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歌音与姬子同人文:大海,为何没有拨动浙人的心弦?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10/05 13:19:20

大海,为何没有拨动浙人的心弦?

撰文/单之蔷

 

    浙江这块多是丘陵的土地很是神奇,她能天人感应,触动生于斯长于斯的浙人的心灵,让心灵长出花枝,开满花朵。我甚至觉得,因为有了她,中国才精致起来。

    你看看浙江的一块块土地都收获了哪些文明的果实,再看看中国文明中这些浙江元素算不算精致吧。

    浙江的楠溪江触发了永嘉太守谢灵运的心灵,中国的山水诗从那里诞生了;曹娥江则吸引500多位唐代诗人去那里泛舟赋诗,把中国的山水诗锤炼成了中国古典文学阵营中一个谁也无法忽视的品类;富春江让中国的山水画至此一变;一个西湖对中国文学的贡献超过了中国所有的湖;杭嘉湖平原贡献了丝绸和《茶经》;西泠印社创造了一种金石之美;甚至一座不很高大的山——天姥山,都让不能亲临的大诗人李白梦游至此,留下一首让我们在课堂里背诵的长诗《梦游天姥吟留别》……

浙江的天姥山,也许大家都不陌生,因为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一诗中“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的诗句几乎人尽皆知。而从地理上看,天姥山不过是一座海拔不到千米的普通山脉,但却是一座文化圣山。李杜等为它写下了流传千古的诗篇,而且有学者指出,在唐以前,天姥山的文化地位比泰山还高。

 

对自然美这么敏感的浙人,为什么对大海无动于衷呢?

    浙江人对自然美的敏感、对文学艺术的创造力,至明清而炉火纯青,王思任和张岱的山水游记与小品文可以证明。

    到了“五四”时期,白话文的时代来临,新文学代替旧文学,浙人的文学天赋呈现出前所未有的迸发之势。甚至可以说是浙江籍的作家证明了用白话文也可以写出不亚于文言文的美文。现代文学的形成发展,浙籍作家居功至伟,无论哪个版本的文学史,浙籍作家的作品占有至少“半壁江山”。说出这些名字大家就知道了:鲁迅、茅盾、周作人、郁达夫、徐志摩、郑振铎、冯雪峰、夏衍、艾青、丰子恺、夏丐尊、梁实秋、戴望舒、施蛰存、王鲁彦、许杰、柔石、殷夫、巴人、邵荃麟、应修人、潘漠华、王西彦、唐弢……

    戴望舒因诗《雨巷》一举成名,称“雨巷诗人”;潘漠华、应修人出版杂志《湖畔》,被称为“湖畔诗人”;夏丏尊写出了散文名篇《白马湖之冬》;郁达夫有《过富春江》;朱自清写了传诵至今的《荷塘月色》……

    但是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浙人的文学艺术中缺乏海洋的元素。

    艾青这位浙籍诗人虽然号为“海澄”,但他写得最好的诗都与大海无关。他歌唱“被暴风雨所打击着的土地”、“悲愤的河流”、“来自林间的无比温柔的黎明”等等。他被引用最多的诗句是: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这些中国最为杰出的浙籍诗人、作家,这些离大海最近,生于海边、长于海边的人,都没有写大海。

    这让我很不解,对自然美这么敏感的浙人,为什么对自己面对的大海竟无动于衷呢?

    浙江的海岸线极为漫长;浙江的海岛数量居全国第一;浙江沿海的经济、社会、文化最为发达,中国其他沿海省份都没有这样的优势。如果浙江没有海洋文学,我们还能指望中国其他地方出现海洋文学吗?不可能的。

 
从“镇海”到“海宁”,大海一直被防范

翻看浙江沿海地名,如宁波有“镇海”,顾名思义,乃压制大海之意;而在钱江大潮最为壮观的地方,则取名“海宁”,希望大海安宁。在杭州湾北岸,历代都将修筑海塘视为朝廷大事,并将潮神庙的修建,视为国家行为……可见人们对大海的防范和畏惧。如今,嵊山岛的人们终于鼓足勇气将房屋建于岸边,以便观海赏潮。但越过海潮,我们发现岸上房屋人去楼空,人们早在大潮来临之前落荒而逃。人们既没有以冲浪的果敢行为迎接海浪,也没有以文学作品歌咏海潮。而西方无论冒险的举措或是文学的创作,都扎根于海洋。早在公元前500多年,古希腊的阿尔凯奥斯已经在诗中写道:前浪过去了,后浪又涌来/我们必须拼命地挣扎…… 摄影/刘昌明 


 

不仅浙江没有,整个中国也没有海洋文学

    事实就是如此,不仅浙江没有,整个中国也没有海洋文学。

    我知道有人会反驳说:“有。”还会举出一些例证来:西汉东方朔的《海内十洲记》;汉末曹操的《观沧海》;西晋木华的《海赋》和潘岳的《沧海赋》;南齐张融的《海赋》;唐朝韩愈的《南海神庙碑》;清代李汝珍的《镜花缘》……

    但数量上,这些作品与中国浩如烟海的典籍比起来,好似沧海一粟,太过稀少;内容上,它们或者以海洋为背景讲述奇闻异事,或者对海洋进行一些景物描写,还构不成“海洋文学”这样一个文学门类。

    什么叫海洋文学?依我看,海洋文学不只是以海洋为题材,更重要的是写出海洋与人的关系、写出与海打交道的人的精神特质出来。

    就像海明威的《老人与海》、普希金的《致大海》、莱蒙托夫的《白帆》、笛福的《鲁滨孙漂流记》、拜伦的《海盗》、儒勒·凡尔纳的《海底两万里》、安徒生的《海的女儿》……

    但是中国的确没有这种东西,譬如曹操的《观沧海》,一直被认为是写大海的诗中非常出色的代表,就像他的其他诗文一样,透露着一种老辣雄奇。但那并不算海洋文学,暂不说有没有海洋精神,单是文字,就有一半描写陆地:“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

    从这个角度看,中国确实没有揭示人与海洋的深层关系、写出海洋人生的作品。

    什么原因呢?

    是中国缺乏大海和海岸线的景观吗?显然不是。我们有着一万八千多公里长的海岸线,我们有渤海、黄海、东海、南海在内的广阔海域。

    其中一个原因,是中华文明以农耕文明为主,这种文明最早成熟于西北黄土区的渭河、汾河、伊河的所谓三河地区,辉煌于关中盆地的西安、咸阳,所谓的汉唐盛世是也。此后,这种文明的核心城市——首都才逐渐向东转移,经过洛阳、开封,慢慢接近大海。到了南宋,才走到杭州这个靠近大海的地方。这是一种自西向东、由北往南逐渐接近海洋的文明路径。

    中国的两条大河,黄河和长江,创造了广阔的平原,人们在这些平原地区发展出高度发达的农业文明。东南沿海的海洋文明却一直被忽略。

    我们不能指望宋以前的中国出现所谓的海洋文学,虽然全国的经济中心早在唐代就已经开始南移,但是文学的发展有一个滞后期,刚刚走到大海边的文明,还要有一个熟悉接纳海洋的过程。经由唐五代的积累,两宋时期的中国海洋很是热闹,大海里航行着中国和各国往来贸易的帆船。接下来似乎前景美妙,中国人响应大海的召唤,就要迎来一个海洋时代了,而海洋文学的出现也就顺理成章了。