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l冰雪节皮肤小炮:中篇<纯真年代>系列——工科女生的爱情(作者:瘦马)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6/30 22:31:14

瘦马牧歌原创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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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列之一工科女生的爱情

<一>

如果不是床底水泥地上那条白色横线,所有的鞋子整整齐齐地摆在横线后,探头和缩脑的上下误差不得超过1厘米,你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典型的工科女大学生宿舍。门后的挂历是玛丽莲.梦露的经典黑白沙滩照,下面是五颜六色的毛巾手帕按照从大到小整齐地排列,看不到错落有致。脸盆架和放暖水瓶的角落,有一条空白的墙上,一面落地穿衣镜见缝插针地挂在那里。
掀开小碎花布帘,后面的书架上除了按各门功课分类码放整齐的专业课书籍外,还少不了《百年孤独》《穆斯林的葬礼》《荆棘鸟》这类经典书籍,除此之外,《音乐天堂》《女友》《读者》《疯狂英语》等常见的杂志也傲然占据一层。除了从书籍的摆放上能看出来主人都是经过了统筹安排的,其他的化妆包,有小零食,还有一切不让摆在桌面上的精致小东西,小玩意儿,统统与其他系的女生宿舍一样表面简单暗藏热闹。

在这个男女比例平均为1:5 的工科院校里,如果不是因为经济管理学院和外语学院的女生将比例缩小了差距,那么这个男女生比例将更加可怜,有的专业班级甚至连一个女生都没有。5名机械制造专业女生就这样从5个不同的省份聚集到这个小小寝室,被班级25名男生捧在了手心里。

老大杜鹃来自祖国美女云集的四川,线条柔和的鹅蛋脸,水灵灵的一双弯月眼,小巧的嘴巴微微往外噘,所以大家总在老大静静看书的时候开玩笑说:连看书的时候都做好了kiss的准备。杜鹃一点都不瘦,但是丰满得恰到好处,尤其跳舞的时候,身体轻巧地滑行,别有一番韵味。

老二韩梅是吼着崔健的“我要从南走到北,我还要从北走到黑呀,我要人们都看到我~但不知道我是谁~~~呀!”一脚踢开寝室门的。带着厚重的京片子味,和大家打了招呼就爬上自己的床铺,先把两只沉重的雪地靴嗵嗵两声,隔空扔进吊顶的柜子里。韩梅一系列彪悍的动作,让林黛玉一样柔弱的老三周燕不禁狠狠地用眼神挖了她一下以表不满。

别看韩梅吼崔健动作彪悍,可她却是寝室里个子最瘦小的,不知道她小小的身躯里哪里来的能量来吼崔健吼得那么传神。她写得一手娟秀的好字不说,单说那双巧手女红,开学第二个星期就自己勾了个漂亮的书包,把寝室的其它女孩都镇住了。

老三,老四和老五都是清一色的北方女孩,东北三省一省一名,完全颠覆了同班来自南方的男生对北方,尤其是东北女孩“傻大黑粗”的印象,一个比一个纤细和水灵。娇滴滴体重不足90斤的周燕,被三位吉林老乡师兄像保护一件易碎的瓷器一样送到了寝室。她熟读四书五经,下笔纵横捭阖。虽然说话总是酸酸的,但是就像林黛玉一样,让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第一次班会,大家互相认识的时候,班里来自黑龙江的男生为了取悦同样来自黑龙江的老五方菲,说了一句以为可以逗方菲笑的顺口溜:“辽宁人滑,黑龙江人虎,中间夹个二百五…… ”说完,自己就先傻笑起来。突然看到脸都气白了的周燕,笑声嘎然而止,这才意识到说错话了,急忙道歉。周燕冷笑一下,慢悠悠地说:“真能唬(虎)啊!” 那个男生自知理亏,没敢回话,非常懊恼这第一次见面就留下了的坏印象。

老四吴丹就来自那个黑龙江男生的顺口溜中“狡猾,滑头“的辽宁。她是“狡猾”,狡猾到谁想口头上占她一点便宜都是痴心妄想。早在不知网络为何物的年代,那个“一群大雁往南飞,一会儿排成s型,一会儿排成B型”就已经是老四的原创了。
吴丹是5个女孩当中个子最高,身体动作最协调而且最有运动细胞的,所以系里有点啥活动都少不了她,打球,唱歌,跳舞,礼仪活动……无论是滥竽充数还是重点培养,都让老大杜鹃颇有微辞:“体育考核的分数是不公平的,要应该根据个人的身体状况和条件来定考核的项目和分数,不能搞一刀切。比如说我吧,我就不善于跑步,我拿手的是打小球(乒乓球),我们四川人就是打小球厉害嘛。老四她腿长,就应该考核长跑,辽宁人能跑,是强项来的……” 反正无论杜鹃认为如何不公平,每年还是要在吴丹的帮助下,推着她跑完了800米测验……

你不得不承认老五方菲是个美人儿。巴掌大的瓜子小脸,雪白的肌肤,柔顺的长发。。甩出去现在的范冰冰几条街去,更何况,老五可是纯天然。就这么个宝贝,可想而知身边的蝶浪蜂涌。班里班外的很多男孩子最开始都是冲着方菲来的,又抱着广泛撒网重点捕鱼的想法,采取了农村包围城市,一网打尽的方法和手段,对整个寝室展开攻势。可后来的结果却是发现如果真的把方菲弄到手了,还要承受住非常大的压力和要时刻准备着,保持警惕打退虎视眈眈的其他进攻者,到了最后都主动放弃,退而求其次,现实一点,所以更高涨了寝室其它四位女生的骄傲气焰。

方菲是漂亮,但是太要强。上课没回答出来老师的问题,回寝室哭鼻子;没评上军训标兵,回寝室哭; 身高不够,没选上模特表演,回寝室哭;开始大家认为她毕竟小一些,还去劝,后来发现不是劝的问题,也就听之任之了。本来,即使老大杜鹃也不过比她大一岁嘛。后来有一天夜谈,她问了一个问题:“什么叫倚老卖老? ”大家都沉默不语。
吴丹来了一句:“跟倚小卖小是一个意思滴……” 从此,她不再回寝室哭了。

不过,抛开她的情绪问题,方菲还是比较可爱的。她聪明又乖巧,还保持着高中放学第一件事情就是写作业的好习惯,在别人吃午饭的时候,就把上午课的作业写好了,慷慨地给大家抄。洋娃娃一样的可人,谁又会与她多计较什么呢?

5个性格迥异的女孩就这样开始了她们四年同吃同住,耳鬓厮磨的共同岁月。工科学生的生活要说枯燥那是真的不含水分。听着天书一样的高等数学,还没有从老师的长相中判断出来自于远古人类哪一支的时候,已经听见老师说:“易普赛龙……下课了!”呆望着物理老师讲着摆锤的能量释放原理,仿佛看见摆锤已经指向了12点整,手里已经开始摆弄着那五颜六色的饭票了。最喜欢的莫过于大思修,大学语文这些课了,因为可听可不听,可以写信可以阅金经。台上老师口若悬河“氓之痴痴,抱布贸丝,非来贸丝,来即我谋。” 台下周燕在纸上写着: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老师提问“哪位同学给讲讲刚才我说的人的几种体质决定什么样的性格?”台下吴丹正在写着家书:这里的饭菜很难吃啊,老妈,虾爬子和螃蟹都肥了吧,想吃你做的烤大虾……
就这样,懵懵懂懂的一天又过去了,晚上,大家开始坐在一起记账,看各自每天花掉多少饭票。果然一会儿,杜鹃嘟囔:“怎么就是差三毛钱对不上呢?” 老二韩梅说:“中午跟你借的三毛饭票,我拿三毛钱现金还你的,你忘啦?”……这种记账仅限于开学的头几天,伴随着轰轰烈烈的军训开始就再也提不起兴趣了。

摸爬滚打的军训结束,也意味着大学生活开始一切都步入正轨,也开始能够认全班里的男生了。工科的男生绝对是参差不齐,有的如甫志高一样的猥琐,也绝对有的像f4一样的阳光。幸运的是,好在本班的男生没有极端的,还都属于中等还偏上,至少让这5个女生每天上课的时候,置身于周围这样一群男生中,还觉得有一种安全感包围着。当她们结伴步入教室,会发现她们第一天选坐的位置,男生绝对把这个位置给留着,这种感觉让人觉得温暖。

为了让大家能有 个互相了解的机会,辅导员要求每个新生班都要举行一次联欢晚会。还未等5个女孩坐定,教室里已经想起了草蜢的《宝贝对不起》:
怕你多情 怕你多情 怕我不忍心
雨下不停 雨下不停 心情也 不定
讓我相信 讓我相信 你會好好地
不必約定 不必約定 也不會忘記

寶貝對不起 不是不疼你
真的不願意 又讓你 哭泣
寶貝對不起 不是不愛你
我也不願意 又讓你傷心

一千朵玫瑰給你 要你好好愛自己
一萬萬句對不起 離開你是不 得已
一千顆真心給你 你不要沉默不語
一萬萬句我愛你 我一定回來看你

第一个寝室的5个男生已经用笨拙的脚步跳起自己编排的舞蹈,因为滑稽,看起来也不比草蜢的效果差,在大家的欢笑声中,当唱道:”一千朵玫瑰給你 要你好好愛自己“的时候,每个男生好像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拿出一朵开的正艳的月季,很有绅士风度地将月季花递到每位女孩的手中,其他4个寝室的男生开始敲饭缸,鼓掌,跺脚,欢呼,将几个女孩闹了大红脸。
还没等女孩从月季中回过神来,那边唐朝的摇滚《国际歌》已经来了。教室的前后两个门,每唱一句,就会有个男孩从前门,或者后门出现。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最后“斗争”高亢的嗓音,似乎能够穿碎窗户玻璃冲向黑夜,让杜鹃记住了这个男生,他姓安。被顽皮的吴丹将每个人的姓或者名取一个字,加上“小”和“子”之后,班里男生的名字就变成了小胡子,小靴(薛)子,小粽(钟)子,小李子......自然这个男生就成了小安子。

情绪完全调动起来的时候,教室里所有其他的灯光都暗了 下去,中间的灯光打出了一个怀抱着吉他的男生在轻轻地低吟:
“怎么会迷上你,
我在问自己
我什么都能放弃,
居然今天难离去
你 并不美丽,
但是你可爱至极
哎呀灰姑娘,
我的灰姑娘。。。。”
这首歌让吴丹记住了这个男孩子,小靴子说的就是他。

女孩们本来是不用表现才艺的,这就是在工科院校女生的绝对优势。开屏的永远都是雄孔雀,虽然这么说对男生来说有点残酷,可是却是血淋淋的事实。无论其他经济系外语系的女孩子说工科女生什么都好,甚至说恐龙她们也会泰然处之,因为即使是最丑的恐龙,只要她开口,保证也剩不下。

但是这5个女孩不但不是恐龙,还略有才艺,一首小合唱《光阴的故事》拉开了打破工科女生死板沉闷印象的序幕:
“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
以及冬天的落阳
忧郁的青春年少的我
曾经无知的这么想。。。。。”

杜鹃的声线柔美,韩梅的嗓音高亢,周燕唱歌不是强项,但是不跑调,吴丹声音有磁性,方菲本身的长相已经是一道风景,所以不用唱,只哼配合。之后,杜鹃和吴丹合唱小虎队的《爱》,配合整个一套手语下来,底下的男生们沸腾了,吹口哨的,敲锣打鼓的,也许自己班的女生至少在样貌上还都过得去已经令他们意外了,因为来之前很多男生都接受过师兄的思想灌输,要他们不要对工科女生抱有太大幻想,那么现在这5个女孩子让他们还看到了活跃多彩的一面,所以更有些兴奋和意外。

就听第一个表演献花那个寝室的室长回头找另外一个男生,吩咐说:“刚才从哪里掐的月季?再去掐两朵去!”
被女孩们听到了,于是老二韩梅一嗓子京腔飙出来:“采花大盗啊~~~!”那个来自广东的男孩有点不好意思地拖着粤式普通话的长腔说:“Just so-so 啦!”方菲傻乎乎地说:“啥?就是他叔叔??”
“啊哈哈~~”所有的男生哄堂大笑,女孩们也跟着大笑,将晚会推向了高潮。

在绕梁的笑声中,韩梅表演了书法,遒劲有力的四个大字:纯真年代!赢得一片掌声,字迹还未干,就被另一个外号叫徐志摩的男生拿去说裱上,结果就被据为己有,珍藏起来了。等他再次拿出来这幅精心裱好的字迹当礼物送回给韩梅的时候,韩梅已经心甘情愿地为他打毛衣了。周燕和方菲两个人准备了一个小魔术,配合得天衣无缝。
晚会的目的效果达到,等女孩们回到寝室,很晚了依然睡不着觉,议论着班里的男生,名字和脸还有才艺就对上了号。女孩谈得最多的是会弹吉他的小靴子。在情窦初开的年龄,会弹吉他的男孩子是有着多大的杀伤力啊,况且又是一个会自弹自唱,长相还算英俊的男孩子?还有那送花的一个寝室的,女孩觉得有那样一群天天逗你笑的人在旁边也不错。

