，干部们想着调走。上级为了稳住大局，来厂宣布由孙玉国主持工作。
孙玉国没有推托，因为他知道，在企业生死存亡的时刻，不顶住这股下滑的势头，退一步就可能全军覆没，为了救活这个庞然大物，他豁出命四处奔走，从东北到海南，从部队到地方，马不停蹄。
短短的3个月，内部逐渐捋顺了，人心稳定了，生产基本正常地运转了，孙玉国得到了上级有关部门的表扬。工人们感叹：到底是从战场上走出来的!
经过10多年的历练，孙玉国终于从坷中站立起来。1991年，他调到沈阳金城电子大厦，任副总经理，尔后又担任过沈阳军区后勤部经贸局政治部副主任、工会主席，军区后勤部经贸局副局长(副师级)。在主持对外贸易其间，他把孙子兵法与企业管理融在一起，发挥他的优势。尤其是他主持负责对苏易货贸易时，亲自制定和指挥一个又一个商业战役，最多时1年能给军区上交上千万元利润。不过这场战役，他已经不是在第一线冲锋陷阵的指挥员，而是幕后总指挥。他也从来不参加谈判，因为对手是俄罗斯人，也是他昔日的对手。
1998年，金城集团公司这个拥有68个下级单位、行业遍布全国的大军队企业移交给地方时，改名为金圣集团公司，换句话说这个企业已经完成了历史使命，“卸甲归田”当老百姓了。然而在这特殊时期，部队没有忘记他这个人，经军区首长特批，他是惟一一个留下来的，把档案与人事关系留在沈阳军区总院，按副师级转业。
如今，当年那个英姿勃勃的孙玉国，已经变成两鬓斑白的老人。他所在的金圣集团公司已经变成地方企业，经济效益又不好，已过花甲之年的他也早已到了退休年龄。然则金圣集团公司的人，从老到小，都舍不得他走，最后公司出面极力挽留：“大家都舍不得你。”孙玉国说，不行，企业现在困难重重。公司头头说，困不困难不在你一个人，再说我们也不是高薪聘你，一个月给你1000多元，当个编外董事。孙玉国一看把话都说到这种份上，他也就留下了。
当编外董事的孙玉国还是那样热爱生活，爱吃红烧肉、爱大碗喝高度烈性酒。闲暇时，他还爱凑热闹去钓鱼，或舞文弄墨、练练书法，当然也打打麻将，对了，他还常出去看看战友，这是他最钟情的一个爱好。
一双儿女都已成家立业，又都各生了一个女儿。每天看到退休的老伴儿亲亲热热的搂着两个孩子，孙玉国的心中已经彻底安宁了……
他低调生活，谨慎从事。他出现在哪里，哪里的人们便依然欢迎这位昔日的英雄，请他讲讲珍宝岛战役，他却从来不讲，在记者如云的企业庆功会上，当有人好意介绍他时，他却脸色铁青，拂袖而去……
他说，心里的伤口已经愈合，他不愿意去揭开伤疤，平静地生活着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