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奥尼纪:什么是风情万种

                                                                        文 相见欢*陈柔荑

       与讲台结缘的存在状态，自然与风情万种隔着迢迢银河。不料时光有打盹的闲暇，银河也有清浅的波段，这不，“风情万种”径自来沾惹了一回：哎呀，老师，你总是这么风情万种！“风情万种”在这群女孩嘴里是油画是风景，没有实质性的内容，虽然如此，还是免不了一阵得意。

       这群女孩处在不知自己要什么的年纪，整日将一些廉价的化妆品一股脑儿往脸上涂抹，把一张张吹弹得破的脸蛋儿弄得惨兮兮的，还自鸣得意，见了台湾泡沫剧里帅帅的男生就变成一堆花痴，捧着他们的大头像尖叫，但是一概轻视身边的男孩子，见天昂着高傲的头，公主似的。这些公主调皮活泼古怪精灵，常常沉浸在臆想的梦里，为莫名其妙的东西发呆发愁。譬如看不惯南楼的一个女孩在公共场所肆无忌惮和男孩接吻，就群起谴责，一种维护校园纯洁的样子。老师皱皱眉，试图纠正她们的言行，却被她们的惊呼打断，顺着女孩们的手指看过去，湖边草坪上，南楼的女孩子果然不顾及自己的行为，在......老师温婉地笑笑，任她们笑闹去。

      她们眼里，“风情万种”的老师有着一副如水流转的身段， 一袭绣花镂空宽袖衫儿，一张齿白唇红与眼眸合作的脸，还有不与流年合作的性格。这样一个人搁在哪里合适呢？浮华岁月里，搁在哪里都不自在，最好的归宿是镶嵌在博物馆的有声墙里，时光不再流驶,隔了岁月，将来供自己回味。当然，站在岁月的讲台上，也行。

     讲台在北楼，隔着一大块空地，空地边沿是整饬的月桂，浓香馥郁。站在讲台上，侧身便可俯瞰波光潋滟的X湖。

      这天，她静静地倚在南楼某处观景台前，准备着北楼之行，稍后将出现在对面的北楼讲台上。一缕阳光透过芭蕉，懒懒地趴在她的宽袖衫儿褶皱处的一支苦菊上，久久不肯挪窝。

      她携了跳跃的波光和若有若无的桂香走过喧嚣的艺术部，穿过琴房，萨克斯男孩站在教室中央，诺大的空间，被这个男孩独占了去，也许脚步声惊吓了萨克斯，音符跳了一跳，又回到原路，欢快流畅着前进；吊嗓子的背对了去，咿呀咿呀圆着艺术梦。浮在艺术的潋滟波光上，她虚飘飘一路向讲台走去，踏入计划中的屋子，屋子里化妆盒代替了笔盒，这是一间女孩的教室，空气里满是粉红的香气。刚出现在门口，便听到一声声惊呼：哇呀，老师，你总是这么风情万种！老师整整衣裙，一抹红晕在颧骨处迅速洇开来，笑笑。幸好马列老太不在场，否则，又将有一场“什么是教师着装美”的辩论。眼下，这群女孩扑粉、描眉、补妆，不紧不慢，时不时拿老师开涮，用“风情万种”来欢迎老师，老师四下望望，压低嗓门：亲爱的同学们，千万别用这个词来陷害你们敬爱的老师啊！

    您总是这么风情万种！说这话的女孩们眼里闪着羡慕的光，虽然女孩并不知风情万种的潜在含义，她们的“经验”通常来自影视、时尚报刊，从流行杂志、图片中“悟出”。但是听这话的女人心里还是美滋滋的。悄悄说一句，这个词出自男人的嘴比从不懂风情的女孩嘴里听来更有说服力。

      她问，你们知道什么是风情万种吗？台下异口同声地耍赖：就是你这样！

      她笑着纠正。风情，也可叫情怀、意趣，它一旦和其他词结合就变化万千，风情万种现在演变成男人对女人的高度认同与期许。读图时代，懒得说话，或者文字比图像苍白，索性发几张图片就表达了什么是“风情万种”，这是一种返祖的现象。而历代文人笔下的风情万种都有共性——美。那种美离生活或远或近，远到不食人间烟火，近则恰似邻家姐妹。诗经的“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离我们就近在咫尺，只要她足够年轻，五官足够精致肤色绝佳便是她了。豆蔻年华，十指尖尖白嫩如茅草芽，皮肤白润似脂膏，颈项颀长宛如天牛的幼虫儿，牙齿像葫芦子一样排列而不错位。额头娇俏，眉如望远山——细而淡，巧笑着，顾盼有致。这就是纯净得不落尘缘的风情万种。

      魏晋曹氏三父子悦美无数，曹植把风情万种定位于洛神，令今人遥不可及，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能演绎其万分之一，形神俱入佳境，洛神一出，无人匹敌。惊鸿一瞥，便可神游一生一世，她兼得秋菊与春松之妙，若有若无酷似青云避月，宛若流风回雪，高矮胖瘦无可挑剔，苗条而不失丰满，兼具骨感美人的轻盈与丰腴美妇的圆润，不施粉黛而芬芳，气息如兰，眉不描而翠唇不涂而鲜，姿态奇美、高雅，仪容安静，体态娴淑；情态柔顺宽和妩媚，用语言难以形容。

     至于明清的柳如是、陈圆圆等人，入籍为妓，为尊者讳，不便多说。

     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仪态万端，集大家闺秀的娴静与小家碧玉的娇媚于一身， 在尘世游走，纵是无情也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