杜鹃说小安子是唱歌唱的最好的,韩梅说那个徐志摩看起来傻乎乎的,周燕说小靴子长得像我弟弟,吴丹一个劲在那“龌龊”“龌龊”地数落个不停:“服了他们了,竟然去偷摘花园里的花。” 方菲无比烦恼地说:“唉,这么多人给我写信,真是讨厌死了。。。”
后来吴丹了解到,方菲说的讨厌死的人中,竟然有小靴子,这让她大跌眼镜,不禁感叹:“看来也是俗人一个,过不了美人这一关啊。”从此,对小靴子的好感立即降三分,夜谈的时候,吴丹决口不再和其他女孩谈论小靴子了。

很快就进入了第一个学年的金秋,满校园扑鼻的桂花飘香,令想家的思念无比增长。5个女孩子们写给家里的信无一例外地都问家里做什么好吃的了?告诉家人自己瘦了黑了,不过能够让家人欣慰的是,从信的字里行间里能看出来,这些孩子都与同学相处还算愉快,尤其寝室的5姐妹每天形影不离。一块儿吃早饭,一块儿打热水,一块儿上课,甚至下了课还在一起踢毽球,还要约好一起去洗澡,就像还处于每天要站路队的小学生,干什么都要在一起才觉得安全,否则心里就没着没落的。

韩梅和吴丹因为都爱吃大食堂的糖饼,所以这最高的和最矮的渐渐就更形影不离了。吴丹抱怨自己有点驼背就是因为总和韩梅在一起,韩梅也抱怨自己不愿意长个就是因为总和个高的在一起,个高的总是不自觉地把胳膊搭在她肩膀上,压得她把那一点还能够再发育的潜能给扼杀了。然后两个人打打闹闹一人拿着一个糖火烧边走边吃,韩梅抱怨这糖火烧的糖都哪去了?吴丹奇怪,还不甜?我怎么觉得齁得慌?仔细看看韩梅的火烧,发现糖漏了,全迎风漏在韩梅的胸前,难怪觉得不甜。打这以后,她俩就结束了在风中边走边吃的历史,老老实实地呆在大食堂里吃完再回寝室。

每个女孩都在制造笑料。杜鹃和周燕下了制图课去买甜瓜,高高兴兴地去,沮丧着脸回来。原来甜瓜拎着比较沉,娇弱的周燕想了个好主意,用绘图的大钉子尺扛着。两个人像猪八戒扛大钉耙一样,确实挺轻松的,可是没走出几步,嘎嘣一声,钉子尺的20块钱押金就没有了。
方菲美女眼大漏神,蒙蒙亮的早晨跑操,不知怎么就直直地照着一大沙堆呼过去了,人清醒过来被扶走,沙堆上留下了一人形儿。。
所有这些趣事都无一例外地写进了家书里。



<纯真年代>系列之工科女生的爱情

<二>

为了保证学校的英语四级通过率,学校举行了一次英语摸底考试。通过这次考试,将会把英语成绩糟糕的同学劝学日语,这样不至于毕业的时候因为英语无法通过四级而拿不到毕业证。于是,本次测试中,全年级一共才20多个劝学日语的人当中,竟然小靴子也赫然在其中。打那以后,上英语课的时候再也看不到小靴子的身影,这让吴丹更加看不上他。

第一学期的日子就是这样波澜不惊地一天一天在大学英语精泛读,高数,大学物理,画法几何与机械制图中溜过。女孩子们的绘图铅笔是不用削的,男生每个寝室轮流一周给削。买饭是不用站队的,每次都在很多其他系女孩狼狈地踮着高跟鞋,在男生:躲了!躲了!油啦油啦!的惊呼声中惊叫抱怨的时候,她们5个女孩像一道风景,款款地走进食堂,从容地接过男生给打的饭菜,优雅地跟男生结账,飘飘地走人。
初恋时,她们不懂爱情。但是对于刚刚从高中的清规戒律中,在父母的严厉监控下解放出来,甚至还不敢说是爱还是不爱的女孩子来说,如果不是享受着这种被呵护的感觉,是不足以支撑她们在每天枯燥的学习生活中坚持下去的。就是这爱与不爱的摇摆朦胧,是她们每天能够梳妆打扮,神采奕奕地走向教室,浸淫在零件的横切面,淬火,锻点,弹性这些专业术语中的唯一动力。

方菲感冒了,楼下看门的阿姨每天都在寝室的小喇叭里传话:“方菲同学在不在?楼下有人找”。不用问就知道,一定是哪位男生来送药或者送吃的来了。吴丹总是叫方菲在楼上别动,然后跑下去帮她拿,并告诉男生:“方菲病情加重,身体虚弱,急需5个鸡腿补充营养。”在93年入学的公费生,每个学生每月有45块钱的国家补助,竟然有来自贫困地区的男生靠这45块钱能吃一个月的物价水平,2块钱一个的鸡腿,算是比较奢侈的了。有的男孩子笑笑就跑了,有个男生真的给送来了5只油旺旺的烤鸡腿,女孩们叫他小李子。

周燕过生日了,几个男生不知从哪里托了师哥师姐铸造了一个螺母,上面笨拙地刻着一只燕子,落款是那几个男生所在寝室的门牌号。螺母不大不小,刚刚套进周燕的小指,把她感动得一塌糊涂,日记刷刷地写了好几大篇,一边写还一边落泪。问她,她说:“今天的相聚是不是就意味着明天的分离?今天的热闹是不是会意味着明日的冷清……”

杜鹃时不时带回来很多好听的打口带,都是小安子托她带给方菲的。可是谁知方菲是叶公好龙,可能不知哪句话给了小安子一个错误的信息,以为她很喜欢欧美歌曲,所以让杜鹃捎给她。小安子选中杜鹃,可能是因为杜鹃看起来稳稳当当,即便方菲不领情,把他的有情落花当作流水,相信杜鹃的嘴巴也一定很严,不至于让自己处于尴尬的境地。
没想到的是,看起来稳重沉闷的杜鹃,接过磁带就来了句:“行了,包我身上了,你跪安吧!”差点没把小安子惊个趔趄,但是头脑反应快的他立即假装诚惶诚恐地做了个揖:“是,老佛爷!”杜鹃憋着笑,被小安子惊喜的眼神目送着消失在了女生楼里。


这些打口带就自然而然地让杜鹃先欣赏了,因为方菲实在不是唱歌的料。有一次难得张口哼哼一句“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吴丹幽幽地在上铺来了一句:“电池需要充电了……”从此,所有的磁带,打口带,方菲一律与大家共享,因为她实在欣赏不来。

有天晚上,杜鹃和吴丹在谈论罗克塞特乐队的“Soul Deep”, 方菲来了句:“什么克塞特?” 杜鹃和吴丹面面相觑的时候,韩梅说:“还恐龙特级克塞号呢!”周燕躲在被窝里偷偷地笑。
杜鹃和吴丹见艳要哭,马上打圆场。方菲非常委屈说:“我知道你们瞧不起我,觉得我什么都不懂。我在高中的时候只知道学习,真的什么都不感兴趣的,分数就是我唯一的乐趣。 ”
有的时候大家常说的一句:上帝是公平的,不会什么都给你。这句话在方菲的身上就得到了验证,一个天然的美女,上帝的杰作,却如此乏味。好比一个漂亮的洋娃娃,你是不能看生产工艺过程的,因为不过是棉胎的合成。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你买回这个洋娃娃,放在家里赏心悦目就可以了,管她里面是什么做的呢?

很快,冬天就来了,那第一场校园的雪让很多来自南方的同学兴奋得大喊大叫。他们跑到教学楼的楼顶平台上高吼Beyond的《农民》《长城》和《真的爱你》
“忘掉远方是否可有出路
忘掉夜里月黑风高
踏雪过山双脚虽渐老
但靠两手一切达到”

小靴子出其不意地往韩梅的风衣帽子里塞雪团,引发了雪仗的导火线。女孩子们也不甘示弱,周燕递给吴丹一把清洁工阿姨用的大扫帚,后来周燕说是在厕所的门后找到的,她们团结在吴丹的周围,“冲啊,东北虎来啦! ”大扫帚横扫一片,打得男生鬼哭狼嚎。韩梅个子小,优势在底盘。那个广东的男孩子奔跑过来的时候,她把一只手套突然往男生脚下一撇,男生嘴里叫着“么也按嗨呀?(什么暗器呀?)”身体已经刹不住了,一个某种动物的经典吃食动作,扑进雪里。

最难熬最漫长的第一学期就这样轰轰烈烈地结束。一旦第一学期熬过去,后面的日子就像加速运动,滑过得越来越快了。
寒假归来,第二学期开始,最重要的金工实习开始了。所谓金工实习,就是掌握车,磨,刨,铣,钳,铆,捍,锻,铸等一系列工艺的所有流程。不但要通过笔试,最后还要自己做出合格的产品出来,才能及格。
吴丹惊讶地发现,自己不偏不倚,恰巧就是和小靴子一组。自打他被方菲归类为真讨厌一类,吴丹在心里就已经判了他的死刑。再加上他英语又那么差,尽管会弹吉他会唱很好听的歌,这些光辉已经被他学习上的劣势阴影笼罩了。
吴丹从来就没有好好打量过他,这次有机会仔细地看他,发现他有着南国海边男孩特有的那种黝黑健康的肤色,漂亮深邃的眼睛,鼻子却没有典型的阔鼻翼。不高不低的身材,看着一切都很舒服。不过一想起方菲说过的真讨厌人士,吴丹就常常告诫自己:“再不济,也不能捡方菲挑剩下的……”

但是吴丹又不得不承认和他在一组里实习是件很愉快的事。验收考试的时候,车零件上下误差的标准不得超过0。5毫米。吴丹手抖,一车削下去,少了0。75毫米。小靴子安慰说,莫慌,看我的。他拿着零件去灯下烤,烤了一会,对芳说,“不能再烤啦,再烤要胀得超过误差上限就完了。”趁零件热的时候,他一直拿手里捂着,然后跑到老师那里验收。老师拿着游标卡尺一卡,符合误差,通过。好在只是平时的练习小测验,零件不做任何用途,吴丹在惭愧的同时,却无法遏制对他的好感有点增加。


徐志摩不但形不似徐志摩,神也不似,但是因为酷爱风雅,所以外号由此而来。第一次联欢会把韩梅的“纯真年代”据为己有之后,再偶然间在图书馆里查阅泰戈尔著作的时候,竟然在《摩诃摩耶》这本书后面的借书卡中发现了韩梅的名字,让他惊为天人,并坚定了追捕的信念。
徐志摩在假期里没少给韩梅写信打动了她的心,而且一定汪国珍的口水诗也没少引用。这次金工实习,他也一定是买通了班长,否则怎么能刚好这么巧正好和韩梅一组,而且韩梅回寝室开始偷偷地织毛衣?

