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省太仓市长王建国:关于数学的话题(3)
出租车上,女司机听我说目的地是学校,猜我是老师,便问了我一个问题:“学数学是做什么的?”我被问得莫名其妙,问她遇到了什么困难。她说,小孩子读幼儿园时老师就让她交钱去上“数学班”,说如果不打好基础上了小学跟不上,教师会歧视的;于是她的孩子从4岁就开始做数学题了。后来读小学,又听老师的话,上了“奥数班”;上了初中,孩子每天要做许多数学题,经常回来要钱,买了习题集在家里做。“可是,现在上高二了,女儿对我说,她一点也不喜欢数学,”女司机叹息,“我就想知道,学这个数学有什么用?”
离目的地只有15分钟,我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说清学数学的作用,但即使有更多的时间,我也没法说清,因为我至今也没明白“儿童奥数”的教育作用。我只能说:“一件事学到不喜欢了,也就没什么意思了,但是已经高二了,混过高考再说吧。”
“混过高考”?要能混得过去该多好。
不过,如出租车司机问的,学数学又是做什么用的?总得有点用吧?
人说当今之世“官出数字,数字出官”,然官与数字有关系,早五十多年就有。“数字”和“数学”总不能说一点关系也没有吧?我经常复习历史,也想不明白,当年的那些放卫星的亩产数字和大炼钢铁的数字是怎么“计算”出来的?当真是那时人们的数学没学好,完全没有数字概念么?还有,人命该是大事儿了吧,那两年全国到底饿死了几千几百几十几万人,为什么几十年语焉不详呢?同样,我在想,那些人,不也是学过“算术”而且通过考试的么?为什么在专制者的淫威下,“1+2那样的题,他想等于几就等于几”?
我教书半生,学生中数学学得好的人也颇有一批,包括得过重要竞赛大奖的,但怎样才能称得上真正学数学的人,非我专业,我不妄论。有一个值得一说。这是20年前的学生,出身农家,境遇贫困,因为太爱数学,不顾艰难,放弃上中专,执意要上高中考大学的数学系。家在远郊,他难得回家,因车资不够,他总是计算好这几毛钱最远可以达到的站点,到了那里就下车,步行回村子。有一回以为车资够了,上了车才知道又涨价了,他算好站点下车,摸黑走了十几里路回到家。乡人说这个孩子读书读迂了,天黑车挤,车上不查票的。可是这个学生说:“一元五毛钱只能坐那么长,不下车就错。”这个学生现在是大学数学教授,无论教书还是为人,仍旧一是一,二是二,不出错,不苟且。所以有人问我门下数学第一的是谁,我总说起他。
可是大家观点不一。有个同志嗯嗯啊啊了一阵,说,唉,这么认真的人,要是组织上考察他,未必能通得过呢。又有人说,要是公开选举,这种人也未必能得高票呢,这般认真,周围群众也未必吃得消他。
所以,我就一直不知道那个“奥数”是指“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呢,还是指有中国特色的充满“奥秘”的数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