这让吴丹颇有微词,因为她有种预感,以后再想像从前那样,到哪都搭着老二的肩膀,让她驼背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恨得她忿忿地对韩梅说:“几首酸诗就把你打动了,失望,失望啊,太不矜持了!”韩梅忍住笑,安抚她说:“别生气啊,等这件毛衣打完,我给你勾个手袋。”“真的?”吴丹在物质诱惑面前保持不了志气了……

徐志摩来自于苏北一个偏僻的小山村,绝对是草窝里飞出的凤凰男,但是长相并不委琐,浓眉大眼,为人开朗乐观。韩梅第一次跟随他回老家,是毕业以后回老家订婚,最让她感到痛苦的不是条件的艰苦和简陋,而是竟然一大家子人除了徐志摩竟然没有一个人会说普通话啊,普通话……

周燕的眼光总是异于常人,在别的女孩滔滔不绝地讲当天和同组男孩发生的趣事时,她总觉得她们太幼稚,能够入她眼的人并不在本班。那个男生是高一个年级经贸系的团支书,高高的个子,玉树临风就是应该形容这样的男生吧。周燕和他在一起,很是般配,尤其那低头的一抹娇羞,让恋爱中的她更加柔媚。

最忙的还是方菲,回到寝室总爱问大家的问题就是:“你们觉得我和小粽子到底合适不合适啊?”再过两天就成了:“你们觉得我和小李子到底合适不合适啊?”好像她也并不在意别人的回答,那边传呼一呼,就跑没影了。方菲上了大学,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尽情地享受着曾经在中学真空里没有接触过精彩外界。她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浪漫,但是她确实是渴望一切都是浪漫的。所以追求她的男孩子们就绞尽脑汁制造浪漫,有的甚至用血写成生日卡表白心迹。

金工实习的时候,时间都比较自由。摸清了电影院,小吃部,台球厅在什么地方的男生,开始夜间出动邀请女孩出去玩。这段日子,成了这5个女孩的小团队“分崩离析”的分水岭。开始是一群人“同去!同去!”。渐渐地,大家有意识地开始避开徐志摩和韩梅的单独行动,然后很自然地各自跟着心仪的男孩分兵几路了。

金工实习结束之后,班里的男孩子对女孩的态度发生了质的变化。女生再受宠,男孩也不愿意当电灯泡或者傻子。只要发现自己没有了希望,或者知难而退或者将精力和时间搭到外系甚至外校的女生那里去了。平时总说男孩子讨厌讨厌,接情书接到手软的方菲,看到形势的变化已经大势所趋难以挽回,开始后悔没有让心仪的男孩懂得自己的心。已经习惯了这种居高临下看拜倒在自己石榴群下男生的她,即使她喜欢的男孩,她也是无法做到主动去追求,所以那个锲而不舍的小李子自然而然地就坐收渔翁之利了。

杜鹃和小安子几次被人发现在一起逛音像店,回到寝室受到了拷问。
韩梅问她:“老实交待!今天你和小安子干嘛去了?”
杜鹃说:“我去音像店,正好碰见他了,怎么了?”
韩梅说:“怎么那么巧? 下午你让我替你答'到!’怎么刚好小安子也逃课?”
杜鹃说:“我怎么知道。我只是想去买DURAN的 Ordinary Day打口带,谁知道他也在找那盘带子。”
老二韩梅一撇嘴:“编!编!Duran Duran的那首歌,上期<音乐天堂>里面就有,你就编吧!”
杜鹃晕了,嘴也瓢了:“我编~~~我编~~~我编,编,编花篮,编个花篮上南山。。。。”
韩梅说:“难以自圆其说!”
杜鹃恼羞成怒:“我扁你!”难得一见稳重的她也有如此疯的时候,爬上上铺开始收拾韩梅。
韩梅立即大喊她的救兵吴丹:“老头子,救我!” 吴丹捂着笑痛的肚子说:“老太婆,你就从了吧!”危急时刻,传呼器响了:“杜鹃在不在?”韩梅像见了救星一样大叫:“不在!不在!”杜鹃忙不迭地更正:“在!在!” 然后匆忙地跳下韩梅的床,赶快穿鞋跑出去了,留下身后的一片笑声。

吴丹这个后悔啊,哪怕晚说那句话一秒,都不会有现在的危情了。几年后,当吴丹看到周星驰的《大话西游》,有个镜头至尊宝准备对蜘蛛精下手,谁知白晶晶先变形要下手,至尊宝和蜘蛛精就一起滚进洞里把自己和蜘蛛精锁在了一起,当时至尊宝那个尴尬的表情,让吴丹联想到当年自己说完“你就从了吧”,然后杜鹃放弃猎物跑了,寝室里就剩下了她和韩梅,怎么挨收拾的就不堪回首了……


时光它匆匆似流水,转眼已经是大二, 每个人的爱情正渐入佳境。昨天被师哥师姐迎接的场面依旧,只不过变换了角色。

韩梅买回来的各色毛线,都在她那双巧手下源源不断地出品成围巾,手套,毛衣,当然还有她曾经承诺给吴丹的小手包。有时候已经熄灯了,她还点上蜡烛继续。望着烛光里的韩梅,吴丹感叹地说:“老太婆,下辈子如果我是男人,我也要娶你!”


杜鹃和小安子也是每天幸福地出双入队,一起去图书馆写作业,看书。周燕有一次借杜鹃的笔记,不经意地翻到最后几页,她忍不住地拿来给吴丹看,原来上面是杜鹃和小安子一来一往的悄悄话:“饿了没有?今天中午吃刀削面吧?”
“我中午不吃了。我要减肥啦。”
“早晨你就吃了两个小笼包,还光吃的皮儿。减什么肥?不许减!”
“好多漂亮的衣服穿不进去哦。”
“那就不买小号就得了。你不胖不瘦,正好。在我眼里你最美。。。”
两个人腻来腻去,卿卿我我,把周燕和吴丹肉麻得相视一笑。也许这就是与那些张扬高调的爱情常常发生的经贸系女孩的不同之处吧。杜鹃和小安子,韩梅和徐志摩之间的爱情,就像数学符号,外表看似单调和枯燥,只有你深入其中,才会体会到它自身的乐趣。

小靴子骑车载着吴丹去樱桃沟摘樱桃,去牡丹园看牡丹。在这座历史的古城里,留下他们并排的足迹。在饱含了无数痴男怨女的洛水边,小靴子弹着他那把木棉吉他,给吴丹唱了一遍《灰姑娘》,吴丹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他低下头,吻了她。吴丹以为,如果没有那件事情的发生,也许就会这样和他走下去吧。

小李子还在不停地制造惊喜给方菲,当方菲对送花,巧克力,点歌,烛光点歌都已经厌倦了的时候,小李子黔驴技穷了。他听方菲说特别羡慕小靴子能给吴丹弹吉他,唱歌,她认为那才是无比浪漫的事情。小李子立即也买了把木棉吉他开始找书找老师学弹吉他。

大二暑假的时候,周燕跟玉树临风回家见了他的父母。玉树临风的家是高干,在当地颇有实力,听说儿子找了一个东北的普通人家的女孩,既不算很漂亮,还瘦弱如此,父母立即表示了反对,不欢而散。心高气傲的周燕独自一人北上回了自己的家,一病不起。几天后,风尘仆仆的玉树临风出现在她家的楼下,两个人抱头痛哭,决定等毕业后,冲破阻力也要在一起。但是玉树临风,并不代表根扎得深,也许风一吹就被连根拔起,无影无踪。

 

(三)

等女孩们意识到大学生活其实很短暂的时候,转眼间已经过去了一半,大三已经阻挡不住地到来了。
暑假回来,大家发现方菲经常和小李子争吵。有的时候在半夜,小李子蓬头垢面,疯疯癫癫地冲着女生寝室大吼大叫:“方菲,你给我出来!”“方菲,你个水性杨花的臭女人。”硬的不成,就痛哭流涕:“方菲,你为什么要这么无情啊?我哪里做得不好我改……”大半夜这样凄厉的号叫恸哭吓得女孩都躲在被窝里大气不敢出。方菲在被子里嘤嘤地哭泣。终于楼上有其他系胆子大的女生,一盆冷水从阳台上泼了下来,小李子的声音连嚎带骂,终于保卫科的人来把他带走了。

这个时候大家才知道方菲在暑假的时候就给小李子发了封分手信,说她已经想清楚了,她们之间根本不是爱情,向小李子提出了分手。这种结果其他几人也不是没有料到过,因为一方是全部无条件地付出,一方却根本不知付出为何物,责任为何物?这种感情上的天平如此不平衡,迟早是要出事的。但是方菲确实不爱他,不想和他继续下去了,所以女孩们只能劝方菲找个机会好好和小李子谈谈,不能这样说分手就分手,换了谁也接受不了,而且不要说刺激他的话。

就在方菲还没决定该怎么和他谈,处处避着他的时候,受了学校严重警告处分的小李子似乎也安静了几天。一天上晚自习,方菲忘了带作业本,准备回寝室取。在路过小花坛的时候,黑暗中突然窜出一道黑影,一把就把她拦腰抱住,往灌木丛里拖。方菲吓得魂飞魄散,大声呼救。
这时,正好大四准备毕业实习的玉树临风要去找周燕,路过小花坛。他看到这一幕,立即冲过去大喝一声:“放手!保安来了!”黑影迅速扔下方菲,逃窜在夜色之中。

听见呼救声的学校保卫科的人拎着警棍迅速赶到,还有在其他地方听见呼救的老师和同学,都纷纷出来察看。当问方菲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方菲大眼睛里闪动着泪花,身体发抖,但是她紧紧地靠着玉树临风,声音颤抖地说:“对不起,各位老师,没什么,我和他之间发生点小误会,现在已经没事了。”把玉树临风弄了个摸不着头脑,保卫科的保安和老师见这样的情况,也就只好打道回府,并警告他们下次如果再这样胡闹,至少是要记过处分的。方菲一个劲儿地道歉,玉树临风像木头桩子一样呆呆地立在那里,实在不知道方菲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等人都散尽了,玉树临风对方菲说:“方菲,你没事吧?你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不报案?”方菲咬了咬嘴唇说:“我知道他是谁。还是不要再给他带麻烦吧。”

等玉树临风把这件事讲给周燕听的时候,周燕才想起来那个晚自习,确实小李子也没来,但是方菲回到寝室之后,竟然一个字都没有给她们透露,这让周燕开始觉得方菲的心理承受能力实际上远远超乎她们的想像。
当周燕讲给玉树临风小李子和方菲最近发生的事情时,玉树临风突然觉得那天晚上倚在自己身旁的方菲,与他平时认识的和周燕嘴里的那个女孩完全不一样,她那张完美得无可挑剔的脸庞,因为悲伤和仗义反而更加楚楚动人。这就是美女的优势,男人会因为美女100件事情只做对了一件而感动,忽略普通女孩那一直做得都很好的99件事。

从那以后,玉树临风似乎对方菲的关注多了起来,他总问周燕最近方菲怎么样?和小李子的关系处理好了没有?告诉她不要自己一个人单独行动等等。这让本来就敏感的周燕不免心生醋意,她反问到:“没见你对别的事情这么上心过。”玉树临风说:“不是同一个寝室的姐妹吗?你应该关心关心人家难道不对?” 周燕说:“我关心也轮不到你呀。”玉树临风只能尴尬地笑笑,不再说话。

一天,周燕和玉树临风照例在食堂一起吃午饭,看见平时很少在食堂吃饭的方菲打完饭,一个人找了个角落默默地吃起来。她和小李子的事情早闹得整个学校“满城风雨”沸沸扬扬,每次去大食堂总免不了有人指指点点,所以她一般匆匆打完饭就回寝室再吃。

见她孤单单的样子非常可怜,周燕就招呼方菲过来一起吃。方菲遇见玉树临风,再一次感谢他那天出手搭救。玉树临风说:“如果你是陌生人,我可能要犹豫下。但是都是熟人我再不搭手,那成什么了?”然后他提醒方菲晚上不要单独行动,最好叫上男生一起,方菲苦笑下:“现在男生躲我都来不及呢……”玉树临风看着她最近因为和小李子的事情,变得苍白憔悴的脸,不免一阵心疼:“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就开口。反正我现在毕业实习,没什么事情……”
“咣当”一声,周燕把饭盒盖一扣,起身收拾东西就要走。玉树临风急忙拖住她:“你干什么?”
“对不起,我不想成为多余的人。”说完就挣脱了玉树临风,背上书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食堂。

周燕回到空无一人的寝室,把和玉树临风的照片还有假期里通的信件,统统撕得粉碎,把刚和小靴子一起去街边小吃摊吃饭回来的吴丹,吓了一大跳。
“这是怎么了?这要是有盆火,还不来个黛玉焚稿啊?”吴丹的玩笑并未让周燕笑起来,而是眼泪像决堤的湖水一样,奔流而下。
吴丹真的吓坏了,她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把周燕搂在怀里,“怎么了啊?刚才下课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吗?”

正好这个时候,方菲也回来了,见周燕这个样子,也没有解释什么,就像没看见一样,拿了自己的东西就不知去了哪里,留下哭个不停还有不明就里的吴丹。

很快,方菲身边出现了一位新的护花使者——玉树临风。消失了2周被学校记了大过的小李子,终于又出现在了课堂上,不过他不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而是抱着他为方菲买的那把木棉吉他,坐在5楼的阳台边上瞎弹瞎唱。吓得上课的老师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句话说错,他就跳下去了。接到通知的辅导员,连哄带劝,趁他不备,一把给他拦腰抱了下来。为了保证不出意外,系里决定每天派一个同学留在寝室里看着他,直到交给匆匆从江西老家赶来的父母手里,把小安子领回家做精神治疗。
 
每当看到原本25个男生中那个空空的座位,再看到周燕黯然神伤的脸,大家不由得把这股怒气都迁到了方菲的身上。更令同学们不能接受的是,从前那个缺少灵魂的洋娃娃,但是脸上仍摆脱不了稚气的方菲,经历了这次风波之后,突然就像变了个人,好像全世界的人都亏欠了她一样。她与周燕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什么话也不多解释一句,反倒是在她身旁的玉树临风,每次见到周燕,都亏心地垂下眼帘,不敢正视。除了晚上回寝室睡觉,白天在寝室里根本就看不到方菲,她已经与其他的4个女孩形同陌路了。气不过的吴丹偶尔难得地在寝室里遇见方菲,会时不时地损她两句,可是方菲竟然一声不吭,连个眼神都不搭理吴丹,这让拳头打在棉花包上的吴丹无可奈何,只能安慰受气包一样哭个不停的周燕。



第三年的“五一”节长假,吴丹和小靴子本来已经计划好,准备去南京中山陵玩,结果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她找到了小靴子的寝室,同寝室的人说小靴子去食堂吃饭还没回来,于是这个女孩就找到了大食堂,一眼就看到和吴丹说说笑笑的小靴子。

见到女孩,小靴子紧张地站起来,当他确认看到这面前的出现的女孩不是做梦,脱口来了句:“你怎么来了?”
女孩没有回答小靴子的问话,眼睛直视吴丹,用并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对吴丹说:“我是他老婆。”
吴丹还未咽下的一口饭差点把她噎死,她剧烈地咳嗽起来,拍着胸脯,好不容易将那口饭咽了下去,被突如其来的事情打击得看看女孩,又看看小靴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胡说什么?你疯了么?小丹,不要听她的!”小靴子转向吴丹,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她。
吴丹好像什么都明白了,发生在周燕身上的事情也在她的身上上演,只不过这次她饰演的是方菲的角色。吴丹站起身来,不顾大食堂里还有很多未吃完午餐的同学在周围,甩手就给了小靴子一记响亮的耳光。
原本喧闹的大食堂霎时安静了下来,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吴丹一字一句地对小靴子说:“告诉你,我可不是周燕,太便宜你们这些负心男了!”然后,抓起书包就冲出了大食堂。




两天了,小靴子已经在楼下不知呼了多少遍,吴丹就是不应。杜鹃还有韩梅告诉小靴子先回去,让双方都冷静几天。
在冷静的这几天里,芳回想着自己曾经的诺言——绝不捡方菲挑剩下的,心里狠狠地骂自己贱。方菲是漂亮的,可爱的,他追过。这个找上门来的女孩也是漂亮的,可爱的,他和她的关系到什么程度,吴丹不感兴趣,她和周燕一样,要的不过就是一种纯粹的,没有旁骛的爱而已。 
从此萧何是路人!再见面,一切都已经改变,小靴子知道自己说什么也不会挽回吴丹的心了。那一年,小靴子一下就挂了三门学科,面临着被劝退学的危险。



“风车在四季轮回的歌里
它天天的流转
风花雪月的诗句里
我在年年的成长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
改变了一个人
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
等待的青春

发黄的相片古老的信
以及褪色的圣诞卡
年轻时为你写的歌
恐怕你早已忘了吧
过去的誓言
就像那课本里缤纷的书签
刻划着多少美丽的诗
可是终究是一阵烟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
改变了两个人
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
流泪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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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流水带走了光阴,改变了故事的两个女孩-周燕和吴丹,在大学的最后一年里,她们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学习和补充知识上,每天结伴去图书馆,在即将毕业分离难舍难分的情侣中坦然穿行。

大四,大部分同学的人影儿都见不到了。实习的实习,不同课题的论文小组各有不同的教室和实验室,难得聚一次大家谈论的都是毕业以后的去向。徐志摩坚决表态韩梅去哪里,他就做家属随行。杜鹃和小安子决定各自发展,如果两个人能够发展到将来相聚,那么相聚之日就是结婚之日。

方菲自从玉树临风毕业后,一直形影相吊,等待玉树临风的信成了她的精神寄托。除了周燕,其他的女孩已经与她恢复关系如从前,毕竟将离别,今后各走各的路,互不相干,况且又没有和自己有什么利益冲突,也就没什么放不下的了。

小靴子好像为了证明什么,成绩已经反弹,这个从大一就被英语课抛弃的男孩,正在为考研做着准备。更让大家没有想到的是,当年险些被退学的小靴子,后来竟然是班里出来的第一位博士后。

1997年的6月,全国人民都在为香港回归祖国留下激动的泪水,根本想不到在西北的这样一所院校,大家正在为毕业分别抱头痛哭。吴丹是女孩中最先离开学校的,在送别的人群里,她泪眼婆娑地四处张望,果然看见远远靠在树上静静地望着她的小靴子。
她拨开人群,走到小靴子面前,话未出口,泪珠已经抑制不住地滚落。小靴子一把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在她的耳边说:“临走前,你总该听我和你说两句话,一,在我们家那个渔村,男孩女孩拉拉手就算订婚了。二,只要你愿意等我,我可以努力去你那个城市找工作单位。”
吴丹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肩头,喃喃地说:“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小靴子眼里的闪亮的泪花也瞬间黯淡了下去,他哽咽着,“我也不知道。但是你还想听我唱歌吗?” “想……”

怎么会迷上你,
我在问自己
我什么都能放弃,
居然今天难离去
……
唱到一半,小靴子再也唱不下去了,吴丹只能带着小靴子唱了一半的记忆离开学校,去了在改革开放的最前沿深圳的一家集团公司。

周燕凭借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北京名校的研究生。杜鹃回了四川老家,要去一家外企工作,小安子先去上海的用人单位报道,等稳定下来再决定谁投奔谁的问题。徐志摩理所当然地随韩梅回了北京,方菲也凭借玉树临风家人的力量在北京找到了国营单位,解决了北京户口的问题。

多年以后,早已经自己单干,赚得盆满钵满的吴丹将分公司开到了北京。一次到北京办事处出差,打电话给韩梅还有周燕,希望一聚。周燕以第二天要交论文为理由婉拒了吴丹的邀请,这让吴丹大感意外。凭借她和周燕在学校多年的感情,这么多年未见了,周燕理应迫不及待地前往才是。在与韩梅通了电话之后,她找到了答案。韩梅告诉她,周燕患上了严重的忧郁症,曾经休学半年,现在虽然听说是好了,但是感情有洁癖的她再也没有谈过恋爱。

在北京恒基中心的俏江南里,吴丹左等韩梅夫妇不来,右等也不来,也联系不上她,因为她告诉吴丹她并没有手机,连呼机也没有,所以吴丹只有等。

终于风尘仆仆的韩梅和徐志摩夫妇出现了,他们一个劲道歉,因为塞车。一问,原来他们从黄庄出发,倒了好几趟公交,最后换了地铁,才到了恒基中心。
韩梅和徐志摩感叹着吴丹的变化,望着富丽堂皇的办公地点,他们由衷地感叹,简直和自己的工作生活环境是天壤之别啊。
但是吴丹却望着基本上与在学校没有多大分别的老同学,听着他们说倒车的经历,把“怎么不打车?”这几个字咽了下去,泪水模糊了双眼。
毕业之后,韩梅和徐志摩被北京一家工厂要去,在工厂车间里一干就是5年。单位在工厂周围的郊区分配了一套小平房给他们夫妻居住,现在他们在等待一个小生命的诞生。吃完了饭,吴丹开车送他们回家。那是厨房和厕所都在外面公用的小平房,简陋的几样家具摆设,可是韩梅和徐志摩却很满足,说冬天的取暖费一分不用花,全是单位自己的锅炉。暖气很足,韩梅在上面放了一壶凉水,因为她说一会水就暖了,省得烧水。到了晚上,就可以用这个水洗脸洗脚。
韩梅说的时候很平静,徐志摩望着她们在聊天,很是满足的样子帮着削水果。吴丹说:“我不希望我的老太婆将她的宝宝生在这样简陋的环境里,你们没有想过跳槽或者换一份别的工作?”
韩梅平静地说:“从来没有!我的专业就是如此。不干这一行,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这里挺好的,至少分给我这样一个地方,不用租房子,还有很多看不见的福利待遇。”

韩梅和吴丹说话的时候,手上也没闲着,犹如在学校一样,毛线源源不断地被喂进了毛衣里…… 
她继续说:“我不像你们。你看杜鹃回四川以后,压根就没有去那家外企报道,到底去上海找小安子了,杜鹃现在已经是一家外企的技术总监呢,她和小安子最后走到一起真不容易啊。方菲听说还在北京呢,不过从来没有联系。小靴子已经是计算机博士了,谁能想到当初英语连四级都没有机会考,现在竟然搞计算机,怎么能看懂那些计算机语言的呢??……”
犹如当年在学校的烛光里吴丹对韩梅说的,老太婆,下辈子如果我是男人,我娶你。

从那以后,每当吴丹陪着客户在贵宾楼吃着那880一碗的鱼翅泡饭;每当看到达官贵人的太太们为了一款新品包,不惜坐飞机去巴黎购买的时候;她想到的是韩梅两口子,还有多少这样的普通人,在乎着那5毛钱的公交车票和那一壶放在暖气上的热水……

毕业十多年后,同学录的风靡将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同学重新穿在了一起。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身为访问学者在荷兰的周燕依然孑然一身。当她收到同学的email,打开同学录的时候,发现已经有很多的同学在上面注册了。

她看到已经成为成功女商人的吴丹,还看到班级第一位博士后小靴子,留言簿里大家都在撮合他们两个复合,就知道这么多年,他们还放不下彼此,于是也留言说:“你们两个不要让大家等太久才行。”

杜鹃和小安子的全家福,大家留言最多。杜鹃已经不再是那个胖鼓鼓的杜鹃了,剪裁得体的职业套装,还是微微噘起的嘴唇,突出的是几分干练。小安子微微有些发福 ,儿子已经满地跑了,看着照片,周燕也情不自禁地笑了。

虽然她不愿意看到的一个人也竟然在同学录上留了言:“现在房子,车子都有了……”,但是她还是好奇地打开相册,害怕却又希望地看到点什么,结果打开一看,却有点失望和意外。方菲的丈夫竟然不是玉树临风。周燕的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窗外的郁金香开得正艳,可是她的五彩缤纷的青春却只有一次,败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在朦胧的泪眼中,她仿佛看见那些熟悉的笑脸,他们一个个向自己走来,张开双臂,甚至当中还有从此杳无音讯的小李子,一滴泪水落在键盘上……
她点开小靴子上传的一个链接,竟然是当年第一次联欢会的部分录音——那首女生小合唱:
遥远的路程昨日的梦
以及远去的笑声
再次的见面
我们又历经了多少的路程
不再是旧日熟悉的我
有着旧日狂热的梦
也不是旧日熟悉的你
有着依然的笑容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
改变了我们
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
回忆的青春
......

系列之二—经贸系女生的爱情

(一)

丽芳搬进经济系女生宿舍320的时候,已经有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入住了。丽芳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瘦的女孩子,瘪瘪的身材,连脸都觉得是瘪的,让她觉得遭遇到了传说中的“纸片人”。

丽芳挑了一个门后的床位把行李放了下来,两个人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和自我介绍,伴随着一阵嘈杂声,寝室门“嗵”的一声被一男生的后背顶开,“咣当”一声撞到门后丽芳的床架上,把两个人吓了一大跳。
随着这个男生进来的怀里是和另外一个男生一起抬着的大樟木箱子。后面紧跟着的是一个扎着马尾,戴着眼镜的女孩,嘴里忙不迭地指挥着:“左转一点,送送送,对!对!顺进来。。。” 。

这种箱子在丽芳的印象中只有老奶奶那辈做嫁妆跟过来用的,在花枝招展的经贸系女生中穿行非常格格不入。两个女孩忘记了因为受到惊吓的气愤,不禁好奇地打量着这群不速之客。
这扎马尾的女孩进来也不打招呼,直接就把箱子放在丽芳的上铺,然后给了丽芳一个灿烂的微笑,说:“管理员说了,每个寝室有一个空床位是放行李的,我看就这张床放行李吧,拿东西方便滴“恨”(很)啊。”
听着她土得掉渣的中原刀削面口音,看着她与芳华年龄并不相配的老式穿戴,霸道地指挥着两个男生放箱子的样子和安排着寝室的行李堆放,想着将要与这样的室友在一起生活四年,丽芳的心里微微有点失望。

指挥完她的老乡放好那个巨大沉重的樟木箱子,她还没忘了训她两个男孩的其中一位:“你今天一定要上晚自习,不要再和老乡出去喝酒。回学校的时候,别忘了经过邮局给“饿”(我)妈打个电话,就说我到了一切都好,听见没?”那个男孩唯唯诺诺地不敢说个“不”字。


后来丽芳知道那个男孩是她老乡,也是她的男朋友,两个人从初中就好上了,后来上了高中,考了大学也考到同一个城市,不过学校和专业都不同。这些丽芳都不在乎,她在乎的是那只樟木箱子给她造成了严重的心里阴影和障碍。潜意识的危机就怕哪天如果上铺的床架散了,自己的小命就会交代给这只带着历史和岁月味道的大樟木箱子。

这个女孩交代完老乡男朋友,又忙忙叨叨地说:“走走走,吃饭去!”就一阵风似地反身带上门,消失了。寝室里除了多出了一个大樟木箱子,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只留下丽芳和那个瘦女孩面面相觑。
那个女孩笑着说:“这个将来会是个风云人物。”丽芳心照不宣地一笑,点头。
“请问怎么称呼你呢?”那个小女孩文绉绉地入了正题。
“哦,我叫丽芳,吉林人。你呢?”
“我叫林英,上海人。”
“难怪那么瘦呢”,芳开玩笑地说:“你们南方女孩子吃东西就那么一点点,买菜连买韭菜都是论根买吧?”
丽芳以为林英会涨着脸辩解,没想到她很认真地说:“是啊,你们北方的韭菜都有我们的葱那么大了,还有那种大葱,我们从来没见过……”丽芳瞪大了眼睛。

好在这时候门又被推开了,缓解了屋子里的尴尬。一个高大,结实丰满的女孩夹着球就进来了。“嗨,你们好,我是陈蓓蕊,名字很绕口吧?叫我阿蕊好了。我是走读生,不必住宿的,但是我必须还得留个床位。就选那个底铺吧。” 阿蕊指着还剩下的唯一一个下铺说。
她痛痛快快地一口气说完,又问了丽芳和林英的名字,然后说:“今后我们就是一个寝室的了,多关照啊。我去训练了,回头见。”就拍着球跑了,又留下了丽芳和林英两个女孩。

丽芳看了看表,问:“中饭了,我要去大食堂看看,你要不要去?”
“要,不过我不饿,就是去看看。”
还没出门,门又开了,那个戴眼镜扎马尾的女孩又回来了,一进门就问:“喂,你俩有没有会编辫子的,帮我编个辫子呗!”

丽芳再也忍不住了:“我会。但是我为啥要给你编,我连你姓甚名谁都还不知道。”
她一听,马上恍然大悟,拍拍自己脑门儿,说:“抱歉抱歉,你看我怎么忙得这么晕头转向,连名字都没介绍。我叫郭素云,正宗陕北人。你呢?还有你?” 她指了一下林英。
林英觉得她很没有礼貌,本不想搭理她。但是刚刚开学认识的第一天,所以有什么不满和火气就先压着了。告诉了郭素云名字以后,大家还交换了生日,才知道郭素云最大,丽芳中间,林英最小,郭素云更彪悍地来了一句:“行了,咱们有缘分,我喜欢你们两个。以后丽芳就是我的老夫人,林英就是我的小夫人。”引起大家一齐哈哈大笑,这时候,丽芳发现这个郭素云这个女孩别看戴着眼镜也能看出来眼睛很小,但是她大笑起来露出编贝一样洁白的牙齿,非常能够感染人。都说“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她就有着凝脂一样白皙的肌肤,一白就遮了百丑。小片刀一样的薄嘴唇,预示着这个寝室有了她,大家将不会沉闷和寂寞。

果然,这个郭素云以后就成了寝室的开心果,她是那种让你打不得骂不得哭不得笑不得,连辅导员都拿她没有办法,总能逃脱学校规章制度惩罚的传奇人物。每天晚上,她进寝室门都要伴随着一句如〈大红灯笼高高挂〉中的吆喝“今晚大院儿点灯~~~”或者“今晚小院儿点灯~~~” 把丽芳和林英笑得肚子疼。

她最爱让丽芳给她做头发,管编一根辫子叫“心有千千结”,两根辫子叫“聚散两依依”,披肩发带刘海儿的叫“一帘幽梦”,盘头发叫”我是一片云”……

(二)

后来大家才知道,在93年,本校热得烫手的经贸专业还没有自费生的时候,本市不够分数线,但是却来自非富既贵家庭的学生,成了学校搞创收的主要资源。他们在全国统招公费生一年学杂费才200块钱左右,而且国家还要每个月补贴几十块钱的时候,交给学校一万多的学费,还有了个名称叫“捐资生”。什么教育局长的公子,面粉大王的千斤,矿业大亨的外甥,甚至是学校领导老师等等杂七杂八的子弟,都塞进了经贸系里,分散到了不同的班级,那个篮球队的阿蕊就是这样一位与学校的经济利益直接挂钩的“捐资生”。

寝室里最后一位姗姗来迟的是吴静美,与阿蕊一样,也是家在本市走读的捐资生。吴静美到来的那天,正好午休时间校园广播里放着刘文正一首诙谐的老歌《阿美!阿美!》。她用不伦不类的港台腔刚介绍完:“Hello,hello,大家好,我是吴静美……” 窗外很合适宜地传来:

阿美阿美几时办嫁妆, 我急得快发狂
今天今天你要老实讲, 我是否有希望

郭素云立即灵感再现:“阿美?”还未等下句出来,早被丽芳看穿了她那蠢蠢欲动的拉近距离的伎俩,丽芳故作娇滴滴地拉长了声音:“老公~~~”
林英也明白了,摇晃着她的一只胳膊,也肉麻地来了声:“老公~~”郭素云立即浑身酥软,高声讨饶,把吴静美弄的云里雾里。 “哦,是这样”,郭素云煞有介事地解释:“我答应过她俩不再纳新的夫人了。”

从此郭素云的大名就在其它寝室同班女生里也传开,当其他女孩也故意娇滴滴地喊郭素云:“老公~~~”,并且假装靠在她的身上撒娇的时候,郭素云会一本正经地推开她:“去去去!别来诱惑我,满园春色,我只摘两朵,说到做到!”然后无论大家多么肆无忌惮地大笑,郭素云也能绷住脸不笑。
但是只要丽芳和林英叫她:“老公~~~”她立即会释放满脸的笑容,脆生生地答应:“哎!”等丽芳趁尾音再加上一个字:“公!”郭素云的笑脸马上变成了惊愕地张大了嘴:“哎呀,没大没小!”然后恶狠狠地宣布:“今晚大院儿点两次灯~~~”
回头一看,林英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

阿蕊之所以与郭素云不太接近,是因为原本她选的那个下铺床位被郭素云以“口说无凭”为理由给占为己有了,阿蕊虽然心里不痛快,但是也不是很在乎住在上铺还是下铺,因为她根本就不在寝室住,留那么个床位就是为了想和大家打成一片的时候,偶尔住个晚上。

阿美个子有1。68,再加上身材修长挺拔,可以说在人群里已经很鹤立鸡群了。可是就好像没有人相信,有些美丽的女人其实常常是对自己的容貌很自卑一样,偏偏有些高个子的女人对自己的身高很自卑,阿美总觉得自己还不够高,恨不得能有什么魔力一夜之间把自己抻长到1。75以上专业模特的身高,才能不让她那么自卑。所以,她无论什么场合什么季节,都脚踏松糕鞋。没有人见过阿美穿平底鞋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用郭素云的一句话就是:“连百米测试阿美穿的跑鞋也是至少5厘米以上的平底增高帆布鞋。”
刚开学的那几天,不常见阿美的丽芳有的时候常常看错人,郭素云就教了她一个绝招:“老夫人,你要看鞋啊看鞋!鞋底前半部分5厘米以下的保证不是她……”
要说阿美除了身高还有点优势的话,其他方面还真是不敢恭维。论长相,不如阿蕊,论皮肤,不如素云,就连眼睛,比素云的眼睛还小。可她每天都要将嘴唇涂得和吃了猪油一样油晃晃亮汪汪的。丽芳和她说话的时候都不敢往她的脸上看,因为一看就有种想拿纸巾上去帮她擦掉口红的冲动。别看素云平时说话土,但是她的的普通话其实说得非常好,可是她却以说自己的家乡话为荣。而这个土生土长在黄河滩边的阿美,却天天嗲声嗲气地把“好了啦”“有吃”“有做”挂在嘴边,结果有时候问个问题竟然出来这样的语法和语句:“问下这个问题咋解了嘛?” '咋’字一出口,全班崩溃。

如果不是林英的父母常常坐飞机来看她,真没有人会知道她竟然来自于一个富裕的商人家庭。因为她那一副吃不饱饭的小身量骨,常让人怀疑她来自常遭受自然灾害的家庭或贫困的山区。
入学第二天集体检查身体。量体重的时候,前面的阿蕊一上秤,“崆”的一声,秤的指针一下子就跳到了55。轮到林英上去,指针迟疑了一下,最后犹犹豫豫地晃到了35公斤,就再也不动了。连校医都说,这么瘦的人咋通过升学体检的?
也难怪她瘦。她吃东西比猫还少,比鸟儿还尖。最愁的就是到食堂打饭,买了饭就不能吃菜,吃了菜就吃不下饭。有时候一个鸡肝,几片米皮就饱了。林英一般在开始吃之前做的一件事情就是给寝室其他人拨饭。素云是来者不拒,嘴上说着:“小夫人你应该多吃点”,手下却紧划拉。
丽芳每次听到林英抱怨食堂为什么不卖1两米饭的时候就说:“林黛玉也得吃2两米饭。”林英就会冲她做个鬼脸,照常要么把饭倒掉,要么分给别人。

“和林英在一起真没劲!如果吃饭不积极,这生活还有什么欢乐?”这是素云常对丽芳抱怨的。因为素云是无饭不欢,可是每次和林英出外逛街,一不吃零食小吃,二到了吃饭时间不饿三即使和素云进了饭馆准备吃饭,也要说:“唉,人如果不用吃饭,每天吃几粒维生素就能生存,那该多省事啊! ” 素云不听她的,热火朝天地闷头吃着面,呼噜呼噜地喝着牛肉汤,一口气吃完后抬起头,擦擦嘴对林英说:“我说小夫人,你呀,就是一烧包,有钱烧的!”

素云这么说是因为,这些同学没有人能够想像出来,她这个学上得是多么的来之不易,这都是后来丽芳逐渐了解到的。为什么素云能够如此霸道,也能够如此圆滑,正是因为这样的性格,她才能争取到小时候的读书,争取到今天上大学的机会。

描写陕北地杰人灵的民谣著作数不胜数,那一曲曲荡气回肠的信天游里,红艳艳的山丹丹,清涧涧的石板,毛眼眼的李香香;路遥的平凡的世界和陈忠实的白鹿原,是丽芳这样城里的孩子,对苍凉浓郁的陕北全部的印象,说实话,让她觉得还有些许的浪漫而神往。

当素云给她讲那一眼望不到头的棉花田,大豆垄,包谷帐,伴随着连绵的黄土高坡和被挤压的沟沟壑壑,都意味着艰辛繁重的体力劳动。
作为生在这样一个环境下,贫穷家庭的女孩子,生来是不可以读书的。她们的任务就是带好弟弟妹妹,帮助父母喂好鸡鸭,再大点就是下地干活,等成人了就被父母找个人家一嫁,换来一笔财礼,从此就在夫家生儿育女,劳作一生。素云周围的小伙伴都没能逃过这样的命运,可是她却生来性格刚烈,不信邪也不信命,她要读书,父母不让,她就找村支书哭,父母觉得脸面挂不住,就答应她可以读完小学,但是不能耽误给家里干活。这些都难不倒她,她不但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学习也名列前茅。
小学毕业了,村支书又来家里劝说父母,这孩子是块读书的好料,就让孩子读下去吧。就这样,素云一直读到了高中。父母明确地告诉她读完高中,就要给她找人家了,因为读大学那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不要说每个月她不能再为家干活挣钱却要家再拿出几百快钱的生活费,就是读了那么多书在村里反而不好嫁人了。
素云为了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就与同村的老乡好上了,这样,所谓的'名声“也就不好听,再也没有人来说媒了。在父母失望加绝望的骂声中,素云给父母立下生死状,从此以后不要家里的一分钱供养,如果考进了城里大学,就开始找工作,挣了钱每个月给家里一部分,来供弟弟妹妹念书,如果将来他们也能上大学,她也供到底。
素云的故事听得丽芳和林英唏嘘不已,原来她像个小丑一样逗别人开心,谁知道多少辛酸的眼泪藏在落幕之后。

开学都已经过去两周了,可是班里面的同学大家彼此见面还会因为怕叫错了名而迟疑一下。与理工科几个女孩的凝聚力相比,经贸专业的班级就像是一盘散沙,除了学校要求每晚必上的晚自习,很多人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道在忙碌些什么。
丽芳只知道素云在忙着打工挣钱,她不但接了一份高中物理的家教,还在老乡的帮助下找到一份商场促销小姐的工作。一块钱一小块的鸡精粉,每天她最少要卖出去400块,才能拿到几十块钱的提成。
除了在开始适应的那几天里,素云只拿到了保底工资,可是凭借饥饿的人对面包的渴望,素云很快就拿到了佣金甚至越来越多。由于促销小姐对形象装扮上的要求,丽芳就承担了素云形象顾问的工作。
对于上了大学以后才第一次接触洗面奶,沐浴露,化妆品的素云,她最大的优点就是随环境而转变的能力特别强,在丽芳的精心打造下,素云很快就摆脱了乡土气息,渐渐蜕变成知性气质难掩的都市女子,连那位家教学生的哥哥看素云的眼神都从开始的不屑变成了钦佩和欣赏。

除了捐资生,经济类专业的学生招收的都是高中的理科生,所以虽然对专业的要求在大一的时候也有高等数学,线性代数等理科课程的要求,但是相对于理工专业的要求,明显容易和简单得多,对于他们来说,相当容易对付及格。
如果说对于理工专业的学生来说,英语非常重要,那么对于经贸专业的,英语就变成了学习内容的全部。大学语文看精读,大学生思想修养塞着耳机听疯狂英语,基础会计课堂上看英语原文《飘》的比比皆是。
素云那个劣质的随身听和耳机杂音超大,有的时候坐在素云旁边的林英会捅捅她,说:“你还是别带耳机了,因为我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啊,是吗?”素云惊讶地一伸舌头,赶快把脑袋往下缩了缩。
一天的晚自习,代理班长宣布党支部开始要发展党员了,要求每个人同学都要写一份入党申请书,因为能不能入是能力问题,写不写是态度问题。这个代班长长得很像郭富诚,高高瘦瘦的他开学第一天就约了阿蕊出去打球,也就是那天为什么阿蕊夹着个蓝球进寝室。
也许“郭富诚”也知道自己长得不错,他还真把自己当白马王子,除了对长得漂亮点家境好点的女孩给予微笑,对同班其他的女孩完全不正眼看一眼。除了长得像,气质一点都不像阳光而又帅气的郭富诚,倒像个心机非常重的阴暗之人,很多女孩并不喜欢他。从正式上晚自习的第一个晚上点名,他的那副什么上晚自习不许迟到,迟到了就要怎么样怎么样的,故意树起威严的腔调,让回了寝室的丽芳和林英都说“恶心”,素云更是一点都瞧不上他,说:“他还以为是在高中当班长呢。”
当“郭富诚”在讲台上正在讲写入党申请书的必须性的时候,教室里突然传出一阵鬼哭狼嚎的怪声,大家“吃吃”地憋了半天之后,终于哄堂大笑。原来是素云在戴着耳机听歌,她那个破随身听的声音忽大忽小,她给音量调到最大,戴着耳机根本听不见外界发生了什么。”郭富诚“什么时候上的讲台,她低着头根本是一概不知。听到高兴处就跟着哼唱了起来,又听不见自己唱的声又多大,本来就没音乐细胞的她再加上跑调,原本严肃的班会气氛就这样被破坏了。
坐素云后面的丽芳赶紧踢了她的凳子一脚,小声提醒他:“在开会呢。” 素云连头也没抬,迅速地转过头来问阿芳:“啥??开啥屁会??”
这一声也清清楚楚地被大家听见了,大家笑得直拍桌子,素云赶紧摘掉耳机,回头抬头看见脸都气变色的”郭富诚“,马上明白了,连忙说:“哦,对不起!对不起!”可是”郭富诚“的脸还是挂不住,一甩头, 一跺脚,跑去向辅导员告状去了。
当”郭富诚“跟在辅导员后面,气势汹汹回来的时候,他俩同时都愣住了,因为素云已经站在讲台上诚恳地和大家说着:“我是个有很多缺点的人,但是我也是个知错就改的人。今天这个事情我已经知道犯了错误,破坏了班会的气氛,我不是故意的,请大家原谅,也请班长原谅。
僧拳还不打笑面呢,有见过这么真诚地道歉的吗?至少辅导员看起来是从没见过,被感动了,不但没批评素云,临走还说了”郭富诚“ 一句:“以后不要什么芝麻大的事情都找我,你是班长,能够自己处理的就自己处理。否则要你班长做什么?”

其实导员和班长不知道,当班长跑去告状的时候,全班同学都怂恿素云快去上讲台来个道歉,保证就没事了,否则谁知道”郭富诚“会怎么在导员那里添油加醋的。所以,在辅导员和班长出现之前,素云已经在大伙面前表演好多遍了。
回到寝室后,素云说:“奶奶的,我要是知道他们这么久才来,怎么着也要少演习十遍。”


<三>
“鲜花需要绿叶衬”,理工科的女孩,是在男生万绿丛中的一点红,即使最普通的喇叭花,也会因为稀少而显得如牡丹一样格外珍贵和娇艳。而在一个理工大学的经贸系里,男生女生的比例激增到了和谐的1:1,但是并未因此意味着美女就会多起来。之所以流行“到经贸系看美女”这个说法,无非是与甘当绿叶的理工男比较,经济与贸易专业看起来五颜六色花枝招展而已,这是那些既无姿色也无显赫家庭背景的普通女孩做了如路边不知名的小花或者满天星来点缀,也少不了如油菜花,铁树一样开雄花,甚至开得比鲜花还热闹的经贸男生。
丽芳就是一朵用来陪衬美女的卑微的小花,遭遇到“油菜花”汤峻峰,注定会是一场苦恋。

入学后不久,老乡学姐带丽芳参加了一个假面舞会。这是经贸系的代表活动,每年都会吸引很多师生参加,也是有经济头脑的学哥学姐们最好的商业实务运作。虽然丽芳在老乡的领引下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是里面打着暧昧的霓虹灯光和到处是闪粼粼的荧光粉,妖娆鬼魅,还是未免让她缩手畏脚。
玩得就是心跳的学姐把丽芳安排到一个角落的咖啡桌刚落座,就引来了两只“魍魉”。“魍”把学姐像一阵风似地掠走,只留下淡淡的脂粉香。“魉”却一屁股坐在丽芳的对面:“能否赏脸共进咖啡?不过这里都是速溶咖啡。”没有经历过这样场面的丽芳手心都紧张地冒汗,心里暗暗盼着学姐快回来,表面上推了推自己的“金猫”面具,确定没有出糗,强装很镇定得体地回答:“那就多谢了。”

“你是大一新生吧?”热气腾腾的咖啡端了上来, “魉”一边优雅地拿小勺搅拌,啜了一小口后问道。丽芳觉得他的声音特别华丽,简直就是与这种场合相得益彰。
“你这么问一定不是大一新生。”丽芳没有正面回答,急促不安地搅拌着咖啡,觉得不应该听学姐的话,来到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现在素云一定是和林英舒服地横在寝室的床上,无拘无束地看着小说,吃着零食,说笑打闹。
面具后面的眉毛一扬,“下次如果你想参加这样的舞会,可以找我,我可以把你变成众星捧月的公主。”
“谢谢,你还是装扮你的公主吧。感谢你的咖啡,再见!”丽芳说完起身就走,走到门口,一把将面具扯下来,空气中甜丝丝香水月季的芬芳,丽芳贪婪地深深吸了一大口。

“你不等你的师姐了?”那种华丽的声音不用回头,丽芳就听出是刚才的“魉”,不过她还是惊得猛一回头,一张没有了面具青春英俊的脸庞出现在她的面前。看到他的真面容,丽芳更是惊讶地张大了嘴。对于这张脸他并不陌生,那是学校橱窗里的部优生,是在迎接新生的文艺汇演上,唱着黑豹“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相遇相识相互琢磨……”的主唱和贝司手,也是系足球队英姿矫健的前锋,是系里女生为之欢呼尖叫,甚至争风吃醋的偶像级风云人物。
阿蕊就曾经在寝室里明确地表示过,别看她是篮球队的,但是也有非常有利和接近汤峻峰的条件,“找男朋友就应该找像他这样的人,又帅又多才多艺,我一定要把他追到手,哪怕做他一天的女朋友也心满意足。”
“真不害羞!”虽然素云对城里的她认为的一切新奇事物都接受得很快,但是城里长大的同班女生,把“爱情”放在嘴边,琼瑶女主人公一样什么为了爱生死相许,又哭又闹的悲喜剧,她还是接受不了。在她看来,喜欢一个人甚至爱上一个人,是那么容易就说得出口的么?就像阿蕊,刚开学第一天就和“郭富城”单独出去吃饭,两周新生军训之后,在军训汇演上,她恨不能告诉周围所有的人,那个打着队旗又帅又酷的“郭富城”就是她的男朋友。可是仅仅又过了两周,在文艺汇演上看见了“摇滚王子”汤峻峰,汤峻峰不但会唱会跳会踢足球,竟然头脑也不简单,学习也优秀,这让徒有“郭富城”外表的班长男友立即就黯然失色了下去。哪天见到训练的汤峻峰,递给他一瓶水,与他多说了一句话,都要激动半天。如果丽芳告诉她今天汤峻峰请她喝了咖啡,阿蕊会妒嫉成什么样子呢?

丽芳想想就觉得好笑,也有些小小的得意,恰到好处地掩盖住如小鹿乱撞的内心:“麻烦你告诉我的师姐,我先回了。”然后,快速地挪动脚步跑开,怕汤峻峰再继续追问什么。因为在汤峻峰的面前,丽芳觉得自惭形秽,又傻又土,只能用逃离来掩盖羞怯和自卑。
回到寝室,竟然大门紧锁,和丽芳的想像大相径庭。素云也许和老乡男友出去“轧马路”了,可是林英哪里去了呢?本来丽芳一肚子的惊喜想找人分享呢,结果一个都不在,把丽芳的兴奋全部浇熄了。
跳动的心终于恢复了平静了以后,丽芳觉得自己挺无聊的,不就是在看不见彼此真面目的情况下,人家请你喝了杯咖啡,讲了两句话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丽芳仔细回想着与汤峻峰在一起的那短短几分钟的每个细节,特别是她摘掉了面具,回过头来看见汤峻峰的时候,汤峻峰脸上掠过的那一丝失望的表情,现在才那么真切而又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是啊,与围在汤峻峰周围如云的美女相比,自己太普通了,罢,罢,罢,莫别把自己当简.爱。
正在丽芳胡思乱想的时候,门被推开了,一只几乎一人高的大沙皮狗毛绒玩具先探出了脑袋,吓得丽芳“啊”的一声从床上坐起来,就听见藏在沙皮狗后面的林英憋不住“吃吃”地笑。
丽芳气得跳下床来,像拎小鸡一样就把林英扔床上开始胳肢她,丽芳一边收拾她一边问:“吓死我了,看你以后还敢吓人不?说!去哪了?谁送你的?”
林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讨饶:“不敢了不敢了!好!我说我说。”
放了林英,丽芳看着她把那只几乎占了一半床的沙皮狗放在自己床上,说:“多亏你瘦。快说吧,到底是谁?”
林英终于红着脸,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就坐你后面的那个……”
“什么?他?完蛋了你,等素云回来收拾你吧。”丽芳这么说是因为,班里有两位男生素云是最看不上的,一个是班长“郭富城”,还有一个就是这个男生。与势利的“郭富城”不同,这个男生就是太爱装酷耍帅,夸夸其谈,什么他家这个亲戚是玩股票期货的,那个亲戚的裤腰带上别的“大哥大”……素云回寝室常说:“我是没见过'大哥大’,可是也不是他家的,至于显来显去的么?唉,这种男生一点深度都没有,太肤浅了。”
可林英赴约的恰恰就是这个她认为太肤浅的男生,林英自己在打圆场,对丽芳说:“不是那种关系啦……”
“不是?不是你接受人家的礼物?”丽芳一撇嘴,还要再继续说的时候,她明显地感受到素云那强大的气场在一点点地逼近,因为她的“吧嗒”“吧嗒”的脚步声丽芳已经再熟悉不过了,急忙告诉林英素云回来了。
林英做了个要丽芳守口如瓶的手势,这个时候素云已经在门口吆喝了:“夫人们,快给相公打洗脚水……”进门就嚷嚷:“可把我累死了,本来周末以为没事了呢,谁知道学生又加了一次课。”
她突然觉得屋里气氛好像和平时有点不大一样:“哎?对了,你们哪儿都没去?”林英和丽芳互相交换了眼神。
“咦?哪里来的大狗?”素云一眼就看见了林英床上的大沙皮狗。
“老乡送的?”
“哪个老乡?”素云紧追不舍。
“不告诉你。”
“唉”素云假装长叹一口气:“有了新欢就忘旧爱,真没良心!”
看素云煞有介事的样子,把旁边的丽芳逗得笑个不停。

虽然学校的校规上是明文写着“在校期间,禁止谈恋爱”,可是明显已经挡不住时代的脚步了。校园情侣像雨后春笋,随处可见。在丽芳还在回味被汤峻峰点乱的那内心的一池春水的时候,阿蕊不但已经对汤峻峰的热情退去,而且和“郭富城”也重新打破关系,排列组合了另外两对新人了。
阿美由于天生有一种对身高的崇拜,终于通过阿蕊和校篮球队的一员搭上了。为了看起来能和篮球队员在一起看起来比较般配,阿美的鞋跟眼见一天比一天高,一天比一天厚。虽然走路脚底已经开始打不过弯来,可是满街的回头率足以满足阿美的虚荣心。不过素云常打击她:“人们回头看的不是你们,是你的鞋。”
林英和那男生的关系也让素云看了出来,除了“捶胸顿足”地一阵规劝,发现没用之后,她就用刚学的线性代数和概率论在社会科学中的应用,做了番排列组合,然后得出林英最后毕业能和那男生走到一起的概率为零的结论。
大一第一学期的日子就这样在素云给大家制造的欢笑声中,忙忙碌碌却波澜不惊地滑了过去,很快就到了寒假。

寒假回家,同班的老乡杨杰帮丽芳张罗着买车票,拎行李。好像年轻人都有这样一种感觉,如果哪个男生对某个女生特殊照顾,那么其他的同学就会心照不宣地给这两位尽量创造不被打扰的机会。丽芳希望和大家一起去玩消磨时间,好能够躲避杨杰,可是别人的“好意”又把她生生地推回到他的身边。
说实话,杨杰确实没有给丽芳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同学已经几个月了,可是连他的长相都是模糊的。反正是不高不低,不胖不瘦,不丑不俊一张黝黑的脸庞,衬得牙齿整齐洁白,如此而已。
到了北京,转换乘车之间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需要消磨,杨杰就提议去看天安门吧。他们绕着广场走了很多圈,也说了很多的话,累了就坐在马路边上看着首都的车来车往。

寒假归来,每个同学都有着那么一点或多或少的变化。也许度过了最慌乱忙碌的第一学期,一切都适应了下来之后就开始变得从容和有条不紊了。林英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她每天的生活轨迹基本上就是教室,图书馆,食堂三点一线。有时候食堂都不在这个轨迹之中的。做她的男朋友很辛苦,恋爱要在图书馆谈,没有舞会,音乐会,而且最痛苦的是和素云一样体会不到吃饭的乐趣。如果一对情侣少了吃饭这一项目,还会有其他什么浪漫的事情呢?时间长了,男朋友开始有微词,林英也不让步,最后两个人吵起来,不欢而散,被素云的概率论提前三年击中。

素云在第二个学期里一口气接了三个家教,因为她不但要挣出自己的生活费,还要贴补家人,更让人不理解的是,她还要贴补男友的生活费。
她的那个所谓的老乡男朋友,家里也是穷的叮当响,好在是男孩,家里对上大学没有意见,可是一样要求他自己打工供自己念书。可是这个男孩虽然努力过,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
他的学习一直就没有素云好,素云能教高中的数理化,所以很容易就找到家教的工作,他能做什么呢?家教没人请,工地又不招没经验的,苦力的工作干了几天就受不了了,所以也就顺水推舟地等着素云来”养“他了。素云一生不信命,偏偏在男朋友的这个问题上她向命运屈服了。素云一个家教学生的哥哥一直对素云情有独钟,林英也劝素云跟那个老乡男友拜拜算了,素云只能苦笑一下说:“这就是我的命,我得担待!”

夏季,对于低年的学生意味着的是一个悠长假日的来临,而对于大四的毕业生却是各奔前程的悲欢离合。丽芳每天都能在女生楼下看到抱头痛哭的情侣,见怪不怪。没有想到有一天,上次带她去参加假面舞会的那位老乡,给她带来一份小礼物。满脸不解的丽芳打开一看,是一支精美的钢笔。包装盒上,留下了通信地址和一句话:“希望你能用这支钢笔给我写信……”落款是:汤峻峰。
丽芳发了疯地去他的寝室找他,已经是人去屋空。爱情对于她来说,来得如此突然和措手不及。她用颤抖的手给他写下了第一封信,对这种感情除了怀疑就是怀疑。很快,在上海的汤峻峰给丽芳回了信,他说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丽芳非常可爱,相识恨晚,不想断了联系而已。这也是为什么他交代丽芳的老乡,一定要等他离开之后再把礼物交给丽芳的原因,因为现在的他还不想面对丽芳的任何疑问。
他在信中说:“现在的工作很安逸,可是不想就此停止不前,明年的这个时间希望能够在上海交大研究生班继续深造……”
素云和林英都发现,从前最不爱上图书馆的丽芳开始泡在了图书馆里。而且曾经愿意粘在一起疯玩的傻丫头,好像突然变得深沉起来,也更愿意天马行空,独往独来了。

丽芳清楚地记得汤峻峰离开校园的那些日子,皎皎的白玉兰花瓣落满了青石板的小径。她把心中的秘密和童话连同花瓣一起埋藏在白玉兰树下,因为她怕素云知道,也像给林英一样,给她做一番概率统计,得出概率为零,现在的她相信有那么百分之一的希望,也下决心要努力缩小与汤峻峰之间的距离,向幸福狂奔了……
第一学年结束,丽芳的成绩超过了林英,拿到了一等奖学金,她兴冲冲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汤峻峰,并告诉汤峻峰她准备在暑假的时候去上海玩玩。汤峻峰的回信祝贺了她取得的好成绩,但是对于她去上海玩,并没表现出很热情,而是说他正在集中精力准备考研,也要丽芳放假直接回家,不要到处乱跑云云。
略微失望的丽芳只好又与杨杰一路回了家,又在天安门广场转了几圈,可是这次对待杨杰却比上次冷淡多了,因为丽芳满脑袋里想的都是汤峻峰。

大二是最不经意却是课程最重的一年,专业课也开始大量地涌上来,对于国际贸易的专业,每个人几乎人手一本〈曼哈顿的中国女人〉,大家都把这本书当作国际贸易实务运作来看,真正的课本反而束之高阁了。从这本书里,得到最大的收获就是做外贸必须要先过语言关,尤其是口语,于是素云霸道地规定了一条室规:凡是进了寝室的任何人,都必须说英语。还特意在门口贴了张纸条:English Only! 并加粗加重了那个巨大的惊叹号。
结果颁布规定的第一个夜晚,寝室出奇地安静,平时小嘴叭叭个不停的素云,总想寻找点话题说点什么,就是不知从何说起,最多就是“Ok”,“Pass me some xxx, please.” “ Thank you ”之类,然后就是沉默。等到第二天早上,素云迫不及待地一步跳出寝室,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可憋死我啦……”

阿美还在和篮球运动员拍拖,这个没变,可是并不是同一个篮球运动员。反正她又不住在寝室里,所以同寝室的人想不到她除了家里还能住哪里。当学校突击检查校外租房的学生时,在那位篮球运动员的租房里看到了穿着睡衣的阿美。阿美被记了大过,消息传来,寝室的人震惊之余觉得阿美实在作风大胆。虽然90年代中期,性自由和性开放已经是星星之火,但是并未燎原到学校里,相对社会来说,学校还算是相对纯净之地。即使素云明目张胆地谈男朋友,却也没有达到肌肤相亲的程度。丽芳和林英总是和素云开玩笑说不相信,说她一定是早就和男朋友“入洞房”了。把素云急得脸红脖子粗地辩解:“我能那么傻?这个女人啊,如果让男人那么容易得到,他是不会珍惜的。”林英说:“就你那男朋友,还值得你这么费心思珍惜?” 素云就语重心长地对林英说:“小夫人,你做人可不可以不那么势利?”
阿蕊的成绩果然没辜负她这个“捐资生”的称号,如果说带理科基础逻辑的课程,像basic语言过不了还有话说,可是竟然政治经济学这样的课程都挂科。可是阿蕊却偏偏能够做到让挂了本科的老师放她一马,并且还有一位年轻的老师心甘情愿地等她下晚自习,送她回家。谈恋爱不希奇,可是身边的老师谈“师生恋”,无疑给大家已经麻木的神经犹如死水里投入一枚重磅炸弹一样又激活了。不过两周以后,阿蕊难得回到寝室,大家就问是不是那个老师送回来的。阿蕊轻描淡写地一句:“考试都考完了,你们还瞎起什么哄?”把激活的死水水面上的涟漪都给吞没了。

天气渐凉,秋风乍起,丽芳对汤峻峰的思念在一天天增长。汤峻峰确实是优秀的,他做每件事情都是那么完美,这种优秀就连信中的潇洒字体,字里行间的遣词造句都能让丽芳感受到无形的压力。当金黄的落叶飘在学校放映厅前《秋天的童话》的广告牌上,丽芳难以控制地挪动着脚步买了票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看完,泪水恣意横流。
这个发生在纽约秋天的故事,仿佛就是为丽芳所写,只不过丽芳是船头尺,Jennifer是汤峻峰。就像Jennifer给自己好朋友在信中所写:“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看到那个生活在异乡最底层的船头尺,一个三十好几还在懵懂初恋的男人,为了心爱的她准备洗心革面,在镜子上写“学海无涯,唯勤是岸,拿完绿卡,再拿金卡,穿鞋要穿袜,英文要语法,想做就去做,船头(有人)爱茶煲。”的时候,丽芳想到自己为了汤峻峰,也制定了一条条苛刻的目标,四六级要达到优秀,每年要拿一等奖学金,为保持身材坚决不吃零食,甚至还偷偷报名了舞蹈培训班……任何只要汤峻峰能够喜欢的,她都要努力去做。
《秋天的童话》以恋人的再度相遇为结束,而丽芳的自己的爱情结局呢?她却一点都看不到。

经贸专业只要有课本,都能够自学,如果加上确实感兴趣,再能够大量阅读相关资料和书籍,就会甚至比某些主讲的老师水平还要高些。唯一能够让全班同学不缺席而且都投入到课堂的就是社交礼仪课。来自国际关系学院的老师不但要求来上课的同学必须着正装,男同学要衬衫西裤皮鞋,女同学要高跟鞋,裙装,而且大家在一个固定的有着几个大圆桌,圆桌上有格式西餐刀具和酒杯做为教学道具的教室上课,除了必须的课本笔记本,其他一律不许拿进教室,很多想开小差的同学也开不了了。
平时毛头小伙子小丫头摇身一变,在西装正装的包裹下,全都变成了绅士淑女,大家掩藏起平时的毛糙和邋遢,带着激动和好奇,互相欣赏着。就连平时没心没肺的素云,都收起嘻嘻哈哈的嘴脸,正襟危坐了起来。
丽芳不知道怎么又和那个老乡同学杨杰挨着成了一组,在他为她拉开椅子,待丽芳坐定的时候,杨杰在她的耳边悄悄地说:“做我女朋友吧,好吗?”
那节课,丽芳上得是心猿意马,眼神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接触他的眼睛。偏巧礼仪老师还在前面特意强调:“要想迅速取得对方的信任,谈话一定要看着对方的眼睛,这样才能显示真诚……”
终于熬到下课,芳给他留下一句话:”我在等着一个人。” 他不但也留下了一句:“我可以等你。”还留下了一个倔强的背影。
从此,无论上大课还是小班课,杨杰总是帮她占位。本来丽芳是很喜欢大学里没有固定同桌的,这样一来,她不知道怎么拒绝才好,有几次只能悄悄绕到后面,看见都已经上课了他还在四处张望地找她。
除了傻子,谁都能看出来杨杰的有情和丽芳的无意。素云就明白地告诉丽芳:“你如果只想谈恋爱,你们两个组合,幸福概率为零;如果你想成家找老公,幸福概率将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
丽芳说:“你少装神弄鬼了,综上所述呢?”
素云惊讶地赞叹到:“真是知我者,老夫人也。综上所述呢,就是劝你不要错过,还是从了吧。”
“啊呸!”丽芳夸张地呸了素云一下:“我可不要像你,根本不知道爱情是什么,就稀里糊涂地把自己一生给人家了。”
“唉,子非我,焉知我不知爱情之乐乎!”看着素云靠在被垛上,惬意地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拽出这么一句来,丽芳甘拜下风:“老公,你太有个性了,我喜欢!”

身在经管学院,看多了身边的同学新人笑旧人哭,转眼又从旧人变新人,丽芳常常怀疑是自己心理年龄未老先衰,还是社会变化快,自己落伍了?阿美和阿蕊不必说,就连林英也开始了一段新的恋情。
每次汤峻峰的来信,丽芳都不舍得撕开,而是用剪刀小心地剪开信封,整整齐齐地保存起来。虽然汤峻峰还是没有一句话明确地表达爱意,但是那种含蓄的淡淡的好感,更让她对纯真的爱情充满无比强烈的渴望。

中原闷热潮湿的夏季到来了。对于来自凉爽海边的丽芳来说,有的时候在这种闷热的夜晚难受得想哭。由于潮湿,又可能受了风凉,丽芳的脸上身上都起了大片大片的风团,越痒越抓,越抓越痒,很快脸就肿得像个猪头,浑身发烫。
林英给丽芳请了假,杨杰听说丽芳生病没有来,忙问林英怎么回事,林英说就是身上起了好多好多的红斑,说来说去也没说清楚。杨杰急了,问为什么不去医院呢?林英说好像没什么大问题,她自己说过两天就会好的。
杨杰也不顾得听林英再说什么,拉着她就往女生寝室跑,告诉林英让她和宿舍管理员解释,他上楼去接丽芳,带她上医院。
等他们到了寝室,丽芳已经心跳加快,呼吸困难了。杨杰懊恼地一拍大腿,告诉林英赶快先去校门口打车,自己二话不说,背着丽芳就下楼直奔大门口。
到了最近的某厂医院,医生给丽芳注射了扑而敏,然后又打上了点滴,当满满一瓶点滴快结束的时候,丽芳的神智清醒过来了,睁开眼睛看着林英和那张年轻的面庞,发现他的轮廓其实很英俊。林英说:“你吓死我了,我从来没见过蕈麻疹有这么严重的,多亏了杨杰。”
丽芳把头缓缓转向杨杰,说:“我出院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请你吃饭。”
杨杰狡黠地一笑说:“算约会吗?”
丽芳艰难地笑了笑,说:“不算。”
杨杰叹了口气,说:“我可不想趁人之危,我要等你我真正约会的那顿饭。好了,我走了,林英会在这里照顾你,这瓶点滴完了,还有一瓶,打完就可以回去了。医药费我去付,明天问问辅导员,好像可以报销的。”
杨杰走后,林英说:“你为什么不答应啊?这样的男生多难得呢。看得出来,他非常在意你,一听见你病了,跟疯了似的往女生楼跑。”
丽芳说:“我不在意他在乎不在乎我,我只在乎刚才我的样子是不是很丑很难看啊?”。
林英轻轻地给了她一拳:“真有你的!难看,难看死了!”


<四>

丽芳和杨杰始终都在班级的情侣组合外游离。到了大三,已经不要求上晚自习了,所以如果不是特意去图书馆,除了上课能够碰面,其他见面的机会已经很少。杨杰始终遵守着他曾经说过的话,如果不是约会的饭,他是不会和丽芳单独在一起吃饭的。

丽芳和汤峻峰都如愿以偿地实现了自己的目标,丽芳的英语六级达到优秀,而汤峻峰已经在上海交大的校园里开始了研究生生涯。丽芳写信给汤峻峰,说再有一年,就要毕业实习了,你希望我回家还是去上海找实习单位呢?
汤峻峰对丽芳取得的进步都看在眼里,虽然很有惊喜,但是话语里并没有丝毫准备将自己的未来与丽芳连在一起的愿望。
丽芳陷入了极度的苦闷,可是自尊的她又无法做到哀求,她只能觉得自己还不够优秀,还没能让汤峻峰下决心来考虑他们之间的关系。

丽芳始终感谢杨杰上次救她一命,在与汤峻峰虚无缥缈的暧昧对比之后,丽芳能够实实在在地感受到杨杰对他的关心和爱护。她闷闷不乐的时候,杨杰会自己做张卡片递给她,卡片上画着愁眉苦脸的她,底下还会有句话:“当心长皱纹我不要你!”丽芳会心地笑了,也画了个小人,不过是喜笑颜开的,并回了一句:“你总是那么自我感觉良好。”杨杰收到后,真的喜笑颜开,丽芳也情不自禁地心情好了起来。
有的时候上午课结束后,大家都忙着冲向食堂,丽芳却没有任何胃口,她一个人坐在已经空荡荡的大教室里,望着窗外的落叶想她和汤峻峰的未来。杨杰会拎着一份热腾腾的炒面或者肉包,夹馍进来,看着沉思不语的丽芳,悄悄地把吃的东西放下就离开。

“纸是包不住火的。”素云终于知道了丽芳的秘密,她拿出了“一家之长”的威严,非常严肃地对丽芳说:“老夫人,你就听我的吧。汤峻峰那种男生,是能在一个女孩身上停留的吗?你就那么相信,他在与你通信的时候,你就是他的唯一?就没有其他的女生?快醒醒吧。”
素云的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丽芳,她终于决定借新年的机会,偷偷去上海看他,以圆她多年的遗憾。果然,在交大的校园里转了个晕头转向之后,终于在图书馆门前等到中午吃饭的时间,从人潮里看到了与另外一个女孩说说笑笑地走在一起的汤峻峰。他依然如从前那样,意气风发,英俊洒脱;旁边的那个女孩笑靥如花,清丽淡雅,他们走在一起如此般配。看着坐了10几个小时,刚从火车上下来,风尘仆仆的自己,丽芳退缩了。她转身就去了火车站,买了当天晚上的回程票,连夜赶回了学校。
凌晨,大家看到失魂落魄的丽芳回到寝室,谁也不敢多问一句。杨杰问素云,为什么几天看不见丽芳来上课?素云用眼神暗示着他,不怀好意地说:“你的机会来了,她'终于’失恋了!”

汤峻峰似乎觉察出丽芳的冷淡,信中问她:“课程忙吗?还有半年就大四了,你这个成绩,完全可以争取部优生。”
丽芳冷冷地回信:“我努力学习,拿好成绩,无非都是为了一个人的欣赏。如果他不欣赏,我所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汤峻峰明白丽芳的意思,只回了一句话:“不要逼我……”

一天晚上,由于高年级的女生用电炉子烧饭,不知怎么造成管理室电路短路,形成的火球正好碰到了管理员收上来待洗的床单,由于管理室是锁着的,等有人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已经是浓烟滚滚了。随着女生的尖叫,哭喊,再加上整个楼漆黑一片,简直就成了人间地域。因为没有电,紧急通道又是锁着的,所以更加造成了恐慌,浓烟从楼下往上涌,又看不清楼梯口,所以砸玻璃声,呼救声此起彼伏。
那天素云家教还没有回来,丽芳和林英在寝室内洗脚准备睡觉了。先是短路造成的停电,丽芳找到了蜡烛点上,一会就听到了情况不对,一打开门,浓烟就进来了。丽芳说了声:“不好!”立即就着那盆准备洗脚的水蘸上两快毛巾,递给林英一块,大喊一声:“快下楼。”捂住了鼻子,顺着人流就往下跑,好在是2楼,终于跌跌撞撞地跑出楼,在空地上和林英抱在一起,在凛凛的夜风中瑟瑟发抖。
周围都站满了跑出来的女生,楼上还有没出来的慌了神,准备要跳的,这时候大家听到救火车的警笛呼啸而来,都对楼上的女生喊:“不要跳!不要跳!救火车已经来了,听火警人员的安排!”
男生楼那边听见动静,也纷纷亮起了灯,也有很多男生迅速往女生楼这边赶来。林英发现了她那斯斯文文的男友,就不需要和阿芳拥抱着取暖了,而是转身投入到男友的怀抱里寻求安慰。
丽芳一个人站在风里,心依然在颤栗。这时候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拥在了怀里。丽芳再也忍不住了,在这个如此爱她的男孩怀里哭个痛快。可是哭过了之后,丽芳还是狠了狠心,对杨杰说:“对不起!”

大四的第一个学期根本就不用返校,那是半年的实习时间,每个人要自己找实习单位,写实习报告,然后作为毕业答辩的素材和资料来源。
林英就在自己父母的公司里实习,素云没有回家,在本市托了一个家教的家长到了一家有进出口权的工厂进出口业务部实习。
丽芳很幸运,正好报纸上有条招聘信息,一家国际数一数二的船务公司,只在旺季的时候招临时的人手。尽管阿芳还没有毕业,但是对于一不要工资,二不要求工种,学习成绩又优异的丽芳,P公司很爽快地接受了她,把她分配到了制单结汇部门。
丽芳每天的工作主要就是打海运提单,在那个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她第一次接触到了网络,学会了收发email,使用各种先进的办公设备和用品。
她有时候也会给杨杰写信,告诉他今天都有什么收获。杨杰自己在北京找了家工艺品进出口公司实习,他常回给阿芳的信中说,自己就是没有机会,如果自己能够开家外贸公司,现在正是国际贸易最火的时候……临了,他总不忘在信的结尾画颗心,提醒着芳他们之间还没有结束,他还在等。

望着窗外又是一年的深秋,又让丽芳想起曾经独自一人看的〈秋天的童话〉,可是这次她才深深地体会到自己遇到和Jennifer一样的问题,而这次船头尺是杨杰。有这样一组令她难忘的镜头,Jennifer在金黄的秋天映衬下,从宽阔的马路上,骑着单车,镜头越来越近, 画外音是她给好朋友写的信中内容:
芝美:
来了美国之后,什么都变了,你还记得船头尺吗?我想他喜欢了我。
跟他在一起,我觉得一点拘束都没有。
有一种男人,你很喜欢跟他在一起,但是要你嫁给他,你又不会。
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跟 Vincent分手后,至今才安定下来……
你知道,恋爱一次,元气大伤。
丽芳将最后一句话,原封不动地抄给了杨杰。

大四的下半学期,实习的同学陆陆续续地回到学校,开始准备毕业论文和答辩。阿美打扮得更加社会化,还学会了抽烟喝酒。大家只知道的是阿美那次被学校处分后,那个篮球队员也跑路了,所以阿美常常在吐出了一个烟圈儿后,没忘了教育下看上去傻乎乎的丽芳:“交男朋友不如养条狗!”

毕业答辩开始了,素云被分在第一组,她很紧张,每天在寝室里一遍一遍地练习,像演讲一样慷慨激昂。每次丽芳打水打饭回来,还没进楼门,路过寝室阳台的时候,就能听见素云铿锵有力的声音传来:“不懂经济规律,就好比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渊……”
丽芳告诉素云:“你是毕业答辩,不是竞选总统。”可是素云还是紧张:“完了完了,老夫人,我怎么这么紧张啊?? “
丽芳说没有规定毕业论文一定要背诵的啊,你紧张你可以照稿念呀。
素云一拍大腿,老夫人我太爱你了!

杨杰最后一次找芳是在一家咖啡厅,他说:丽芳,我一直等着你我约会的那顿饭,可是等到吃毕业散伙饭了我也没等到。如果你不愿意和我一起走,我就不再等你了。你去上海找你的幸福去吧,记住一定要幸福,否则我会为自己的懦弱懊悔,为你担心的。
丽芳的泪水掉进面前的咖啡里,更加苦涩。前途对于她来说是个谜,就像很多年以后,丽芳和杨杰在msn上联系。
杨杰问:“你和上海的那个他怎么样了?”
丽芳说:“终于彻底分了。相爱容易相处难。”
杨杰说:“你对我却相处容易相爱难呀。”
丽芳无语,因为说什么都无用,那个时侯的杨杰已经在欧洲定居,儿子已经三岁了。

杨杰说:“今年的销售额计划达到3000万。”
丽芳说:“不爱你就是不爱你,3000万富翁也不爱。爱你的话,亿万富翁也爱。”
杨杰大笑。
阿芳又问:“人民币?美元?还是欧元?”
阿杰又是一阵大笑:“丽芳,虽然恋爱一次,元气大伤。但是别忘了,要想恢复,就再谈它一次。你这么优秀的人,一定会找到适合自己的人的。”

素云毕业就和老乡男友领了结婚证,带着老乡男友去了中国的第一共产主义村,不但解决了住房也解决了全家人的工作。现在儿子也会打酱油,车子房子早就是“五子登科”了,有次丽芳给她打电话,那边郭经理郭经理地叫个不停,看来她是真的很忙,很忙。
林英和那个斯文男友到底没有走过毕业,回到老家上海后,考进了知名大学的mba,听说和自己的校友组合成了家庭。
阿美后来去了深圳,本来她家里就有钱,早就住上了大房子。真的养了2只名贵的狗,她叫他们老公和儿子。
阿蕊也在深圳,没有结婚,没有男友,打扮得珠光宝气,比以前更漂亮了。唯一一次的大学同学聚会只听见她在不断地抱怨自己不小心,将一只钻戒在洗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了下水道。
经贸系所有同班或者同专业的大学情侣轰轰烈烈地开始,却没有一对走到最后,全军覆没。

杨杰说得没错,又过了5年后,已经是欧洲知名品牌的大中华区行销总监的丽芳,幸福地做了妈妈。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在美国纽约长岛的家中休产假的她,收到来自汤峻峰的信。信中,汤峻峰告诉丽芳,他也在美国。这些年丽芳的成就他都默默地看在眼里,很为她高兴和骄傲。而且媒体上的她也蜕变成了白天鹅,都快让他认不出来了。他说自己最大的遗憾就是,两个人认识这么多年,却一直没有机会再见面,希望在美国,两个人能弥补下这个遗憾......

“哇~~哇~~~”婴儿的啼哭声惊醒了陷在回忆和沉思中的丽芳,她急忙起身去婴儿房。慌乱中,她顺手将汤峻峰的那封信放在桌边,却没有注意到她起身带起的风刮到了它,那封信如《秋天的童话》中的一片黄叶,悄然地飘落到地板上,被她一脚踏了上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